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伊夫吃了一惊，清清嗓子，不知过这么久是否还能说出话。自打离开山梁，这是他第一次要开口，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可恶的电话响。他摁下按键，把电话凑到嘴边，手窝成杯状。“喂？”他小心地说。

“‘喂’是什么意思？”一个镇静冷漠的声音说完等着他回答。

法伊夫好像悬在黑暗无垠的真空中，绞尽脑汁想如何应答。他本来想说的是什么？“我的意思是这是查理猫七，”他说，终于想起了密码术语。“请回答。”

“这还差不多，”那个镇静的声音说。“这是七猫幺点。”这指一营营部。“我是塔尔中校。我想和斯坦上尉通话。请回答。”

“是，长官，”法伊夫说。“他在这儿。”他抬起一只胳膊，扯了扯斯坦的绿军装下摆。斯坦低头瞪他一眼，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或者谁都没见过。

“塔尔中校要和你通话。”

斯坦躺下来接过电话（法伊夫满足地注意到斯坦很乐意趴下）。尽管空中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他和身边的法伊夫都能听清中校讲话。

“大ρi股虫”斯坦接过电话，一摁下按键就开始苦苦思索如何解释。他没料到这么快就叫他背诵课文，可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呢。他能说什么当然取决于塔尔是否允许他解释。他不禁感到自己像个要挨桦木条抽打的愧疚男生。“查理猫七。我是斯坦，”他说。“请回答。”他松开按键。

塔尔的话让他大吃一惊，哑口无言。

“­棒­极了，斯坦，­棒­极了，”塔尔孩童般的声音传到他——他和法伊夫——耳边，清晰、冷漠、镇定，好像裹着孩童般清晰冷漠的热情。“这些老手看那么久就今天最­精­彩。一个月都没见打这么好的仗。”斯坦眼前浮现出塔尔的样子，栩栩如生，剃着寸头，长着娃娃脸，从脑袋看得出有英国血统，脸上没皱纹，一副英国人的面孔。塔尔比斯坦大不到两岁。他孩子般清纯的眼睛是斯坦近来所见最年轻的。“想法大胆，实施成功。你会上营的表扬状，斯坦。你手下­干­的不错。请回答。”

斯坦摁下按键，勉强轻声说“是，长官。请回答。”他松开按键，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

“除了演习，这是我所见过以牺牲获取隐蔽阵地最­精­彩的战斗。怀特虽然年轻，但领导有方。我也会表扬他。我见他在第一轮混战中倒下了。他伤得重吗？把二排派去这个主意很妙。运气好的话，完全有可能拿下两个小山梁。我觉得他们没有受到重创。布兰指挥的也不错。撤退也相当专业。他们找到多少据点？有没有­干­掉几个？我们应该能在中午攻下这两座山。请回答。”

斯坦听地入神了，瞪着法伊夫的眼睛，而法伊夫得也在听，眼睛死盯住他。对法伊夫而言，塔尔中校镇静愉快的口吻像是在聊天，既让人发狂又让人恐怖。斯坦就像在听一则有关非洲战况的广播报道，而他脑海中一片茫然。以前上学时有一次他父亲打长途夸耀成绩报告单如何优秀，可斯坦觉得成绩很糟糕。他和法伊夫听到这话，谁都没暴露内心的想法，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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