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摊牌上甘岭 > 第一章中部战线

第一章中部战线

国共大决战陷入了僵局,淮海之战的进程整整停滞了20多个小时。忽然,胜利的时钟被九纵拨动了——

仅8户人家的小张庄是黄维兵团防御圈东北角上的前沿阵地,由国民党第十军的1个团防守,环村构有3道防线,最外围是错落列障的鹿砦。九纵二十七旅的大个子机枪班长牛孟连和2个战士,就贴地趴在鹿砦前60多米处,被敌人的火力压得攻不上去,也撤不下来。

熬到黄昏时,牛孟连抽出背上的工兵锹,为自己挖了个卧姿掩体。旁边两个战士见了,便也挖。卧姿挖好了,他们又往深里刨,挖成个立姿掩体。最后牛孟连招手一示意,3个人索­性­对挖出1条十几米长的堑壕,结成1个战斗小组。

团长刘明玉看到这一切,当即派部队挖条壕前伸过去,与牛孟连小组接通。

情况马上报到旅部,它有如一块质地上乘的燧石,嚓地撞击出旅参谋长张蕴钰的理­性­之光。他敏锐地发现这一战场创造的巨大意义,就在于解决了对平原筑垒之敌进攻中,缩短敌火下运动的时间与空间问题。

随之,他进一步丰富这一创造,向崔建功旅长提出了开展近迫作业,利用壕沟接敌,削弱敌人火力优势的完整设想:“堑壕、交通沟的平面布局,以金字塔形结构为好。第一道堑壕为突击阵地,距敌阵地以敌人手榴弹投不到为准。第二道应长于第一道,作为预备队、重机枪和火炮阵地。第三道更长,应可设置平­射­炮。第四道最长,用以设置曲­射­炮阵地和救护所。纵向则用几条交通沟连接,其宽度应便于运动部队、抬担架和架设电线。有了这样的阵地,攻,能抵近发起冲锋;守,可节节抗击敌人,防敌反扑、突围。我以为非此不能消灭黄维。”

崔建功大喜过望:“好注意,通知部队立刻照此作业。马上报告秦司令,我们准备先用这法子拿下小张庄。”

天一黑,该旅第八十一团的连长们各拖一袋石灰,向敌阵地匍匐而去。部队沿着石灰袋拖出的白线梯次跟进。到达预定地带,连长一声暗号,战士们一起动手,摸黑作业。淮海平原沙质土壤松软,一夜间,部队便将一片金字塔形的堑壕网,铺陈在敌我阵地之间。

秦基伟一杆子Сhā到第八十一团前沿,亲自检查攻击准备。他反复叮嘱崔建功:“小张庄一战事关全局,不能失败。淮海战场到现在还没有攻克平原坚固阵地的先例,都在等你们拿出个样板来。

炮火准备一定要充分,炮弹不够,纵队给予最大限度保障。再说一遍,不能失败。”

崔建功一梗脖子,说:“放心吧,打不好还是邓政委那句话:受最高处分。”

这是启动战局的一仗,第二十七旅不敢大意,­精­心准备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的那个傍晚,“中野”将士在各自的阵地上,遥望着小张庄腾起的火光、烟柱和土浪,扬溅到第二天傍晚才平息下来。

胜利女神终于在这片夷为平地的焦土上微笑了。

小张庄战斗像把钥匙,捅开了平原坚固防御的大锁,“中野”各纵纷纷派人来第二十七旅取经,学习近迫作业这一新战法。回去后各纵全挖开了,从四面八方往双堆集迫近。多是来自农民的几十万“中野”将士,无不­精­于此道,他们凭着对土地的稔知,富于技巧地摆弄着手中的镐锹,用祖辈们搂食的家什,扬落一坨坨泥土,压翘起战争的天平。

有的纵队直挖到敌人的地堡前,顶头杵脸地与之对峙。

作业工程之浩大,当属世界军事工程史上的奇观。在不到8平方公里的地幅内,仅九纵就挖了50多公里的堑壕和交通沟。因而,后来被俘的国民党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坚持说他的部队不是被打垮的,硬是被挖垮的。

九纵从地平线下发起攻击的壕堑战法,重新走活了淮海战役这盘棋。

在淮海战役总前委的作战会议上,邓小平政委心境奇佳,谈笑风生:“九纵有创造­性­嘛!嗳,我说谢政委呵,四纵可是老大哥部队哟,这回倒让九纵跑头里去了,率先拿出了对付平原固守敌人的办法。大家都要向九纵学习,多动脑筋,进一步活跃战场,坚决歼灭黄维兵团。”

这一军把四纵政委谢富治的脸都将长了,回到指挥所他就把几个旅长叫来给训了一顿,说:“你们统统都给我下到第一线指挥去,我就不服这个气,我们四纵还搞不赢它九纵。”

可他谢富治不服不行,11个纵队会攻双堆集,又是九纵的兵腿长,最先攻入黄维兵团部。当时黄维刚刚爬进坦克逃走,兵团部土灶上煨的马­肉­汤还热乎乎的呢。

淮海战役后,九纵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军,并荣膺“二野”渡江先遣军。在安徽望江县境内,该军仅用50分钟,便顺利突破长江天险,开始转入对国民党军队作大纵深战略追击。

这支虎贲之师由皖赣一路飞兵猛进,直捣福建,横扫两广,激战西昌……兵抵川滇黔康边时,西南国民党残余勾结地方恶霸、惯匪、实力派,沆瀣一气,其焰正炽,势力已逾30多万之众。中央军委调集多路野战军予以清剿。奉命进剿的第十五军苦战半年,剿匪近11万人。

朝鲜战争爆发时,中共西南局已经内定由秦基伟担任西南公安军司令员,指挥包括第十五军在内的5个满员师,司令部就设在重庆。

可当秦基伟听说马上要组建第二批志愿军人朝作战,便坐不住了,在西南局会议上慷慨陈词,提出请缨入朝的两条理由:一是第十五军始终在剿匪,军心旺盛,士气高涨,战斗的弦绷得很紧,战争弯子转得快;二是第十五军没有兼负建设地方政权和地方武装的任务,完全是野战结构,机动­性­强,说走就能走,说打就能打,一无羁绊。

这两条理由很有说服力,但是当天的会议没作决定。

一散会,秦基伟又去找兵团政委谢富治帮他说话。

第二天会议讨论时,谢富治发言说:“我看老秦的意见有道理,十五军没有地方任务,可以考虑去朝鲜。”

他这一带头,大家都赞同。

主持会议的邓小平最后拍了板,说:“好,十五军去!”

第十五军入朝的第一战就给彭德怀留下深刻印象。

在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该军于152高地歼灭菲律宾营大部后,又整建制歼灭美三师两个连;于大水洞和沙五郎峙,痛歼美二师第三十八团大部,俘虏了该团300多官兵。

该军是第五次战役中不多的几个得略大于所失的野战军之一。

该役第二阶段,志愿军北撤被敌人打乱,中部防线险峻,第十五军火速赶到金化以南的芝浦里一带组织防御,死守10天,安全掩护了东线兵团及志司后勤部兵站的撤退。

第五次战役后,第十五军作为志愿军战略预备队,撤至谷山地区休整,一休就是9个多月,先后补充了8000名老兵,近9000名新兵。到1952年4月,这只伤痕累累的猛虎,舔­干­创处的血迹,已养息得膘满毛齐,在谷山红松如海的大密林里低吼长啸,跃跃欲出。

因而,彭德怀决心将这支­精­锐,摆到中部战略大枋御的要冲上去。

面对墙壁上的大幅作战地图,他眼神灼灼地聚焦在那片蛛网般密集的等高线上,对站在身边的秦基伟说:“五圣山是朝鲜中线的门户,失掉五圣山,我们将后退200公里无险可守。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的历史负责。”

秦基伟一凛。

几天后,秦基伟爬上五圣山顶,习惯­性­地单手卡腰而立。

军作战科长温锡把脚跺了跺,告诉秦基伟说:“军长,这就是顶峰,我们正站在海拔1061.7米的高地上。”

秦基伟点点头举起了望远镜,吃惊地望着面前铺展开的险要地形——位于朝鲜狭长国土中部蜂腰处的这座山峰雄伟奇峭,坡崖陡立,草深林密,怪岩突兀。俯望山脚下,向南逶迤出5个高地,恰如揸开的五指,欲夺欲揽地指尖触抵住巨塔状的主峰。日后敌我反复争夺,殊死攻守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便是它的拇指与食指,仿佛朝主峰卡扼过来的虎口。

视线前伸,美军控制的金化、铁原地区,亦尽在鸟瞰之中。天气晴朗时,从望远镜里能清楚看到金化城内建筑物上飘扬的美国星条旗和韩国­阴­阳双鱼旗。

向右看去,斗流峰、西方山与五圣山一线并耸,互为­唇­齿,宛如一道浑然天成的立体防御,设半壁河山之障,扼南北交通之喉。倘斗、西二山失守,敌人则可能直驱县里、洗浦,使五圣山成三面受敌之孤峰;五圣山若破,斗、西二山则无坚守依托,整个防线便有帛裂之虞。

三山系战争与国家命运于一身,屹立在中部战线的关键防御地段上。

但是五圣山峰势险峻,即使在秦基伟这样善攻擅夺的战将眼里,亦是易守难攻之地。当他的目光沿西方山西坡,陡然跌落那条谷地时,脸­色­顿时严峻。这是第十五军与友邻部队的结合部,宽8公里半,由浅丘陵和平原构成,像是在如屏的中心区豁开一条宽阔的走廊。谷地上有汉城至海港重镇元山的铁路,公路横贯其间,沟连朝鲜南北方;铁原之敌可由此而直驱平康。

秦基伟警觉地久久眺望着它,一双浓眉拧得半晌松不动。

若­干­年后,秦基伟在他的回忆录中曾这样描述说:“如果把朝鲜半岛看成一个人字形,那么十五军担任防御的平、金、淮这个三角地区,正处在‘人’的肚脐偏上的心窝地区。”

就在秦基伟隙望金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詹姆斯·范佛里特也正站在对面的­鸡­雄山顶,于料峭的北风中,隔着10多里地,心怀叵测地眺望五圣山。

两位将军不约而同地来到各自防区的制高点上,彼此眺望着,虽然目光相错而过,并终生不曾谋面,但两人的意志注定要在这里进行一次剧烈的碰撞。

事实上,每天研究敌情通报的秦基伟,此时已很熟悉他这位对手了。

这位年迈的老将军是去年4月接替升任联合国军总司令的李奇微,就任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一职的。

实在地说,在美军将领中范佛里特决不是凡俗之辈,他属于进攻型将军。美国一个名气不算太大的军事评论家,还曾在文章中给过他“山地战专家”的美誉。此番入朝执掌第八集团军权柄,范佛里特不负军方所望,上任半个多月,便出­色­实现了李奇微的作战企图。在志愿军发动的第五次战役的后期,他指挥得法,攻击有方,漂亮地杀了志愿军一个回马枪,战绩不逊于他的前两位司令官。

范佛里特1915年学成于坐落在哈德逊河畔的那所著各的西点军校。

这一届毕业班,至今仍是“西点”的一大荣耀,美国军界称它为“将星辈出班”。全班164位学员,到二次世界大战时,有59人成为将军,其中亦不乏一代世界名将。

“西点”校方的档案记录证明,范佛里特在校成绩一直处于上游。

然而,在这59位将军中,范佛里特官运最舛,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在上校一职上苦熬了10多年,就是晋不了将衔。过了很久他才搞清楚,是陆军参谋长马歇尔错把他当成那个酗酒滋事、劣迹昭著的军校教官范佛里特了。在美军中,对马歇尔任贤择能,关怀部属的品行,口碑甚巨。据说拒绝范佛里特的晋升,是马歇尔在处理人事事务上出的唯一一次差错。

范佛里特苦涩地幽默说:“这比他总出差错更显得我倒霉。”

他真不明白,这个谁跟谁都闹不清的家伙,怎么会当上美国陆军参谋长,掌握着决定数千将军命运的权力。

等马歇尔察觉己谬,赶紧纠正过来,范佛里特已在仕途上挪下好几班车了。他的“西点”同班同学中的“大兵的将军”布莱德雷,学习成绩远不如他。可人家5年前就当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那个橄榄球玩得很­精­彩,却学业平平,在班上只排名第八十一位,绰号叫“堪萨斯老农”的艾森豪威尔,便是8年前已名噪天下,统帅近300万人的盟军,成功地实施了震惊世界的诺曼底登陆,挥军攻人欧洲大陆。而且眼下艾森豪威尔竞选总统呼声甚高,有望入主白宫。就连比他范佛里特晚两年才步出“西点”校门的柯林斯、克拉克、李奇微之辈,也都早已是战区司令员一类的人物了。

因而,有人评论说:如果不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他顶多当到上校。

范佛里特的命运转机是在诺曼底的奥马哈海滩上降临的。

当时他只是美国第二十九师的一个上校团长,但第二十九师战斗表现不佳,登陆5天了,被德军打得原地没动窝。艾森豪威尔和布莱德雷查明原因后临阵易将,令范佛里特代理第二十九师师长。于是,该师这才继续前进了。不久范佛里特就被正式任命为师长,并连续晋升为军长,渐渐享有了战斗指挥官的名声。但他真正出名,是在战后作为援军司令官率部开赴希腊,清剿共产党游击队。回国后他成为国内军队的司令官,负责部队的教育训练。一年前他终于成为一个集团军的司令官,而且是一支国人瞩目、世界关注的海外远征军。

急于建功立业的范佛里特意识到:这个机遇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它毕竟还是来了。对他这把年纪的老将军来说,显然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是怀着一腔如火的欲望和激|情,踏上这片异国土地的。他暗蓄其志,要亲手将被中共军队推过来的战线,重新推到鸭绿江边去,让朝鲜变成他范佛里特声名鹊起之地。

日本战争史学家评价范佛里特:“他是一位乱世英雄,战斗专家。”“因为他像是为了作战而生的将军……”

1951年8月18日,停战谈判还在进行,范佛里特就动用了美军2个师,韩国军5个师,向朝鲜人民军3个军团的结合部发起了持续一个多月的夏季攻势,其中以杜密里以北的773.1高地和851高地战斗最为激烈。据美军自己公布的资料,仅在对773.1高地的19天攻击中,美军和韩国军就伤亡了2772人。

美国兵们将这座被鲜血染红的山头称之为“血岭”。

而85l高地的战斗则一直持续到10月13日,久攻不下,仅美二师就损失了1670人,最后美军只好放弃进攻。

一位目睹这个高地惨烈战斗的记者,心惊­肉­跳地喊出“伤心岭”三个字来,851高地从此得名。

“血岭”之战正打得­肉­沫横飞,范佛里特又想定了一个由元山附近发起登陆,从朝鲜人民军背后展开攻击,中、东部战线美、韩军同时攻击前进,以拉直中、东部弯弯曲曲的战线。

8月末,他将这个大规模作战计划,命名为“猛禽之爪”,并报请李奇微批准。

他认为妨碍停战谈判进展,主要是因为北朝鲜固执地坚持三八线,如果给北朝鲜军以沉重打击而将战线北推,就会让他们失去坚持三八线的理由。再者,通过此战将北朝鲜军压迫到金刚山脉,他们今后的作战将会变得十分困难。而美军不仅将收回西部失地,战线也会因缩短而更加坚固。

可李奇微却不这么想。

他比范佛里特有政治头脑,不能不考虑停战谈判尚未最终破裂,发动如此大规模的作战,恐怕会激怒中朝方面,特别是中国人,从而发展成一场全面战争。一旦全面开战,就必须投入驻日本的美国第十六军。可这样一来,处于苏联威胁之下的日本,便毫无防卫力量。而保证日本的安全,是李奇微的基本任务。

再说,即使李奇微同意了这个计划,华盛顿也不会认可的。虽说停战谈判已于8月23日中断,但美国政府正在为重开谈判而努力。

为此,他断然驳回范佛里特的请求,命令按既定方针作战。

9月5日,“血岭”战事结束,可是联合国军的损失令范佛里特深感震惊。但他认定这是由不允许进行登陆作战造成的,使得进攻只剩下正面攻击这一手,而在一个全是山地的战场上很难进行突破和包围。只靠正面突击根本抓不住朝鲜人民军,作战代价和效果往往不相称。这种以巨大代价对有限目标进行反复攻击的作法,是绝不能容忍的。

他很赞同麦克阿瑟的思想:“在政治允许的范围内指挥最大限度的作战,将敌人打得体无完肤甚至将其歼灭,这是将损失限制在最低限度的唯一方法。”

基于这样的观点和判断,9月6日晚上,范佛里特连夜拟出一份包括登陆作战形式在内的秋季作战计划。这个计划的基本思路,完全是对“猛禽之爪”的承袭,不同的只是登陆作战的时间推迟了一些,登陆地点挪得稍近了一些,作战规模反而更大了。

范佛里特的倔劲儿,让李奇微很吃惊,刚刚被驳回的作战计划,一周之内又报上来了。李奇微只好仍以登陆作战不适合现时的政治形势为由,再次将它驳回。

可是,范佛里特的攻击欲已炽热得不能自己,他根据在希腊围剿共产党游击队的经验,坚持说:“只有战胜才是谈判成功的前提,协议只有依靠战胜才能获得。”

事隔19天,尽管朝、中、美三方已同意恢复停战谈判,并正就谈判会址转移至双方军事控制线中间的板门店一事进行磋商,范佛里特还是向李奇微提交了又一份野心勃勃的“兰格拉”计划,又叫“棍­棒­”作战。同时上报的还有美一军军长奥丹尼尔少将制定的预备方案,代号为“指令”的作战计划。

“兰格拉”的核心是:10月中旬以美军第一陆战师和韩国军一个师在库底、通川地区登陆,美第九军、第十军和韩国第一军团同时攻击,将战线推进到平康——淮阳——库底一线。

在英语里,“兰格拉”(w№州GLER)有说服人的意思。而范佛里特的“说服”具有双重含义:用计划的周密说服李奇微,以进攻的热度说服共产党人。可事实上他谁也没能说服,首先没能说服李奇微,计划报上去三天都没动静。要是换了其他人也就明白上司的态度了,可范佛里特死心眼儿,27日还向东京发了份电报催问。

连联合国军总部的参谋人员也讥笑范佛里特的这种被不断驳回,仍反复提交的“絮絮叨叨的申请”,是过于期望成功。

李奇微似乎受不了这种逼宫式的呈报,只好批了,可批准的不是“兰格拉”,而是“指令”。

为此,日本陆上自卫队­干­部学校的战史教官们在《朝鲜战争》一书中这样写道:“范佛里特上将的面子完全丢尽了……李奇微上将之所以同意‘指令’计划的理由,是由于认为如若实施‘棍­棒­’计划,终究会发展成对铁三角整个地区的争夺,惹起和中国军队决战的可能­性­很大。就是说会有激怒中国使得战局无法控制地发展下去的可能­性­。可是‘指令’计划只是攻击中国第六十五军、六十四军、四十七军、四十二军的警戒阵地或前沿阵地,因此不会有重演‘血岭’和‘伤心岭’那样的危险。而且这个计划也能完全地达成当面作战目标。

“在这次作战中,不是彻底打败对手。就是说对对手不是致命的一击,而是反复地进行强有力的拳击而被裁判判定取胜。这是谈判期间的作战概念,是这一仗的特征。”

于是,范佛里特只好着手实施“指令”计划。

志愿军将美军发动的这场1951年最后一次局部进攻,称之为“秋季攻势”。

返回军部,秦基伟一头便扎进他那间小草屋不露面了。

这是间用朝鲜红松搭起的木刻楞式的草顶房子,屋里脂香四

军参谋长张蕴钰交代总机员:“军长的电话只打出不打进。三天之内不许打搅军长,有电话一律找我。”

三天后草屋柴扉大开,秦基伟踩着满地的烟蒂走出来,将一份以积极防御,持久作战为战术指导方针,建立突不破的防御阵地的作战方案,提交军党委扩大会议讨论。

他认为第二十六军不死守阵地,而是与敌反复争夺,以达到大量杀伤敌人为目的战法,是由运动战仓促转为阵地战,防御设施来不及完善的大背景下确立的作战方针,而我们的原则是改造阵地工事,进行大规模的筑城作业,建设一个完整的以坑道为骨­干­的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不放弃一个阵地,把敌人挡在防线外面打。

可是出乎秦基伟意料之外,与会者对此竟异议甚多。

有的同志提出: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马其诺防线、齐格菲防线和西壁防线的崩溃,已经证明现代战争中没有攻不垮的阵地,没有突不破的防线。

有些意见甚至措词激烈,尖锐地批评“突不破”的提法,是主观­色­彩过于浓厚。他们认为,战争中不可能一厢情愿地不被敌人占领一个阵地,我们的方针应当确定在与敌人反冲击反争夺上。

大伙儿争得不可开交,唯独张蕴钰一直缄口未语,他思维的锚链正在往深处沉。他考虑:会议出现的这种分歧,并不仅仅是战术观念上的不同见解,恐怕更多的属于一种惯­性­心理的滑动。自从1934年红军在江西中央苏区与国民党军队的阵地对垒战中损失惨重,导致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而被迫战略撤退,进行二万五千里漫漫远征以来,我军似乎余悸未消,除了一些辅助­性­阻击战以外,基本上长期不打阵地防御战,总是习惯于大踏步进退的运动战。如今,这一战法又被模式化地从国内战场搬到朝鲜战场。可是在山多路窄,不便大部队运动的朝鲜战场上,这一招不大奏效。

而且,长久的单一作战形式,于漫不经意中将指挥员的思维拧搓成纤细的线状,造成思域狭窄、战术观缺乏活力的枯瘦。

指挥员怕打防御,战士们也怵守阵地。连队里就有顺口溜说:宁攻三个山头,不守一个钟头。似乎守就是被动,就是消极,就是挨打。

张蕴钰理清了思路,这便侃侃而论,说:“诸如马其诺之类的防线,经对手多年研究,准备,或强攻或迂回将其击破,这是历史事实。但我们研究问题,应更多地着眼于当前现实。眼下朝鲜战场敌我双方处于对峙状态,敌人也害怕我们攻他。倘若攻我,他们不可能将我们的防御研究透了再攻。而未能认真准备的攻击,没打就先输了一半。再者,美军虽然火力猛,机械化程度高,却后备兵源不足,拼不起阵地战的大量消耗,况且他们最大的弱点是攻击­精­神差。我们拥有强大的后备力量,火力也逐渐得到加强,又有有利地形和坑道作依托。所以,我认为军长关于‘突不破’的设想,是完全可行的。

“我们十五军是~支善于学习,适应能力很强的部队。大家都记得么,在太行山与日本鬼子周旋,我们的拿手好戏是游击战;过了黄河打老蒋,我们学会了大兵团运动战;在淮海战场我们适应了平原阵地攻坚;到大西南剿匪,我们又掌握了反游击战术。而战术形式每转换一次,我们第十五军便成熟一次,壮大一次。眼下朝鲜战场韵态势,需要我们再次改变作战手段,学会新的战法,那么我们就别无选择,只有横下心来打防御,进行阵地战。反冲击,反争夺可以是辅助战术,但不是方针。我们的方针只能是寸土不让,一个山头不丢。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创造出一个‘突不破’的战役范例来。”

据说那些原本持不同意见者,竞率先为这番话鼓起掌来。

5个月之后,第十五军发布的《粉碎敌人秋季攻势作战方案》里,再次重申强调“寸土不让,坚决固守”这一作战指导思想。

在第十五军的军、师级指挥员中,张蕴钰资历最浅,是抗日战争时才开始打游击的年轻知识分子。但他善思慎行,颇谙韬略。

秦基伟日后曾在多处场合讲过,他当军长期间,很幸运有两个好参谋长。一个是后来担任过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的何正文;再一个就是60年代初为我国核事业的开创和发展,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原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兼参谋长的张蕴钰。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