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蝴蝶迷一声,若是旁人,也就不惊动她了,今儿是万大头要见她,让她床上床下的好好侍候着!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洋面袋子低头唔了一声,上楼去了。
马希山的声音高了点,让万大头的马弁听见了,把这话传给了万大头。万大头在后院就骂上了,说俄国娘们、朝鲜娘们、日本娘们他都干过,一个蝴蝶迷有啥了不起,非推掉她胯骨不可!谢文东怕事情闹大,又打发来谢锐,带些钱交给老鸨子,说看在联合抗日的份上,也要请蝶小姐辛苦这一夜吧。
老鸨子上楼来,见蝴蝶迷气得脸色惨白,洋面袋子泪眼汪汪。洋面袋子久居娼门,对这万大头早有耳闻。他虽七十岁挂零,却每日吃鹿鞭、蛤蚧,是个“老窑皮”(残害妓汝的能手),在棒棒上缠麻绳祸害姑娘。她替蝴蝶迷打怵、发愁。蝴蝶迷说:
“我既入了娼门,早晚要接客。可和谁都行,唯独这万大头我不见!”
老鸨子把钱放在桌上,苦着脸说:
“姑奶奶,你赏我个脸,救救这姊妹楼吧。万大头带了二百马队,把个楼前楼后都围了,闹大扯了就得在楼里杀人见血……呜呜……你瞧我这脸,替你挨一巴掌了。”
“那你就替我接客吧!”
蝴蝶迷把老鸨子搡出去,随后钱包也扔出来,现大洋叮叮当当地撒在楼梯上。
万大头的叫骂声已响进客厅里。
蝴蝶迷摸出手枪,塞在枕头下,坐在床上等万大头上楼。洋面袋子咬了咬嘴唇,说:
“蝶小姐,万万不能往绝路上赶。咱做女人的,虽说早晚得有那么一回,可你这身子摊上这么个糟老头子,也够屈枉的了。这么着,你进后屋躲躲,这一夜的罪,我替你遭了,反正咱俩长得一样。”
蝴蝶迷坐着不动,两眼发直。
洋面袋子抱着蝴蝶迷的脖子,哀求说:
“好姐姐,你就赏我个报答你的机会吧!”
蝴蝶迷无奈,只得依洋面袋子的意思做了。前屋里,洋面袋子梳头整面,换上蝴蝶迷的衣服,立在门边等客。
万大头踹开门进来,洋面袋子强颜为欢,说:
“啥风把我的名气吹到您老耳朵眼里去了?大老远地来看我,喜欢死人了。您坐,我给你含口茶喝。”
万大头余怒未息,端着大烟袋上下打量洋面袋子,说:
“小脸蛋不错,脱了!让我看看身条。我老万逛窑子讲究开锣就打。”
洋面袋子只得照做,脱光了躺在床上。万大头撇了撇嘴,呸的一口唾沫吐在洋面袋子下腹,说:
“我寻思你蝴蝶迷的xx是横着的,也他妈的是竖的。”
说毕他摔门出去。
谁人能奈这种侮辱,洋面袋子趴在床上啜泣。
蝴蝶迷从里屋出来,给洋面袋子盖上被子,要出门,洋面袋子拦她,她摔了洋面袋子的手,“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万大头!”
客厅里,谢文东等匪首怕出事,已在门旁站了一排。见万大头下楼来,有多嘴的,说:
“万大爷办事这么快当。”
“哈哈!今儿我不图快活,只想治这口气。”
楼梯响处,下来了蝴蝶迷。众匪早有见过蝴蝶迷的,她历来穿着“洋派”,可今个却穿了件淡粉色旗袍,一双毡底布鞋,耳朵上带一对金灿灿的耳环,散发盘在头顶,别有一番韵味。她手扶栏杆站定,对万大头,也是对众匪首说:
“牡丹江的绺子头对你低三下四,牡丹江的表子可没那么贱!万大爷,请上楼,我陪你到死!”
万大头一看蝴蝶迷那姿态、那穿戴,再听听那语声,近前几步,再看那一对耳环,顿时心血倒流,气不能喘、口不能言,水烟袋掉在地下,翻了几翻白眼,才大叫一声:
“姣姣!姣姣……”
“姣姣?姣姣是哪个门里让你嫖烂了的妓子,刚才你把我里里外外地看了个够,怎么还认错了人。”
下人们扶起万大头,拾起水烟袋,可万大头叼不住:
“我问你,你可是胡三球的独女蝶儿?”
“也许是。可眼下我是表子,你是嫖客,请上楼。”
万大头一头倒在沙发上,长咳不止。下人们为他接痰捶背。
众匪首见蝴蝶迷果然刚烈,不由得叹服。万大头的马弁见万大头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喝多了酒,怎么一下子就蔫了。又受了蝴蝶迷的抢白,心下不忿,向蝴蝶迷逼过去。谢文东身后的匪首,有几个也把手压在盒子炮上,以防那几个马弁撒野。
楼外两声枪响,房顶上万大头的匪徒摔下来两个。接着,枪声爆豆似的响成一片。
众匪首常遇袭击,皆不惊慌,谢文东吩咐:
“万家炮子护住万大爷,其余的,各守各房。熄灯。”
针尖麦芒般钢锐的蝴蝶迷,回到房里竟软了,抱着洋面袋子哭得撕心裂肺,连一个矮健的身影攀上阳台,进了她房里都不知道。
哭干了恨海怨河,蝴蝶迷打开灯,见许大马棒坐在椅子上吸烟。
“怎么你没走?”
“走了,又回来了。”
“刚才是你打枪?”
“是。怎么说呢,我干了件该干又不该干的事,先前我怕万大头麻烦你,后来,我怕马弁伤了你,就敲了他万家两个疙瘩,让青鬃马引走了他的马队,楼里的事,我都看见了,你说得不错,’和谁都行,唯独这万大头我不见,‘说得顺情顺理啊……蝶小姐,我走不脱了,只得等万大头走了我再走。在你房里过一夜不碍事吧?”
洋面袋子抢先答应:“不碍事,不碍事,你住里间。”然后她拉严了窗帘,铺好了被褥,这才发觉自己还光着身子。可许大马棒看也不看她,背对着她说:
“秀小姐,我求你个事行吗?”
“行。啥事?”
“请你替我扮个人?”
“谁?”
“胡蝶儿。”
听这话,蝴蝶迷拍打着床铺干嚎:
“她死啦!胡蝶儿她死啦……”
一丝微笑从许大马棒左嘴角爬到右嘴角,他显得沉稳而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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