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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英雄如歌

序言:如此辉煌的时辰呵,­精­神的太阳一个接一个升起在19日的夜空。

夕阳悲壮地跌落西朝鲜海的一刹那,就像撞响了19日大反击的洪钟,第十五军集中了44门重炮和1个火箭炮团,辗转轰击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骤然爆发的急袭的炮声,恍若雷神疯狂地驱赶着天车,往返飞驰在两高地上,其声顺着山势轰鸣。

537.7高地北山地形构造简单,易攻难守,参加反击的两个连队攻势凶猛,进展神速,只用了20多分钟,整个北山高地便完璧归赵。按预定作战方案,反击得手后,部队随即投入固守。

战斗,主要在597.9高地浴血进行。

随着弹幕的延伸,第四十五师的5个连同时跃起展开攻击。

李宝成指挥八连冲出坑道,一路虎啸,先克1号阵地,接着便向3号主峰阵地发展。3号阵地东侧的1个地堡,视界开阔,火力猛烈,八连2次组织爆破均未得手,担任掩护的赖发均机枪都打得散了件儿。

他拖着机枪回到主坑道时,李宝成见他已是3处挂彩,便让他:“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另派人去。”

“不行。”赖发均倔得头发茬都立起来:“我非得去­干­掉它。”

正在这时,营指挥所来电话,等李宝成接完电话回到坑道口,只看到赖发均握着手雷冲上阵地的背影。

在向地堡翻滚、匍匐的运动过程中,赖发均臂腿多处中弹。接近地堡时,身负重伤的赖发均趴那儿沉静了片刻,等攒足体内犹存的最后力气,他天神般猛然爆发地向前跃出2米多远,连人带手雷扑上地堡。

在地堡坍塌的暴烈声光里,2l岁的赖发均永生了。

几乎在李宝成听见这声巨响的同时,距离他仅一箭之地的东南山梁上的8号阵地,也传来一声手雷的爆炸声。那是四连一个双腿被炸断,陷人敌人包围中的副排长,拉开雷弦滚人敌群壮烈献身。

他叫欧阳代炎,湖南耒阳县大公乡的一个农家子弟。

八连的攻击在继续推进。

攻至9号阵地时,八连再次受阻。挡住八连进击的,是美军在这个主峰阵地顶部的那块巨型岩石下,掏空修筑起的一座主地堡。

地堡内6挺机枪漫无节制地轮番扫­射­。

由于角度所制,第四十五师集中了一个炮兵营也没能摧毁这座地堡。

这个地堡曾逼真地再现于电影《上甘岭》里。

年仅19岁的贵州苗家战士龙世昌,闷声不响地掂起根爆破筒,一猫腰便向地堡曲折跃进攀爬过去。眼看快要接近地堡了,敌炮群实施拦阻­射­击,其中一发炮弹将龙世昌猛地掀翻,弹片把他的左腿齐膝削断。可是龙世昌还在爬,这个满脸稚容,上­唇­绒毛还未褪尽的小伙子,15岁就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1950年6月才被解放,加入了人民解放军的行列。

然而,在上甘岭的战火烈焰中,他于瞬间便完成了一个优质生命的冶炼过程。

地堡里的那些离不开牛­奶­咖啡和鸭绒睡袋的美国大兵们,是无法理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他们来不及思索一个中国士兵的生命何以会如此灿烂,便已不复存在。

一个秋阳斜照的下午,在湖北孝感市空军­干­休所的一幢两层楼的小院里,已经60多岁的李宝成,慈眉善目地坐在张小竹椅上,蹙额沉思时,眉宇间便隐隐地透出股狠劲杀气。

他凝视着缭绕于指的烟缕,在思绪的屏幕上拼接历史的镜头——

那个地堡就在我们主坑道口上面,隔出四五十米吧。高地上火光熊熊,探照灯乱照,从下往上看,透亮,很清楚。我看见龙世昌拖着那条断腿,拼命地上爬,把爆破筒从地堡的­射­孔里杵进去,心里不由一阵欣喜:好,成功了。可他刚要离开,爆破简又被里面的敌人推了出来,哧哧地冒着烟。龙世昌拣起又往里捅,捅进去半截就捅不动了,肯定是里面的人往外推么。龙世昌伤成那样还推得过敌人?他就用胸脯抵住爆破筒,使劲往里压,压进去大半截就炸了。他整个人被崩成碎片乱飞,后来我们什么也没找到。

唉,那么好的一个兵,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就那么火光一闪消失了。当时我连滴眼泪都没掉。死人太多了呀,心肠也变硬了,哭不过来的。

但是我很感动,当时光说:真勇敢,龙世昌真勇敢。

手下有这样的兵,我当连长的自豪啊。那时候,仗打得激烈成那样,战士们也都不要命了,不管是冲锋还是炸地堡,哪还用我这个连长喊哪?打个手势,挤挤眼睛,或者歪一歪脑袋,战士们就知道你要他­干­什么,呼地就冲上去了,不下命令他死也不回来。拼死了为算,打趴下拉倒。人不就那样吗,血一热,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一个疤。

这是诗人为之吟唱的:炮火与血大面积种植英雄的岁月。徜徉在这方烟熏火燎的原野上,你会听见自己脉管里血的呼啸。

呵,彻夜辉煌,彻夜辉煌。

死亡,这个战争的凝重主题,被第四十五师的官兵们表述得如此轻松,如此完美,使得每一个战死,都折­射­出信仰与价值的理­性­之光,并一次又一次地抬升起人类认识生命的横竿。

是夜寅时,一个来自川中红土地上的21岁的年轻士兵,一举打开了人类死亡的最高境界。

每一路反击,都遇到美军的顽强抵抗。

第一三五团六连苦战大半夜,终于收复了6号、5号两个阵地,但却再也无力推进战斗了。

闻讯,二营代参谋长张广生亲自带五连二排,赶来增援六连,遂又克4号阵地。再攻,至0号阵地时,全连伤亡得仅剩16人。

张广生直接要通师指挥所的电话,将情况报告给崔建功。

崔建功厉声命令:“八连已占领主峰阵地,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打掉0号阵地。否则,天一亮敌人就会以此作为依托反扑,你们将腹背受敌。要坚决打掉它,执行吧。”

“明白了。”

张广生与六连连长万福来碰了个头,决定将剩余的人员编成三个爆破组,对0号阵地上的四个子母连环堡,实行强行爆破。

然而,三个组没能接近地堡,便都死亡殆尽了。

这时离天亮已不到一小时,敌人的子母堡内仍弹药充足。每个堡内都有四五挺机枪换着打,子弹像滚烫的雨点往下泼。

万福来手上已没有一个战斗员了,他躁得趴那儿直往地上掼帽子。

这时,跟着张广生来的营部通讯员黄继光,从后面爬上来,要求说:“参谋长,让我上吧,只要还有口气,我一定炸掉它们。”

六连的通讯员吴三羊和肖登良随之也挤过来,要求说:“我们和黄继光一起上。

张广生一看也只有如此了,便命令道:“黄继光,现在我任命你为六连六班班长,由你去完成最后的爆破任务。”

万福来也当场宣布:“吴三羊、肖登良,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六班的战士了,由班长黄继光带你们两人去执行爆破。倘若没完成任务,我就自己去炸掉它。”

黄继光并没喊那句后来催落几代人热泪的豪言壮语:“让祖国人民等着听我们胜利的消息吧!”在情急如火的战斗中,行动远比语言更重要。黄继光只是朝吴三羊、肖登良摆了下手,腰一猫便冲了上去。

三个年轻战士很机灵,交替掩护跃进。黄继光和肖登良分别炸掉东西两侧的子堡。然而,吴三羊牺牲了,肖登良亦受重伤。

六连指导员冯玉庆从阵地下爬上来,拖过一挺机枪掩护黄继光利用弹坑向主地堡跃进。

忽然,黄继光的身影像个逗号似的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往上爬,但这时身躯便沉重得像驮座山了。然而,他缓慢却不懈地终于接近了主地堡,奋力扔出最后一颗手雷,便一头栽倒了。

主地堡庞大而又坚固,黄继光的那颗手雷只炸塌了它的一个角。敌人换了一个­射­孔又继续­射­击,炽热的子弹均匀地打出一个钢铁的弧面。

来第十五军进行慰问活动的中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二分团的部分团员们,此时正站在海拔1000米的五圣山顶,在望远镜里观看着这场喋血夜战。

其中有著名工业劳动模范牛汝森、青年作家陆柱国等人,他们代表祖国人民在等待胜利的捷报。

可是,师指挥所坑道里的那部直通前沿高地的电话机,像只困乏的黑­色­小兽,倦卧着一声不响。

崔建功撩起涩重的眼皮儿,望了望坑道外欲晓的云天,无奈地长嘘一声说:“今晚看来没什么指望了。”

0号阵地上的那个普通中国士兵,仿佛听见了他的师长这声喟叹,于生命弥留之际,意识到自己未竞的使命,身体又向坡上顽强地蠕动起来。

全身已七处负伤的黄继光,每一次蠕动,都是对当代医学、生物学、遗传学、心理学的有力挑战,或许科学将永远无法测试出人体内所蕴藏的巨大能量。

黄继光爬到主地堡的­射­击死角处,用力支起上身,侧转身来向阵地下招了招手,嘴里喊了句什么,但坡下的人听不清,充斥听觉世界的都是爆炸的轰响。只有冯玉庆一下子省悟了那个手势所传递的信息涵义,扭头向身后的张广生、万福来急喊一声:“快,黄继光要堵枪眼!”

话音刚落,黄继光已将它那微微尚存的一息,骤然化作气吞山河的壮举。阵地上,张广生、万福来和冯玉庆3个人,同时目睹了这幅昭明人世的悲壮——

在初暝的曙光和照明弹幽光的映衬下,黄继光大张双臂如展翅的鹏鸟,雷霆万钧地一跃,扑向那销金熔银般炽热的枪眼;用他并不宽阔的胸膛,严严实实地堵住那孔喷火吐焰的罪恶洞|­茓­。

这瞬间的事件,让人来不及思索它那充盈的永恒意义,敌我双方一起陷入一种彻骨的震惊,呆呆地望着这个伟大生命的壮丽定格。

枪炮声鼎沸了一整夜的597.9高地,累极似地倏然沉寂下来,森然似能听见血浆渗进­干­枯地表的咝咝声,浮土下白骨焦裂的噼啪声。

淡淡的晨雾蓦然推涌过来,与高地的烟尘混卷成一体,像扯起无边的挽幛。寒冷­干­燥的冬之风,从北方的盖马高原吹来,其声呜咽如泣。

突然,冯玉庆跳了起来,静肃中高扬起他那痛切肺腑,悲裂天地的吼啸:“冲——呵——”他平端着机枪飞奔上阵地,满盘子弹全泼进地堡,尔后一撒手扔掉机枪,转身抱住黄继光。

黄继光趴在地堡上,两手还紧抠住堡顶的麻包。美军的班用机枪洞穿了我们英雄的胸腹,打出一片蜂窝状的焦糊;背肌被高速穿越而过的弹丸打飞了,显出个海碗口大的窟窿,­祼­露出那根不折的脊骨,坚定地挺立其间。

万福来注意到黄继光身上的另外7处创伤,竟无一处流血,地堡前也没有留下一丝的血痕。他明白这位年轻士兵的最后一滴血,已沥尽在匍匐的路上了。

老哥德劝说世人:“人应该信仰不朽,人拥有这种信仰的权利,这是符合人的天­性­的。”

面对这个因为他的死而使人类生命的意义获得极大增益的士兵,人们难道不该高举起信仰的旗帜,并在旗上遒劲地写下“不朽”吗?

英雄千古。

可惜他走得太匆忙了,匆忙得甚至没来得及照一张相片,而给人世间留下了一个永难消弥的巨大遗憾。

人们后来见到的黄继光的画像,是画家们按英雄的母亲邓芳芝老妈妈的指点,脸盘像哪个弟弟,眉眼像哪个弟弟,组合画成。

50年代中国的青壮­妇­孺老幼,谁不熟悉这张神情刚毅的圆圆的脸庞?

在依此画塑成的黄继光铜像前,黄继光连的第十一任连长龚光波,耿耿于怀地发了通颇有见地的“牢­骚­”,说:“这些年人们把黄继光给忘得差不多喽,我们的宣传媒介只说雷锋。可雷锋­精­神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是无私奉献。而黄继光却是更伟大,更彻底的奉献。他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了祖国和世界和平,具有跨国度,超时代的典型意义。他不仅仅是我们十五军,乃至全军的骄傲,即使在国际上也是一面英雄主义的光辉旗帜。”

黄继光的战友们永远不会忘记他。

直到如今,黄继光连仍保持着传统的晚点名仪式:连长打开花名册,首先呼唤全连第一兵的光荣姓名:黄继光!百十名官兵立正齐声答:到!声若奔雷。

前几年,某文摘报载:黄继光原名叫黄际广。英雄堵枪眼的事迹报到师里时,接电话的­干­事是个南方人,将黄际广听成了黄继光。后来索­性­将错就错了。云云。

黄继光的老连长万福来听说此事,不屑地说:“扯淡。黄继光1951年4月入伍到六连给我当通讯员时,名字就是黄继光3个字,他有个弟弟叫黄继书。这怎么会错呢?他是1952年10月4日,从我们连调到营部去当通讯员的,离开我正好半个月,又跟参谋长张广生一起回到六连来,参加10月19日晚上的大反击。”

而且,英雄的事迹是书面上报到第四十五师指挥所的。

当时,正在第四十五师指挥所体验生活的中国文联赴朝创作组的女作家菡子,亲眼看到了这份简要事迹材料:我们这里出了英雄了。他的名字叫黄继光。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敌人的火力点,打开了同志们冲锋的道路……

或许材料过于简略了,上甘岭战役胜利结束后,志愿军总部追授黄继光“二级英雄”的称号。

10月30日决定­性­反击中负伤的万福来,当时正在黑龙江阿城县医院住院养伤。听同室的伤员们读到报上这则消息,他好几天睡不囫囵,心情十分郁闷:“哪有这么简单哪,怎么才授了个二级的称号呢?”他知道亲眼目睹黄继光壮烈献身场面的张广生、冯玉庆都在30日的大反击中牺牲了,自己是唯一幸存的见证人。不把当时的详纽隋况反映上去,何以面对英雄的魂灵?

识字不多的万福来强忍伤痛口述,请人代笔,记录下10月19日夜晚英雄诞生的全过程,然后将这份材料直接寄给了第十五军政治部。

1953年的4月,中国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纷纷登载新华社消息: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最近发布决定,追授在上甘岭战役中建立卓越功勋的黄继光烈士以“特级英雄”的光荣称号,撤消以前追授的“二级英雄”光荣称号的决定。

同时,志愿军总部为黄继光追记了特等功。

迄今为止,我军只有杨根思和黄继光,一个连长和一个士兵获得过这种最高功级和荣誉称号。

是年6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务委员会发布政令:追赠黄继光“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并授予金星奖章和一级国旗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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