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立后
如今,赵瑗已经贵为天子,但他的身边,竟然没有皇后。
一天的大典结束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众多官员都已经散去,各自回家,还有少数几名被赵瑗留了下来。
作为王府教习官出身,现在又在朝中任要职的陈俊卿和史浩自然是留下的对象,虞允文自从科举高中之后官运一直不错,现在已经是御史中丞,也被留下,还有一名颇为年轻的他不怎么熟悉的叫做龙大渊的官员也被留了下来,另外宰相陈康柏也在。萧山看了看周围的几人,发现自己是被留下来的唯一的武将。
这些人都是拥护赵瑗上台的主要人员,大部分主张对金用兵,除了史浩之外,没有超过四十岁的,这种局面,显然是皇帝有事情要和大家商量,或许是一些重要的大事,但手握京师兵权的杨存忠没有在这里,反而是自己,这种安排是否有些不妥?
萧山正在心中默默的嘀咕时,赵瑗便已经换了常服出来了。
他身上穿的是褐色的团龙袍,脚下踩着黑色皮靴,靴子的前方翘起,将他的袍子下摆正好勾住,不至于随着他的步伐到处乱摆。头上并没有带冠,只是用着一条黄|色的金带将发束起,显得十分简洁。
萧山也注意到,崇政殿中的书案上,赵构平日喜欢的那方白玉镇纸和银色的熏香炉没有了,书案旁绘制着美女团扇图的花瓶也不知去向。殿中少了这些东西,使得本就有些破旧的宫殿,显得有些简朴。
赵瑗走过来后便坐在正位上,众人朝着赵瑗行礼过后,赵瑗便开口道:“今日诏诸位前来,是为了完颜亮之事,他虽已退兵,但朕观其南下之心不死,当及早防范为好。萧卿曾经在襄阳和完颜亮交过手,所以将他找来旁听。”
萧山就知道以现在自己的资格,根本不能够参与朝中这些文臣首领的议事。
赵瑗继续道:“朕刚登基,年纪又轻,恐行事又不周之处,各种事物千头万绪,还想听听诸位卿家的意见。”
史浩首先开口,他是赵瑗身边最老资格的文臣,赵瑗立嗣登基他多有出力,年纪也最大,听见赵瑗说完,便道:“臣以为,陛下登基,当先修身养性,君正则国平,如今太上官家入住麟德宫,陛下当以孝道为先,定期去问候,为天下子民做表率。”
赵瑗点头,表示自己虚心接受意见。
陈俊卿便也跟着开口,道:“金人不足为惧,陛下当加固长江沿岸防线,号令将士训练,有备无患。”
赵瑗也表示对于这一条意见虚心接受,其余众人又说了不少,但无非都是些修身养性,轻摇减负之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措施和主张。
唯有虞允文道:“臣一时间尚未能考虑周全,待它日再行上表。”
萧山一直没开口,看着其它人说话,新出现的龙大渊长相清俊,身材修长,上前道:“陛下已经登基,当择日加封亲属和秀王,以及定皇后之位。”
萧山心中则在暗暗的琢磨,是不是应该把京城兵器监的工匠找来,让人大批的生产新式武器,开采国境内的矿藏,还有医疗和后勤队伍的建设要跟上。
他正在自己低头琢磨的时候,便听见赵瑗道:“今日众人都累了,明日上朝再议吧。”
众人朝着赵瑗行礼后,便鱼贯而出,萧山刚走出两步,便被赵瑗叫住:“萧卿家留步,朕有点事情想问你。”
萧山便停下了脚步,朝着赵瑗躬身行礼。
赵瑗看了他半晌,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萧山很想跟赵瑗说几句私下的话,但他一抬头,便看见殿中还有着侍御史等着,起居注的起居舍人亦拿着笔在记录,太监宫女侍立两侧,留下来的单独谈话,也不是真正只有两个人。
萧山想起来以前赵瑗还是当皇子的时候,想要单独的见赵构一面有多么难。
皇帝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要被记录在案,作为国史的原始资料。在这种情况下,君臣之间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清晰的横在了两人中间。
萧山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道:“臣打算等京城的事情完结后,便返回信阳。信阳知军张孝祥也写信来说过,让臣尽快的回去。”
赵瑗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惆怅,过了片刻道:“信阳一带,完颜亮两次吃亏在哪里,且防御坚固,他不一定会从哪里下手,朕想将你调动淮西去,你觉得怎么样?”
萧山微微愣了愣,他先前在淮西,好容易训练起了一支拉得出去的队伍,却被调走。现在在信阳,又耗费大力气,兵将熟识了,又要再次被调走。
萧山也知道这是朝廷的惯例,兵将分离,为了防止武将掌权,但这种调动方法,实在是不利于建立起一支强大的能够随心指挥的军队。
萧山发现自己如果一开口,就会说根本不该自己说的话,要被起居舍人或者殿中侍御史记录了去,传到枢密院的大人们耳中,又会是麻烦,便道:“臣遵旨。”
赵瑗看着萧山,数次张口,但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嗯,没什么事情了,你下去吧。”
萧山告退而出,赵瑗亦沐浴更衣,回到自己的寝宫歇息。
寝宫是赵构以前住的地方,装饰和陈设大部分已经被赵构带走,唯有一些皇帝专用的东西还留着,太监在一旁上前,问道:“陛下今日要去哪位娘娘处歇息?”
赵瑗开始仔细琢磨自己后宫的女人,先前韦太后给的夏氏病重,其余的……没有其余的人了。
赵瑗摇了摇头,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床铺都是新换过的整理干净,十分的软和,虽然是夏天的夜里,也不算热,应该是十分舒适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半夜的时候赵瑗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无比的想见萧山。但半夜显然是不能够诏他入宫的,即便是诏他入宫,也只能是在众人的围观下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披上衣服,走出殿外,殿外是漫天繁星,一道朱红色的宫墙将他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一连三日,赵瑗都独自歇息,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升级为太后的吴皇后终于从太监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皇帝缺少妃嫔,夜夜独眠,难以入睡。
当天早晨的时候,赵瑗过去探望赵构,陪着赵构用了早餐以后,又看了赵构新纳的美人歌舞。吴皇后趁机道:“皇帝后宫只有一位妃嫔,也太不像话了,往日当皇子尚且没什么,现在做了皇帝,还是这样未免惹人笑话。”
赵构大手一挥:“瑗瑗,看上谁尽管挑,爹送给你几个美貌的。”
赵瑗只得道:“儿子初登大宝,没心思想这些事情,缓一缓再说吧。”
赵构对于儿子的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意外,劝说道:“当年老朽还在江北的时候,金人战事纷乱,身边也有三四位夫人,做官家不单单要操心国事,还要延续后嗣,皇后你打算立谁?这件事情可不能缓!”
赵瑗顾左右而言它:“萧山……”
赵构露出一副惊诧的神情,盯着赵瑗。赵瑗接着道:“萧山原本在京城有住处的,但后来因为秦桧乱国,便没了地方住,儿臣在想,他在襄阳立下大功,是否该在京城赏他一处宅子,以示朝廷对功臣的嘉奖之意。”
吴太后抿嘴笑道:“官家心系国家大事固然是好,但这种事情交给礼部的官员去安排就行了。既然你不喜欢夏氏,她如今又多病,跟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喜,恐怕以后也不成了。听说原先在你府中的一名叫做谢仪的宫女颇得你喜爱,哀家也见过她几次,应对得体又有妇德,若是官家不喜欢她,也可以再找别的。这件事情不能够再拖了,皇帝登基却没有皇后,不像个样子。”
赵瑗实在是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便马上又转移了话题,从麟德宫出来的时候,吴太后又将自己身边的两位得力的宫女硬塞给了赵瑗。
赵瑗本以为以后几日上朝的时候,能够商讨一些如何应付金人的事情,岂料大臣们众口一词,都认为皇后的事情才是当前最大的事情,其它的一切事情都要往后靠。
赵瑗有些烦闷,叫了户部的官员清点国库,又去查看历来的开支,发现这些年来的税收,几乎十有□都充作了军费,最近几年因为完颜亮的骚扰,更是出现了赤字。
赵瑗忍不住叹道:“如今士大夫多是清谈,不耻与庶务,长此下去,绝非国家幸事。”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听到有太监通传,说是萧山求见。
赵瑗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却不知道萧山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但,能见到他总比不见的好。
萧山是和虞允文一起来的,这让赵瑗有些诧异,虞允文在过了数日之后,终于把自己的想法上表给赵瑗,提出当前国事十项迫在眉睫的事情。
第一项就是要增加想办法增加财政收入,开源节流。
第二项则是广开恩科,选拔人才。
接下来又有加强军备,防患边事等内容,其中写的也比较详尽,甚至连改良朝中士大夫空好清谈,不干实事的事情都有,赵瑗看的练练点头,和虞允文商讨到半夜。
萧山则一直在外殿等候,他来的时候都没有吃东西,原本以为赵瑗会先见自己,但没想到和虞允文都说了大半晌的话,直到天完全黑了以后,虞允文才出来,让萧山进去。
萧山进去的时候,赵瑗正在翻看虞允文等其余大臣的奏章,神情十分认真,萧山轻轻的咳了一声,赵瑗猛然抬起头来,却没说话。
隔了半晌,赵瑗才道:“萧卿用过晚膳了吗?”
萧山觉得自己跑来讨吃食似乎有些不好,便道:“吃过了。”
赵瑗纠结了半晌,又道:“朕还没有吃,忙了这大半晌,有些饿了,萧卿陪着吃一点吧。”
一旁记录起居注的舍人便忙拿出笔,记录:上赐宴忠武将军萧山。
赵瑗说完这话,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萧山便跟在他身边,两人走在最前面,太监宫女等跟在其后约莫五米开外的距离。
从赵瑗登基直到现在,两人才算是有了一点单独说话的机会,但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赵瑗首先开口,道:“朕新登基,以前的名字不太合适,想要取个新名字,你说叫什么好?”
萧山想也不想,便道:“以前的名字挺好,为什么忽然想要改新的?”
赵瑗看了萧山一会儿,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的道:“在东宫的时候太上皇赐名玮,是珍奇贵重的美玉之意,但朕并不想当一块好看的美玉。自登基之后,查看国库情形,又接触到了以前一些不曾接触的东西,只觉得现在每走一步,都要谨慎行事,稍有偏差,便会让国家变得混乱。慎字怎么样?”
萧山便忽然想起来,赵昚两个字,是当年自己前去宣城平乱的时候,给赵瑗起的别名,他说:“为什么要改成这个名字?”
赵瑗隔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道:“很想念当时的时光。”
萧山扭头,看着赵瑗,赵瑗的目光停留在远处池子中的荷花上,远处的灯光将他的面目映得朦胧,萧山很想伸手将赵瑗抱在怀里,更想去吻他,但五步开外的地方就是一群太监宫女提着灯笼。
萧山道:“臣……也很想念。”
赵瑗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花厅,里面正在摆设饭菜,赵瑗问道:“你离开信阳之后,谁可接任,想好了没?”
萧山道:“伍峦吧,他跟随我多年,毕较放心他。”赵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道:“他们都劝我立皇后,我却不知道该找谁来好。不论是哪位女子,终究是要辜负她的。”
萧山也知道最近这几天,闹得最凶的就是这件事情,他一想到终日和赵瑗睡在一起的,将会是另外的人,心中就止不住的醋意上涌。
赵瑗见萧山不说话,便忽然问道:“你喜欢谁?”
萧山想也不想,便道:“喜欢你。”声音略微有些大,被一旁的起居舍人听见,于是起居注上便多了一句:上与忠武将军萧山交谈甚久,山言辞颇为无礼,上念其功勋,恕之。
赵瑗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抖了抖,最重趋于平静,只是道:“朕饿了,一起吃一点东西吧。”
两人便在花厅的桌前坐下,萧山注意到食物摆放的并不多,只有四盘菜,和赵构平日吃的山珍海味有着天壤之别。
他早就饿了半晌,现在见到有吃的,就不顾左右的狼吞虎咽起来,赵瑗只是微微动了动筷子便放下了,又有一旁的宫女不断的给萧山添饭,管他吃饱。
吃完了之后萧山想要说正事,赵瑗却又拉着他转了一圈,才回到崇政殿,摆出要秉烛夜谈的姿态,萧山从怀中摸出自己所写的厚厚一叠折子,赵瑗也没看,只是道:“看来萧卿有很多话要说,今日天色已晚,就留在宫里详谈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瞟到起居舍人又在记录,他便站起身,在殿中转了一圈,眼睛朝着起居舍人所写的东西瞟去,看见上面多了一条:上留宿外臣忠武将军萧山。
赵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改口道:“天色已晚,外臣不便留宿宫中,你先回去吧,折子朕会认真看过,明日在详谈。”
萧山只得起身,对赵瑗行礼后便朝着外面走去,走出两步却看见宫女谢仪赶了过来,对着自己笑道:“萧将军,现在天晚,正门已经合上了,陛下让奴婢带将军从侧门出去。”
萧山便跟在谢仪身后,谢仪走上两步便又回头笑道:“将军圣眷颇浓呢,往日在王府的时候,陛下就常常念叨将军,现在更是不同一般。”
萧山讷讷的笑了两声,也没答话,谢仪将萧山引到侧门处,笑道:“奴婢只能送到这里了,还请将军见谅。”
萧山点了点头便转身而出,等到他离开皇宫的时候,便见到朱红色的侧门也渐渐的合拢,将他彻底隔离在外。萧山抬头看天,天上一轮明月,不知道这月亮,是否也能够照到赵瑗心头。
赵瑗返回宫中的时候,换了衣衫,躺下之后,便打开萧山所写的折子,很厚的一叠,上面还标注了目录,目录上写的其中的约莫二十多条建议,有武将调动的,有兵器改进的,有训练士兵的,有请求建立后勤军队的,还有召集天下大夫培训治疗外伤的,林林总总,不一而尽。
字依旧写的不怎么好,但都工整清晰,没有半点涂抹的痕迹,赵瑗将其举到胸前,随手翻开,却不料其中掉出一枚玉瑗来,正跌落在其心口。玉瑗做工有些粗糙,玉质也不算太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赵瑗将其握在掌心,有些凉。
他将玉瑗低到灯下仔细查看,发现在内壁刻着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痕迹的小字:瑗。
这个字和萧山所写折子的字迹完全相同,刀法生疏,是他自己刻上去的。
赵瑗心念微动,起身找了一根红绳子,穿过玉瑗中间的环打了个结,将其挂在自己的胸口。这东西本是作为配饰用,挂在胸口的时候,凸出的边缘变得有些膈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赵瑗却觉得夜间有这东西陪伴,便会不再寂寞。
半夜的时候赵瑗醒来,发现周围十分空旷,周围的帘幕重重,将他隔离在了一个单独的空间中,黑暗中赵瑗忽然发现直到今日,自己才深切的明白了一件事情。
往日,他只是理智上知道,一旦陷入这种感情之后,今后的生活会变成煎熬。但现在,他从心底里尝到了这种滋味。
他有些再也睡不着了,披着衣服起身,一旁的值夜太监甘昪提着灯笼,跟在他的身后。
赵瑗信步而行,在后宫中转了一圈,走到一处简陋的偏房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声,是女子和人交欢的声音。
赵瑗停下了脚步,很犹豫是不是要进去,一旁的甘昪则没有半分犹豫,一脚踹开房门,冲入房中,厉声喝道:“是谁?好大的胆子,尽然敢在宫里做这样的事情!”
里面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和苦苦的哀求声,赵瑗听到声音有些耳熟,便走了进去,甘昪将灯笼抬到那女子的脸旁,映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谢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上半身□,头发有些散乱,双眼中不停的滴下泪来。
赵瑗发现自己撞见了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怎么从内心中感到愤怒,只是平静的问:“还有一个是谁?”
谢仪跪在地上不停的朝赵瑗磕头:“陛下饶命,陛下开恩,奴婢再不敢了。”
赵瑗只是道:“外间侍卫现在不该留在后宫,依律当罚。”
谢仪只是苦苦哀求,甘昪却不管那么多,走上前去,将另外一个躲在被子中的人揪出来,拖到赵瑗面前。
然而当赵瑗看清“奸夫”的身体时,不由的愣住了,那不是奸夫,而是一个女人。
109、明了
然而当赵瑗看清“奸夫”的身体时,不由的愣住了,那是一个女人。
这种事情在后宫很多,不仅完颜亮的后宫中此事已经传遍,就连韦太后和她当年的好友乔贵妃之间的事情,赵瑗也略有耳闻,但却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赵构的爹是:爱妃何罪之有?快些起来。
完颜亮是:这两个女人朕都睡过,现在大家一起睡吧。
赵瑗半晌没有任何表示,两个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求饶都不敢。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赵瑗才扭头对甘昪道:“你们两个出去!”甘昪就丢了件衣服给另外一个女人穿上,将她带了出去,在隔壁的一处空房看管着。
谢仪的肩膀依旧在颤抖,夏夜本不冷,她却不停的拿手搓着自己的胳膊,显然是害怕之极。
赵瑗道:“你去把衣服穿好,朕有事情要问你。”谢仪连忙磕头,又跑去哆哆嗦嗦的把衣衫裙子全部穿好,复又跪倒赵瑗面前。
赵瑗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谢仪吭声,便道:“你不坦白,是准备让朕用刑吗?”
谢仪又磕了两个头,这才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这宫女本是赵构以前留下的,两个人眉目传情约有半年,只是因为宫禁森严,不敢有丝毫逾越。今天是第一次,就被赵瑗抓了个正着。
谢仪说完,叩头恳求道:“奴婢自知犯了大罪,还请陛下看在奴婢服侍陛下多年,一直勤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陛下放过她,只罚奴婢。”
赵瑗不置可否,忽然问道:“你跟着朕也有十多年了吧,在王府的时候,朕的宫女太监,也一直是你在管,做事情还算得体,万万想不到你今日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谢仪不停的磕头求饶,赵瑗也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谢仪惊恐不定的看着赵瑗离去的身影,细细的琢磨赵瑗的那句话,也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处罚自己。
赵瑗走出房间之后,便将甘昪叫了过来。刚刚甘昪已经帮赵瑗审问过另外一个女人了,那人所说的话和谢仪说的一样,看来两人没有说谎。
甘昪小心翼翼的跟在赵瑗身边,自从赵瑗在襄阳登基,这位昔日的王爷就变得越来越神秘莫测起来,甘昪也不敢随便揣测上意,只等着赵瑗下达命令。
但他跟了赵瑗整整一夜,也没听到赵瑗准备对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谢仪和那位姓李的宫女更是惊疑不定,李姓宫女建议两人干脆逃跑好了,谢仪却念着旧主,不肯出逃。
谢仪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四五天,一日黄昏十分忽然有宫中的女官前来,送给她不少的金银珠宝,又赐了两套新衣。谢仪看了看,那些衣服是宫妃穿的,不知道赵瑗为什么会赐给自己。
然而事情终于在第六天早朝的时候明了过来了,赵瑗直接命人拟旨,立谢仪为后。
这道旨意在早朝的时候毫无征兆的被甘昪宣读了出来,众位大臣都是纷纷私语,史浩首先反对:谢娘子出身寒微,恐怕难以担当国母之任。
其余大臣一看史浩都反对了,正准备也跟着出来反对的时候,赵瑗淡淡的道:朕意已决,君无戏言,此乃朕之家事,卿等不必多言。
一干上朝的大臣便将目光投向站在班次中间位置的萧山,希望这位新进得宠,又和皇帝有交情的将军能够改变皇帝的主意。
萧山却好似全然没看见一样,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直到下朝的时候,萧山才终于按捺不住,也不管赵瑗身边的宫女太监侍卫等人,上前道:“陛下请留步,臣有要事启奏。”
赵瑗知道萧山想要问什么,但他并不太想把别人的隐私说出去,便道:“卿要说什么,朕心中有数,不必多言。”
萧山却不肯罢休,执意不肯离去,赵瑗只得命周围的人都出去。起居郎不失时机的记录:上留山密谈。
殿中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萧山才抬起自己的头,他竭力在克制自己的感情,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可阻止的话并没有办法说出口,赵瑗首先开口:“朕觉得皇后的人选她最合适,这件事情也没法再拖下去了。”
萧山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她么?”
赵瑗有些呆呆的看着萧山,道:“我喜欢你。”
萧山猛然上前,将赵瑗拉到自己怀里,不顾赵瑗的反对,吻了下去。
赵瑗一开始有些抗拒,但片刻过后,便回应了起来,两人在大殿中拥吻,萧山直到觉得自己吻的没有遗憾了之后,才放开赵瑗,看着他的眼睛:“不论怎样,我的心不会变。”
赵瑗的嘴角微微上翘,唇被萧山吻得略微有些发肿,上面还带着水光,只这个笑容,就引得萧山想要将他就地正法。萧山的呼吸开始粗重了起来,身体也渐渐的起了变化,赵瑗显然也察觉到了,稍稍后退了半步,道:“你今天留下来的时间有些长了,早些回去吧,若再逗留,恐怕会有不好的流言。”
萧山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上前一步,将赵瑗的手腕抓住,道:“你其实很不愿意是不是,何必找那么多借口?”
赵瑗盯着萧山的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萧山的手掰开。萧山颓然的松开手,却不料赵瑗并没有将他的手放开,只是将他的手拉着,犹豫了半晌,终于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也挺立的地方,略微嗔怒的看了萧山一眼,道:“现在你该信我并没有骗你了吧……”
萧山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大脑,将赵瑗紧紧的抱在怀中,不停的吻着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歇,绕过对方的下袍,直接伸了进去。
赵瑗用力的按住萧山的手,声音也有些颤抖:“别这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山要极力的克制,才能够让自己稍稍的恢复理智,赵瑗将萧山的手拉了出来,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道:“不早了,你该回去。”
萧山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整的不举,可他也不敢真的就进一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恢复正常。
两人就静静的坐在殿中,直到所有的情绪都平复了之后,萧山才起身道:“陛下的大婚,臣不想参加,恳请明天便去淮西赴任。”
赵瑗也没挽留,只是点头表示应允。
大殿的门被再一次拉开,太监宫女侍卫鱼贯而入,萧山朝着赵瑗躬身行礼:臣告退。
他的影子被暑天的太阳照的有些干枯,小小的一团,缩在脚边。赵瑗目送着萧山离开,心里一个声音在默默的说着:我不是怕流言,而是怕有了这种流言,你再也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
立后大典被定在一个月之后,谢仪在听说自己被立为皇后以后,有两三天都不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曾经一段时间疑心赵瑗是不是喜欢自己,可赵瑗平日却根本不怎么来看她,即便是留下她单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对待爱人的样子。
只是在某一天,赵瑗换上一套淡褐色的常服时,谢仪才忽然想起来,似乎是三四年前,在王府的别院,赵瑗也是穿着这个颜色的衣服,那天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另外的男人,那人从小和赵瑗一起长大,同吃同住,近来人人都说那人圣眷正浓前途无量。
可是谢仪记得清楚,那天她看见两个人所站的位置,似乎很近,过于近了。
在这一刻,谢仪似乎明白了什么,赵瑗到底为什么会忽然立自己为后。
110、辛弃疾
萧山离开京城以后,先是去信阳地界交割防务,张孝祥对于萧山的高升表示很高兴,并且和他喝了个尽兴而归,但让萧山有些奇怪的是,此次最应该高兴的伍峦,却似乎有些精神不振,闷闷不乐。
萧山差不多是被抬回自己房中的,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赵瑗的立后大典,一路上不断有人议论这位新皇后人品样貌,一定是非常得赵瑗宠爱,才会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忽然飞上枝头,母仪天下。
这种议论萧山听在耳中,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可他也不可能跳出来说什么,在接风送别宴上,说完正事后,谈话的内容就便成了这种京城八卦。
张孝祥有些好奇:“萧将军,你以前在普安郡王府当过差,这位新皇后你应该见过吧?”
萧山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黄汤,不大一会儿就双眼朦胧起来。张孝祥见萧山有了醉意,便劝道:“正平兄,你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和所有喝醉了的人一样,萧山大着舌头执意反驳:“我没醉,怎么害怕我把你喝穷了吗?”
又是两坛酒下肚,萧山已经烂醉如泥,只会横着走,斜着走,就是不会顺着路走了。
伍峦要去送萧山回去,萧山一把将上来扶住自己的伍峦推开,有些懊恼的道:“不用你多事,我自己回去!”
结果却只是找到了自己的院子门,根本没找到自己的床,就睡在了院子的地上。
半夜的时候萧山酒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衣服鞋袜全部换过了,躺在干净舒适的床上,房中一灯如豆,伍峦坐在自己身边。
萧山有些意外,从床上坐起:“是你把我弄回来的?”
伍峦没有说话,萧山觉得房中气氛有些沉闷,倦意又袭来,也懒得去理会他了,倒在床上准备继续昏睡,过了一会儿去发现伍峦还没有离开,便道:“我没事了,你自己回去睡吧。以后信阳城就交给你,加强戒备,勤于练兵,不要荒疏了。”
伍峦去根本没离开,没有没脑的问了一句:“将军得偿心愿否?”
“什么?”萧山莫名其妙,“被调去建康?我更喜欢呆在这里,毕竟经营多年,放弃实在是可惜,所以才让你接替我。可能过一段时间朝廷就会有一些武器送到,也可能会把你们叫回去训练……”
伍峦道:“那天将军曾经问我,男人和男人之间该怎么做,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萧山完全不知道伍峦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现在会问这个,可他更加不想回答这种私人的问题,便道:“这和你无关吧?再说我那天就是随便问问,也没打算做什么。”
“所以现在将军很伤心么?”伍峦并不打算避开这个话题,“陛下立后,将军似乎有些难过的样子。”
萧山有些恼羞成怒,被人戳穿了心事很不高兴,他起身就把伍峦揪住,想要将他揪出门外,却不料伍峦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抓,萧山宿醉醒来,手上也没用太大的力气,竟被对方挣脱了。
伍峦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个红色瓷瓶:“这是宫中的东西,我刚刚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并非有意打探将军的私事。”
萧山彻底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滚!”
伍峦却并不滚,反而伸手将被夜风吹开的房门关上:“我会比他做的好,至少我不会娶妻,惹你难过伤心。”萧山猛然听到这句话,愣在当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伍峦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山有些烦躁:“我对你没兴趣,今晚的话当我从来没听过,你也不要有这方面的想法,不可能的。”他本以为话说道这个份上,伍峦会知难而退的离开,却没想到伍峦竟然上前一步,试图去拉萧山的胳膊。
这个动作彻底的激怒了萧山,他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姓伍的,非要老子揍你,你才肯滚是不是?”
伍峦微微抬着头,看着萧山,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掩饰:“我宁愿挨揍,也想知道为什么。”
萧山二话不说,上前揪住伍峦的衣领,钵盂大的拳头提起,举在半空中,想要落下的时候,却看见伍峦紧紧的闭着眼,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萧山维持这个动作很长时间,伍峦的泪一点点的流了下来,他始终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
萧山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提在半空中的拳头缓缓的松开,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没有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他,不论他怎样,我还是喜欢他。我明早就要走了,很长时间不会再见到你,不要临走闹些不愉快。”
伍峦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末将知道……”
萧山这才发现,伍峦这数个月不见,消瘦了很多,下巴尖的似乎能够戳伤人。这样一闹,他的睡意也完全没有了,隔了半晌,萧山才道:“被你搅了好梦,反正睡不着,一起出去转一圈吧。”
萧山披起衣服,伍峦跟在他身后,两人并没有说话,就在黑夜中的街道上漫步,不觉就走到城墙边。
两人上了城楼,萧山看着远处,黑乎乎的一片,无限空旷。隔了一会儿,萧山道:“我走后,你遇到事情不要盲动,多和张知军商量。”
伍峦点头答应,萧山又道:“城中的炮石不多,记得要多准备一些。”
两人一个说,一个点头,伍峦几乎一直都没说话,萧山见他神情委顿,虽然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可自己也爱莫能助。在城墙上站了大半夜后,东方的天际就开始慢慢的变蓝,太阳升起来了。
万丈霞光在这一刻从天际射出,将两人身上的铠甲照亮,伍峦微微扭头,就能够看到萧山的面容,英俊刚毅,这容貌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可自己不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靠近一点。对方能够接受的,只是作为战友的自己,能给的,也只能是友情,不会有更多。
伍峦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收缩,有些疼,他的眼睛亦被这霞光刺得有些疼,却不肯挪开自己的视线。萧山感觉到伍峦在看自己,他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暴怒,焦躁,想要打人,但最终却下不去手。他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和你弄成老死不相往来。”
伍峦感到了一阵窒息,他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听到萧山亲口说出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是,末将遵命。”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伍峦终于躬身朝着萧山行礼,“将军该出发了。”
萧山从信阳出发,顺江而下,十多天之后便已经抵达了建康。
建康为六朝古都,面对大江,背靠重山,可攻可守,是长江沿线的重要军事要塞,也是经济枢纽。赵瑗将他调到这里来,可见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建康府以前的统兵官年迈退休,萧山新到任上,一切都不熟悉,先开始是清查了一下归自己管的人数,这不清查不要紧,一清查心中只砰砰直跳。
建康府统制麾下的屯驻大军,足足有一万人。如果按照现在编制,已经相当于一个师了。
萧山从来没有统帅过这么多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先是熟悉情况就用了大半个月,又要熟悉自己的副手和底下的将领,人人都知道萧山襄阳之事,虽然他现在只是四品武将,比之先前的二品统制要差了几个级别,却也都不敢怠慢。
在来到建康过了一个月后,萧山就去见了附近镇江府以前自己所统帅过的士兵一次,李虎臣、周宏、金胜见萧山归来,都十分高兴。萧山觉得周宏也算是个奇葩了,常常兵溃,却没有受到过朝廷的半点责罚,反而一直稳稳的呆在镇江。当然那只是赵构在位的时候,如今换成了赵瑗,恐怕这情况会有改变了。
在淮西一带熟悉了三个月后,萧山又给朝廷上了一封折子,将地方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的写了下来,江淮吃空饷的情况很严重,朝廷记录的兵丁应有十万人,但是萧山查下来发现不足四万,足足六万人的粮饷都被将各级将领贪了。
萧山没打算在这里搞反腐倡廉,这种事情要赵瑗动手,他只是根据当地的情况,提出要加固城池,训练兵丁,屯田补给等。期间赵瑗也派过几个人过来,都是兵器监的工匠,萧山和他们谈了很长时间,将自己能够想到的有用的兵器都说了出来,有很多细节自己也想不起来,毕竟他不是搞武器制造的,只能依靠这些工匠去改进。
针对南宋缺马,难以抵抗金国骑兵的情况,萧山希望能够将军队的建制稍作改进,近代军队的骑兵数量并不多,都是掩护侧翼或者侦查用,主要还是靠步兵和炮兵。宋军本有的远程射击武器如突火枪,神臂弓等都不错,有效射程可达到上百步,和后世的手枪类似。
冶炼工业并不发达,但是萧山记得明代就有了管状大炮,他在襄阳城的时候也曾经做出来过三个。现在有了京城兵器监的支持,萧山希望他们能够制作出来随军推行的大炮,如果有了能够便于移动的大炮,那么组建炮兵就有可能。
这样混合兵种的组建,如果运用的好,足可以对抗金人的骑兵。
在半年后,赵瑗送来第一批新研制的军火,当然不可能有步枪冲锋枪之类,但却有了萧山梦寐以求的类似迫击炮的东西,攻城利器。
还有一批手榴弹,土火枪等物,萧山根据武器的变化,从新调整了各个兵种的配置,并且增加了步兵的投雷和射击训练,又将建康府现有的八百骑兵从冲锋改为掩护侧翼。
南宋水师一向比较强大,这也是金人数次南下皆不成功的原因,萧山看到那些四五层楼高的战舰,以及各种铁皮船,运兵船以及斥候船等,心中颇为激动,水师除了建康一带,还有以前岳飞所部的李宝所率领的海舟,经过改进,已经有部分大型战舰上安装了管型大炮,成为了炮船。
这一切的改装和研发,都是绝对机密,必须严防被完颜亮盗版了去。萧山命人严加看管长江一带的防线,遇到有可疑人员立刻驱除,决不能允许他们靠近屯兵练兵之处。并且在赵瑗的支持下,派出了大量间谍,前往江北打探消息。
萧山在江淮一带忙的不亦乐乎,赵瑗在京城也没闲着,他自从赵构下台以后,就开始着手新的人事布置,罢免了主和派的官员汤思退等人,并且将当时名望甚高,已经赋闲在家已久的前宰相张浚请了回来,又大力的提拔主战派的陈康柏,陈俊卿,虞允文等人。并且广开恩科,招纳人才,考核全国官员,缩减支出,并培植自己的势力。
萧山派出去的奸细活动频繁,有的被完颜亮抓住,有的却弄回了消息。眨眼间一年过去,又到盛夏,这日萧山正在查看这个月的练兵记录的时候,忽然收到消息,抓到了可疑的奸细!
这些天因为萧山查的严,本着宁可错伤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他已经处理过十多个奸细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山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命人带进来。
被带到营中的人和往常一样,双手被缚,头上罩了头罩,萧山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来人是两个,一个五大三粗,身材彪悍,皮肤黝黑,是个中年汉子,另外一个却只有十三四岁,虽然长的高,却因为在发育期,显得有些单薄。
萧山照例问道:“叫什么名字,过来做什么?”
那个中年汉子却答非所问,虽然头上带着头罩,但声音却有两分熟悉:“萧山,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秦家油铺的萧山?”
萧山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也多,萧山不以为意:“是!”
那个中年汉子便激动起来,语调也变了:“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张志雄啊!”
萧山开始努力的回忆,名字有点熟,声音也有点熟,但张志雄是谁?
张志雄身边的少年有些不太高兴的开口:“张大哥,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还以为南边有英雄,原来是个连人都不敢见的懦夫!”
萧山并没有被少年的话说激怒,他只是挥了挥手,营中侍立在两旁的士兵便上前,将张志雄的头罩摘了下来。
萧山一看到张志雄的脸,就登时呆住了,张志雄咧着嘴朝萧山呵呵的笑。
两人对视了三秒钟,萧山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张志雄面前,摇着他的肩膀:“三哥!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山年幼的时候在京城油铺里所认识的油铺中的伙计张三!当年张三离开临安北上,渡江之后就再也没有半点音讯,临走的时候两人商量名字,张三改名张志雄,现在故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萧山心中激动不已,忙上前给他松绑,又请他坐下,招呼人看茶。
萧山营中的侍卫一见状,就知道自己抓了萧统制的朋友,便也上前,七手八脚将跟着张志雄一同前来的那个少年松开。
那少年松绑后却并不坐,只是四处张望查看,脸上一股勃勃英气。
萧山指着那少年问道:“三哥,这是……你儿子?”
张志雄哈哈大笑起来:“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儿子?这位是我新认识的小朋友,我在江北山东一带占山为王,趁机杀些金人出气,有一次下山遇到这个小朋友,他说听闻我的名声,要跟我上山。他在山上住了两个月后,我们就听说了建康府的统制叫做萧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就过来瞧瞧,果然是你啊!”
萧山和张志雄握手而笑,张志雄招呼那个少年:“来,过来,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这一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萧山。”那少年就对着萧山上下打量。
张志雄又指着那少年道:“他的祖父辛赞,现在是开封府的知府。”
萧山脸色微变,开封府现在是金人的地盘,开封府的知府,那不就是金人的官吏么?而且看起来官职还不小,这个少年恐怕是有些猫腻。
张志雄却没有察觉到萧山心中所想,接着说:“他的祖父虽然是金朝的官,但这个小朋友却志向不凡,想要回复河山,是个好样的!”
萧山朝着那个少年看去,与此同时,少年也在打量萧山。
萧山开口:“这位小朋友怎么称呼?”
少年昂首挺胸:“在下姓辛,名弃疾,见过萧统制。”
萧山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边少年的名字——辛弃疾,辛弃疾!!
这可是萧山在小学就知道的名人了,小时候考试他的诗词可是不少,萧山随口就能背上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辛弃疾歪着脑袋看萧山,隔了一会儿说:“你想要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倒是不错,可你这么年轻,哪里来的白头发?词不达意。”
萧山哈哈大笑起来,今天一下来来了两个朋友,实在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当即设宴款待,只不过他平时和士兵同吃同住,用度都是一样,现在来了客人,款待也拿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打来的野兔,江里钓起来的鱼,以及一些白菜地瓜之类的时蔬。
萧山和张志雄叙说别情,吃的不算多,辛弃疾时不时Сhā嘴,听到萧山干掉秦桧的时候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往嘴巴里塞兔腿,十分爽快。
等到酒席撤去的时候,张志雄才说:“这次前来,可不单单是认亲,我们在金国,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所以赶着过来报信的。”萧山的探子也打探到了一些金国的异动,这说起来都是机密的事情了,萧山看了辛弃疾一眼,虽然这个人历史上大大有名,可现在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害怕他口风不紧,泄露了出去。
张志雄看到了萧山的眼神,道:“这也是我这次带他来的目的,有些消息还是他打探来的。”
萧山正色道:“请讲。”
张志雄叹了口气,看了辛弃疾一眼,辛弃疾就开口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缓缓的说了出来。他的祖父是开封府的知府,能够知道的也比萧山派去的探子要知道的多一些。
原来完颜亮近日下令征调全国各地的所有工匠,大造战船,以增强金朝一直处于劣势的水师;并且规定各路猛安谋克凡25岁以上50岁一下男子,一律编入军籍;督促各路总兵府制造兵器,其费用分摊百姓承担;并且强行预征五年的赋税,充作军用。
还着令辛赞加紧修建开封的宫殿,似乎是有意将开封定位新都。按照开封宫殿修建的工期,秋九月就会完工,完颜亮必然迁都南下。
这一次完颜亮挑选了对金兵作战有利的时间动手,恐怕是要决心南下了。
萧山在张志雄这里,又印证了自己所得到的消息,他掰着指头算了算,历史上完颜亮大举南下的时候赵瑗已经三十六岁,现在看这架势,似乎又有一些什么东西被自己的蝴蝶翅膀扇的乱七八糟了。
萧山所不知的是,完颜亮自从上次在襄阳吃了大亏之后,回去便咬牙切齿外加心惊胆颤,派人多方进入襄阳城打探,虽然没有弄到什么机密,却也知道了那些杀伤自己厉害的武器,是萧山临时赶制的。
这个临时赶制四个字,让完颜亮彻夜难眠。临时赶造就这么厉害,如果给了南宋喘息的机会,让他们大规模的生产制造,岂不是自己要江山不保?
完颜亮坐不住了,先前的试探性攻击激起了他彻底动手的欲望,越快动手越好!
萧山和张志雄辛弃疾说完,又问他们准备怎么办,张志雄现在占山为王,队伍有两三千之众,可谓声势浩大。张志雄的意思是自己回去,等到打起来的时候,自己带人联络中原各处义军,骚扰完颜亮的后方。
萧山觉得这个做法倒是很不错,张志雄在萧山这里呆了三天之后便要回去,因为对方有正事要办,自己也不变过于挽留,他只是邀请辛弃疾多玩儿两天。这个少年豪爽大方,又雄心勃勃,很对自己的胃口。
岂料辛弃疾听说张志雄要回去,也要跟着一起回去:“我要跟张大哥走,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张志雄伸手摸了摸辛弃疾的脑袋,对萧山道:“他这次跟我出来的也够久了,他家的大人恐怕要四处去找他,弃疾年纪小,不便离家太久。”
萧山便命人送两人过江,回头又给赵瑗写信,并且也写上了自己的推测:“若无意外,今年秋天,完颜亮恐怕要大举南下,陛下当早做准备。”
赵瑗收到萧山的信后,亦从其它的将领和前去金国的使臣那里,收到了这个消息,完颜亮南下只是时间问题,而自己则应该及早备战,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赵瑗在一天早朝的时候,和众臣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历代南朝,建都之处都选择建康,不仅因为其是军事经济重城,还因为其攻防一体的独特优势,并且靠近前线,更够对前线的战况做出迅速的反应。是当恢复中原的意思。而临安地处南边,靠近出海口,建都于此纯粹是赵构为了逃跑方便。现在完颜亮准备南侵,并且想要迁都靠近前线的开封,自己也有意前去建康驻跸,金人不灭,誓不归还。
这个意见得到了大多数朝臣的赞同,特别是恢复官职,现任枢密使,已经五十多岁的张浚更是大力支持。有人赞同就必然会有人反对,赵构听说赵瑗居然要在金国还没动的时候想要迁都建康,肺都快急肿了。
赵瑗前去建康,必然会带走大臣和军队,那自己在临安岂不是危险?如果自己跟他一起去建康,想都别想,更加危险!
和赵构意见其它大臣并不能影响赵瑗的决定,但有一个人,却让赵瑗觉得非常为难。
反对赵瑗迁都的人中,史浩是反对的最激烈的,比赵构还要激烈:“陛下若迁都建康,就无退路,前年太上官家御驾亲征,沿路花费巨大,亏空到现在才勉强补上。且建康宫殿简陋,众臣前去住在何处?重新修建还是住在府衙?陛下前去建康,大军驻跸,太上官家搬是不搬?若搬又是一大笔话费,不搬的话,也要派兵守临安。若是不派兵,完颜亮直破临安,太上官家,太后,太皇太后又该怎么办?”
一系列的问题并没有能够让赵瑗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坚持不松口,并且已经派张浚先去建康府,腾出一些房屋和住处了。
赵构见劝说没用,急的跳脚骂也没用,连赵瑗平时尊敬的丞相史浩劝说都不能改变赵瑗的心意,急的天天在家里怒骂。
病急乱投医之中,赵构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人或许能够劝动赵瑗改变主意。他当即亲自写信,洋洋洒洒十几页,命人快马加鞭给萧山送去。
萧山接到赵构的信时候,实在是纳闷的很,他在建康,并不太清楚临安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构的十几页信,翻来覆去都是在讲述当年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对萧山怎么照顾,现在又对萧山如何思念。有些用词肉麻至极,搞的萧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十几页信纸下来,赵构对自己的上述内容总结:“马上回京一趟,一个人回来,越快越好,再不回来就要出大事了!”
萧山莫名其妙,但最近也有些事情要跟赵瑗商量,两人老是写信并不太方便,于是便上了一封折子,恳请能够让自己回京一趟。
折子马上就批复了下来,萧山将自己手上的事情交给副统制打理,自己一骑回京。
他本来是准备回来先见赵瑗,岂料他的马刚到城门口,便被赵构截了去。
赵构麟德宫的太监四五个都在城门外等候萧山,一见他来便拥了上来:“萧统制,太上官家等你多时了。早已备好酒菜,日日盼望。”
萧山这些天总算是听到了些风声,知道赵瑗准备迁都建康,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高兴,赵瑗迁都建康,就意味着自己每天都能够见到他了。但随即细细一想,又觉得有很多不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赵构半路把自己截了过去,竟然是说这件事情。
赵构这两年只顾自己享受,也不管那些烦心的朝政,儿子又三天两头的过来问安陪伴,生活过得非常滋润,比他在皇帝位上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萧山开门见山:“太上官家诏臣前来,不知有何事要交代?”
赵构叹了一口气,拉过萧山的手做亲热状:“老朽是有件事情,想让你去做。他一向最听你的劝,老朽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才能够劝动他了。”
萧山被赵构的亲热搞的有些不能适应:“太上官家想让臣劝说陛下做什么事情?”
赵构摇头:“是不要做什么事情,你在建康也去了一年了,应该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官家想要建都建康,简直是异想天开!”
萧山道:“现在的确不是很适合,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完颜亮一旦打来,建康也太危险了。”
赵构听到萧山这番话,简直就像是见到了知己一般,用力的拍着萧山的肩膀:“正平,劝说官家这件事情,就交在你身上了!办好这件事,老朽必有重赏!”
萧山背后冒出冷汗,赵构也不再留他,亲自派人送他前去皇宫。
萧山走在路上的时候,心就开始有些不规则的跳了起来,整整一年,没有见过赵瑗了。这一年,他有没有变化,是胖了还是受了,过的开不开心呢?
萧山等在赵瑗办公的崇政殿外,有小太监进去通传。
片刻之后,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着建康统制官,四品忠武将军萧山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嗷,我又回来了~乃们对于虫子的评论太有爱了,决定不改这个虫了~
111、野炮
片刻之后,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着建康统制官四品忠武将军萧山觐见!”
萧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入殿中,向赵瑗躬身行礼:“臣见过陛下。”
上面的人声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语调平稳:“平身。”
萧山缓缓抬起自己的头,朝着坐在龙椅上的赵瑗看去。对方穿的是皇帝常朝所用的通天冠绛纱袍。黑色的帽子上缀着青白色的串珠,帽边的两根带子柔顺的垂下,黄|色玉石所做的耳听正在他的耳边轻轻的晃动。红色的纱袍上用金线绣着云龙的图案,白色的中衣领子将他的脖子围住,映衬得他的面色白皙红润。赵瑗的双眼平视着萧山,嘴角微微翘起,雍容华贵之极。
这副打扮萧山从未见过,红袍穿在有些男人身上,未免显得有些女气,或者穿在一些彪形大汉身上,有些滑稽可笑,但用在赵瑗身上,却是妥帖适合不过。他一时之间看呆了,眼睛都忘记眨了。
赵瑗从御座上站起,对着萧山微笑:“朕有一年没见你了,萧卿风采依旧。”
萧山亦笑了起来,尽管知道他下面说的话会被起居郎记录下来,但还是笑道:“臣倒是常常见到陛下,只不过梦中的人和面前的人比起来,逊色不少。”
赵瑗的脸上微微的红了红,在萧山面前五步开外的位置停下:“这次回来多留些日子再走,朕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萧山躬身:“臣遵旨。但凡陛下有令,臣不敢不从。”
赵瑗的眼中滑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一向沉稳的他稍有这种表情,看的萧山心中一阵狂跳,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起来。
赵瑗便问萧山这一年来的情况,因为旁边有人跟着,萧山也只是说些军中的情况,只是讨论公事,可一双眼睛却好似长了根一样一直落在赵瑗身上。
赵瑗将今日尚未批阅完的折子丢开,邀请萧山前去游园,皇宫并不大,也没什么好逛的,赵瑗便换了一套常服,策马和萧山并肩而行,前去西湖边的聚景园。萧山看见赵瑗案头的折子都堆得和小山似的,很担心他这么跟自己出去一天,回来后要忙到半夜,便道:“陛下似乎还有公务尚未处理完,臣也不急在一时,等一等无妨的。”
赵瑗微微扬了扬眉:“这些事情每天都很多,日日如此。萧卿可不是每天都能在朕身边。”
萧山也就知情识趣的不再多说,随着赵瑗一起出行。
虽说是微服出巡,但两人身后的侍卫太监还是跟了一大群,起居郎倒是没有跟来,只是记录了:上幸聚景园,忠武将军萧山作陪。
一行人从城中南边的清波门而出,门外就是西园南门,内有会芳殿、瀛春堂、揽远堂、芳华亭等近二十座殿堂亭榭,萧山见到亭宇的匾额都是赵瑗提的字,便笑道:“陛下还有心情做这些?”
赵瑗笑了笑:“太上皇喜欢过来,便让人将这里重新整饰了一翻,朕平时来到来的少。”
萧山步入园中,只见垂柳依依,鲜花绕堤,开凿了人工河道,引西湖之水入内,树下芳草鲜美,河道上还有两座石桥,幽静之中,又带着生气。
偶尔有太监宫女路过,便朝着赵瑗曲膝行礼,赵瑗今天看起来心情非常好,拉着萧山观花玩水,笑语晏晏。萧山觉得这个时候不该说煞风景的话,却没想到赵瑗自己提出来了:“此处虽美,但朕却想去建康。”
萧山不得不煞风景的道:“今日臣刚回京,就被太上官家叫了去,也说到此事。”
赵瑗笑嘻嘻的看着萧山:“朕知道他说些什么,不过萧卿肯定不会反对的,是么?”
萧山道:“臣和太上官家一个意思,陛下现在去建康,恐怕不是什么好时候。”
赵瑗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萧山把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第一就是建康没有给赵瑗住的地方;第二靠近前线,也非常危险;第三搬家搬来搬去,劳师动众耗费钱粮。
赵瑗听了萧山说的话,只是沉默不语,萧山说一条,赵瑗的笑容便收了一份,等到萧山全部说完,赵瑗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看不见了。
萧山道:“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赵瑗道:“已经到了晌午,萧卿还未用饭吧?”萧山道:“臣收到兵器监所制作的武器,似乎有些地方不尽人意,下午准备去看看,路上随便买个炊饼吃就行了。”
赵瑗脸上就变得更加难看了,他盯着萧山看了一会儿,道:“朕还以为你会支持朕的想法,没想到你竟然和太上皇一个论调。”
萧山赔笑道:“太上官家的顾虑也有些道理。”
赵瑗哼了一声,负手而行,也没了游园的兴致,径直出了聚景园,萧山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不多时便来到当日埋葬张宪岳云尸骨的柳树下。赵瑗停下脚步,语气有些不善的对周围的太监侍卫道:“你们都退下!”
太监侍卫不敢不听皇帝的话,都远远的走开,在周围环成了一个圈子。
赵瑗见自己说的话周围的人再也听不道时,便不用再顾忌,指着当年的埋骨之处道:“朕自从当年和你将两位将军的尸骨埋下,没有一日不想要重新安葬忠良。建康怎么没地方住,无非就是宫殿不够华美,住处不够妥帖罢了!再说完颜亮能够亲率六军南侵,朕难道会怕了他,在你心里,朕是胆小怕事的人?”
萧山注意到赵瑗当了一年的皇帝,说话之间再也不会不小心说成“我”,都是用的“朕”。
萧山道:“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建康真的太危险了。况且陛下要迁都的话,朝中大臣也要跟着一起搬,他们的家眷都在临安……”
赵瑗打断萧山的话,道:“当年拓跋珪迁都,遭遇的困难更大,朕绝不会因为事情难办就妥协!”
萧山见赵瑗态度坚决,并非是一时半刻能够劝说的动的,正想要开口说话,赵瑗道:“你下午要去军器监?朕要和你同去!”
萧山笑了笑,赵瑗这口气有些像在赌气。
赵瑗瞪了萧山一眼,不满道:“笑什么笑?”
萧山先前并不怎么敢和赵瑗开玩笑,因为对方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现在这语气却有点像打情骂俏,他便笑道:“看见陛下心里高兴就笑了,虽然是天子,总不能让人笑也不准吧?陛下也未免略跋扈了些。”
赵瑗含嗔瞪了萧山一眼,搞的萧山犹如身在云端,飘飘乎不知其身在何处。
萧山虽然自己说在路上买两个炊饼吃就行了,但还是被赵瑗挽留下来,在院中吃了一顿才离开,萧山注意到面前摆的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赵瑗爱吃的却是一样都没有。
两人吃过午饭,便一同前往军器监,军器监的规模比建康的要大很多,上百名铁匠在打造铁甲弓箭,又有十多名在那里琢磨火器,高而巨大的熔炉占地足足有上百平米,萧山就站在铁炉边对赵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制造火器所需要的矿石大多在金国境内,如果两边拼矿产的话,南宋一定拼不过,而且研发武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大规模的运用更是需要时间来磨合。完颜亮来势凶猛,恐怕只顾着攀升科技会略有不足,最好是全民动员,广招兵将入伍。
赵瑗说道这个问题的时候,眉头便拧到了一起,道:“登基以来,才知历年税收,根本够不上军费开支,要是再招人,钱就很吃紧了。可如果兵将不足,恐怕也难以抵挡金人的百万大军。朕总不能学完颜亮杀鸡取卵,预征五年的赋税吧。”
萧山道:“现在军中多有空饷,十分严重。陛下若想中兴,头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清查这些空饷,肯定能够省下一大笔。全民动员也不一定是要广收赋税,主要还是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为何而战,全力支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唯有全国上下一心,才有可能取得军事上胜利的时候,趁胜追击。”
赵瑗点了点头,他日夜想的都是这件事情,只是到了细节处,却偏偏有许多东西无法施行。就比如说全民动员,赵瑗已经下了多封诏书,可那些诏书抵达地方上的时候,影响并不大。查军官贪污军饷的事情也必须要做,但因为涉及的人很多,害怕牵涉面太广,非但没有取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只有找到个合适的时机做这种事情。
萧山和赵瑗两人就这些问题,在兵器监说了半晌,两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萧山因为没有地方住,准备去驿馆,却被赵瑗拦住。
赵瑗道:“以前的秦家油铺,自从秦老爹走了之后就被别人占了。朕知道你回来没有地方住,便派人将那处买了来,带你去看看?”
萧山点头,一行人便又折向离皇宫不远的油铺,萧山见到外面依旧挑出一个招子,只是以前的那个大大的“秦”字换成了“萧”字。
门虚掩着,萧山推开门,不由的吃了一惊。
他记得那天离开临安的时候,里面已经一团乱,后来被别家占了以后,里面的陈设全部都变了,但现在,竟然一切都又恢复了原样。外间的店铺上有着一排油桶,一个看门的仆人见到众人来了就赶忙站起来行礼。
萧山见到这幅场景,恍惚便似自己养父坐在此处给人打油的样子。他也有差不多半年没见过秦重和王美娘了,不是他不想去看望二老,只是一去就要被提到婚事的问题,让他十分头疼,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山穿过外铺,进入院中,院中的梧桐树现在又长粗了不少,上面还挂着自己以前用来练习引体向上的木棍,墙角边摆着一个昔日常年用来爬墙用的矮凳。
萧山走到自己的房中,衣柜被铺都无二样,他虽然在这里住了没几天,但是见到和往常一般的陈设,心中还是非常感动。他回头去看赵瑗,赵瑗就站在他身后,笑盈盈的看着他:“我想你大概会比较喜欢幼时的陈设,所以依照记忆中的模样弄了一套,也不知道像不像。”
萧山缓缓的走到门边,伸手将门关上了,点头道:“很喜欢,难为你用心了。”
房门一关,房中就只剩下两个人,床头的一盏油灯并不太亮,一圈圈昏黄的光晕散开,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光晕之下。
赵瑗直到这个时候,才肆无忌惮的看着萧山,胸脯有些起伏。
萧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靠着门,张开自己的双臂,赵瑗走上前,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萧山直到抱住赵瑗的时候,才感觉他清减了不少,让人魂牵梦萦的人就在怀中,一年的相思在此刻尽数爆发了出来,两人就在门后接吻。
良久分开,唇边的银线却未断,萧山低声叹息:“瑗瑗,我想你……”
赵瑗便又吻了上去,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也想你,这一年,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萧山拖着赵瑗便朝床上走去,这一年他更是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两人紧紧的抱住,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萧山有些急切的想要解开赵瑗的衣服,却被赵瑗按住,赵瑗微微喘息:“不要把衣服弄乱了……”
萧山便将赵瑗的腰捞起,将他身上所穿的袍子撩了起来,把他的裤子扒到了膝盖处,自己也不便脱衣服,只是褪了裤子,胡乱亲了亲,便迫不及待的将已经硬的发疼的硬物捅了进去。
赵瑗低低的哼了一声,神情有些扭曲,萧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急切了。他将随身所带的甘昪送的玫瑰膏取了出来,剜出一大坨,尽数涂抹在了赵瑗的□中,等觉得对方里面渐渐的湿润了以后,便挺身进去,动作起来。
两人都没坐到床上,赵瑗的手扶着桌子,站在房中,萧山从背后紧紧的抱着他,却只两三下,就丢了。
赵瑗的前面依旧挺着,很显然没有得到任何满足。萧山便用手帮他弄,又和他接吻。
赵瑗很快就射了出来,回头对萧山笑道:“你也太快了吧?”
萧山被他这一句话搞的又硬了起来,他狠狠的在赵瑗唇上咬了一口:“刚刚太激动了,一年都没做过,哪里忍得住?要不你再试试,这次保证你求饶……”
他一边说,手就一边朝着赵瑗摸去,赵瑗脸上满是潮红,却赶紧按住萧山的手:“不……不要了……马上宫门就要关上,我不行……”
萧山觉得自己搞的有些像偷情似得,前一次做的时候,瞎摸黑。这一次倒是有点亮光,可……也怪自己定力不够。他终于忍不住道:“今晚留下吧,一晚上不会去,难道还怕翻天不成?”
赵瑗的目光中有些犹豫,他也憋了一年,刚刚那点根本不够,但却不能不回去了。
赵瑗看着萧山,轻轻的吻了吻他:“阿猫,我如果去了建康,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萧山一愣,没想到赵瑗居然在这个时候会提这种事情。他有些纠结的松开手:“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执意要去建康吧?”
赵瑗摇头:“当然不是,主要是因为建康地处前线,有什么事情朝廷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皇帝亲自到前线督战,将士必然会百倍用力。”隔了一会儿,赵瑗又低声道:“我也很想你……一举多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好?”
萧山本来是想要劝说赵瑗的,但现在却被赵瑗劝服。他点了点头:“你既然心意已决,不论怎样,我都会站到你这边!迁都不是太妥当,可以御驾亲征。”
赵瑗笑了笑:“我本来就没想迁都,真要迁,也是迁去汴京城!只不过是这样说,到时候稍稍松口一点,朝中阻力会小些。”
萧山有些无奈的看着赵瑗,赵瑗已经在提自己的裤子了。
萧山也拿了房中的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道:“曾经有个人说过,国人是讲折中的,比如你要在墙上开一扇窗,众人定会反对,若你主张将那堵墙整个拆掉,则众人也许会主动提出先开一扇窗。”
赵瑗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萧山临出门的时候,发现赵瑗的袍子下半边还是被自己揉皱了,便伸手去将他的袍子扯平,又送赵瑗离开。
萧山家离皇宫并不远,两人也没骑马,在街上缓缓的走着,一众侍卫跟在他们身后。行不多时,便已经抵达了宫门,萧山有些恋恋不舍,一直目送到赵瑗的身影消失在宫禁深处,这才返回。
等他回到自己油铺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铺中,赵瑗只给他安排了一个粗使仆人,偌大的院子便有些空荡荡起来。
他拉开自己的房门,里面欢愉的味道尚未散去,油灯也依旧明灭。
萧山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要回味一下刚刚的情形,却发现,刚刚赵瑗不过在自己房中只呆了十多分钟而已。看来自己连赵瑗的妃嫔都够不上,至多算得上一个野炮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现实不出来,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另外今天这张是光棍章,给点小肉让萧山这个老光棍吃一吃~
112御驾亲征
萧山这才发现,刚刚赵瑗不过在自己房中只带了十多分钟而已。看来自己连赵瑗的妃嫔都够不上,至多算一个野炮……
他就这么胡乱的睡了过去,第二天适逢五天一次的朝会,赵瑗将自己要迁都的想法再一次提了出来,史浩为首的保守派坚决反对,而陈俊卿虞允文为首的激进派却坚决支持。
赵瑗也不用多说话,只在上面看着两边互相激烈辩论就好。
正在下面保守派要占据上峰的时候,赵瑗看向萧山,道:“萧卿家,你从建康而来,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萧山躬身,按照两人昨晚商议好的内容奏道:“启禀陛下,新消息倒是没有什么,只不过臣得到了完颜亮写的一首诗。”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昨夜写好的折子,递了上去。
执事太监甘昪下来,将萧山的折子接过,赵瑗也没看,干脆的道:“念!”
甘昪便一板一眼的念道:“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赵瑗拍案而起,神色带着一丝愤怒:“众卿都听到了吧,完颜亮根本不是要解决边界纠纷,这分明是想灭我大宋。朕被逼至此,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迁都之事,不必再议!朕心意已决,当于完颜亮一决雌雄!”
史浩等人都慌忙跪下:“陛下且不可义气用事,三思啊!”
赵瑗佯怒道:“如何三思?朕倒想三思,可完颜亮却容不得朕三思!”
史浩叩头谏道:“此一战关系重大,陛下亲临前线,必然能鼓舞三军士气。只是迁都确实难办……”
赵瑗打断史浩的话:“即便是迁都一时不成,朕也准备御驾亲征,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不用多!”
史浩见赵瑗肯退步,知道这就是皇帝的底线了,只得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老臣……老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瑗在心底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史浩肯松口,其它人就好办多了,陈俊卿等人趁机出列,根本不给反对这任何反驳的呼声,就开始讨论御驾亲征的细节问题了。
萧山看着赵瑗,脸上露出了不可察觉的微笑,赵瑗亦朝着萧山看来,嘴角微扬。
等到朝臣议论告一段落的时候,赵瑗便提出了为岳飞平反之事。这件事情非常顺利,既然皇帝都要御驾亲征了,搞搞前期的宣传是必然的。
赵瑗便下旨寻访岳飞的后人,将其远在南边流放的妻子儿女下诏,让其回京。又张出皇榜,寻访岳飞失踪的尸体。
当年岳飞遇害后,看守他的狱卒不忍其尸骨受损,便将其偷出,埋在大理寺的树下,此刻皇榜悬赏,那名狱卒的儿子便前来揭榜,重新挖掘岳飞的尸体下葬。岳飞尸体出土的时候,肉身不腐,宛若生时,身旁别无它物,唯有一枚白玉环。
岳云张宪的尸体亦在其后被挖掘出来,这两人的尸体隔了这么多年,都已经被虫蚁所食,仅留下两具白骨。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那两具白骨口中各含着一枚玉扳指,令人称奇。
挖掘尸体的那天,赵瑗和萧山都在现场,当年两人埋骨,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一年,萧山上前,将两枚做记号用的玉扳指收回,紧紧的攥在手中。赵瑗的眼眶微红,亲自主持岳飞父子和张宪的葬礼,就安葬在西湖边的栖霞岭处,上香祷告:“愿忠武在天之灵,保佑大宋。”
群臣亦跟着鞠躬行礼,萧山也在其中。
后世的岳云张宪墓都是衣冠冢,而这一次,却有了真人的尸骨。
一切都在改变,历史的车轮已经偏离的原本的轨迹,越驶越远,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在赵瑗的这一系列行动中,反应最大的就是赵构。赵构现在快要郁闷而死了,当初赵瑗当皇子,当太子的时候,都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赵构原本以为他登基之后,依旧会是一个听爹话的好孩子,岂料赵瑗刚登基的那个把月还是很听话的,赵构说的都一一照办,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现在赵瑗却越来越不听话,虽然平日里请安探望一样不少,但一旦赵构说到对金政策的时候,赵瑗不是顾左右而言它,就是软底硬抗,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赵构连跳脚叫骂寻死觅活都不管用了。
当听说赵瑗已经绝对抛下自己要御驾亲征的时候,赵构彻底的坐不住了,当初他之所以肯退位,完全是指望儿子能够保存半壁江山,自己好享清福。可现在一切事情的发展,完全朝着他所期望的相反的方向去的。
当赵构打听到张宪岳云出土的时候,口中所含玉扳指的样式时,多年前的往事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年赵瑗还刚刚十六岁,正式岳云张宪被腰斩于市的时候,赵瑗当天晚上回来的非常晚,而且手上有一枚常带的玉扳指不翼而飞。赵构本来都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可现在细细想来,终于恍然大悟——这个养子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十六年前就有预谋,装作一副乖宝宝的样子隐忍不发,直到自己手握大权,便一发不可收拾。
赵构心中是又急又气,不论赵瑗这一战是胜是负,都是一件对自己非常不妙的事情。胜了,赵瑗的威望将无人能够撼动,自己说的话将会连一个屁也不值;败了就会更加糟糕,完颜亮提兵南下,自己又要逃跑不说,还会更加狼狈。赵构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也非常不想折腾。
他开始或公开,或秘密的联络朝中反对亲征的保守派,议和派,并且开始考虑废帝的问题。
赵构这一切的活动,当然瞒不过赵瑗的耳目,太上皇要见几个官员,没道理不让他见。如果战胜,那么一切好说,如果失败,必然会万劫不复。
因为给岳飞平反一事,父子两个已经彻底翻脸。更不用赵构听说赵瑗居然启用自己最讨厌的张浚了。赵构在一天赵瑗上朝的时候,大摇大摆的来到崇政殿,直斥赵瑗:想要对金国用兵,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再想吧!
赵瑗当时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敷衍过赵构之后,又和颜悦色的将其送走,当时萧山也在,见到赵瑗态度暧昧,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等到周围人不多的时候,萧山有些担心的问:“太上官家如此,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赵瑗过了半晌,颇有深意的道:“国事为重。”算是彻底的表明态度,赵构哪怕就是现在上吊自杀,自己绝不会为之所动。
赵瑗开始着手朝中的人事调动,他首先将陈俊卿调派去了建康,协助已经在那里的张浚安排相关事宜,又将赵构的铁杆亲信杨存忠封王,夺了他的三衙长官之职位,换成了自己的亲信余漠,命余漠呆在临安,如果有变,该动手时就动手。又将虞允文留下,安排临安的一些琐碎事宜,让其管理各地送上来的税收和监督各处的粮草运送。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江北的消息也已经传了过来,完颜亮签军六十万,号称百万,兵分三路,分别从关陕,荆襄,和淮西三路南下。
关陕和荆襄地区非别由金国的另外两位大将率领,而完颜亮则迁都汴梁,亲率东路军,抵达淮西。
赵瑗昭告天下,讨伐完颜亮的倒行逆施,并且将朝中主战派的官员和保守派的重要官员史浩带走,前去建康,御驾亲征。
原先驻跸临安保卫京城的约莫三万军队,赵瑗带走了一万,留下了两万。虽然他知道赵构可能会有一些动作,但给他留下的官员都是一些搞后勤的,又有虞允文和余漠两人坐镇,赵构就算是有什么行动,也难以有大气候。
御驾出发的时候,由萧山统帅京城带走的一万御林军,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赴建康。
这一次出发,和赵构上次的“御驾亲征”全然不同,临安的百姓在皇帝出宫的时候纷纷驻足观看,有些年轻人不胜向往,觉得这个新上台的皇帝比老皇帝有志气多了。却也有一些人在心中默默的叹息:皇帝这是要抛弃临安了?万一金兵打来,我们的商铺,财产怎么办?
萧山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开路,清晨的朝阳照射在他的身上,显得分外夺目,赵瑗没有坐车,亦全身戎装,策马而行。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大战最后的结果,甚至连“先知”萧山也不能。
历史上,完颜亮在这里南侵中被自己的人杀死,毙于江中,南侵失败,金国有小尧舜之称的一带明君完颜雍上台,宋金再次陷入胶鬲对峙的局面。
但是这一次,完颜亮上台时间并不算太长,倒行逆施还未到极致,他手下的将领尚未对他痛恨入骨,内部叛乱的情形不见得会出现。而历史上接替完颜亮的完颜雍,现在三十一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目前为东京留守,其妻乌林荅氏尚未被完颜亮觊觎美貌而侮辱自杀,完颜雍和完颜亮的关系并未抵达冰点,是不是会在完颜亮南征的时候废帝自立还是两说。
金国发兵六十万,南宋所组织起来抵挡的兵力尚且不到二十万,这一场大战的结果到底如何,难以预料。
御驾一路上并未去过多的骚扰当地的官府,甚至在途中为了尽快抵达临安,赵瑗亦将这次出发的队伍分为三股,让其策马急行,半个月后,御驾抵达建康,前前后后抵达建康城的官员,都出城迎接,萧山亦下马,命队伍分列两侧,在山呼万岁的呼喊声中,赵瑗正式抵达建康城。
建康的情况比赵瑗想象中的要糟糕。赵构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来这里暂时住过一段时间,当时张浚为丞相,城中也经过金兵的洗劫,没有宫殿,所办公的房间地面上甚至还是土地。
这一次虽然比上次好一点,但和临安的皇宫相比却差的太远,赵瑗住在临安府衙,办公和住宿的地方都在一起,他并未带后宫女眷同行,太监也只带了几个负责日常事物的,新来的官员很多都住在临时租下的房间内,当日抵达后,赵瑗来不及更换衣服,便召集众人,询问前线的情况。
完颜亮已经率军抵达对岸的泗洲,并且旗开得胜,占了泗州城,城中原本驻守的军士都丢盔弃甲而逃,渡过长江,抵达了建康,镇江这些地方,索性赵瑗来的即时,这些前线溃散下来的兵将又重新的聚集起来,两军隔着大江安营扎寨,赵瑗登上建康的城楼,甚至能够看得到对岸的完颜亮营寨连绵不断,好似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盘踞在对岸,黑暗中对岸的火把甚至照亮了江面,江面上来往的斥候船不绝,有敌人前来打探消息的,也有宋军派去打探情况的,时常会在江中相遇发生摩擦。一夜之间,甚至能够发生短促的战斗十多次不止。
随着赵瑗的到来,宋军也在不断的从各地调派兵力,集中于此。
大战一触即发。
113第一更 争辩
赵瑗登基之后,即改年号为隆兴,隆兴2年秋九月望日,驻守建康的萧山所部在当天早上的一次小规模冲突中,抓获了五名签军俘虏,稍加审问后,便得知建康府对面完颜亮所派兵力并不多,不足万余人。
那完颜亮的六十万大军准备怎么调派,其战略意图又是什么?
赵瑗的面前摊着各处送来的战报,枢密使兼都督中外军事张浚、宰相陈康柏、参知政事史浩、同知枢密院事张焘、建康府统制萧山、以及新任的御史王十朋和帅本部兵马赶到的京湖制置使成闵等人,围在赵瑗旁边,共同参详。
张浚是历经了靖康之变,后又主持过多场战役,并且在宋金交战初期,曾经江山督师的文官首领,今年五十七岁,是赵瑗上台后将其启用的。此刻他首先开口道:“根据近日战报,完颜亮麾下两大将分别帅军西上东下,其意图已经十分明显,无非是因为建康府江面宽阔,守备森严,不易攻破。故此想要从上游的采石和下游的瓜洲同时强渡,准备合击建康。”
他的这个看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采石瓜洲两处是长江下游两处重要的渡口,从这里渡过长江可谓是历来北边南下的首选。
赵瑗道:“依张相公所见,我军当如何迎战为好?”
张浚不加思索道:“完颜亮前些日子占了泗州,大量战船都聚集在洪泽湖一带,想必其是要准备顺流而下进入长江,兵贵在抢占先机,臣以为不如出骑兵渡江,进入洪泽湖,趁其战舰尚未出发,便将其一击摧毁。”
萧山在一开始听张浚说的时候,还在心中默默的点头,觉得其分析准确,但听到后面的应对方法,特别是最后一句“渡江北上,进入洪泽湖”的时候,眉头便不由的微蹙。他朝周围的人看了看,只见除了御史王十朋以外,其它人的脸上都有些不以为然的颜色。
萧山心中觉得这个提议有些不妥,但并未吭声,心想既然这么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总归是有人要出来反驳的,自己犯不着一上来就和这位统领军事的大都督唱反调。
果然,早年和张浚合作过多次的大将成闵首先开口,语气有些迟疑:“张相公,洪泽虽是金人屯兵训水师之处,但其守备必然森严,如果冒然前行,是不是有些不妥?”
张浚朝着成闵看了一眼,毫不客气的问:“有什么不妥?吾统帅中外军事,此时和陛下商议战略部署,岂有你说话的份?”
成闵便闭嘴不说话了,陈康柏亦开口:“张相公,金兵善陆战,如果派兵渡江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要去千里奔袭,会不会……”
张浚尚未等陈康柏说完,便打断他的话,道:“吾当年督师江上时,你还是个奶娃。汝可曾和金兵交过手,打过仗?”
陈康柏也不说话了,只是向史浩使眼色。史浩朝着张浚看了一眼后,就转头去看萧山,一个劲的向萧山使眼色。
张浚显然也看到史浩的动作了,便朝着萧山道:“听说萧将军在襄阳曾经大败完颜亮,定然有点本事。萧将军认为呢?”
萧山早就听说张浚脾气刚烈,喜欢刚愎自用,现在一见,才觉得这位主战派的首领虽然民望高,但有些具体的军事方针并不怎么符合实际。他本不想当面和张浚起冲突,但现在对方既然点名问道自己,也躲不过,便尽量用商量的语气道:“末将以为,张相公再考虑考虑吧。”
张浚便有些不高兴起来,问道:“考虑什么?”
萧山道:“其一,我军优势在于水军,若是渡过长江千里奔袭,肯定是要用骑兵的,水军优势便难以施展;其二,洪泽一带州县尽数被金兵占领,周围也没有可以依凭的据点,奇兵进退有些困难;其三,完颜亮既然将赶制的战舰都放在洪泽湖,守备必然森严,能不能得手还是一说,万一能够得手,军队撤退也有困难,若是到时候完颜亮派人围堵,恐怕要损失惨重。其四……”
张浚在听到萧山说让自己考虑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是太好了,等到萧山说出一二三,还要准备说四的时候,张浚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寒着脸问道:“依萧将军看来,这场仗是打不得了?”
萧山道:“末将以为当三思而后行!”
张浚猛然拉下脸来:“不用三思了,萧将军怕死的话,现在就向完颜亮递表请和好了!他百万大军见到萧将军的求和书,必然后退不敢南犯,还打什么?”
萧山被张浚一顿抢白,心情也不是很好,但看着赵瑗在,而张浚又是赵瑗上台之后特意请出来,便压着心中的不满,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金人和我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又犯疆土,怎能退让?末将的意思是,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张浚甩袖道:“那依萧将军说,该当如何从长计议?”
萧山见周围这么多人都不和张浚去争辩,自然是其它人都或对其不满,或怕他厉害,自己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无奈已经上了阵,中途败退可是不行,况且张浚的建议也的确不是很妥当,便道:“依末将之见,当以几之长,攻敌之短。我军目前不善陆战,水军倒是可以和完颜亮一较长短,到不如引起入江,大江之上我军尽可发挥优势,且从洪泽入江的水路复杂,金人初来也不一定熟悉,可以趁机攻击,必然事半功倍。”
张浚却根本不听,只是盯着萧山,冷笑数声:“这分明是害怕和敌人交战的退避之策!什么从长计议,根本就是畏敌投降!”
萧山被张浚连番斥责,心中也渐渐有气,说出的话口气便不免加重了几分:“张相公要拿着我军去白白送死,这才是为完颜亮南侵扫平障碍!”
张浚呵的笑了一声,将萧山上下打量数眼,道:“我听说萧将军以前不姓萧,姓秦,是秦老贼的儿子!后来秦贼事发,才忙不迭的改了姓,真是无耻之极,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秦贼说什么议和蓄积国力,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现在秦将军又说什么诱敌深入,是要将建康和陛下,送到完颜亮手中才甘心吧!”
萧山被张浚一句话刺痛心窝,不由的怒喝道:“你胡说什么!陛下在此,当年的是非曲直,自由官家评判!”
张浚反唇相讥:“不就是仗着早年托了秦贼的关系在王府当侍读,才青云直上么?襄阳一战皆是因为刘錡相公经营多时,你钻了空子占了便宜,才侥幸获胜,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吗?别说是你,就是岳飞在此,也当听我部署!”
萧山一时不忿,冲上前去就像把张浚抓住揍一顿,张浚冷笑:“来人!此处是枢密院商议军事,岂容武官乱政?给我拿下!”
一旁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把萧山叉出去。赵瑗本来一直在听两人争辩,此刻见争辩竟然便成了吵架,即将要演化成为斗殴,终于忍不住开口:“都闭嘴!吵来吵去成什么样子?商议国事岂容流氓地痞街头斗殴一般?”
萧山强压住心中怒气,对着赵瑗躬身道:“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赵瑗对张浚温言道:“张相公,出兵洪泽一事,还需慢慢商议。”他知道张浚脾气火爆,也不希望两人就此弄僵,希望能够私下里慢慢回转,岂料张浚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放在案上,决然道:“臣不能同秦贼之子同朝议事!秦贼祸国,其子却因为陛下包庇纵容,目无尊长。若秦贼余党不去,臣宁愿辞官归田!”
赵瑗万万想不到张浚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因为锐意北伐收复故土,一上台便启用张浚,民间呼声高涨,岂能够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去而动摇士气?
赵瑗忙朝着萧山使了个眼色,道:“萧卿,你先下去!”
萧山朝着张浚行了个礼:“张相公,末将一片肺腑之言,还望相公三思。”说毕,便退出殿外。
张浚这才怒意稍息,对赵瑗道:“陛下,此人仗着陛下宠爱,便阻挠抗金之事,实在是和秦桧一丘之貉,当远离小人。”
赵瑗道:“萧山的事情以后再说,刚刚张相公的提议朕也知道了,容朕衡量片刻。张相公是国之栋梁,此时金兵南下气势汹汹,当不可再轻易言去。”
张浚见赵瑗并不答应自己的要求,他也不太清楚赵瑗的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像赵构那样没什么主见容易被人摆弄,心中很担心他被萧山蛊惑了,但也不好在赵瑗明显说了自己要考虑之后还赖着不走,便朝赵瑗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其余的诸人见到开没开战这里就先吵上了,皇帝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向,便也跟着离去了,史浩走在最后,赵瑗等众人都出去后,便叫住史浩,道:“史师傅请留步。”
史浩便留了下来,对赵瑗道:“陛下不必过于担忧,张相公也是一心为国,只是和萧将军意见有偏差而已,并无根本分歧。”
赵瑗点了点头,道:“萧山不是个能够受气的,张浚脾气又大,这事情朕不是很好出面去劝说张浚,免得让他认为朕包庇纵容王府旧臣,寒了他的心。史卿你办事老成,去劝劝张相公,朕也觉得冒然出兵洪泽不是很妥当。”
史浩答了声是后,便出了殿,他却没有先去张浚的都督府,却先去萧山处,安抚了萧山一通,又道:“张相公一直以来力主抗金民间呼声甚高,陛下新近登基便有完颜亮大肆南侵,若是此刻君臣因为一些事情起了间隙恐怕不太好,萧将军你尽量容忍吧。”
萧山自然明白期间的道理,点头答应了后,史浩便朝着张浚处走去。
张浚之处已经聚集了一堆他往昔的旧友,多是些抗战激进派的官员,都分分叫嚷打过长江去,活捉完颜亮,一举收复燕云。张浚见史浩来了,颇为讶异,问道:“史相公来此有何贵干?”
史浩笑嘻嘻的道:“下官是过来探望都督,金兵来势汹汹,恐怕难以对付。”
张浚挑眉道:“我曾经听说,在临安的时候,史大人就曾有此言论,说什么金兵可怕,我大宋不堪一击,当拱手称臣方为上策,是也不是?陛下欲亲征,史打人还搬出太上皇力图阻挠抗金大业,不知来此有甚好探望的!”
史浩讨了个没趣,心中有些郁闷,但还是记得赵瑗的交代,依旧笑道:“都督此言诧异,只是今日出兵洪泽之事,还当从长计议。”
张浚便拉下脸来,怒道:“秦贼在时,你不知节操为何物,与他同朝为官,现在还有脸来商议抗金之事?”
史浩脾气再好,也不禁有些生气,道:“张都督一把年纪了,脾气和当年也是一样啊!不知道当年富平之战,张都督是不是也这样威风,致使关陕之地尽数丢失,沦为金人之手!”
富平之败是张浚心中的痛处,当年赵构派他都督关陕,他只身前去抗击金兵,在富平一代和金兵遭遇,关陕当地的名将曲端和他作战意见不合,张浚一意孤行,最后导致富平战败,关陕尽丢,他却迁怒于曲端身上,斩了曲端,致使当地兵将叛乱,差点被金兵攻入四川。
因为此事,张浚曾一度被罢官,一年后才再度被提拔上来。
富平之败导致宋军丧失了重要战略地位,是扎在张浚心头的一根硬刺,谁提他跟谁急,现在史浩这样说,无异于等于踩了张浚的尾巴,张浚恼羞成怒,怒斥道:“即便是兵败,也是为国家竭力一战!比你依附秦桧屈辱求荣好多了!”
史浩道:“我劝都督说话的时候多多三思。若说其秦贼,当初将其举荐给太上官家的人是都督你吧!”
张浚拍案而起,指着史浩怒斥:“滚!此等无耻小人,不配同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昨天说好的更新结果没了,我很愧疚……
知道解释再多也不能够弥补诸位受到的伤害,我只能今天努力的用力的更新了。
于是等会还有一更,不要走开。
谢谢ruoyexi88、田歌、菜菜籽zk、不归的地雷
谢谢momo的火箭炮
114第二更 定论
张浚拍案而起,指着史浩怒斥:“滚!此等无耻小人,不配同我说话!”
史浩当然不会就此滚,还欲开口,便听到外面有人通传:“张都督,统制官萧山求见。”
张浚不是很想见萧山,他身旁的御史王十朋劝道:“都督,萧山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不好闹的太僵了。”
张浚沉吟不语,宰相陈康柏也道:“张相公,萧山虽然年轻,出身也不怎么好,但是襄阳血战立下大功,能够使得完颜亮对其退避三舍,算是有些本事。”
张浚在心中衡量一番,他此次奉命督师,最担心就是地下骄兵悍将不听招呼误了大事,所以不容忍任何人挑战其权威。但当真和萧山弄僵了也不是很好,毕竟如果他在皇帝面前吹吹耳旁风自己也有些吃不消。衡量过后张浚便道:“让他进来吧。”
萧山走入张浚的府邸,见除了赵瑗外,众多文臣基本都在这里,便向张浚行礼道:“末将刚刚对张相公出言无状,多有得罪,特来请罪。”
张浚嗯了一声,道:“都是为了国事,吵几句也没什么,萧将军坐吧。”
萧山并未当真去坐,他看了看史浩的脸色,发现史浩的脸色不是很好,想也想得到肯定是在张浚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但这种情况下的确不好跟张浚完全闹翻,便笑道:“张相公面前,末将不敢坐。”
张浚见萧山对自己态度还算不错,也主动服软,口气也不那么生硬了,和萧山退让了几句,萧山便坐在下首。张浚首先道:“刚刚在御前,萧将军反对出兵洪泽,说了那么多,但细细想来,那些困难都不是困难。”
萧山洗耳恭听。张浚在厅中踱步,道:“其一,洪泽周围,虽然都被金兵所占,但其一项是我大宋的地盘,其间百姓肯定心向朝廷;其二,我军也可水陆并进,逆流而上,攻入洪泽;其三,即便是完颜亮守备森严,我军只需出动压倒他的优势兵力,也未必不能一战。”
萧山见张浚和自己讨论,也坚持自己的观点:“前些年秦贼倒行逆施,近来因为备战,税收又有加重,边境之地百姓是否心向朝廷还两说,即便是心向朝廷,一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恐怕难以派上用场;我军水军虽然稍胜金兵,但逆流仰攻却不占据地利优势,胜负未知。所以末将建议,若张相公执意要攻打洪泽捣毁完颜亮的战舰,不如少派些兵力,出其不意,速战速决,或许有些许胜算。”
两人说来说去,依旧是各持己见,火药味又渐渐的浓了起来。
被张浚提拔起来的御史王十朋皱眉道:“枢密院讨论军事,武官……武官在这里似乎不太符合祖制吧。”
张浚也不想和萧山再度争辩,他往日指挥,除了曲端和他吵过以外,旁人跟他吵的少,基本上都是枢密院定了打哪里,具体怎么打再丢给武官。张浚也觉得根本没必要在打哪里这个问题上跟萧山这种武官辩论,便道:“这事情不是萧将军该操心的,你只管秣兵历马,准备好了听号令就是。”
萧山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兵事不问武官,不看具体情况,盲目做一些决定,也必然是错误的决定!”
张浚见萧山又开始驳自己的面子,异常恼怒,不悦道:“萧将军当知道当年曲端一事吧?他不听号令,导致富平之败,斩首以正军法!萧将军难道是准备效仿当年的曲端吗?”
萧山见张浚搬出这件事来威胁自己,冷笑了一声,针锋相对:“当日是太上官家远在临安,才容你私自做主斩杀大将。富平之败究竟是谁的责任,大家心里都清楚!”
吵架再次升级,张浚厉声道:“你以为你有官家包庇,我便不敢动你么?别说是你一个曲曲四品武官,就是当年手握十万兵马的岳飞,我让他向东,他也不敢向西!”
萧山脾气也上来了,宋朝武将地位底下,他也不介意被文官管着,但却不容被人这样肆意轻视侮辱,当即怒道:“若非你当年撺掇太上官家,坏了岳少保北伐大计,现在金国早就灭了,还有什么完颜亮南侵?”
张浚被萧山气的浑身发抖,史浩一个劲的去拉萧山,希望他不要把两个人的矛盾搞的一再升级,但萧山根本没有理会,直盯着张浚,丝毫不肯退让。
张浚也怒视着萧山,两人怒视片刻,众人都赶紧劝架,张浚哼了一声,甩袖道:“你以为襄阳侥幸击退完颜亮,就能够在此战中再次侥幸获胜么?等着瞧吧!”
萧山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转身道:“那末将就拭目以待,张相公旗开得胜了!”
张浚被萧山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厉声道:“萧山,站住!”
萧山停下脚步,张浚道:“好,你刚刚说,若是要进军洪泽,当派小股灵活兵力,前去骚扰?那本都督就依你所言,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了!你率本部千人,前去奇袭洪泽,若是得胜归来,我向你赔礼道歉;若是战败而归,莫怪军法无情!”
萧山也不说话,朝着张浚行了个礼,转身而出。
史浩急的直跺脚,连连叹气,朝着萧山追了去。留在张浚府邸的众位官员都劝道:“张相公何必和一个粗鄙武官置气?他们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懂什么?”
张浚微微昂头,心中却有计较,自己正要震慑诸军示威,萧山却偏偏撞到自己的枪口上来,活该枪打出头鸟。张浚道:“年少无知,吃了亏就知道了!诸位不必担心,到时候他铩羽而归,我会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的。”
史浩急追萧山而去,萧山脚下不停,史浩在后面连着叫了三声萧山才停下脚步,刚刚在张浚哪里他的脸色还不算难看,但现在一张脸简直不用化装就能直接去当黑白无常了。
史浩跺脚道:“你说你,你干嘛要和他赌气?”萧山是王府伴读,史浩也当过一段时间他的老师,急了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
萧山道:“我没有赌气,我只是在想怎么把损失减到最小!现在宋军本来就兵力不足,金兵在北岸,如果真要渡江,说实话随处可渡!如果真的依照张相公所说,去派优势兵力前去袭击洪泽,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史浩一愣:“随处可渡?”
萧山心中有些烦闷,点头道:“是,当年……不,是我想金人现在要选择合适渡口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不怎么得人心,如果当真得民心天命在身,别说是战舰了,就算是在对岸赶造木筏子,都能够百万雄师过大江。”萧山说这一段的时候,不由的就想起解放战争来,GM党在对岸架着大炮轰炸,也敌不过对岸tg四百万大军用木筏子过江作战。他一想到这个场景,就觉得此次在淮河都丢了的情况下守住长江实在太难,兵力不够沿岸防守,如果再送去一部分,基本就是败局已定了。
史浩道:“张相公想不通,可以慢慢的说服他,也不用非要如此。”
萧山道:“平时当然可以拖,但是现在金兵可容不得我们拖。再说,他就算是要送兵,能少送一点就少送一点吧。前去洪泽也不是一丝胜算都没有,实在是胜算太少。我见他意志甚坚,恐怕难以用一半的言语说服他,只有在尽量少损失的情况下,希望他能够多听听意见。”
史浩想了想,目前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调和办法了,张浚让萧山带少量兵力前去,而萧山肯去,也算是各退让一步了。但这件事情私下商议并没用,皇帝在这里,决不可能绕过赵瑗。
张浚当即就去找了赵瑗,将自己的作战意图全部说了。派萧山前去偷袭金人后方,骚扰敌人,而大部队也同时渡江,到北岸去,双线开战。赵瑗沉吟许久,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涌上他的心头,他考虑的事情要比萧山和张浚更多一些,不仅是这一次的胜败,而且还有胜了之后如何应对,败了之后又如何应对。完颜亮的兵力现在已经分别往采石瓜洲两处调动,准备合击建康,这两处必然要派重兵把守的,建康江面上江心还有一座孤岛,名八卦岛,上亦有驻军和水师,八卦岛离本北岸不过二三十步的江面,从此渡江北上,应援采石瓜洲两处也是上策。
上午已经否认了张浚的提议一次,现在他的提议已经有所改进,并无太大的不妥之处。如果又被全盘否定,朝中必然流言四起,特别是临安的赵构,肯定会伺机而动,主和派势力必然大涨,更加难以处理。
唯一不好的是,萧山的任务,过于艰巨,过于危险了。
张浚见赵瑗一直蹙眉不语,手指不停的轮流敲打桌面,便问道:“陛下若是觉得没什么不妥,臣就下令给各处兵将了。”
赵瑗终于忍不住问道:“萧山深入敌境,只带一千人马,未免过于危险了。”他终究还是心疼。
张浚道:“作战岂有不危险的?文谏死,武战死,死的其所,这是他的荣光,况且也是他的意思。”
赵瑗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朕考虑后就给你答复。”
在张浚走了之后,赵瑗便马上召见萧山,问道:“萧卿,你只带一千人马过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萧山想了想,摇头否定了赵瑗的话:“没有马,只有人!”
赵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说什么?”萧山左右看了看,道:“事关机密,请陛下遣退左右。”
御史王十朋尚在赵瑗身侧,听到萧山的这个要求,不觉皱了皱眉头,萧山这意思,是说自己也不可靠?
赵瑗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将门关好,萧山这才道:“陛下不用过于担心,我带人趁夜偷渡,一千人各自走路,抵达洪泽后聚集,发起突然袭击。”
赵瑗原本还以为萧山有什么完全之策,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冒险,连马都不用,如果一旦得手,恐怕连回来也困难。赵瑗对于张浚的做法也有些生气,他这个安排,似乎有些公报私仇了,但萧山和张浚不合,他不好在这个关节上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只得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要渡江了,张相公那边,朕去说他。”
萧山有些无奈的看着赵瑗,摇头道:“臣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找陛下出面,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会让张相公更看不起。况且臣也已经想好了,这次前去,所带的都是平时我训练好的特种士兵,行动隐蔽,撤退的话,如果南边万一没路,也可以前去山东。陛下还记得张志雄否?他去年的时候曾经来找过臣,那时就已经有两三千之众,今年完颜亮四处征调民夫,横征暴敛,不少百姓都过不下去,短短半年时间,已经有了万余众。可以借道他处,从海路归来,也不会耽误太多时日。”
赵瑗心中有些不好受,过了一会儿道:“也怪这些年,朝中英才凋敝,新上来的人资历威信都不够,只能委任张浚。”萧山看了赵瑗一会儿,意味深长的道:“陛下御驾亲征,当亲率六军,从善如流固然是好,但……”
赵瑗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他缓缓的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说的不错!”
萧山躬身:“时间不早了,臣还要去准备,就此告辞。”
赵瑗猛然伸手,握住萧山的手:“你若一战得胜,朕说话也会更有底气。万事小心,多多保重。”
萧山笑了笑,猛然拉过赵瑗:“臣若得胜归来,陛下可要重重的赏赐臣。”赵瑗脸上微微红了红,道:“行,你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要不要第三更呢?好矛盾……
115第一根 水底
萧山笑了笑,手上用力,将赵瑗拉到自己的怀里:“臣若得胜归来,陛下可要重重的赏赐臣。”
赵瑗脸上微红了红,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过了一会才道:“行,你去吧!”
萧山转身而出,当夜便召集了自己这一年所训练出来的最出类拔萃的士兵,一千人聚集在江边,都身着便装,剃了头发,萧山也不例外。他站在江岸上,迎风而立,神情严肃:“这次出去,非常危险,每个人的遗书都写好了吗?”
一千名士兵静静的站在江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举起右臂,在空中握成拳头,同时划下,上千人动作整齐的像是一个人所做出的一般,没有分毫误差,用着最简洁的动作,向着他们的首领和国家,做出干脆利落的回答:“死而后已!”
张浚,赵瑗等人亦前来相送,见到如此严整的军容,不由动容,低声喃喃:“老夫统兵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队伍。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当剃头的。”
王十朋道:“要去金兵的地盘,不剃头不就等于当活靶子么?这些士兵在剃头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真乃猛士。”
萧山再次下令:“检查装备!”
又是整齐划一的动作,士兵们的双手有节奏的摸向自己的腰间,腰间每个人携带者一枚朝廷赶制出来专用的防水手雷。又是一齐弯下腰,每人的靴子中都配备了短剑和匕首,用来肉搏之用,上千个人,同时完成同十多个动作,竟然依旧整齐划一。
这一次张浚已经不是低声喃喃自语了,他已经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没错,他的确领兵多年,也见识过朝廷各处的兵丁,大多都是散漫混乱,即便是一些骁勇善战之辈,也没有这样的纪律和服从。
史浩也是第一次见到萧山带兵,他们平时只是听说其善战,但从未见过萧山所部训练,更不用说这种行动了,此刻史浩忍不住叹道:“若是我大宋所有军队,都能如此,何愁金人不灭!”
赵瑗的嘴角微微的勾起笑容,双眼看着萧山,脸上却浮现出一股自豪的神色。这些人虽然身穿便服,但却比军人更加军人。“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军队!”赵瑗的心中默默的想着。
夜色之中,萧山所挑选出来的一千好手,坐上运兵船,在江中央处跳下水中,悄无声息的游过对岸,一条条黑影,迅速的上了江对岸的陆地。
按照事先的计划,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这一千人十人为一队,每队在小队长的安排下,选择不同的道路朝着洪泽湖的方向前进,五日之后,便会抵达洪泽湖附近,在趁夜发起突袭。
而张浚等人,也会在江南岸,五日之后,同一时刻,发起大规模的攻击,再次登陆北岸。
萧山也跟随着一名小队长从陆路而行,他江心跳入水中游泳,等到寅时敌人防备最薄弱的时候登上岸。这一千人平时经过各种严格的训练,包括伪装潜行等,登陆的时候,金人的巡逻兵不过离他们二十步的距离,都没有能够发现,他们迅速的绕过江边,进入江对岸的旷野之中。
等到天明的时候,已经离金人扎营的地方远了,江南河道交错,这些人就在一处一人多高的芦苇中歇息。歇息了两个时辰后,再次出发,途径月塘、大仪、赤岸等地,只见这些村落已经人烟荒芜,房屋倒闭,仅剩下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坐在屋檐下神色漠然。
萧山身边有一名士兵不忿道:“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来过这里,这里的老乡都很多,家家炊烟,现在竟成了这个样子!”
萧山的鞋帮有些松了,他一边扎裤腿,一边说:“走路的时候小心些,不要被金兵撞到,不然会被拉去当壮丁!这里的百姓,十有□都被完颜亮抢走了。”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惆怅和哀愁即刻变为了对金人的仇恨。暂作歇息后,日夜行进,五天之后,终于抵达了洪泽湖一带。
洪泽湖的南边就是高邮湖,两个湖靠的甚进,完颜亮的大部分战舰都在分散在这两处,湖边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任何人想要接近湖,只要在百步之内就会被射杀。
萧山在这里等到约莫半天的时间,其它的小队也陆陆续续的赶到了,萧山清点了一下人数,出来的时候是一千人,聚集的时候依旧是一千人,一个都没少!
萧山对于这个结果非常的满意,深入敌境,为时五天,没有被发现,没有走散。
举起人了之后,便开始研究如何破敌完成任务了。
萧山在白天的时候已经把整个周围的金人情况都摸清楚了,两湖之间有着水道相连,完颜亮在这里足足布置了一万军队看守,还不算上水师,如果算上水师和后勤,足足有十万之众。两湖中的大船有一百艘,小型的冲锋艇有两百多,运兵船则有一百多艘,所喜的是有所的侦察船都被完颜亮拖到了长江口处来往侦查。洪泽湖的船只稍微多一点,差不多有三百余。高邮湖的不到一百艘。
这里的船只让萧山觉得有些意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多,他原本预计大小船只应该不下上千,现在却只四百多。但守军比萧山估计的多,比他估计的足足多出一倍。
想要在这么多的守军中顺利的完成任务,全身而退,决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办到的事情。
众人潜伏在草丛中,派了十多名侦探员去查探各处兵力布置情况,以选择最佳突破地点。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就在萧山积极准备的时候,金人水师营寨中,大将耶律元宜亦收到了奸细送来的一份消息。
耶律元宜本来是契丹人,金国灭了契丹之后,他被赐姓完颜,善骑射。完颜亮篡位后将原本做符宝郎的耶律元宜提拔为兵部尚书。此次完颜亮南征,自己统帅三十二路军马,却留他在此处,赶制战舰,择日进兵江山。
耶律元宜面前摊开的是一份秘密情报,根据可靠消息,五天前,南宋原本驻建康的军队中,有一千人不知踪影,和这些人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叫做萧山的将领。
耶律元宜又看到了其它各处的探宝,最近这两天,似乎有一些人在境内活动,但人数和其目的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对方似乎都是青壮年。
这两条消息合拢在一起,似乎已经能够有些眉目了。耶律元宜站起身,对方不过消失了一千人,或许是逃兵也说不定,自己多虑了?
此处驻守军队十万之众,一千人是觉不敢来。再说,一千人行动需要时日甚多,这才不过过了五天,而这消息送到自己手上,也不过才一天而已。对方即便是想有什么动作,也决不会这么快。
耶律元宜心中暗暗的分析着,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这里会出什么状况,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他是契丹人,在金国也不怎么受待见,若非自己善于骑射本领过硬又通水师,完颜亮不会重用自己。想到这里,耶律元宜站起身,对周围的人下令道:“把巡逻的人加派一倍,这两天恐怕会不大太平。”
左右问道:“是现在就传令下去,还是明天?”
耶律元宜想了想,道:“现在已经晚了,明天开始吧!”
却在此时,有军士前来通报:“将军,去征兵的回来了,这次收获不少,足足抓了有六百多!”
耶律元宜满心都是如何开通河道顺利进驻长江的事情,对于抓到的壮丁也不怎么关心,只是胡乱点了点头便道:“知道了,把他们先关起来,明早再做处理。”
吩咐好这一切后,耶律元宜就上床入睡了,心里在暗暗的盘算,再有三四天,前面搁浅的河道就挖通了,那个时候水陆并进,必然能够拿下长江。
耶律元宜渐渐的沉入梦乡,却被一阵闷雷声惊醒,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自顾自的道:“九月都秋天了,还打闷雷真是奇怪。”然而朦胧之意未去,忽然有军士前来通报:“将军,不好了,宋军偷袭!”
耶律元宜吓了一跳,忙起身披甲,一面系铁甲一面问道:“对方多少人?”
前来通报的军士面露茫然之色:“不……不知道……”
“什么时候来的?”
“不……不知道……”
“怎么进来的?”
“不……不知道……”
“废物,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恕罪,我等是听到湖中似乎闷雷之声,才知道……宋军偷袭,他们,他们派人潜水炸船!”
一句话差点让耶律元宜昏了过去,他提起自己的重剑,疾步朝着湖边奔去。
只见黑乎乎的湖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木板,还有些在燃烧,到处乱成一团,而那些赶造出来的战舰,却大部分成了破碎的木板,还有一些正在缓缓的下沉,船上的士兵纷纷跳水逃生,到处都是噗通之声,好像下锅的饺子一般。
耶律元宜心中一紧,即刻大声下令:“敌人来的不多,应该还在湖中,给我沿岸防守,务必诛杀殆尽!”
残阳如血,萧山派出的四五名尖兵已经回来了。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敌强我弱,只能智取,何况还有两个湖?
萧山派了三百多人前去下游的高邮湖,今晚四更时分行动。自己则和剩下的六百余人在洪泽湖探测。
他先看好了地形,然后便派了五名士兵前去,摸掉了金人的暗哨后,那五人便换上金人的衣服。
若是人少,可以尽数伪装成金人,但六百多人并不是小数目,如何蒙混过关顺利的潜入湖中,还是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的解决却顺利的出乎萧山的意料,也多亏了完颜亮的帮忙。
完颜亮在当地到处抓民夫充作兵丁,不派他们去打仗,只是让他们做些后勤工作,通常都是一个士兵串着一两百民夫,今天的时间有点晚了,但还不算太晚。
萧山等人本来就是民夫打扮,又一直赶路,根本不需要再进行任何化装就活灵活现。六百多人在这里伪装成被抓来的民夫,在三五个“金兵”的皮鞭吆喝和斥责声中,大摇大摆的进了金营。
沿路有伪军询问,用的都是汉话,那些驱赶“民夫”的“金兵”装作语言不通根本不去理会,亦偶尔有金人前来问话,这些“金兵”便用女真语回答,口音不是太地道的时候,就会骂骂咧咧上几句,抱怨完颜亮南征搞的自己连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一下子抓到了□百壮丁,这可是个大消息,当即金人千夫长便将此收获汇报给了耶律元宜,但并未引起耶律元宜的足够重视,只是让把这些民夫先关起来,等明天再来处置。
当夜萧山等人饱饱的吃了一顿招待民夫的窝头咸菜后,静静的等待着。
月上中天,而洪泽湖近在咫尺。四更时分,约定两湖一起动手的时间到了。萧山轻易的干掉了派来看守他们的守卫,急速的奔入湖中。
壮丁逃跑了这件事情马上就传出了消息,但当发现壮丁逃跑的这个人还在路上给头儿赶去报信的时候,萧山已经带着人,潜入湖水中,身负手雷,朝着湖中的战舰游去了。
他这次因为目的是要炸毁战舰,所带的都是从小在江中长大的好手,而且要求行动统一,同时动手,动手完后必然会有一个时间的混乱,可以趁机溜走。但至于在戒备森严的金营,这些并未带任何拼杀武器的士兵能不能顺利的溜走,则要看他们自身的素质了。
萧山在湖中踩水而行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当年西湖上,自己也曾经跟人这样生死相搏过来着。一想到那个人的影子,萧山就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电流从自己的心底出发,流转全身,直至百骸一般。
夜色下,湖面黑乎乎的,一切平静,从船上朝湖面看去,似乎看不出下面又什么人在动作。
一千人在湖中散开,小船只需要一个人负责,大船则分配五个人负责,只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所有的战舰都已经被水下的部队包围。
他们没有定时炸弹,只能不停的训练在水底安放手雷的时间以及在那短短的拉掉铜丝,硫酸烧破蜡纸的时间内,迅速的游开。
呼,萧山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再次潜入湖中,这次离的近了,所有的动作必须一气呵成,不能够有半点迟滞,否则,连带炸死的也会是自己。
他吸气,潜水,摸到船弦,然后用钩子勾住船底,将两枚手雷安放在其上,拉开卡环,迅速的游开。
他和另外五个人一组,在他游开离船约十多米远的时候,轰的震天巨响发出了。
同时安装在船底的五颗手雷一起爆炸,水浪将他掀出老远,还有一块木板被炸的四处乱飞,差点砸到他头上。
身边被炸死的鱼迅速的浮到了湖面上,于此同时,轰轰的响声不断,整个湖面上在同一时刻被完全炸开,好像煮沸的水一般。
萧山在拼命的踩水,刚刚巨大的水压差点碾碎他的胸腔,此刻他的肺部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这个时候他回过头来,看到湖面上,数百艘船同时起火,烈焰蒸腾,无数金兵纷纷跳水逃生,小型的铁皮船,运兵船等已经被炸的四处飞溅,而一艘艘大船则在缓缓的沉没,中央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蔚为壮观。
同一时刻,萧山在湖面上朝着南方看去,只见远远的天际忽的一下子被照亮,高邮湖的人也得手了!
萧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实现勘测好的撤退路线游去,然而他尚未上岸,便听到有个将军模样的人大声呼喝:“他们来的人不多,给我统统抓住了,一个都不准放走!”
一队金兵迅速的集结到了洪泽湖上下游的出口处,将萧山理想的退路给截断了。
这是他预料到的最糟糕的情况,没想到少数金兵加大量的伪军居然反应这么迅速。那么,只能够在这里,拼死一战,逃出性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理论上还有一更,应该在十二点的样子。
最近废了,时速狂跌,从以前的三千跌成了一千嗷嗷嗷嗷。
116第二根 仇人见面
金兵很快的就组织了起来,纷纷朝着湖面上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好在众人都在水中,所来的也都是一些江中好手,熟识水性,能够借着水的阻力躲避。
但这样下去,自己人的力气终究会用尽,而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萧山开始在水底琢磨定时炸弹的事情了,不过那玩意儿太过高科,自己是搞不来的。
此刻四面八方的宋军士兵也慢慢的聚拢到了萧山周围,金人已经开始在派人下水,还有一些尚未被炸毁的小型船只也在湖面上穿梭来往,这些小型船只比岸上那些金兵的箭威力要大得多,不多时萧山这边已经有十多人中箭了。
怎么办?难道真的死在这里么?
萧山在水中发出口令:“抢他们的船!”
他身边的军士迅速的分散开来,十人一组,抢去小船,或有些人躲在炸毁的木板下,用力踩水,来挡箭矢,可这样子并不能上岸,上岸就会被杀死!
但如果不上岸,最终也是一个死字。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够拼出血路。
有宋军即刻抢到了小船,将穿上的金兵拖下水中杀死,十多名宋军不敢上船,只能依靠船为盾牌,用手推小船,用脚踩水,朝着岸边靠近。
但这样的话,究竟这些人会在哪里登陆就会变得无比明显,又有更多的人抢了船聚拢了过来,萧山看着聚集在自己周围的十多条小船,无数的木板,还有脸上露出狰狞之色的士兵,果断下令:“如今之计,只能够用这些引开金兵的注意力,金兵必然聚集兵力等候我等登陆,然后全部射杀。谁不怕死的,愿意跟我来引开金兵,给大伙冲出去留条活路?”
众位士兵在水中齐声大叫:“我等愿为大宋赴死!”
“大宋!大宋!”
萧山道:“这次出来的,都是家中有兄弟,不用给父母养老送终的。现在,有妻子儿女的,家里不缺钱的,二十五岁以下的从另外一边走!我需要五十人来伪装,想要捞一笔抚恤费的,尚未立过任何战功的留下!”
足足有两百人都聚集在萧山身边不肯走,萧山见到其中一些人并不符合自己的要求,只得强行下令:“若不离开,军法处置!”
五百余名士兵在水中朝着萧山深深行礼,朝着相反的方向游去。
萧山对着剩下来的人大声道:“今天唯有死战,才能给我们的队友赢得一线生机。诸位,做好殉国的准备了吗?”
五十多条汉子齐声高呼:“大宋!”
“大宋!”“大宋!”
这种简短而有节奏的口号,极大的鼓舞了留下来的士兵,也完全吸引了金兵的注意力,更加重要的是,这种制造出来的混乱,给了撤退的大部分人是个极好的掩护。
“大宋!”“大宋!”一声声的呼喊声犹如战鼓,敲响在湖面上,众人奋力踩水,有十多名士兵又在小船和木板周围,将不断飘散的木板聚集起来,用来伪装成原先的样子。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猛地,这些人从水中忽的站了起来,手持浮板作为盾牌,朝着岸上迅速的冲了过去。
萧山一马当先,他急速冲刺,然后迎面便抢了一个金兵的大刀,挥舞开来,金兵迅速的将这些人包围,肉搏拼杀起来。
耶律元宜站在岸上,见到出来的人少,心中一动,马上道:“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派大批人马往对岸去!”
却就在此时,他身旁一名经历过襄阳血战的士兵咦了一声,惊叫出来,用手指着远方:“将军,快看,那个好像是宋军的镇江军统制萧山!”
耶律元宜吃了一惊,不可置信:“你看清楚了?”
那金兵指着已经杀出一条血路,身上中箭的萧山,道:“是,就是他!我记得他,在清楚没有了,除了他,没人能够连杀十多名金兵还能抢到马!”
耶律元宜心中飞转,萧山的职位可不低,这种宋军武将,绝不可能不顾自身安危,为了掩护别人的安危而冲在最前面。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次他只带了少数人混入了民夫的队伍!
根本没有什么调虎离山,这就是一头猛虎,一头又肥又大的猛虎。
耶律元宜朝着已经在向对岸集结的军队大声下令:“都回来!给我活捉宋军统制官萧山!”
萧山和他周围的十多名士兵已经抢到了马,五十多人仅有这十多人生还,他们没有穿铠甲,更加没有任何防护,全凭着平时严酷的训练和高超的武艺在这时逃生,本来已经杀出重围。正要奔逃的时候,却没想到更多的军队朝着这边聚集。
萧山双手抖动马缰,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肚子,身体尽量伏低,贴在马背上,路过一名金兵的时候,抢过其手中的一杆红缨枪,在马背上抖动开来,一马当先,杀掉拦路的二十多名金兵,朝着营寨门口冲去。
营寨门迅速的合上,萧山催动坐下的马匹,他身边的宋军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却又不断的有人中箭跌落下马。
眼看着营寨门就要合上,萧山一拉马缰,马四蹄腾空跃起,从正在缓缓关闭的寨门处冲了出去。他身后仅有五名宋军跟了上来,其余的尽数被拦截在金营中,被乱刀杀死。
萧山回头看去,只见到宋军的头颅一个个被挂在了营寨门上,而寨门再次大开,上千骑从里面追了出来。
跟着萧山一齐逃命出来的士兵问:“将军,朝哪里跑?”
萧山想也不想:“东面!哪里有自己人!”
身后的追兵紧紧相逼,萧山疾驰一天一夜,他抢的马终于支持不住,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追兵逼了上来,迅速的合围,萧山在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一昼夜疾驰五六百里,却还是要丧命于此了。
却就在这是,忽然从东面山上冲下来一支队伍,各个兵强马壮,手持大刀,迎着金兵赶了上去。
萧山认得带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见过,曾经去建康府做客的十四岁的少年辛弃疾。
辛弃疾带着人从山中冲出,和金兵厮杀在了一起,又是一昼夜的拼杀,金兵终于退回,萧山这个时候才能够和辛弃疾说上一句话:“怎么是你来的?”
辛弃疾血战一昼夜没有休息也丝毫不见任何困顿,见萧山发问,便笑道:“张大哥收到你的消息后,就派人在附近接应,但等了几天都没消息,我正好也在山上,就顺路过来了!”
萧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辛弃疾的脑袋,他来的太是时候了。只不知道那剩下的五百多人逃出去没有,一想到此事,便也有些担心。但这个时候再担心,也不可能回金营去看了,只得作罢。
萧山带着逃出来的五个人跟辛弃疾上山,在半路上便碰见了张志雄,张志雄正在整装待发,召集人马,准备下山趁机和完颜亮死磕。
两人相见,都是分外高兴,互相拥抱大笑了好久,又讲述了此次偷袭的经过,张志雄道:“你来的正好,我准备带人下山,去抄完颜亮的后路,我们一起杀回去!”
萧山忙制止了张志雄的这个想法,完颜亮此刻尚未和宋军全面交战,这个时候动手,恐怕非但不能够对完颜亮起到毁灭性打击,反而会折损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力量。
萧山也带来了赵瑗的口信,加张志雄为山东招讨使。
当然只是个口信,并没有什么诏书,更别提官服了。萧山此次出行任务,非常危险,身上带什么东西都不合适,万一诏书落到金人手中,恐怕完颜亮第一个要来剿灭的就是张志雄了。
尽管如此,张志雄还是非常高兴,将萧山留下,命山寨中的大夫给他们重新包扎好伤口,又招待了饮宴一番,萧山见辛弃疾一直留在山上,不免有些担忧,道:“你家在汴京,一直留在这里恐怕不是很妥当吧!”
辛弃疾手一挥:“我祖父督造汴梁宫殿不力,已经被完颜亮罢官,父亲让我上山,好早日收复河山!”
萧山等五人在山上逗留了十多天,等到身上的伤都养好之后,才准备顺着海路走。
他从山东境内出海的时候,乘坐的是张志雄找来的一条可靠渔船,然而在几人在渔船上却发现,完颜亮还有大批的海船,足足两三千艘在山东一带,似乎浩浩荡荡的准备出海。其意图不知道是准备攻击长江出海口处的秀洲,还是准备顺海而下,攻击福建一带,直取临安。
萧山认为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他坐的渔船小巧,走的快,不过十多天便已经抵达秀洲,到了秀州后萧山命另外五个人先行回去,自己则快马加鞭,朝着临安方向跑去。
如果完颜亮打的注意是海陆攻击临安,从福建一带登陆的话,那宋朝的腹地就危险了,这个消息也来不及赶到建康,再有建康发命令给临安了,还是直接去临安找虞允文的好。
萧山赶到临安马不停蹄,直奔虞允文处,虞允文现在已经住在宫中的议事堂,忙的不可开交,正在弄粮草给赵瑗,见到萧山来了,非常吃惊,等到听到萧山送回来的消息后,更加吃惊。
他马上下令给驻守在海州的水军统领李宝,命其做好开战准备,又将这个消息送给赵瑗。
虞允文的这些行动或许可以瞒过别人,但却无法瞒过一个人——赵构。
赵构自从赵瑗御驾亲征后,每天都提心吊胆,这个太上皇当的比他当皇帝的时候还要关心国家大事,逼着虞允文将前线的战报送来给他看。
当看到又是张浚主持前线战事的时候,赵构就觉得大事不妙,还是在临安更加安全。
可现在,得知完颜亮居然派海船南下,准备攻打临安,并且很可能得手的时候,赵构坐不住了,觉得建康似乎要稍微安全一点,毕竟从哪里跑四川要方便些。
萧山被赵构叫去,赵构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正平,老朽有些思念瑗瑗了,你也要回临安,老朽要和你同去!”
萧山哪里知道赵构的心思,他开始担心赵构去了会添乱,但当听赵构说这次轻装简行,就是去看一眼儿子就会来的时候,终于经不起他的软磨硬泡,点头同意:“既然如此,臣当护送太上官家。”
两人带着赵构的上百侍从,从临安出发,一路北上,在路上的时候,赵构每天都不停的四处打听前线的情况,当得知张浚这次出击,竟然获得了胜利,成功渡过北岸,杀了一回金兵后,赵构便有些郁闷起来。
萧山对于赵构和张浚早年的过节只是知道一二,期间内情并不是太清楚,也不好多问,只是快马加鞭不停赶路。
在萧山离开建康去执行任务的二十八天后,萧山再一次的进入了建康城。
赵瑗在第十天的时候,就从成功返回的八百多人口中,知道了此次行动非常顺利,但萧山却为了掩护众人逃脱,自己当了靶子,生死未卜。
张浚在萧山炸毁战船的同时,也派大将成闵渡江,但情况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完颜亮的重兵并不在对岸,只是杀获了一些签军,抓到的真正金兵不过几十个。
但饶是如此,张浚为了扩大影响鼓舞士气,硬是把小胜吹成大胜,希望能够借此战来调动全国民众的抗金热情和信心。
赵瑗一方面要部署采石瓜洲两处渡口的兵力,又要操心朝政事物,却不论他在干什么的时候,心中来来回回的都是萧山。
他到底在哪里?活着还是已经没了?
在无人的夜中,赵瑗一想到当初因为自己的犹豫使得萧山身处险境,就觉得内疚自责不已,直到今日,太监甘弁不顾众臣尚在上朝,僭越通报:“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张浚见不得这些太监乱政Сhā口,在这种时候出现,想也不想就呵斥道:“陛下正在处理朝政大事,阉人岂可随意打扰,成……”
赵瑗打断张浚的话,看着甘弁:“讲!”这个“讲”字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回转。
甘昪喜道:“萧将军回来了!”
赵瑗猛然站起,一句话也没说,便朝着门外奔去。
门外空无一人,甘昪跟在赵瑗身后,道:“刚刚由南门进城,马上就到。”
赵瑗朝着南门处奔去,街道上,那人身穿银色铠甲,头戴铁盔,策马缓缓的走在路上,脸上的神情依旧和往日一样,只是嘴唇的轮廓却无端的变得刚毅了许多。
萧山猛然扭头,目光就落在了赵瑗的身上,他慌忙下马,刚要行礼,却被赵瑗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阿猫,你……回来就好!”
萧山见周围不少兵丁都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有些不太好意思,低低的咳了一声,小声道:“陛下,有人看着。”
赵瑗并不松手:“怕什么?你捣毁金人四百余艘战舰,得胜归来,朕就算是再把你抱上一个时辰,也不算失礼!”
萧山心中一阵暖流涌过,赵瑗抱他,固然可以解释为皇帝对于立功臣子的恩赏,可他却不敢去抱赵瑗——这是逾越。
隔了一会儿后,萧山小声道:“太上皇也来了……”
赵瑗嗯了一声,缓缓的松开自己的手,他也看到萧山背后的马车了,里面坐的是谁并不难猜。
赵瑗走上前去,将帘子掀开,双手将赵构扶了出来:“孩儿不知阿爹来了,太过怠慢,还请太上官家不要介意。”
赵构心中有些不满,他刚刚看到赵瑗对萧山那是真心实意的欢喜和欢迎,不过对自己嘛……
赵构眼睛一晃,就看到张浚也在侧,却没跟他打招呼。
张浚主动上前:“臣见过太上官家。”
赵构将张浚上下瞟了一眼,也没答话,就此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根来了……
话说这输入法太坑爹了。嗷嗷嗷,我好纠结要不要把第二根改成第二更。
117、暧昧
张浚主动上前行礼:“臣见过太上官家。”
赵构将张浚上下打量了一眼,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就此扬长而去。
赵瑗便紧紧的跟在赵构身后,虽说他现在是皇帝,可“孝”一字荒废不得,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萧山和张浚等人也跟在赵瑗身后,迎着赵构前往建康府衙。张浚扭头对萧山道:“萧将军这次前去辛苦了,怎么却不直接回来,反而转到了临安?”
萧山便将自己的理由对张浚说了一遍,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符合规矩,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诸将都聚集在建康,少了自己一个也没太大的关系,并且他相信张浚在安排大战的时候,根本不会把自己安排进去——对方估计在作战部署的时候,把自己当死人对待的。
一行人来到建康府衙,此处早有众多官员等候,因为府衙狭小,往日衙役们站的位置此刻都已经被大臣们所占据,众人见到赵构和萧山一齐前来,都是吃了一惊,纷纷向赵构行礼。
赵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众人是在商议战争时宜了,但这里的众多大臣并不以自己为尊,只是说些场面上的话,却根本不讨论任何正事。
赵瑗因为今天赵构到来,本想跟萧山说两句私心话的机会也没了,他将赵构引入后院,安排赵构饮食起居,赵构又拉着他说些别情。
赵瑗两父子在后院的时候,建康府的府衙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张浚因皇帝不在,一些事情不好在府衙处理,便带着众人来到自己的都督府,升堂办事。
首先有同知枢密院事张焘道:“都督,刚刚得到的消息,完颜亮率兵在建康上游的采石矶强行渡江。”
张浚点了点头,道:“勿担忧,本官已经派成闵率本部兵马驻防于此,不会有失。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情,今天非正军法不可!”
众人都茫然相顾,不知是何事,张浚道:“自古以来,军令如山,当赏罚分明。萧将军此次出去,捣毁金人战舰,当赏!”
萧山忙道:“都是将士用命,奋勇杀敌,才有洪泽湖之胜。恳请都督赏赐随山一同前去的一千名士兵。”
张浚点头,当即便下了封赏,此次前去的兵丁全部转为效用军士,俸禄加了一倍,却忽的话锋一转,口气森然:“但萧山完成任务后,却不及时归来,反而一路游山玩水,四处闲逛,视国家军纪如同无物,离规定返回的日子足足迟了二十天。国家危难,将士在前线奋力厮杀,他身为建康府统制,却只顾自己玩乐,实在是可恶至极。依照军法,当杖五十以儆效尤!”
这句话一说,萧山一愣,在场的众臣也都愕然,当即便有张浚都督府的卫兵要上来架了萧山出去行刑,被赶来的史浩厉声喝止:“事情不问清楚,就乱用刑法,未免让臣子寒心,众将士不服!萧山,将前去洪泽的事情,一一说来!若有人想要趁机冤枉你公报私仇,老夫当上报陛下,还你公道!”
萧山面向众人,将自己从出发到湖心大战,然后如何独身逃出金营,绕道山东,得到了金人即将从海路南下的消息,又为什么要赶回临安一一说了,史浩点头道:“原来是赶回去报信,并非如张都督所说的一路游山玩水,这件事情就这样了,不可随意乱用刑法。”
张浚却根本不依不饶,上前一步,直视萧山:“萧将军,你敢回答我几个问题么?当日同你一同从海陆归来的尚有五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报信?赶回去报信,一去一来十天也足够,为何逗留足足二十天之久?太上皇本在临安,你却将其带到建康,使其深入陷阱,又是何居心?吾等在前线杀敌,死伤无数,你却为了逃避交战,故意逗留,不正军法,何以服众?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张浚都督府的卫兵见张浚发怒,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对萧山行礼:“萧统制,多有得罪了!”说着便要上前去架萧山的胳膊。
萧山将那些卫兵一瞪,浑身的杀气凛然而至,那些卫兵脚下微微一滞,萧山转头看着张浚,森然道:“吾乃朝廷命官,四品武将,若是要用刑,陛下尚在建康,严肃军法也当启禀陛下,你岂可私自殴打朝廷命官?”
张浚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豁然而起:“你以为有官家庇佑,就能够无法无天了么?本官奉皇命都督诸君,若有不听号令着,可先斩后奏!你藐视上官,不服管教,罪加一等!来人,拖出去杖一百!”
史浩等其余诸人慌忙上前拦住,都劝道:“都督息怒,萧山刚立大功,便要杖责,未免动摇军心。”
张浚冷笑了一声:“立下的功本都督已经赏过了,有功必赏,有过也须罚!若都似他这样目无军纪,何以服众?”
众人还要再劝,萧山盯着张浚:“张都督好威风,既然如此,山甘愿受罚!”
士兵上前,将萧山压了出去,在都督府外的军营中,召集诸军,要在众人面前示威行刑。
赵瑗正在房中安顿赵构,忽然见到史浩疾步而来,不觉起身问道:“史相公有何急事?”
史浩看了赵瑗身边的赵构一眼,知道这话一说肯定会让赵构抓住把柄趁机发作,但事态紧急,如果萧山真的被杖责一百,恐怕连命都会没了。他一咬牙,道:“陛下,不好了,张都督责怪萧将军回来晚了,说有违军纪,当杖责一百。”
赵瑗心中一紧,想也不想就朝着军营赶去。史浩跟在赵瑗身后,却被赵构叫住。赵构意味深长的对史浩道:“到底怎么回事,史相公细细说来,给老朽听一听。”
赵瑗尚未赶到军营的时候,沿路上又已经遇到五六个赶来报信的了,有的是萧山的部下,有的是普通的士兵,还有朝中的大臣。他先前听说的时候,还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严重,但在路上遇到越来越多赶来报信的人时,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一路疾行,赶到军营中,只见营中的空地上已经围满了人,那些士兵都愤然的盯着中央被围起来的地方,还有两百多名士兵也被绑了起来,正捆在烈日之下暴晒。众人见赵瑗来了,都纷纷让开一条路,赵瑗疾步朝着众人让开的路走去,路的尽头,是一个趴在板凳上,浑身精光,血肉横开的人。
那人两旁各站着一名卫兵,正手举刑杖,作势还要打。
赵瑗上前伸手拦在萧山身前,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面喝问,一面低头去看萧山,只见萧山的唇都已经被咬破了,他原先所带的头盔此刻也被摘了下来,头发都已经散开,多是短发,并未遮住他的脸。萧山脸色发白,眉毛拧在一起,正怒视着不远处的张浚。
张浚见赵瑗来了责问,面无惧色,走上前来对赵瑗行礼:“陛下!”
赵瑗肺都要气炸了,说出的话毫不客气:“张浚,这怎么回事?”
张浚道:“建康府统制官,路上故意拖延时日,视军令为儿戏,臣正在执行军法,还请陛下后退!”
赵瑗一指旁边那些被捆起来的两百多士兵,厉声道:“那这些人呢?又是怎么回事?张相公,你做事不要太过分!”
张浚昂然道:“这些人是萧山部属,不停号令,企图扰乱臣执行军法,抓起来以儆效尤,小惩大诫!”
赵瑗喝道:“都给朕放了!朕在建康,用此大刑,竟绕过朕私自行事,张相公你胆子大得很呐!”
张浚道:“臣是担心陛下偏袒萧山,未免有失公允。臣江北一战,皆因萧山不能即时赶到,导致未能歼灭完颜亮,我朝律例,违诏三日不出兵当斩!臣念及萧山此次有功,故从轻发落,杖一百!”
赵瑗刚想要开口怒斥张浚,却在此刻,人群中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张相公的威风不减当年啊!这么大年纪了,火气还是这么大,难道想要再次来一个阵前斩曲端吗?”
张浚听见有人提到旧事,刚想要发作,朝着说话的人看去,却不料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构。
张浚可以和任何人硬抗,却不能和这个已经退位了的太上皇硬来,只得道:“太上官家何时来的?”
赵构嘿嘿的笑了两声:“违诏三日不出兵当斩不错,但老朽却不知道官家什么时候给萧山下过这样的诏书?张相公你不是矫诏的吧?”
张浚憋着一肚子火,赵构如果是皇帝,倒是可以跟他吵两句,也能够赢得一个诤谏的名声。可他现在是太上皇,对太上皇不敬,不论从什么方面都说不过去。
张浚只得道:“臣不敢,但萧山确实延误时日,陛下在此,当由陛下公断,太上官家一路奔波疲惫不堪,还是回去歇息吧!”
赵构被张浚这么一说,劈头盖脸的骂道:“张浚,你竟敢这样同老朽说话!当年富平战败,后来又有淮西兵变,如今金人就在江北,你乱用刑罚,到底是何居心?”说毕,便转向赵瑗,道:“陛下休要信他妄言,什么击破金兵克敌制胜,根本就是拿着国家名器当做人情,好给他自己脸上贴金!陛下若不罢黜此贼,军心难平!”
张浚从未被赵构这样当面驳面子过,老脸上一时通红,随即愤然道:“既然太上官家如此说,臣无能无德,甘愿让贤!”
赵瑗快要被赵构和张浚烦死了,他一扭头又看见萧山已经昏迷了过去,不欲理会二人,对左右道:“把萧将军抬回去,找太医来!”
众人赶紧上前,将萧山七手八脚的抬了回去,又去讲绑住的那两百多名士兵松绑放了,一堆人围着萧山,将其送到房中。
这边赵构和张浚还在纠缠不休,这个说要辞官,那个说你早就该滚蛋了,赵瑗对赵构道:“太上官家先回去歇息吧!这里的事情朕自会处理。”
赵构看见张浚已经在取官帽了,忙不迭的道:“萧山千里赶回去给老朽报信,又一路护送老朽前来建康,却无端被责。官家要是还任用张浚,老朽这就过江,前去金人军中,早些干净!省的将来城破被人抓走,有失颜面!”
张浚还要说什么,赵瑗厉声喝道:“张相公,你非要陷朕于不孝之中,才肯干休吗?”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张浚也承担不起,只得转身走了。
赵瑗皱眉看着赵构:“阿爹,回去吧,众臣面前闹成这个样子,很好么?”
赵构也不再说什么话了,只是道:“你送老朽回去!”
赵瑗点头,和赵构同行,赵构一路上不住劝道:“瑗瑗,老朽听说渡江作战已有小胜,当是议和的最佳时机。”
赵瑗道:“完颜亮虎视眈眈,金人和我大宋有血海深仇,朕不能同敌人握手言欢!”
赵构道:“你看看张浚,就这样怎么打?今天萧山的教训还不够么?这还是只是开始,依老朽看,见好就收,别太过分了,省的将来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这人气量狭小,只追名利,主战的官员各个如此,若你还执迷不悔,将来必追悔莫及!”
赵瑗并未答话,见已经到了建康府衙,便说:“阿爹先回去,朕去探望一下萧山,免得他心中不快!”
赵构嘿嘿的笑了两声,在赵瑗背后道:“若再打下去,就是有十个萧山,也都没了!”
赵瑗充耳不闻,带着两名太监径直朝着萧山的住处走去。
萧山的住处,房内房外都围满了军士,见到赵瑗来了,都纷纷拉住赵瑗垂泪道:“陛下,萧将军这一顿打挨得冤枉!”
“陛下要为我等做主啊!”
“我等在金人处奋力作战,回来却得到此等待遇,实在是让人心寒!”
“陛下不可放过那个老匹夫!”
赵瑗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走到了萧山房中。
只见萧山双眼微闭,身上盖着一条薄被,被子退到腰间,身上的血迹早就被清洗干净了,脊背上却满是青紫。三四名太医围在他身边,号脉的号脉,开药的开药,还有的正在给他上药。
赵瑗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样了?”
太医上前答道:“都是些皮外伤,并未动到筋骨,静养半个月就没事了!”
赵瑗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要同萧将军说。”
几名太医也鱼贯而出,房中仅剩下萧山和赵瑗两人。赵瑗轻轻的揭开萧山的被子,看见他从臀到股,没有一处完好之处,ρi股都被打开了花。
赵瑗那手轻轻戳了一戳萧山的伤口,萧山闭着眼睛浑身一个寒噤。
赵瑗道:“别装昏迷了,快点睁眼!”
萧山便睁开眼,笑道:“陛下怎知道我在装?”
赵瑗也不回答,幽幽的看着萧山,过了一会儿问道:“还疼不疼?”
萧山用力点头,神情夸张:“快要疼死了!”赵瑗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却听萧山笑嘻嘻道:“不过你帮我上药的话,就不疼了。”
赵瑗伸手摸了摸萧山的头发:“阿猫,委屈你了。这件事情,朕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萧山挑了挑眉毛,拉住赵瑗的手:“这件事情先不管,我临出发的时候,你说过要是我得胜回来,会重重的赏赐我的,说话算话吗?”
赵瑗看见萧山还有力气说笑,只觉得心痛如绞,他用力点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不会小气!”
萧山将赵瑗的手放到唇边:“亲一下!”
赵瑗脸上微红,却还是俯□子,在萧山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萧山嘟囔道:“这就是陛下说的重重吗?君无戏言啊!”
赵瑗有些羞恼,伸手朝着萧山光溜溜且开花的ρi股上拍了一下:“这下够重了吗?”
萧山疼得哀嚎起来,赵瑗这一巴掌可不轻,他有些不太乐意:“这叫赏赐?”
赵瑗瞪了萧山一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果嫌不够重,可以再来几下!”
萧山抱着赵瑗的腰呜呜了两声:“陛下,臣知错了……”
赵瑗本来过来的时候,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担忧,但被萧山这样诨Сhā科打的一闹,心中的难过不由的减轻了几分,温言道:“别动,乖乖的躺着,我给你涂药!”
萧山就枕着赵瑗的腿,赵瑗从一旁的案头拿过太医的药,剜了一坨朝着萧山的伤处抹去,他下手很轻,但还是能够感觉到触碰到对方伤口时,对方抱着自己腰的手会不自觉的收紧。
赵瑗低声道:“我治不了你,可有人给你了一顿板子,以后不敢了吧?”
萧山没回答,过了一会儿道:“你别太难过,其实那些人下手都有分寸,不怎么疼的。”
赵瑗低低的嗯了一声,察觉到萧山抱着自己腰的手有些不老实的在乱摸,便道:“手老实点,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想什么呢?”
萧山抬头去看赵瑗,之间赵瑗神情专注的正在给自己上药,却好似不忍见到这种惨状,用牙齿咬着唇。
萧山笑道:“你都在摸我,我为什么不能摸你?”一面说,一面隔着衣服,将手缓缓的往下滑。
赵瑗有些发怒:“住手!”
萧山并不住手,反而得寸进尺的更往下了一些,低声道:“陛下,你干事不认真啊!都有反应了……”
赵瑗想要起身,但一动萧山就叫的夸张,只能坐着不动,一边忍受萧山的骚扰,一边给对方上药。
等到臀股都涂完了药,赵瑗实在是没忍住,重重的在他ρi股上用力的甩了一巴掌以泄愤,萧山这次却没有叫出声,只是愣愣的看着赵瑗。
赵瑗道:“看来你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萧山猛地拉过赵瑗,自己翻过身来:“有事……”
赵瑗闭了眼,萧山缓缓的将他的手拉到自己已经勃-起的地方,唇凑到赵瑗的耳边:“陛下是过来安慰臣子的吧?可不能只干了一半就走……”
赵瑗脸上微红,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对方勃然怒发,却不好睁眼,此刻正是白天,窗户虽然关着,但光线并不弱。
萧山见到赵瑗双目微闭,脸上嫣红,嘴唇紧抿,心中只觉得瘙痒难耐,仗着胆子道:“这可是你弄成这样的,不能不管啊!”
赵瑗的声音几不可闻:“你……背上一处好的都没有,动一动都困难,别有的没得乱想!”
萧山含着赵瑗的耳垂,开始轻轻的亲吻挑拨起来:“我喜欢被你摸……”
赵瑗的身体微微颤抖,微微睁眼,双眼中满是水汽,看的萧山当时就想把他按住,肆意妄为一番。
赵瑗用力的甩开萧山企图深入到自己裤子中的手,有些纠结为难:“不……不行……我等会还要骑马……”
萧山唔了一声,放开赵瑗,自己趴到了床上,扭过头去,这种时时刻刻会爆发,却又要时时刻刻憋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只能用力压着,不去看赵瑗会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
赵瑗以为萧山生气了,他叫了萧山一声,对方没理他。
赵瑗道:“你……要不我帮你吧……”
萧山浑身一个激灵,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回头看赵瑗,赵瑗脖子根都红了,微微咬着唇,手往萧山的下面伸去。
在被对方握住的那一刻,萧山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出来,对方很有技巧,轻捻慢挑,比自己弄的舒服多了。
萧山微微的弓起身,好让赵瑗的手动的更方便一些,他的双腿几乎跨坐在赵瑗身上,而只要一低头,就能够看见赵瑗的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萧山以这种略微奇怪的姿势和赵瑗接吻,深深的,重重的,也不再客气,打手伸到了赵瑗的衣服内,肆意的揉搓起来。
“瑗瑗,你真好!”在对方帮他手-淫的时候,萧山抱着赵瑗,将他压在床上,不住的吻着他,“我现在要感谢张都督了!”
萧山拉开赵瑗握着自己的手,伸手褪下赵瑗的裤子,对方硬挺的阳-物跳了出来,两人的东西贴到了一起,萧山伸手抓住两人的东西,上下撸动起来。
赵瑗伸手搂住萧山的脖子,不住的喘息。对方的手火热,那物和自己的摩擦之间,上面的血管脉络都能感受的到。
两人唇舌交缠,腹股间已经被渗出的液体弄得滑腻一片,萧山的手猛然加快,两人一齐射了出来,白浊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等到两人把□清理干净的时候,赵瑗发现萧山身上的棒伤创口又崩裂了,还有血在往外冒。
只得再次帮他涂好,涂到一半的时候就被萧山拉住,对方又硬了。
赵瑗皱眉:“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一次一次的不满足?”
萧山用力的点头:“只要是你,不论多少次,都不满足。瑗瑗……帮帮我,你的爱将正难受呢……”
于是创口再崩裂,三四次以后,萧山总算是老实了,但赵瑗帮他臀部上药的时候,他还是颤颤巍巍的又立了起来。
赵瑗哭丧着脸:“刚刚太医帮你上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这样?”
萧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精力,明明上一次已经觉得力气耗尽,但只要对方一碰他,他就难以自控血脉喷张。
赵瑗道:“不能再帮你了,不然你明天该一病不起了!”
萧山有些不甘心,去摸赵瑗,对方很安静,没有任何勃发的迹象。他也只能作罢,总不能老拉着赵瑗给自己打手枪,虽然这滋味比自己来要妙上百倍,可一次弄多了,恐怕下次这种要求就不能得到满足了。
萧山将自己的身体埋在床内,用脑袋枕着自己的手,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拉赵瑗了。
赵瑗便拉过薄被给萧山盖好,又帮他把头发梳理整齐。
萧山的头发因为剃过一次,时隔一个月也才能长成个板寸,萧山自己觉得没什么,他上辈子就一直是这个发型,但赵瑗却心中有些难过,抱着他的脑袋,在短短的发上轻轻吻了吻:“阿猫,别担心,会长出来的。”
萧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拉过赵瑗的手塞到自己的下巴处,用来当枕头,歪着脑袋去看赵瑗:“今晚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赵瑗去看窗外的阳光,他来的时候是正午,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内心有些纠结,过了片刻道:“我还有事情,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
萧山神色有些黯然,却没阻止,点点头道:“好!”
118、揽权
赵瑗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房间内地板上的太阳被窗户划出整齐的格子,有一格正好落在萧山的枕头,光束中有着灰尘在跳舞,对方双眼中对于自己的渴望和眷慕尚未来得及收回。赵瑗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美好,看了一会儿道:“我晚上过来看你。”
萧山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随意的趴在床上,目送赵瑗离开。
赵瑗离开萧山住处后,便径直朝着建康府衙走去,他离开萧山房间的时候脸上本来是带了笑容,但是越往建康府衙走,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坐在临时赶制的御座上,神色变得肃然威严:“传张都督来见朕!”
张浚早就听说皇帝去探望萧山去了,并且在其房中呆了一整个下午,他知道今天自己把皇帝身边的红人打了肯定要被斥责,但张浚心中丝毫不担心这一点:关于萧山被打一事他可以和赵瑗据理力争,这次的较量只要胜利了,以后自己说的话,没人敢不听——皇帝都要让我三分,更可况其它人呢?
张浚整顿衣冠,身穿绯红色的朝服,带了黑色的长脚官帽,朝着临时设的崇政殿走去。
出乎张浚意料之外的,殿中侍立的不仅仅有自己,还有其它的一些文官武将,看这架势,赵瑗是准备在众人面前好好的跟自己秋后算账?
张浚心中不以为然:一个小毛孩子怎会是自己这种纵横官场多年的老臣的对手?只要记得这次再也不要觐见秦桧这种吃里爬外的白眼狼就行。
张浚走进殿中,向赵瑗行礼:“臣见过陛下。”
赵瑗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张卿平身,朕找你来,是想要仔细的了解一下采石矶处的布置!”
这倒是完全出乎张浚的意料之外了,他根本没想到赵瑗全然不提萧山的事情,既然他不提,那自己也不用提了。
于是张浚上前一步,指着大殿中挂的地图,缓缓开始了他的叙述,从地形情况到兵力布置,都一一说了,张浚在说的时候,赵瑗便会打断他的话,提出一些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比如张浚说:率军攻打采石矶的应该是完颜亮,还有耶律元宜和其它的几名将领。
赵瑗便会问:其它几名将领是那些人?其父母妻子是什么情况?
又比如当张浚在说已经调派成闵本部前去驻守时,赵瑗就会问:副将,偏将,部将,队将分别是谁?
张浚觉得自己的话常常被打断,有些很不高兴,但对方是皇帝,自己只能忍着,等到张浚说完,赵瑗先是对其夸奖了一番,忽然话锋一转,道:“朕听说大部分战报,都是直接送都督府?从明天开始,无论大小,都送到朕这里来,朕要亲自过目处理。”口气不容辩驳,完全不给张浚任何反对的机会。
但张浚还是抓住赵瑗说话停顿的空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陛下日理万机,有些过于细节的地方,臣处理就够了。
赵瑗缓缓的扭头,盯着张浚的双眼,并没有开口,这个动作让张浚有点猜不透皇帝的心思,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往日赵构当皇帝的时候都是如此,况且皇帝事情的确很多,一些小事情也不用拿来烦他。
赵瑗足足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道:“朕御驾亲征,并不是做做样子。初一登基便遇到完颜亮南侵,说是危机,也是个好的锻炼机会,让朕可以多多的接触战事,为将来的北伐做准备。以后不论什么事情,只要是调派人数超过五百,务必要先向朕汇报。”他的这个要求,势必会把他搞的更加忙碌,但这也是一个将大权揽在手中的机会,而不是让下面的人看着自己新登基便存了轻视之心。
张浚觉得皇帝有些多事,但赵瑗并未就此罢手,接着道:“凡是六品以上的武官,奖赏或惩罚,也必须报与朕知,经宰执商议后下旨处理,以正视听。任何人不得自私做主。”
张浚微微张口,还没说话,便听见赵瑗口气严厉:“就如今日萧山的事情,他犯了错,当依照圣旨从事,无圣旨任何人不得任意妄为!如今正在朝廷用兵之际,外临大敌,此等事情更要慎重处理,以免酿成祸事。”
张浚觉得有些用力用不到地方的感觉,赵瑗完全没有去跟他纠缠对于萧山问题的处理对错,反而是将矛头指向他私自处理的事情上,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张浚躬身道:“臣知错了。萧将军被打一事,臣也觉得略有不妥,不过当时一心想要严肃军纪,并未考虑……”
赵瑗和颜悦色道:“朕并未说过张相公处理有何不妥,他私自逗留,本就该罚。只是以后若有类似的事情,需请圣旨方可施行!”
张浚觉得这个新皇帝不是太好对付,往日在赵构手下办事的时候,多半是自己一坚持一强硬,赵构就会屈服,先斩后奏也没什么。但现在,他抬头去看赵瑗的神色,赵瑗脸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张浚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就到这里吧,张相公,把近日的战报全部送到这里来,朕要细细查看,了解情况。”
众人鱼贯而出,片刻之后张浚便带着两个卫兵返回,抱来了重重两堆战报,放到了赵瑗面前。
赵瑗也没多说话,示意卫兵将东西放下,张浚走出门外的时候,他提拔起来的御史王十朋赶上来上道:“张都督,陛下似乎对你很不满的样子,恐怕不是太妙啊!”
张浚看了远处还亮着灯的赵瑗办公住所一眼,微微笑了笑,道:“不满也不敢拿我怎样,新帝登基风头正盛,等看战报日夜看的眼花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事事亲为,必然会放权给人的。”
赵瑗一一的翻看各处上来的战报,深深的觉得有些头疼。一天便有这两座小山这么多,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看完的,强撑着看完的话,一天也别想做其它的事情了。
赵瑗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太监:“去把这些战报抬到萧山处!”
甘昪愣了一愣,但也不敢多问,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将战报装在竹筐中,抬了出去。
萧山今天劳累之极,赵瑗一走他就睡着了,对方说的今天晚上回来看他的事情也没当真,正睡的香的时候,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不大一会儿,自己房中就堆了两筐战报。萧山勉强起身,问道:“甘大人,这是?”
甘昪尚未回答,门外赵瑗的声音便响起:“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情要和萧统制商量。”
太监们在腹中暗暗的猜测,赵瑗已经站到了萧山房中。
萧山有些吃惊的看着赵瑗:“陛下这是?”他伸手指了指堆在自己床前的两筐东西。
赵瑗道:“朕说了今晚要过来看你的,事情多办不完,干脆搬过来干。”
赵瑗一面说,便一面在萧山的床头坐下,自己去将房中的油灯灯芯挑了挑,认真的看战报。
萧山就趴在赵瑗的大腿上趁机吃点豆腐。
赵瑗也没过多的在意萧山的逾越行为,对方太过分的时候,他便伸手打:“老实点!”
萧山看到赵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战报却只看了一小半,便忍不住道:“这些东西陛下要亲自看,一夜也看不完,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赵瑗嗯了一声,继续翻战报,偶尔开口询问:“李阳是什么人?”
萧山道:“是镇江府统制邵宏渊属下金胜部将手下的一个队将,陛下怎么连他也要过问。”
赵瑗道:“今天干了一件蠢事,现在心里正懊悔呢,别问了。”
萧山当然不肯放弃,追着问,赵瑗便将今天自己对张浚提的要求说了一遍,最后无奈的摇头:“我看这些东西,张相公也不见得都看了,没想到有这么多。”
萧山笑嘻嘻的道:“陛下想要亲自过问还不容易,臣有个简单的办法。这东西一个人哪里看得完,每日的战报送到陛下这里来,命人照着抄录两份,发给下面的人。到时候随便抽查不就行了?”
赵瑗道:“朕是担心,有些事情会疏漏过去。”
萧山忍着疼从床上爬起来,去帮赵瑗翻战报,草草看了一眼就分堆放好。
赵瑗便明白萧山的意思了,金人消息的放一边,自己人交战的放一边,粮草问题放一边,军队内部问题的又放一边。枢密使有四五个之多,分别来看,自己抽查就好。既方便互相之间讨论问题,也方便万一哪里出了问题,只要到时候找负责的人就好,免得向以前那样权责不明,出了事情互相推诿。
两人很快就把东西分门别类的弄好了,金人消息和己方军事动态并不算太多,赵瑗便按照日子挑最近的看。
萧山枕在赵瑗的腿上,见到他舔唇的时候,就给他喂水喝。瞧见赵瑗拿战报凑近油灯的时候,就伸手去把油灯灯芯挑亮。
一个时辰不到,赵瑗便将自己想看的要紧东西看完了,至于稍微后一点的粮草和军队内部纷争吵架则丢到了一边。他看战报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又多累,此刻东西一看完,就两眼有点冒金星,本想靠着床头眯眼睛歇一会,没想到一闭眼睛就睡了过去。
萧山微微抬头,看见赵瑗脸色有些发白,靠着自己的床头,双眸紧闭,唇角也耷拉着。萧山伸手去摸赵瑗身上,发现他似乎又瘦了一些,有点心疼。
当皇帝的好处半点没享受到,反而烦恼操心全都尝了。
他忍着自己身上的疼,去把赵瑗的靴子脱了,去将他的身体放平,使他能够睡的更舒服一点。
赵瑗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抱自己,平时他早就惊醒了,但现在在萧山房中,心想大不了给他吃点豆腐,还是满足睡眠要紧。
但萧山并没有去吃赵瑗的豆腐,反而是将自己的小床都让给了他,自己起身跪坐在床边,看了睡梦中的赵瑗半晌,轻轻的在他的唇角吻了一吻。
赵瑗猛的睁眼,眼中还有着一丝茫然,却并没有躲避萧山的吻,反而是微微的张开唇迎接着。
但这个动作只是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马上便成了别的,赵瑗用力的将萧山推开,从床上坐起,眼中尽是清明:“不早了,朕要回去了。你不用太操心,好好养伤。”
然而一句话未完,忽然听见门外有人通传:“陛下,不好了,打起来了!”
赵瑗一愣,微微蹙眉,根据刚刚自己看的战报来说,并没有激烈到半夜都要打仗的地步。他心中也不怎么慌张,声音平稳:“进来,出了什么事情?”
走进来的是主管粮草的户部尚书陈俊卿,他前去建康府府衙找赵瑗,听说皇帝半夜居然在臣子的房中,心中已然觉得有些不妥,此刻进门,便看见赵瑗坐在萧山床边,靴子也没穿,光着脚。而萧山则跪坐在床上,上身□,薄被滑到腰部,下面估计也是□。
陈俊卿在赵瑗当皇子的时候,在他府上当过一段时间的王府教习官,曾经听说赵瑗和萧山关系很好,但如今这架势看来,恐怕不单单是“很好”两个字能够形容的。皇帝半夜在一个浑身□的臣子的床上,萧山这家伙看起来虽然不像有姿色媚上的,可眼前的情形是——萧山这五大三粗的将领在勾引皇帝?而自己打扰了皇帝正准备提枪上阵的雅兴?
119、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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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卿暗自琢磨明天该上表劝谏此事,但现在却管不了这些,因为有更紧急的事情在等着他。
赵瑗看到陈俊卿的眼神,就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尽量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什么事情?哪里什么人打起来了?”
陈俊卿就站在门口,并不进来,躬身道:“池州都统制李显忠所部昨日进驻建康城中,因为粮草缺少,和邵统制手下的副将周宏发生冲突,双方为了抢粮草各不相让,士兵在外面打起来了,臣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十多个,伤了上百人了。”
赵瑗心中一惊,因为近日调动大批兵力聚集健康一带,粮草笨啦就不够用,前两天他已经叮嘱过张浚主意此事,就是怕因为这个事情各处部队起冲突,当时张浚胸脯拍的响亮保证说不会出事,但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因为这个事情自己内部先内讧了起来。这事情可大可小,但如果粮草一时分配处置不公,势必会引起更多的将领有样学样,别说去打完颜亮,就是自己人为了抢粮草分配也能白耗一半去!
赵瑗心中虽然十分恼火和不安,但脸上并未显露出来,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知道了,你先去找张相公,让他前去安抚双方,朕随后就到!”
陈俊卿见皇帝居然没有马上跟自己走,便十分不满的瞪了萧山一眼,退了出去。
等到陈俊卿一走,房中只剩下萧山时,赵瑗也绷不住了,一张脸前一刻还白如美玉,下一秒就立刻成了煮熟的龙虾,连脖子根处都是通红,赵瑗亦十分不满的瞪了萧山一眼,弯腰去穿自己的靴子。
萧山见到赵瑗弯腰,完美的曲线尽数呈现在自己面前,想起当日的销魂,不觉魂飞天外。直等到赵瑗靴子都穿好了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萧山才回神过来,赶紧在床上找自己的衣服,胡乱裹了一裹。赵瑗皱眉道:“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跟着去干嘛?”
萧山已经在忍着疼穿外套了,他赤脚走在地上去拿自己的腰带,每一步都有些哆嗦,赵瑗看不过去伸手去把萧山的腰带从衣柜上拿了下来,帮他把里衣整理好,发现对方的裤带也没系,又伸手去帮他系裤带。
萧山低头看赵瑗帮自己整理衣衫,觉得十分享受,心神荡漾不能自已。
赵瑗一边动手,一边骂道:“这都能兴奋,我看你干脆也别叫阿猫了,改名公狗得了!”萧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支帐篷了,马上转移话题:“那个,周宏和我有些交情,他前来建康府讨要粮草,现在出了事,我去或许能够劝说一二。”
赵瑗这才想起来萧山当年去宣城剿匪回来的路上,曾经和周宏、金胜还有虞允文四人结拜过,他去倒是能够化解矛盾,便也没再多阻止,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个“好”字,给他扎上腰带。
萧山弯腰准备穿鞋子,但一弯腰背部的创口就被挣的生疼,他尝试着弯了两下,都没成功,赵瑗便蹲□道:“抬起脚,我帮你穿!”
萧山可不敢喊皇帝蹲在自己面前给自己穿鞋子,便推脱道:“我自己来就行了,哪里能让你干这些呢?”
赵瑗皱眉道:“你磨叽什么,晚去一会儿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情!”
萧山心中天人交战,赵瑗蹲下他就会想到那方面的事情,特别是对方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他,更弄得萧山心中意淫不能自抑,赵瑗正在帮他套靴子的时候,门忽的被人一下子撞开,史浩闯了进来。
萧山和赵瑗都是同时一呆,史浩也呆住了,但马上反应过来,呵斥道:“萧统制,你做什么!”
赵瑗道:“朕的东西掉了,捡东西。”他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褪了下来放在地上。
史浩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瞪了萧山一眼,将赵瑗扶起,严厉的斥责萧山:“岂能让陛下弯腰捡东西,你是死人吗?”
萧山赶紧蹲下给赵瑗捡他刚刚丢到自己脚下的玉扳指,赵瑗注意到萧山的肩膀因为这个动作在疼得微微发抖,额头上也冒出汗珠,心疼不已,却不好再去帮他了。
萧山将玉扳指双手奉到赵瑗面前:“臣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赵瑗嗯了一声,接过玉扳指,转身出去道:“朕在外面等你。”
萧山躬身目送赵瑗出去,又自己哆哆嗦嗦的穿另外一只靴子。
门外史浩对赵瑗尊尊教诲:“陛下,君臣之礼不可废,虽是小事,却也不可以天子之尊,在臣子面前躬身屈膝。”
赵瑗胡乱敷衍:“朕知道,萧山受伤行动不便,故此偶尔为之,下不为例。”
史浩还要继续劝谏,赵瑗见他张口便马上抢先一步转移话题:“史卿家来有什么急事?”
史浩道:“李显忠部和周宏所部因为粮草一事起了冲突,特赶来禀报。”
赵瑗点了点头,和史浩扯别的事情,两人在门外等了片刻,萧山终于衣冠整齐的出来了,走路的时候神情有些扭曲。
赵瑗注意到他所穿的袍子最上面的系带被系了个死疙瘩,等到三人带着一群人朝着出事的城南赶去,周围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赵瑗在马背上低身对萧山附耳道:“刚刚蹭我身上动手动脚的时候没见手这么笨。”
萧山茫然不知所指,赵瑗瞪了他一眼:“外袍最后一根带子,是死疙瘩!”
赵瑗骑马萧山走路,本来行动就很困难,萧山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ρi股又裂开了一次,这个时候就满头大汗的忍着疼和自己衣服上的死疙瘩纠缠。
一行人来到城南的时候,已经是乱成一片,原本捆好的干草此刻被散了一地,一袋袋的粮食丢在粮库四周,还有不少袋子被扯落了口子,白花花的大米混在泥土里面,更不用提一些面粉了,基本上已经没用了。
两边的军士各持火把,李显忠和周宏相互对峙,看着手下的人殴斗抢东西也不制止。
赵瑗一见到这幅场景,心中就火冒三丈,一挥手,殿前司的禁军即刻出动,将两边人马隔离开来,赵瑗缓缓策马走到中间的隔离带内,厉声道:“这怎么回事?”
李显忠和周宏见赵瑗来了,赶紧上前一步行礼,周宏首先道:“启禀陛下,这是分给我镇江府的粮草,李将军非要来抢!我等只是保护自己的口粮而已。”
李显忠不甘落后,道:“启禀陛下,这批粮草曾经在他镇江府过的时候,被金人拦截了去,是我部死了十多个兄弟才夺回来的,明明只有五千担,他却非说有一万担,请陛下明鉴。”
赵瑗皱眉,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这两人分辨公道,只是下令:“此事明日再说,先派人将粮草收拾整齐收入库中。周将军属镇江府,让镇江府统制邵宏渊前来见朕!”
李显忠是成名多年的老将,周宏却不过是个六品武将而已,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而周宏的上司邵宏渊则和李显忠是同一时期的将领,不相上下,到时候不论责罚谁,双方也不至于太过不满。
由于赵瑗的到来,一场抢粮食的冲突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两位将领也各回各处,赵瑗给萧山使了个眼色,萧山便朝着周宏走去,跟他一同回营,顺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宏走了一路,便跟萧山抱怨了一路:萧老弟你现在圣宠正浓,又驻守天子脚下,自然没人敢卡你的粮草,但哥哥这个常年不受待见的就倒霉了。朝廷说好的三万担粮食,各处盘剥,到手的只有一万担不说,遇到友军还要被抢走。你是我们镇江府出来的人,这事儿上可要帮着老队伍说话。
萧山安慰了周宏几句,忽然问道:“一万担粮食也够吃了,也不至于跑来弄得出人命吧?”
周宏朝着萧山炸了眨眼,意味深长的道:“够那些当兵的吃倒是不错,可是不够我们吃啊!”
萧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准备将这些克扣下来的粮草拿去市面上卖掉好赚钱,平常这些将领发财的机会不多,但是到了战时,克扣粮草的,克扣俸禄的,克扣朝廷激赏的,累积下来能够发一笔不小的财,李显忠此举显然是挡了周宏的财路。
萧山试探道:“是邵统制派你来抢的?”
周宏嘿嘿一笑,拍着萧山的肩膀:“兄弟你不是明知故问吗?邵统制不开口,我这个六品武将,怎么敢去惹李相公?”
萧山点了点头,了然于胸,和周宏又说了两句后便借口告辞,径直朝着赵瑗所在的建康府衙走去。
其余官员尚在处理粮草殴斗等善后事宜,赵瑗处并没旁人,仅有两名太监在侧。赵瑗见萧山来了,便将两名太监赶了出去,问道:“你觉得,今天这事儿怎么处理比较好?”
萧山道:“陛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是么?不然刚刚不会让臣前去问周宏。”
赵瑗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心里的确已经有了想法,但下不定决心。”
萧山道:“不论陛下怎么决定,臣都支持。”
赵瑗坐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心中一直在权衡利弊。这次大战,引发的以前不怎么突出的问题,渐渐浮上了水面。文臣百官就不用说了,军中粮饷的贪污亏空,则是重中之重。平时无事的时候,将领吃空饷,贪粮草虽也有害,但并不如战时害处这样大,现在打量军队抵达长江沿线驻防,这个问题就日益的凸显了出来。特别是在这种军士人数日益增多,国库空虚,粮食奇缺的时候,大部分将领依旧按照惯例贪污军饷,借此发财。
此次李显忠和邵宏渊两部因为粮草的事情发生矛盾,处理起来可大可小,往小了去,双方安抚平息了就行,往大了去,可以借题发挥,肃查军中空饷贪污现象。
虽然不可能完全杜绝全国上下的这种事情,但趁机发难,查明各处军部人数,吃空饷的情况倒是能够一举消除。
只不过这种现象存在多年,牵涉人数众多,如果真要彻查,势必会引起大批将领不满,完颜亮就在对岸,如果他趁机挑拨拉拢的话,会很麻烦。但如果放过这个机会,完颜亮也在对岸,这样的军队很难在战时拼死用命,更多的士兵选择的是逃溃。
萧山所部作战勇猛,不单单是他平时训练有素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从不克扣士兵粮饷,朝廷的赏赐能够完全到位的原因。
不论怎么做,都会有一定的风险,赵瑗有些难以抉择。
萧山见赵瑗半晌都不说话,忽然道:“陛下,你相信一支军队缺吃少穿却能够远征万里却不溃散么?”
赵瑗想也不想就摇头:“不相信。”
萧山道:“那支军队因为某些原因,必须远征万里,翻过夹金山,走过荒无人烟的草地,前面有敌人围堵,后面有敌人追缴,每个人只有口粮,没有俸禄,但作战从来勇猛,决没有人怕死胆怯。”
赵瑗笑道:“编故事编个靠谱点的。”
萧山道:“臣从不妄言。坚定的信念是支持这支军队的一个原因,现在完颜亮南侵,我军为了保卫国土,夺回旧疆,这就是一个极好的信念。而其不至溃散且越战越勇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军中财务透明,官兵一致,没吃的大家一起没吃的,士兵对长官绝无怨言,觉得是为了自己的信念在奋斗,所以甘愿饿肚子也要达成信念。如今完颜亮来势虽然凶猛,但大多不过是签军,真正的精锐不过八千人,若是我军过江交战或许会有些困难,但依凭长江天险,一定可以与之相抗。不必担心某些手段过于激烈而丢掉长江。这次的事情是个好机会,哪怕有些损失,也会将内部整顿一翻,风气清明。若是陛下只想守住长江,大可不必动干戈。但若是想要北伐成功,却来不得半点侥幸和冒险,清肃内部的事情迟早都要做,晚不如早。”
赵瑗沉吟不语,他心中也在权衡。
萧山也不再多说话,静静的站在他身边。
殿中的蜡烛一点点的变短,最后终于燃尽,赵瑗就坐在黑暗之中。
等到第一缕光线通过厅堂中的窗户射入房中时,赵瑗豁然起身:“朕不甘偏安一隅,誓必北伐,夺回旧疆!”
120、整肃
等到第一缕光线通过厅堂中的窗户射入房中时,赵瑗豁然起身:“朕不甘偏安一隅,誓必北伐,夺回旧疆!”
萧山便知道赵瑗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具体操作的事情不用再多说,赵瑗自会派人去办。
萧山躬身行礼:“既如此,那臣先行告退。”
赵瑗点头:“好,你下去吧!”
第二天的朝会萧山没有参加,他一夜没睡,身上又被张浚打的厉害,上午的时候就在自己房中补眠。
然而当天朝会上发生的事情,晚上的时候就传到了萧山的耳朵中。
赵瑗先是召集宰相枢密议事,大殿门关着,没人知道赵瑗说了些什么,只是听到殿中争吵不断,从清晨一直吵到下午,殿门才开。随即圣旨便下来了,赵瑗挑选了十名御史,五人一组,前去李显忠和邵宏渊部调查粮草一事。而建康城的兵丁,兵饷和粮草一事,则以陈俊卿为首,宰执亲自过问。
依旧是甘昪前来偷偷把这个消息送给萧山的,并且还对萧山道:“萧统制,你是不知道,今天朝议正好是奴婢当差在一旁侍奉,陛下说要查军饷的时候,张相公矛头直指你呢!”
萧山道:“我不怕他来查。”
甘昪神秘兮兮的靠近萧山的耳朵:“他哪里是说你吃空饷?是说你昨日整天和陛下在一起,妄进谗言,媚上惑主,要动摇我宋军根本,是个奸佞之徒,要驱除朝中永不录用。”
萧山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一整夜都和赵瑗呆在殿中的事情肯定会被人知道,别的不说,起居郎就不会忘记记录。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张浚竟然会这样攻击自己。
萧山道:“不怕他说。”
甘昪笑了笑,道:“当时的情况精彩极了,张相公说,他不能和此等奸佞同朝共事,若陛下不将你驱除朝廷,他就要辞官归田。”
萧山心中腹诽:这帮文官怎么整天就会这一套?都没有些新鲜的花样,只是不知道赵瑗什么反应。
甘昪笑道:“陛下当即勃然大怒,将张相公狠狠的骂了一顿!”萧山愕然:“那他一定走了……可不能让他走!”
甘昪对着萧山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陛下说,如今国难当头,身为朝廷命官,被骂两句就要辞官威胁,根本不是什么有骨气的忠直之臣,简直就是金贼帮凶,和汉奸卖国贼无异,从此往后,任何人除非遭御史弹劾,不得提出辞官,引咎辞职也不行,当由陛下着众臣商议,论罪处罚,自己只能认错,等待上面处理结果,不能够稍不顺心就丢帽子不干。”
萧山这才放下心来,张浚本就是以辞官为威胁,赵瑗强硬根本不吃这一套,非但不吃这一套,还严令以后不准再来这一套,张浚自然是不肯走的。
看来赵瑗想了一夜,是决心雷霆手段了。
只不过,萧山上下打量了一翻甘昪,这消息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够四处传播的吧?这个太监似乎有些不太遵守做太监的本分,看样子有点想往童贯刘瑾之类的方向靠啊。
甘昪却不知道萧山在想什么,只是笑道:“奴婢跟了陛下十几年,从未见过陛下今日这样严厉过,萧将军功不可没啊。”
萧山知道甘昪在想什么,很显然对方是想跟自己拉近关系,才过来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本来对方给自己送了消息,应该重礼感谢的,不过他转念一想,便对甘昪笑道:“多谢甘大人相告,本该重谢,只不过现在我也正处风头浪尖,不太方便,只有日后重谢了。”
甘昪笑道:“萧将军说哪里话来着,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将军在陛下面前帮着说两句好话,就已经感激将军不尽了。你我内外相援,才能更好的伺候陛下不是?”
萧山笑着答应了,将甘昪送出房中,眉头却渐渐的拧到了一起,最后微微的叹了口气:自己要被奸佞拉入伙了么?
第二天的时候赵瑗前来探望萧山,谈话之间,那天朝议的事情也从赵瑗口中知道了,不过两个人说出来的重点略有不同,甘昪侧重赵瑗如何痛斥张浚,张浚最后又怎么灰头土脸的向皇帝认错。而赵瑗则侧重的是朝中几位众臣,竟有一半反对此事,自己如何费口舌去说动他们。
萧山道:“陛下这些事情,臣早就知道了。”
赵瑗略微吃惊:“你如何得知的?”
萧山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是甘昪当天过来告诉我的。”他想以此来探测赵瑗的态度,本以为赵瑗听了这话后会警觉,但不料赵瑗只是笑着道:“他跟了我多年,倒是会见风使舵,脑筋转的挺快。”看样子甘昪这个马屁正拍到了赵瑗的心口上,让他舒服的很。
萧山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鼓励赵瑗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动摇,一定要坚持到底。
半个月后,得来的结果让赵瑗都觉得心惊。
查了三处地方,建康,镇江和李显忠部。除了萧山镇守的建康并没有吃空饷的情况外,另外两处的实际兵力,竟然比报上来少一半!非但如此,御史上报自己前去各部清查的时候,都遭到了各处将领的软底硬抗,这件事情的阻力非同一般。这些地方还是历来朝廷比较重视的地方,更别提其它地方的驻军了。
查出来了,怎么处理又是一个难题。罚不责众,不可能全部处理的。
赵瑗有些愤怒:“朕总算是知道,历年来养兵,都养到哪里去了!”萧山去拍了拍赵瑗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只是问道:“那李宏二人的粮草之争呢?”
赵瑗想了想道:“有多少人,给多少粮草,本就不多,哪里经得起那些人拿了朝廷的粮草又去倒卖?”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后,赵瑗问道:“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这些天忙,也没来得及看,趴过去让朕看看。”
萧山嘻嘻笑道:“你似乎也有过伤,先给我看了,我再给你看。”
赵瑗脸上一红,当然知道萧山说的自己的伤是哪里的伤,都陈年旧事了还要拿出来翻腾,不免有些讷讷的,他当然不肯在萧山面前主动脱裤子,自然也看不到萧山身上的情况了。
两人又闲扯了两句,赵瑗便起身离开,回去召集朝中官员,商议具体怎么处理两部争粮草的事情。
大多数人都赞同有多少发多少,唯有史浩担忧道:“臣所担心的,是发下去的粮草少了,又被将领克扣的话,恐怕会引起骚乱。”
不过他的这个意见并没有引起众人的重视,张浚就率先否定:“此一举可缓解国库压力,正是上策。”
然而这个上策还是出了问题,李显忠知道皇帝来查,倒是严令手下将领不可乱来,再次发下来的粮草也在风口浪尖上,不敢克扣,照实发了下去。邵宏渊所部则有些不同了,周宏对底下将领道:“此刻入冬,天气寒冷,百姓都坐在火炉前取暖,好不痛快,我等为朝廷受苦受寒,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都说皇帝不差饿兵,现在可是饿得很呐!”
结果就是镇江府的军士所得的俸禄又少了一半,军士不满,鼓噪闹事,纸包不住火,不过三天就传到了赵瑗的耳中。
赵瑗正在发愁罚不责众,想要拿人立个榜样,邵宏渊部却偏偏碰到了刀口上,赵瑗大怒,邵宏渊赶紧把周宏丢出来当靶子。
在讨论如何处理周宏的时候,有的说斩首,有的说鞭笞流放,就在讨论的万分激烈的时候,前线传来战报,完颜亮趁着初冬浓雾,在长江上游的采石矶,成功渡江,不过三日就能兵临建康。
福无双降祸不单行,紧跟着完颜亮渡江成功的消息的,是周宏带人过江投奔金人,将镇江沿线的兵力布置献给完颜亮的消息。
所有的矛头,在这一刻,终于指向始作俑者——萧山。
虽然没有人明确说过清查空饷一事是萧山的建议,但朝中几个重臣都心知肚明,特别是张浚更是命御史对萧山展开了一系列的弹劾攻击,让他为周宏的投敌负责,官面上的理由是周宏是萧山的结义兄弟,两人必然密谋叛逆。
按照惯例,被御史弹劾的官员当主动提出辞呈,但自从那天赵瑗借用张浚辞官一事发作后,事情便又起了一点变化。
萧山在朝堂上跪下请命:“臣请陛下,允许臣帅兵夺回采石矶,亲手擒获叛贼。”
此一战和往常又不同,往日输了也就输了,可这一次,如果输了,萧山将会非常麻烦,他需要胜利,而且是——漂亮的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