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倘若只有血浆才能滋养毕加索的鸽子,那就让每个高地都成为和平的祭坛吧!
上甘岭打响4天之后——
18日凌晨,美七师、韩二师的两个番号都是第十七的团队,各以一个营的兵力,依托占领的阵地进行战斗扩展,攻击甚烈。
韩二师的这个第十七团是韩国最善战的团队。1950年6月25日,海州湾的瓮津半岛响起了朝鲜战争第一枪时,警戒瓮津半岛的韩国守备部队,就是这个第十七团。编人韩二师之前,该团一直是韩军唯一的机动打击部队,配属美军连续参加了多次重要作战,连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沃克都很信赖这个团队。
美十七团是莱斯顿上校指挥的二战中参加过南太平洋瓜加林岛血战的功勋团队,绰号“水牛”。
面对美、韩两个强悍团队的猛攻,第四十五师守备部队殊死抵抗,但终因伤亡过大,后续不济,几小时后被迫退守坑道。
上甘岭阵地,第一次全部失守。
上甘岭战况迅速报到军指挥所。
军指挥所洞口外的空地上,秦基伟正乘开早饭前的10来分钟空闲,跟军部卫生所的苏医生下象棋。绚烂的朝晖里,两人坐在小马扎上,铺在地上的棋盘纸怕被风掀了,四周用土疙瘩压着。
秦基伟的性格就像这些土疙瘩,见楞见角,但凡是认准的理,百折不回。
1952年,国内的“三反”运动也跨过鸭绿江,开展到朝鲜战场上来,二线的志愿军部队在坑道里进行“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朝鲜冬季奇寒,志愿军许多高级指挥员都备有皮鞋、皮带、皮大衣、皮帽子、皮手套,合称“五皮”,算是官僚主义里的一项。秦基伟只有“一皮”,一件从美军手上缴获的皮夹克,穿着贴身,且口袋多,装个香烟火柴笔记本什么的很方便。
但它还是成了运动的“靶子”。军直属队开大会时,一位女文工团员写了个条子递到台上:“一切缴获要归公,请军长把皮夹克脱下来给我们演戏用。”
文工团员们以为这样一来,军长肯定不敢再穿它了。可他们没料到秦基伟根本不理睬这个意见,第二天会上照旧穿着那件皮夹克。他心想:我当军长的穿件皮夹克既不是贪污,也不算浪费。
于是,有人又递了个条子上去:“军长,请尊重群众意见,把衣服脱下来。”
秦基伟把条子搁一边儿,还是不脱,后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秦基伟脾气倔犟,性情也活跃,从小就爱唱爱跳,喜欢娱乐,七八岁时常常将村里一帮娃娃组织起来,学着戏班子唱大戏。在我军高级指挥员中,他那嗓子唱京剧很有些名气。转战中原期间,也很喜欢京剧的陈毅,见到他就喊:“秦基伟,来一段!”
于是,他清一清嗓子,其声如裂帛般地来段《空城记》:“我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他唱,陈毅打着节拍跟着哼。
在第十五军干部里,秦基伟是第一个学会跳舞的,麻将也打得精。长期紧张的战争生涯中,他乐天达观地得闲就放松放松自己。
即便是上甘岭打得最较劲的时候,他瞅住空子也甩上几把扑克下上一盘棋,颇有临阵搏弈的潇洒将风。
象棋的老对手苏医生,是从江西上饶解放过来的国民党交警总队的少校军医。他赴德留过学,医术精湛棋也下得不错。只是一提起飞机,那话就不像留过洋人说的。他常哆哆嗦嗦地提醒军部参谋、干事和警卫员们:“晚上呵,你们可千万不要张嘴哟,一张嘴牙齿反光,就会让美国鬼子的飞机发现来炸我们。”
两人佝着腰正下着棋,远处传来飞机引擎的嗡嗡声,苏医生顿时矫捷如猿,“哧”儿地就溜了。
秦基伟走完一步棋,催他:“该你走了。”可是没动静,等他抬起头来看看,苏医生早已钻防空洞去了,半个ρi股还撅在洞口呢。
秦基伟上前捞住他脚就往外拔:“我军长都不怕死,你怕什么?飞机还没影儿呢,接着下。”
这时,作战参谋将第四十五师的战况呈送过来。
秦基伟有个习惯动作,接过报告还没看先满身摸钢笔;摸到后拧开笔帽,做好准备了这才开始看,以便边看边改。遇有参谋干事字迹潦草,他便恼火,气得报告一摔就走。走不了几步又折回头来拣起报告,在文头批上“文风不正”,喝一声:“退回去!”所以,第十五军各级机关部门,对往来文牍都不敢马虎。
他看完战况,不动声色地进了屋,伸手抄起电话:“要崔师长……崔师长吗?”
这边接电话的是师作战科长宋新安,他简要地报告了全师伤亡情况,说到惨重处,竟对着电话哭起来。
崔建功接过他手里的话筒:“一号,我是崔建功。”
秦基伟说:“告诉机关的同志,我们十五军的人流血不流泪,谁也不许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伤亡再大,也要打下去。为了全局,十五军打光了也在所不惜。国内像十五军这样的部队多的是,可上甘岭只有一个。真要是丢了上甘岭,你可不好回来见我喽!”
最后一句,语气绝对平和,可崔建功却听出其中暗含的千钧雷霆般份量。他刚想说声:“那当然”,那边电话已扣上了。他拿着话筒楞怔了半晌,心想:打了十几年的仗,多少高山峻岭都闯过来了,难道这回我就过不去上甘岭这两个小土包包?
崔建功是个很有些传奇性故事的将军。
他出生于河北魏县一个家道中落的清末进士家庭。19岁那年为家事愤而出走,从家乡跑到汉口,在街边的一个征兵站报名投了东北军,分到第一。九师当了个二等兵。
第一。九师师长就是《长征组歌》里唱的,“活捉了那个敌酋牛师长”的草包牛元锋。
不久,第一。九师就开进大别山去剿共。要打仗了,崔建功心里挺紧张。连里的老兵油子李德胜对他进行“传帮带”,说:“嗨,不要怕,到时候你只管缴枪就行了。枪一缴,红军就待你跟亲哥儿们一样。我上次被俘不感留下,人家还送我三块大洋当路费呢。”
崔建功这就纳闷了:“那你怎么又回来打人家?”
“不是老家东北叫日本人占着我回不去么。再说了,人家红军大气,不计较这个。上次我就亲眼看见七班的那个斜眼上士对红军说:我这已经是第三次给你们送枪来了。红军不但不恼,还说很好很好。你想想,这多划算呵,等于是花三块大洋买了杆枪嘛。”
大别山剿共扑了个空,队伍便从金寨向陕北开拔。走到陕西长武县,那个臃肿愚钝的牛元锋要给部队训话,作战前动员。
他掂着根文明棍走上城东广场的检阅台,粗野得一张嘴就满口大粪味儿:“大别山作战,俺们老他娘吃亏,皆因各团协同不力。
共军调戏老子是运输大队。本师这次的行动,是乘共匪初到陕北立脚不稳,协同友军最后围剿,务求一举成功。”说到这里,他突然大吼一声,带领全体官兵举枪宣誓:“我们国民革命军,坚决执行命令,完成任务,谁要再当运输队,日他祖宗!”
台下士兵们悄声乱骂:“你就是运输队长,先日你祖宗去。”
崔建功心里直嘀咕:这样的队伍还能打仗?
果然,第一。九师刚进入那个三面环山的直罗镇,就被徐海东指挥的红第十五军团两面一夹,打了个稀里哗啦。红军还没攻上来,离得大老远的李德胜就直着脖子喊:“红军兄弟,到咱们这儿来缴枪。”一边还纠正崔建功:“枪举高点,嘻,不对不对,要这样儿。”
整个一。九师五六千人没来得及展开,就成了红军将大本营放在陕北的奠基礼上的祭品。
1984年崔建功从昆明军区顾问的位子上退下来,回到1934年他投军从伍的武汉颐养天年。这白云黄鹤腾飞的地方,竟成了他50年军人生涯的起点与终点,挽系起一位将军战火烽烟的人生圆环。
但是,他坚持认为自己真正的生命,是从那个瘦小勇悍的南方籍红军战士抓走他高举的三八大盖时开始的。他记得那个高原的太阳,晒得陕北的黄土地暖烘烘的,俘虏们席地坐了一大片,去听红十五军团宣传部长黄镇和破坏部长唐天际讲话。
穿着土布灰军装,足蹬草鞋的黄镇走上来先问:“各位丢什么东西没有?有就报告,找来如数发还。”接着便讲开红军与白军的区别;战争的正义性与非正义性;红军的土改主张;东北沦陷的前因后果……那学问大得一套一套的。
崔建功当下第一个报名参加红军。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学问挺大的宣传部长,后来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九纵政委。黄镇有时还跟他开个玩笑,说:“你还是我在直罗镇抓的俘虏呢!”
已经是旅长的崔建功便嘻笑说:“可你抓来个共产党的旅长。”
说罢两人便一起开怀大笑。
然而,崔建功跟随最久的,还是秦基伟军长。从他当太行军区七分区司令员到现在,在秦基伟直接指挥下已整整7年了,从国内一直打到朝鲜战场。他深知军长的脾气,不是攸关大局危及成败的当口,军长不会抹下脸来,把话说得这么重。
上甘岭上打了5天5夜,崔建功调整兵力组织反击,没离开指挥所坑道一步;嗓子嘶哑着一天要发布几十道命令;累得成天就靠香烟浓茶提神撑住劲儿。实在困极了,他就在坑道里临时支起的行军床上打个盹。原指望今天能睡上两三个小时,可仗打成这样儿还睡得着吗?
崔建功又续上支烟。
离上甘岭前线只有9公里的德山岘,是条几百米深的山沟。
敌人纵深封锁的炮火,不时在沟里爆起一团团浓烟。沿着沟北的一条小路爬到半山腰,才发现在一面壁立陡峭的石崖上,灌木丛半掩住一个坚固的大坑道。这就是第四十五师指挥所。坑道里的一面壁板上,一字排开12幅兵力部署图、火力计划图、阵地编号图、工事构筑图、防御作战方案图、观察窃听网络图、通讯网络图、阵地交通图、后勤配置图、对空防御图……墙边用空弹药箱垒起的工作台上摆着3部通往军作战室、五圣山前沿指挥所和炮兵群的直线电话。
坑道里采光差,烛光昼夜不熄。地图案板当间一只倒扣着的白瓷茶缸上,那柱白烛蜡泪如注。围图板一圈10来支香烟参差明暗,浓得滚不动的烟雾中,烛光吃力地照在上甘岭敌我态势图上。
因过度劳累、紧张和缺觉而显得面容枯干憔悴的师指挥员们,神色郁郁地俯向地图,直面险恶如虎的战局。
经5昼夜血战,第四十五师逐次投入的十几个连队,已经全部打残。最多的一个连还有30来人,最少的连队已凑不成一个班了。可是,仗却越打越大,并日渐趋向长期化。
刚从第三兵团政治部理论学习班提前赶回来的师政委聂济峰说:“我离开兵团的时候,杜义德副政委专门交代我说:就算拼光了四十五师,只要能把美七师和韩二师打垮,战役的胜利就有绝对把握了。”
崔建功使劲儿嘬了口烟ρi股,摁灭在烟碟里,横下心说:“打吧,老子手里还有点本钱,够鬼子们啃上一气的。四十五师打剩一个营我当营长,打剩一个连,我就当连长。”
宋新安科长一旁接过话茬儿说:“师长,我给你当班长。反正过了鸭绿江我就没打算再回头。”
可崔建功却突然苦笑了一声,说:“我这辈子还没当过连长呢。”
他被俘参加红军后,经过短期集训,被唐天际看中,留在了红十五军团政治部破坏部工作。他去破坏部的旧窑洞报到的那天,接待他的那位干事是刘华清。
后来,崔建功从破坏部直接下到团里当敌工股长、教导员。
1945年10月,他在太行七分区一团当政委时,随分区司令员张廷发南渡漳河,占据有利地形,阻击安阳援敌,以保障主力纵队围歼国民党马法五集团。
可在前沿检查阵地时,张廷发不幸中弹负了重伤,指定由崔建功代他指挥这场阻击战。崔建功临阵受命,率部死守,致使敌援兵猛攻两天未近漳河岸一步,遂自行退却。
这一战崔建功尽展军事才干。当天夜里,晋冀鲁豫军区司令员刘伯承便任命他代理太行七分区司令员一职。他从此由政工干部改行,走上军事指挥员的岗位。
一个多小时后,第四十五师的作战会议结束了。
这次会议作出一个重要决定:当天稳住不动,19日晚,倾力打场反击战,将一直攥在手心没舍得用的最后6个连,悉数投入战斗,全面收复上甘岭阵地。
为避免白天敌火下运动的伤亡,除留1个连作战斗机动,其他5个连当晚便向上甘岭地区秘密集结,其中第一三四团四连潜伏到重点反击的597.9高地2号坑道下面的矿石洞里,八连进入该高地主坑道隐蔽屯集。
宋科长立即趴上图板,将四连和八连的行进路线,在作战地图上格外道劲地划出一支尖耳锋利的箭形队标,恍若嗖嗖有声地直射向597.9高地。他直起腰时,听见崔建功正亲自给第一三四团刘占华团长打电话:“刘团长吗?我决定把八连拉上去。但是要分清攻守,八连上去只反击不守备,反下阵地你就把他们撤下来休息。”
宋科长明白师长的心思,他是怕八连在阵地上耗光了。
一看八连往上运动了,全师上上下下都掂量出了局势的严重性。干部战士都知道这个连宝贝着呢,不到熬不过去的份儿上,崔建功是断不肯放出这群虎的。
讲朝鲜战争不能不讲上甘岭,讲上甘岭不能不讲第四十五师,讲第四十五师不能不讲八连。
这个连的前身是刘伯承的第一二九师警卫营三连,素以作战勇猛称著。用八连老英雄崔含弼的话说:“咱们八连枪一响就玩命往死里打,不打赢,毛主席下命令也不肯撤。不论啥时候,只要仗一打卡壳了,指挥员马上想到的是咱们八连。”
1947年8月过了黄河,第四十五师头一仗是打西赵堡。虽说这个四五百户人家的土匪寨子不大,可它居高筑垒,寨墙坚固,宽可走马;寨外又环之以壕沟堑河;寨内清一色的反动会道门徒。武器亦不可小觑,七八挺歪把子机枪;几十杆大威力土枪,一枪能轰出半亩地面积的霰弹。一营攻了一天没能把它啃下来,土匪们便越发嚣张,站在寨墙上用洋铁皮卷的喇叭筒子喊:“小日本没打开过咱西赵堡,皮(定钧)司令也没能打开,你们就更不行了。”
负责指挥这场攻坚的黄副旅长气得脸皮茄紫,骂道:“奶奶个熊的,我就不信你这么个猪圈大的寨子打不开。”他扭头朝后恶喊了一声:“把我的八连带过来。”
三营长刘占华亲自带着八连跑步赶到,气喘嘘嘘地问:“什么任务?”
黄副旅长一指匪寨,说:“给你们两架梯子,把它给我端了。”
八连长乜斜了一眼寨子,鼻眼里哼出一股轻蔑,说:“就这点事儿?”他冲连队一摆手,就打寨子东南角往上攻。
守在寨墙上的土匪们眼珠子血红,拼命抵挡,用长矛捅,滚水浇,放火烧。10来个膀大肚圆的壮匪,抡起铡马料的大铡刀,爬上来一个砍一个,直砍得10米宽的堑河里血水环流。
刘占华营长怒气直窜脑门心,一块小酒盅大的弹片扎他背上也没觉着疼,弯过胳膊肘把它抠了,虎啸一声:“再架上挺机枪给我扫。”
殊死搏斗了3个多小时,土匪们到底没挡住八连的勇猛突击。
寨子太小了,1/5万的地图上都标不出它。然而,据说3个小时之后,毛泽东从陕北靖边来电,询问西赵堡的具体位置。
消息传开,八连沸如滚汤:“打个小小西赵堡他老人家都知道,那咱们可得像样儿地打几个胜利让他高兴高兴。”
连队能打,当连长的说话也气粗,给新兵训话,张嘴就是:“咱八连是专拼硬仗的,谁胆小怕死站出来,咱给你另找个连队呆呆。”
胜仗打多了,装备就好。在太行山时,八连就特别招眼。全连一百好几十号人,一律三八大盖;一个排3挺机枪,珐蓝晃得人眼花;个个腰里扎的是日本牛皮子弹袋,腿上缠的是东洋人的呢绑腿,精神得根据地的大妞们心思重重的,眼神儿柔水般地直往八连的队伍里淌。
装备越齐整,打起仗来就越横。
上甘岭打响前一个月,曾生、张西三率领的由中南军区军、师、团三级指挥员组成的中南实习团在第十五军进行战场实习时,曾专门对八连党支部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调查研究。他们为八连作的经验总结,成了总政治部召开的全军组织工作会议上的典型材料,在与会者中反响极大。
这份经验材料中有这样一段话:“八连有史以来都是百分之百的完成任务,从来没打过败仗,也未失过阵地,是一个打不垮拉不烂的连队。”
“淮海战役小白庄战斗中,该连担任全团尖刀连,仅10分钟就将黄维兵团1个劲师的阵地突破。强渡过40多米宽的浍河后,占领了小白庄,又接连攻克两个村庄。直战斗到全连9个人时,还攻克了第四个村庄。战斗结束后,全连补充到140多人,除了10多个刚参军的子弟兵外,其他全是刚解放的。
“4天之后,该连又接受了担任全军尖刀连,突破双堆集的大门杨围子(守敌一个师)的任务。当时敌人公开讲:‘如果攻开杨围子,马上不战自降。’纵队政委李成芳亲自动员:‘只要拿下12个地堡,撕开80米宽的突破口,就算完成任务,全连集体记功。’在炮火的掩护下,八连仅10分钟左右,迅速突破,并超额完成任务,拿下50多个地堡,撕开1条400多米宽的突破口,对迅速歼灭黄维兵团起了重大作用,战后全连荣记集体二等功。
“两广战役中,该连四班以寡抵众,创造了一个班歼敌一个完整连的战绩。而四班无一伤亡。
“出国作战,该连攻如猛虎守如泰山。沙五郎峙战斗中,一鼓作气接连攻下美军7个山头,以一排长牛福根为首的七勇士(团奖给的),接连打退敌人4次反扑,使阵地屹立不动。
“第五次战役后,军授予该连‘出国作战第一功’锦旗一面。
“朴达峰阻击战中,该连7班长柴云振组织了13个人,分3路向敌反击,仅7分钟,击退敌人1个营以上兵力,夺回了九连失守的3个山头,并又攻占了敌人的1个山头。当攻上第三个山头时,仅剩下柴云振1个人,枪也出了故障,子弹也打光了。敌人一群群地冲来,他机动灵活,坚决勇敢,只身抵众,以敌人被击退时留下的1支大卡宾枪,4箱子弹,20多颗手榴弹,打垮了敌人数次猛扑,毙伤敌200多名。随即他又独1人攻占第四个山头。1个跑不及的黑人士兵向他扑来,2人在阵地上滚打成团,殊死肉搏。他挖伤了黑人的眼睛,黑人咬断他1根食指。他摸起石头猛击黑人头部。
黑人见势不好,放下他拔腿逃命。他对全线阵地转危为安,起了重大作用。战后,他荣获特等功、一级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
然而战斗结束后,这位英雄便失踪了,整整30年没人来领取这2枚功勋章。它们一直被锁在部队档案室的保险柜里,静静地等候着佩带者。
几十年里,部队曾四处发函,八方查找柴云振的下落,但英雄杳无音讯。
1983年的一天,部队偶然得知老英雄还活着,就在他四川老家,但不知是哪个县、区。于是,部队便在《四川日报》上连续刊登寻人启事,呼唤英雄归来。
柴云振听到了。他带着寻人的《四川日报》,在当拖拉机手的儿子陪同下找到老部队来,述说他朴达峰战后的经历:
阵地巩固住后,他因伤势过重昏迷过去,被后续部队上来的一个战友背下阵地。军野战医院接收他不久,就将他转送回国,到内蒙古包头的一所部队医院治疗休养。伤愈后,他领到一张残废证和可购买500公斤大米的安家费,便退伍回到家乡四川岳池县大佛乡。
此时,朝鲜战争已经结束,志愿军陆续归国。他不知道老部队驻扎何地,就此失去了联系。
光阴倏忽30年,老部队的官兵不知换了多少茬。等他重返归来,已经没一人认识他了。他自己亦经历了回乡办合作社,成立人民公社,进行“文化大革命”的一场场风风雨雨。世事沧桑,战争岁月里的许多往事他也淡忘了。但他还记得他的老营长外号叫武和尚;还记得是一位叫孙洪发的战友把他背下朴达峰阵地的。
为慎重起见,部队一封急电将已经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原副团长孙洪发请回来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