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摊牌上甘岭 > 第二章喋血之峪

第二章喋血之峪

可是张思德摆摆手,说:“什么级也不是,还是个兵。是官是兵都一样革命么。”

此后不久,张思德便牺牲在安塞山中一座坍塌的炭窑里。接着,便有了毛泽东同志在中央警备团张思德追悼会上的那篇著名讲演:《为人民服务》。

张显扬为有这样的战友骄傲,走到哪儿都要讲讲他的战友张思德的业绩和­精­神。

这位将军虎气生生,擅长征战,也善于搏击政治风云。他抓军事训练一向以狠、辣而出名。后来当副军长时,他又大力倡导“一枪打准,一炮命中”。有一次他下部队检查工作,来到一个团的靶场时,这个团的八二迫击炮兵正进行实弹­射­击。他叫住一个手指头被烟熏得焦黄的炮手,说:“你要是一炮能把对面山上的那个破土地庙敲掉,我奖你一条烟。”

那个炮手很认真地问:“副军长您不是说着玩的吧?”

“军中无戏言。”

那个年轻炮手一撸袖子,伸直手臂立起大拇指目测了一下目标距离,然后左手卡住那管光溜溜的炮筒,曲臂取好­射­角,右手填弹,简易­射­击。“咣”地一炮,把土地庙打塌了。

张显扬大喜,当着在场官兵的面,奖给炮手一条“大前门”。

这事后来作为“物质刺激,以军事冲击政治”的反面典型受到批判。张显扬会上作检讨,散了会就把它否定了,嘟囔说:“只有掌握过硬杀敌本领,才能消灭敌人保存自己嘛。这是主席说的。一炮打中有什么错?”训练该怎么抓他还怎么抓。

他就这样达观地面对政治风云,虽然一生多磨难,最后还是走上福州军区副司令员的领导岗位。

这都是后话了,还是回到上甘岭吧。

张显扬见前沿冷枪打得热闹,岂肯放过这个锻炼他第二十九师的机会,亲自组织培养出900多名枪、炮狙击手,一拨接一拨地派出去,抵近到敌人阵地上去打。他们背着水壶,揣着­干­粮,披上伪装,早出晚归,像一群群老练的狩猎者。

步兵打,炮兵也打;枪炮连环,冷打热战。枪,越打越准;兵,越打越­精­。5月份里,一个老兵平均要用9.4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一个新兵平均要用12.9发子弹才能消灭一个敌人。可到了8月份,一个老兵平均只需1.2发子弹就能撂倒一个,一个新兵平均只需6发子弹便可击毙一名敌人。

4个月打下来,美国第八集团军倒在冷枪下的人数,竟然相当于一个战役的损失。

冷枪冷炮不是第十五军的发明,这个军在朝鲜战场上开创­性­的贡献是步兵打­飞­机。

但凡跨过鸭绿江的中国军人,提起美军飞机没有不骂娘的。

它们太霸道了,欺我志愿军制空无术,骄横十足,查户口似地一飞就是超低空。尖利如锥的啸音里,强劲的翼风将茅屋上的草和志愿军头上的伪装帽都掀掉了。即使是毫无防护与攻击能力的美军广播宣传机,也胆敢狂妄地作低空低速飞行,悠然漫步般地贴着树梢进行攻心宣传。

刚入朝的志愿军部队大多不熟悉这种现代化的飞行怪物,多有恐惧,只知道防,不知道打。

第十五军的兵们既狠又楞,管你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敢跟我过不去,我就敢揍你。老人们都说:咱们这个部队的兵,道上横着颗原子弹也敢踹它一脚。

当然,这些兵也是给惹得气极了。正在大西南剿匪,突然接到入朝作战命令,他们连庆功会都没顾上开,穿着棉袄棉裤就八千里路云和月地往鸭绿江赶。

按志愿军后勤部的计划,第十五军过了江就换夏装。

可是部队刚过江,平壤东边铁路线上的三登物资转运站,就被敌机炸了。存放在三登库区的近41万套单军衣和衬衣,19万双胶鞋,被燃烧成一片灰烬。那个春深天暖的4月,负重开进的第十五军,只得仍旧套着肥厚的棉衣继续行军。热得受不了了,从军长到战士一起撕开棉衣缝,边走边往外掏棉花。走到集结地,棉衣也都掏成件夹衣了。

4月中下旬还穿着棉衣赶路,就已经够第十五军官兵们窝火憋气的了,敌机还老来­骚­扰。当时整个兵团十几万人马,都挤在几条南去的简易公路上,敌机一来就得隐蔽,山窝、树林、沟坎,到处躲藏。部队撒开隐蔽容易,防空哨兵一声枪响,千军万马就没影儿了,可是敌机走后,部队好半天才能收拢起来,有时一天走不了20公里。

虽说先期入朝的部队也都是这么躲过来的,可是第十五军就耗不起这个时间了,彭老总那边催得着急上火,即将进行的第五次战役正等着他们去唱开场戏呢。

秦基伟与军里几个首长一合计:防敌机空袭也不能消极地防,你越是躲着藏着,它越是嚣张。我们要积极防空,大胆前进,边打边走,以打代防。况且,飞机对于第十五军来说也不是什么希罕玩艺儿,解放洛阳时我们不就用步枪揍掉一架老蒋的战斗机吗?就算美国飞机比老蒋的高明一些,可我们现在也有了高­射­机枪。

于是,军里一个号召发出去:“争取打­飞­机光荣立功。”恨得牙根痒痒的官兵们全都动起来,敌机一来就搂火。这~来敌机再不敢低飞了,飞高了弹就投得没个准头,第十五军扔掉伪装帽大步前进。

在第五次战役的推进途中,第十五军揭开了志愿军步兵防空作战史上的第一页——

4月23日上午,两架敌机飞临三巨里上空盘旋,正好撞到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五团高­射­机枪连的枪口上,­射­手高荣成一匣子弹没打完,便将其中1架侦察机击落,活捉了那个名叫杰克的飞行员,另一个跳伞的飞行员飘到友军阵地上去了。

同一天的上午,第四十五师第一三三团的机枪、冲锋枪,编织起一张对空火力网,将1架正撒传单的宣传机打成了马蜂窝。此后仅隔一个多小时,3架敌机赶来进行报复,被这个团的步兵们又再次将l架轰炸机打得冒烟起火。慌忙弃机跳伞的飞行员,悉数被俘。

美军恼怒了,随即又派出10架卜51型“野马”式战斗机,为l架直升飞机护航,编成攻击队形,直扑第一三三团驻地,企图营救被俘飞行员。不料营救未遂,又被击落1架。

美军像是跟第一三三团搡上劲儿了,仅隔一天,便又派来多架战斗机袭击第一三三团驻地。高­射­机枪连沉着应战,­射­手屈秀喜5发子弹就敲掉它l架。紧接着,另一名­射­手张常聚也凌空打爆1架“野马”。

23日、25日两天里,第十五军仅第一三三团就击落了5架敌机,创造了陆军打­飞­机的最高纪录。

志愿军总部当即向部队发出《关于第十五军对空­射­击经验的通报》,指出:"22日至26日,4天之内击落敌机11架,成绩很大,值得表扬。”宣传推广第十五军的对空作战经验,在全朝鲜战场上掀起步兵打­飞­机的热潮。

但是,第十五军战绩始终居高不下。到班师回国时,志愿军共击落击伤敌机10162架,其中第十五军的步兵们就击落击伤882架。

打仗也得有灵气和悟­性­。

冷枪冷炮活动,虽非第十五军的版权,但他们将这种特殊的作战手段丰富完善,并推向了极致。他们在选择狙击点、搜寻目标、伪装诱敌、击发时机等方面,打出了一个经验系列。将每蓬草丛,每条岩裂,每洼土坑,每道沟坎,都变成敌人死亡的媒介物。

第十五军边打边施工。到1952年的8月,冷枪冷炮歼敌高达1.9982万人之多时,阵地坑道工程也基本竣工了。在一、二线阵地上,这个军共构筑了300多条战防兼能、屯粮储弹的坑道,总长近9000米;掘开式堑壕、交通沟5万多米;设置了4道反坦克壕和5000多米长的鹿砦、铁丝网。

有个赴朝慰问团看到阵地上那一堆堆磨损得像小锅铲似的铁锹,鸭嘴似的镐头,几千根寸把长的钢钎,都感动得噙着泪。

可面对如此浩大,无疑具有伟大的战略意义和价值的战场工程,第四十五师师长崔建功的心头却泛起股别样滋味。对于一支既无制空权,亦无制海权的军队来说,在狭窄山地作战中,坑道是最佳战术手段的选择和唯一可能的补偿形式。然而,这委实是种无奈的创造,苦涩的智慧,辛酸的抉择。为了战胜用当今世界上最现代化的武器装备起来的美国第八集团军,志愿军不得不将它手执老旧过时兵器的将士们,投入这艰苦繁重、周期漫长的施工中。

要求这些民族的优秀儿女们,肩负起巨大的劳顿和牺牲,以超常的坚韧,改造自己必须依赖的陆上地理环境,建造起事实上仅仅是一次­性­的临时战场设施,以抗衡敌人第一流军械的攻击。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落后的痛苦体味最深的,莫过于它的军队。

今天,我们难道不该重新体味这份痛苦,并将它供奉在时空的龛台上,以警示千秋吗?

在汉城市郊的一幢被韩国人称之为小“白宫”的日本式白楼里,崔建功的对手范佛里特上将,却被另一种烦恼困扰着。

这位渴望大踏步前进的司令官,心里仍躁动着战线北推的梦想,可是朝鲜的冬天来临了,战局像是被北来的寒流冻僵了似的,没有一丝生气。每当他在望远镜里巡视着白雪覆盖的寂静战场上,那带刺的铁丝网、地雷和一连串复杂的堑壕组成的纵深阵地,使他恍惚时光在倒流,重又回到了8年前僵持的欧洲西部战线。

双方对峙的这个朝鲜的寒冬,无论在范佛里特的视觉和感觉中,都太­阴­郁、太黯淡了。其志未酬,美国第五航空大队又给他送来一份报告:他的长子、中校飞行员小范佛里特,在三八线以北的物开里地区执行轰炸任务时,被志愿军高­射­炮火击落,虽经多方设法寻找,但至今仍无下落,生死不明。

当时范佛里特正在美九军听取詹金斯将军的汇报。看完航空大队送来的报告,他不动声­色­地折起揣进衣兜,朝詹金斯扬了那线条刚劲有力的下巴:“说下去。”

可是打那以后,他常常目光迷惘散淡地独个儿望着群峰连绵的北方发呆。也是打那以后,他的部属们发现这位上了年纪的司令官,­精­力莫名其妙地充沛,攻击欲望骇人地强烈。

1952年的初春,范佛里特像头刚刚熬出朝鲜的严寒,便早早从冬眠中苏醒的大熊,摇摇晃晃地从西部一路向中部防线视察过来。这天他乘直升机飞落­鸡­雄山顶,遥望着眼前展开的这片以平康为顶端,金化和铁原作底边的三角地带,感叹道:“真是个‘铁三角’呵。”他将手中的望远镜朝前一杵,对陪同他的美九军指挥官们说:“这就是中共军队依托五圣山、西方山的险要地形,把它当作生命线死守的‘铁三角’地区。目前我们虽然只控制了它的一条底边,但请诸位相信,我会尽快率领你们跨越它,把战线推进到平康以北去。”

此语一出,便被普遍认同,后来美、韩军皆称平、金、铁地区为“铁三角”。

回到集团军驻地,范佛里特便亲手制定出代号为“大­棒­”和“还乡”的进攻方案,计划在朝鲜天气暖如弗吉利亚的春4月时发起进攻。

作战方案刚刚拟就,恰好李奇微从东京飞来汉城视察。他很神气地一身战地打扮:上穿一件环佩手榴弹的马甲,头上戴着一顶样式怪诞的毛边棉帽;右胯上斜吊着一支大号左轮手枪;翻起的衣领上灿亮地缀着拢成一簇的四星将徽。尽管他已离开空降兵第十八军多年了,可将星旁仍佩着枚伞兵徽章,和他脸上那只弯曲度很大的鼻子一样醒目。

范佛里特坚定有余却灵活不足的毛病,又在最不适当的时机复发了,他当面向李奇微呈上他的“大­棒­”和“还乡”计划。

这时正是朝鲜停战谈判小有进展的时候,全世界都在关注板门店,李奇微很讨厌这时发动攻势。他坚持认为:“只要中朝军队的动态投有什么变化,美军任何会带来牺牲的作战都是徒劳的。”

他随手翻了翻“大­棒­”和“还乡”,半点老同学的面子也不讲,一句话就把它们全给否了,说:“我不喜欢这些方案,你们的行动只能限于安全上所必须的侦察和反击。你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吧。”连讨论的余地都没给范佛里特留。

耗费了好几天的心血就这么泡汤了,但范佛里特很克制。虽然他比李奇微的资历还老一些,然而李奇微一直在军界得宠。他当上第十八空降军的军长,衔晋中将时,范佛里特才刚爬上准将的坎儿。

二次世界大战中,李奇微就曾以意志坚定、知识渊博的伞兵将军的声誉,风云过欧洲战场。但范佛里特以为过于顺利的境遇把他宠坏了,使他得以像麦克阿瑟那样充分发展自己的个­性­。

在五角大楼举行的一次参谋长联席会议上,当马歇尔、布莱德雷、艾奇逊等人都对麦克阿瑟违命不遵、专横拔扈的行为无所措时,李奇微愤而站起要求发言。他情绪冲动地对坐在宽大桌子周围的20多位职务、军衔都在他之上的高级将领们说:“我感到我们已在辩论上花了他妈的太多的时间了,需立即行动。为了战场上的士兵,我们应该采取行动;为了上帝,我们应该采取行动。让我们停止空谈而采取行动吧。”

可满屋的人依旧沉默,依旧无措。

散会后,他问霍伊特·范登堡:“为什么参谋长们不向麦克阿瑟下命令,告诉他该­干­些什么?”

范登堡作了个很欧式的耸肩摊手动作,回答说:“那样做有什么用?他不会服从命令的。我们怎么办?”

李奇微竟气愤地大声喊了起来:“你们可以撤掉任何不服从命令的指挥官,不是吗?”

范登堡大张着嘴,用一种困惑而又惊讶的表情看了李奇微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李奇微曾在“西点”军校当过体育教官,而当时的校长就是麦克阿瑟。李奇微像许多美军年轻军官一样,痴迷地崇拜这位传奇式的将军,说:“他具有领导才能。思路敏捷,能巧妙地抓住任何事物的本质,并进行通顺畅晓的解释。使即便脑袋最迟钝的人也能得到要领。”

可是,如今的麦克阿瑟已经太老了,没有任何一个70多岁高龄的人,还能保持昔日的明智。他变得昏庸而又自负,以至于在1950年的冬天,被中国军队打得溃不成军。在回忆录中,李奇微对此既痛惜又轻蔑地写道:“对于一个指挥官,最不可饶恕的错误是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麦克阿瑟并不知道这些,当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沃克在朝鲜因车祸身亡后,麦克阿瑟还极力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推贤荐能,要求派陆军副参谋长李奇微来接替沃克的遗缺。

李奇微对此毫无感恩戴德之意,搬进麦克阿瑟那个战前曾是美国大使馆的空荡荡官邸时,他竟然没什么道理地抱怨说:“麦克阿瑟将军把在十几年间国外生活中收集的所有的好东西全部带回去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些从战前就在大使馆的基本用品。”

但范佛里特承认李奇微确有军事才­干­,他上任后大力整顿部队,迅速将被志愿军打得垂头丧气的美国第八集团军的士气恢复起来。范佛里特只是特别反感那个美国著名大政客哈里曼的胡乱吹捧,说:“他以非凡的领导才能,重新集结了我们的兵力,扭转了战场的局势。李奇微将军的成就是我国陆军史上最辉煌的战绩之一。他把中国军队赶回三八线。”听听,“最辉煌的”,这是要捧杀这个戴毛边棉帽的家伙呵!

或许正因为捧臭脚的太多了,祥云才再一次飘落在李奇微的头顶。麦克阿瑟被撤职,李奇微便成了东京联合国军总部“1号大厦”的主宰,同时也成了范佛里特的顶头上司。

范佛里特瞅了瞅已成废纸的作战方案,一言未发。他很知趣,既然受制于人,那就没什么好争辩的。

其实,李奇微比范佛里特具有更鲜明的攻击个­性­。他接手第八集团军时,向麦克阿瑟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赋予他发起进攻的决定权。进攻是空降部队的兵种特­性­,也是这位昔日美国空降军指挥官的作战风格。只是在眼下进攻时机还不成熟,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欢自己的部下指手划脚地告诉他该何时突击,怎样进攻。

即使是老校友也不行。

很有股拗劲儿的范佛里特却不了解他这位老同学的心态,李奇微一走他就又犯倔,4月1日便制定了“筷子6号”作战方案。

该方案计划在美军强大火力的掩护下,动用韩国的一个加强师,由美九军防御正面发起攻势,突击耸立在“铁三角”地区中央的西方山,将战线向北推进到金城、平康一线。

接着,他又制订了“筷子16号”作战计划,作为“筷子6号”的预备方案,计划在美军强大火力的支援下,投入韩国第一军团,进攻南江河畔的朝鲜军队,将战线划到南江河一带。

他亲自携带两个方案飞赴东京“l号大厦”,面呈李奇微审阅。

李奇微并未被范佛里特的进取­精­神感动,直言无讳地告诉他:“筷子6号”方案预定进入的防御线,从地形上看令人不放心。他举起“筷子6号”,向范佛里特晃了晃,坚决地说:“放弃它。”

考虑再三,李奇微还是认可了“筷子16号”,但对此方案提出了两个附加条件,一是美军不参加此次的进攻;二是计划实施之前一定要得到总部的批准。

这两个附加条件,一下子就把“筷子16号”变成了一场小打小闹。但对于战争已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范佛里特来说,小打小闹也比不打不闹强不是吗?

日本陆战史普及研究会撰写的《朝鲜战争》一书中这样写道:“好不容易取得批准作战的范佛里特上将开始着手进行作战准备,可是不久这个计划也不得不无限期地停止下来了。”

范佛里特真是生就倒霉的命,就在他已经确定“筷子16号”的D日(即:发起攻击的日时),准备出击时,情报部门获悉中共将第十五军和第三十八军两支主力部队调到战线中部,扼守五圣山、晓星山一线。接着又发生了韩国巨济岛战俘营里受虐待的中、朝战俘愤而反抗,扣押了战俘营营长杜德少将的事件。

这一事件使得世界舆论为之大哗,弄得向来自诩人道主义的美军尴尬万分。

鉴于4月28日联合国提出了一揽子方案,需要注视中朝方面的反应,也为了避免再次被人捉贼抓赃地弄到板门店谈判桌上谴责一通,李奇微急令美国第八集团军的进攻计划无限延期。

“筷子16号”计划等于流产。

一个月后,艾森豪威尔辞职参加美国总统竞选,美国国防部调李奇微填其遗缺,接任欧洲盟军总司令;美国陆军野战部队司令官马克·克拉克上将接管了美国远东军和联合国军。

范佛里特太向往成功了,这个被功名欲望折腾得有点神魂颠倒的老头儿,不知怎么就认定这位新上任的司令官会理解他,支持他。

6月,克拉克刚上任不久,范佛里特就急火慌忙地向他建议:立即在美九军正面发起攻势,将战线推至平康以北的新阵地,以全部控制金化、铁原、平康三角地区,把那些中国人撵到他们该呆的地方去。

克拉克笑笑,说:“范佛里特将军,坦率地说,我不认为您这是个好主意。如果您没有看出我们政府对这场战争的微妙态度,国会议员们结束战争的呼声您总该听到过吧?我们盟国的抱怨也越来越多,再也不肯增兵了,要求我们尽快达成停战协议。政治家们不想让我们再打了。”

克拉克是美军中一位资深的老牌将军。其父老克拉克是麦克阿瑟就读美国陆军大学时的教官,家风尚武,这对克拉克成为职业军人,具有决定­性­的影响。1942年攻打北非时,他便官居盟军副司令一职;1944年又以四星将军的资格统帅意大利战区的盟军部队,指挥过有名的萨莱诺和安齐奥的登陆作战。当时李奇微指挥的第八十二空降师,就隶属于克拉克。

战后,克拉克作为奥地利驻军司令官兼高级专员,代表美国国务卿马歇尔与苏联的科涅夫元帅就奥地利的中立问题,进行了长达两年之久的艰苦谈判。因而,他比李奇微更懂得政治,行事也更审慎。

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之所以选派这样老资格的将军接任他过去部属的职务,主要就是看重他那与共产主义国家谈判的经历和经验。

因此,克拉克非常清楚美国政府和美国国会对朝鲜战争态度的微妙变化,他的那位“西点”校友艾森豪威尔,不就是把“立即结束朝鲜战争”作为竞选总统的口号吗?隐身在战争背后的政治与外交的爪子,已经毁掉一位优秀的司令官,他来朝鲜可不是为了当麦克阿瑟第二的。

但相貌轩宇的克拉克很有点政治家的风度,他耐心而理由充分地否定了范佛里特的建议:第一,它有可能给正在进行的停战谈判带来不利影响;第二,如此规模的攻势,预计损失将超过战果利益,得不偿失;第三,假如敌人转入全面反攻,第八集团军没有足够的预备兵力能与之相抗衡;第四,就算攻到平康不再扩大战果,那也仅仅是多占点死地盘而已,无助于改变现状。

为此,克拉克强调说:“我认为歼敌的方法只有一个,即敌人从阵地出来采取进攻时,予以坚决­性­打击。记住,必须待敌人进攻,我们决不先敌进攻。”

范佛里特苦涩地说:“如果中国人也这么想,我就得准备把家搬到这该死的地方来永久等待下去了。”

高温多雨,溽热难耐的8月过去了。

一进9月,这个半岛之国便风高气爽,气候宜人。而这时又一颗进攻的种子,在范佛里特的心里种植成熟了。

9月初的一个上午,范佛里特率领美九军军、师两级指挥官登上­鸡­雄山顶。那天日丽云淡,能见度极佳,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五圣山一线的志愿军防御状况。

这是8月以来,范佛里特第五次视察美七师,勘察五圣山。这位做梦都想亲手打破战场均衡,饮马鸭绿江的老将军,在米黄|­色­咔叽布单军衣上,随便地套了件草绿的尼龙防弹背心。他指着迎面耸立的连绵群山,提醒他的部属们说:“我们的中部战线,东起北汉江东岸的通先谷,西至铁原西北侧大马里,在这近70公里的正面上,不仅有金城盆地和‘铁三角’地区,敌人的要冲五圣山也在这里。这个地域是我们整个防御的胸部。看到那两个高地了吗?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他们太突出了,楔入我们战线太深。要拿下它们。我认为,如果拿下这两个高地,将大大改善我们的金化防御态势。”

詹金斯将军立刻领悟了司令官的心思,一旁搭腔说:“是该和中共军队摊开牌来打上一仗了。”

范佛里特心里一动,想到那份草拟的进攻方案还没有代号,不妨就以“摊牌”命名。

回到汉城,范佛里特就将作战方案最后敲定,派专机送往东京报克拉克将军。并在方案上附了一份亲笔信。

信日:“为了扭转局势,我们必须首先采取小规模的进攻行动,使敌人陷于被动防守的地位。目前,我们都是为应付敌人的进攻而采取防守行动,致使遭到1951年10月和11月以来最惨重的伤亡。因此,改善金化地区的防御是非常重要的。具体地说,就是对中共和朝鲜方面发动的战术反击实施报复,立即发动代号为‘摊牌作战’的‘金化攻势’……”信尾,他措词强硬地要求克拉克立即批准这一计划付诸实施。

总司令的办公室在联合国军总部大厦6楼,是间镶有胡桃木壁板的敞亮的大房间,迎门是张蒙着墨绿­色­呢台布的大办公桌;桌子的一角立有一尊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将星条旗Сhā上硫磺岛的铜质雕塑;雕塑边是只古­色­古香的木质烟盒。除此桌上别无它物,显示了主人简洁的风格。从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日本天皇皇宫的墙院和流水潺潺的护城河。

克拉克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仔细审阅了“摊牌作战”计划,觉得作战规定的攻击目标,胃口不算大,现有的在朝兵力完全可以承担起这个任务。而且,他很同意范佛里特乐观的估计,在有足够炮火支援的情况下,投入两个营的兵力、,伤亡200人左右,有5天时间便可实现这一作战企图。目前板们店的谈判举步维艰,美军也很有必要在战场上作出些军事反应,让机枪大炮发发言。

因此,他决定原则上同意实施这一计划。

虽然克拉克还没考虑好合适的攻击时机,只是口头上批准这一计划,但这天晚上,范佛里特还是抑不住兴奋,邀来几个贴身随从,打开了来朝前一位政界朋友送的那瓶1934年产的法国白兰地。

他预感到这是他戎马生涯中的最后一战了,因为明年1月他就到了最高服役年限,而且前些日子《纽约时报》还透露说,五角大楼想将他提前解职回国。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