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李天衡惊奇地问。

“玉弓，还有小米。我们可是一对一地和他打。”小卢存心泄露一点秘密，好让李天衡做她的传声筒，以免日后卧龙山庄来找她寻仇。

“哦？不是说玉弓不会武艺么？”李天衡问。他觉得受到宛若母女的骗了。她们明明对他说玉弓身患绝脉不能练武。

“原来是不会，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就会了。而且比你我还厉害。”小卢寻机刺激一下李天衡的痛处。她知道尽管李天衡已经决定与宛若分手，但他对玉弓的余恨未消。现在他又对小卢对玉弓有好感而产生一种嫉妒，这种嫉妒非但不能激发他潜在的豪情，反而会增加他自惭形秽的­阴­影。小卢每天都要对他进行一番神经战。这是她自选的课题。虽然她离开了太阳生，但她已具有独立地为自己安排作业的能力。她自己­精­神要保持紧张，也要让他人­精­神紧张，以防止让他一次两次，他就做大起来。她要摧毁他的自尊，让他服服帖帖地做她的工具而不是情人。她的棋子已经摆到了他灵魂深处自私的角落。

“天衡，咱们一道在海上旅行多么有趣，还有什么比婴儿在摇篮中更舒适的呢？你瞧，风轻轻地吹，将帆吹得鼓鼓的。”她突然变得懒洋洋的，显示出一种倦怠的美。

李天衡如奉纶音，脸上咧咧地笑了。他的紧张得到了松弛。他感到友爱的温暖。风多么清爽，太阳多么明亮。李天衡在一张一弛中心里充满了阳光。

忽然，小卢头一歪，眉头微蹙，张开杏子般的小口做出要呕吐的姿势。

“怎么啦？”李天衡焦急地问。

“有点晕船。”小卢有气无力地娇喘道：“水，我要点水。”

李天衡飞快钻下船舱，水拿来了。他跪在小卢身边小心地侍候。能侍候心爱的女人是男人的福气。

小卢心里暗暗好笑。她要让他服侍一下。培养他尊她爱她的习惯，这样，在紧要关头，他就会舍命保护她，甚至会无故为她去杀人。

两天过去了。船终于驶到了一块铁青的岛屿。岛上高山列嶂横飞，蓄势临海，山如行龙，石如飞鲸，端的是一处海中险隘。她俩换乘一只阔头仔（一种小船），钻进海边的一条石缝，来到一座石厅里。石厅是一座天然石洞，厅上的缝隙­射­进阳光，显得通风明亮。厅前有一座石阶，通向一座虎皮交椅。厅上虽然明亮，但两旁仍然点着两只牛油火烛，人影一闪一闪的，显得很是诡秘。台阶两旁站着两排彪形大汉。主人让他俩等了一会儿，然后从虎皮交椅背后踱出来，他坐到虎皮交椅上轻轻地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小卢和李天衡这才看到他戴着貂皮小帽，银须白发，眼眶凹陷，肥硕的鼻子和傲岸的­唇­形显示出主宰一切的威势。只是他右边的袖子Сhā在腰带里，好像少了一只胳膊，他就是老疯子所说的海蜈蚣。

“我们奉泉州少林寺布朗之托前来送一封信。”小卢双手捧上信，立即有一股吸力使信冉冉升起，信在空中自己展开让海蜈蚣阅读。小卢见海蜈蚣的姿势和气势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心里暗暗叫道，又是一个惊人的高手。

海蜈蚣和颜悦­色­对小卢和李天衡说：“你们不辞风波险恶前来送信，我该好好感谢你们。除了这封信以外他还有什么交代？”

“没有。”小卢答。

“好。”海蜈蚣轻描淡写地揿下座椅上的开关，“轰”地一声，小卢和李天衡站立脚下的土地裂开，一股强大的压力将两人压下深坑。两人落下深坑还觉得海蜈蚣的气场像波浪一叠一叠地涌来。同时“轰”地一声，地面又合拢了。水钻心的冷，深坑中一团漆黑，恐怖之中又带着几分诡秘，空气中散发着海水的腥味。

当危险降临到一般人的时候，人们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放弃一切，坐在失望中伤心。但练武的人却不然。他们面临危险的时候，首先就是调动全身的力量来求得生存。小卢一落进水中，立即受到尖牙利嘴的攻击。小卢伸手摸去，触及到一排利剑一般的牙齿。是鲨鱼群。小卢本能地运起神功在水中环绕周身斩劈。过了一会儿，攻击减弱了。原来小卢杀死了一些鲨鱼，死鱼暂时填饱了饿鲨的胃口。可是她知道，过一会儿，它们会发起第二轮攻击。

“天衡，天衡。”小卢轻声呼唤同伴。此刻她深深地感到寂寞的可怕，特别是在黑咕隆咚的冷水中，周围有一群吃人的鲨鱼。这可不像在宴会上吃鱼翅大席那么舒爽。

“小卢，小卢你没事吧？”黑暗中传来李天衡的声音。

“小卢循声摸到李天衡，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通过手上的神经，两人都感到对方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鲨鱼暂时吃了同伴的尸体退去了，可是等会儿它们还会卷土重来。这种情况不知要怎么对付下去，早晚我们要累死。”小卢害怕地说。

“别怕。能杀退一阵是一阵。最终我的尸体还能减弱一场对你的攻击。”李天衡坚定地说。他体会到小卢的害怕。多日来他一直处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下，现在这条绷紧的弦断了，他不必再害怕小卢了，而是小卢需要他来保护她，这激起了他男子汉的万丈豪情。

“别这么说！”小卢用手捂住李天衡的口说：“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还怎么活得下去。”这次他说的是真话。

李天衡闻言大喜过望，他真想就此拥抱住她，对他吐露男子汉的豪言壮语。他的手不自觉地动到了小卢的身体。

小卢全身像触了电一般，头脑中掠过一丝在绝望中及时行乐的念头，但这念头立即被理智压了下去。她拨开了他的手说：“我们要先查看这里的情况。你我分头顺着墙壁检查过去，不时要发声联络。”

李天衡立即答应。他俩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贴在墙壁上爬离水面，分头探寻去了。

不久，他俩又碰头了。原来这水牢很大，两人怕各自走远了到时聚不到一起。于是决定两人一起探路。探了半天毫无希望。两人又商量或许钻到水里会有出路。可是一想到要重新下到冰冷而又充满尖牙利嘴的鲨鱼群中，不由得使两人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下。”小卢果断下了决心。

两人无声无息地将身体降下水面。立刻就有鲨鱼群向他俩攻击过来。事实上，水下根本容不得他们窥探。水下有成群结队的凶猛的鲨鱼。它们是一堆饥饿的魔鬼。小卢和李天衡各自将功夫运到巅峰，杀死了不少鲨鱼。和前次一样，这些流血的尸体有填饱了同伴的肚子。这时要是有光亮的话，他们必定头发蓬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上和手脚都留下了鲨鱼的齿痕，伤口浸在咸的海水里十分难受，神情十分狼狈。他们边斗边退，心想今天要葬身鱼腹了。忽然，她们进入一块平静的水域。这里没有鲨鱼。她俩停下来休息片刻。休息后还是没有鲨鱼扑来。她俩觉得奇怪，便欲潜水查看底下有什么秘密。

两人潜到水底，忽然两人同时冒泡，气一用尽，只好浮上水面。

“好险！”小卢钻出水面第一句话就是“好险。”李天衡也随声附和道：“好大的一条鱼。”

“怪不得鲨鱼不敢来。这是条什么鱼？至少我们在它身边能躲避鲨鱼的攻击。”小卢喃喃地像是在问李天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决心弄清楚这条鱼的情况。她再次屏息钻进水里。那条鱼并不怎样游动。所以小卢从鱼尾摸到鱼头，终于摸到了穿在鱼嘴和鱼鳍上的铁链。原来它被锁在这里。那条鱼似乎对她很友善，它用身体蹭了蹭小卢，便钻到水底，一会儿它浮上来，嘴里咬着一根硬硬的东西递给小卢。小卢一触手便知是一柄剑。她轻轻摸了一下剑茎，心中暗自庆幸幸亏鱼递过来的是剑柄，否则在黑暗中握到剑刃，五根指头立即报销。小卢明白了这是一只通灵的大鱼。它送给她这把利刃，是要她帮助它解除锁链。小卢握剑朝铁链用力削去，剑好像削到泥上，只有一种软软的感觉。

这是一把宝剑，小卢心里一阵狂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宝剑又有什么用？她正在凝思之际，那条鱼挣脱了锁链，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小卢的手腕，剑又落到水底了。难道它要恩将仇报？小卢大吃一惊。只见鱼转身潜入水底，回来时又将剑柄递到她手里。原来它是要教她剑术。小卢一阵狂喜，她踩水跃出水面。

“怎么啦？”李天衡关心地问：“你这次下去这么久好让人担心哦。”

“没事。我这次要下去很久，你千万不要下来，要在上面保护我啊。如果下来，我就不理你啦。”小卢怕他知道鱼的事情，先发话将他钉在上面。然后她又潜入水下和大鱼练起剑术来。

小卢运起太阳神功，身剑合一，绷成一条直线朝大鱼刺去。大鱼一晃头含住了她的手。小卢的剑落到了水底。小卢拾起剑挽起剑花，在水下舞得海水沸腾。大鱼又一晃头含住了她的手。小卢的剑又落到了水底。如此较量数番，小卢学会了大鱼­精­妙的空手入白刃。小卢惊奇不已，不知这条大鱼是哪位前辈高人调教。

大鱼嘴里咬着剑尾巴摆来摆去，要和小卢较量。小卢这时兴致大起，拔出自己的剑和大鱼在水下对剑。但是无论小卢使出何种剑法，都被大鱼一磕剑拍中小卢手腕，小卢的剑就落入水底。看来任何剑法都被大鱼分解成简单的一瞬，这一格一拍的缠丝打法，已拙能胜巧。小卢练了一会儿剑，学会了这一招剑的诸种变化。

然后，大鱼要小卢骑到它身上，飞快地朝鲨鱼群冲去。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冲。只见大鱼飞快地在鲨鱼缝隙中游走，小卢才体会到八卦游身掌绕着一人转的愚蠢。绕了约莫半个时辰，小卢学会了这种身法。

这一冲使鲨鱼群发疯般地在水中狼奔豕突，好像百兽在火烧的森林中逃命，幸亏李天衡一见发动，赶快使出壁虎游墙爬上墙壁，不然定会死在排山倒海的鲨鱼群中。小卢在大鱼背上挥舞宝剑杀尽万鲨。杀得翻江倒海，杀得血流成河。小卢不但学会了单打独斗，而且学会了在万军阵中厮杀，功夫何止升高了几层。这使她雄心万丈，她感到她可以称雄武林了。此刻她急欲出去找老疯子来练拳，她相信，只有老疯子这样的高手才配陪她练拳。她离开大鱼升出水面探望李天衡，毕竟他将是她驰骋武林的好助手。她还需要他的帮助。

“天衡。”小卢在漆黑中大声招呼。

“能出去吗？”李天衡第一句话就这样问她。

这在她的兴头上浇下了一大盆冷水。是的，不能出去就是身具绝世奇功又有什么用？小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像明亮的太阳蒙上了一层乌黑的浓雾。她现在才感到又饥又渴。人类生存的基本需要开始在折磨着她。她这才感到自己有多么虚弱。她像一只受伤的鹰，希望再回到令人渴慕的天空，到那里去表现她的勇力，去同闪电疾风竞走。

正当她绝望之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扯她的脚。一定又是那条大鱼。她潜下水随大鱼游走。大鱼将她带到一个地方，就停住不动。鱼鳍轻轻地开合，尾巴轻轻地摆动。小卢手摸前去，是一只生锈的锁。有锁便有门。有门就有出路。生，像一道亮光­射­进了黑暗的牢笼。小卢举起大鱼嘴里的宝剑，生怕一击不开似地聚集全身的功力向锁削去，剑像削到软软的泥上，锁掉了。小卢打开那扇小门，纵出水面，只见外面阳光灿烂，小卢眼睛一阵刺痛，她幸福地眯起眼睛，让它们慢慢适应外面的光线。待她再睁开眼睛，只见海浪迭涌，山岛在望。啊，我自由了！要不是怕岛上哨兵发现，她真想仰天长啸。他又潜水回去将李天衡带出来。两人核计驾刀遁回去。这时大鱼在小卢身边游走，对她恋恋不舍。它留恋着这位新朋友。小卢一边摸着它的头，一手握剑刺进大鱼的心脏。她出手那么温柔，好像少女绣花时将针慢慢地刺过绒布。水面一阵翻腾，泛起一片鲜红的血，好像天边的朝霞。大鱼尾巴风一般扫过来，小卢用向它学的招式闪开，又一剑刺进它的大脑。水静了。大鱼的血染红了绿­色­的海面。它的尸体慢慢地沉到水底。它至死还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小卢明白，她不能让这世上有第二个人学会大鱼的拳剑。

作者题外话：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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