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
太薄弱
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
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
你和我
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
深夜里听到乐声破空而来,衔来了过往的记忆,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在拨弄着往事的劫灰。为什么是又呢?因为你曾经弹过这样的悲思,当初我懂得,现在我也懂的。也许当年我曾给过你期许,如今这期许我只想对你说是梦,一直都是梦。
徐志摩曾经固执地以为林徽因为自己心动过的,可是多年后已为人母的林徽因,只说一句,我懂。正因为懂得,所以才无情。所以林徽因才会在徐志摩死后两个月对胡适坦承她所爱的:“我的教育是旧的,我也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爹娘、丈夫(一个爱我的人,对我极好的人)、儿子、家族等等,后来更要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我自己有时的心,我的性情便弄得十分为难。前几年不管对得起他不,倒容易——现在结果,也许我谁都没有对得起,你看多冤!”
她的爱只是一场对得起还是对不起的衡量,对得起一个爱我的人就要对不起另一个爱我的人。而我的爱呢?对不起两个人。
束缚自己的爱,就如同让野马不脱缰,让江河不泛滥,让自己的虚怀永在平静的渊谷里幸福安康。林徽因是懂得的,爱情不一定带来幸福,幸福的是要的不多的自己,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携手到老,一个就好。但是谁会想到,那个人却以万劫不复的姿势离去,让自己为他的离去心痛一辈子,陪她一生的那个主角是拿来爱的,而决绝离开她的那个配角是拿来心痛的。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永远消失,再不会青衫一抹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后来随着时间渐渐消失,对那人的回忆却越来越浓起。但此刻在香山的林徽因又如何能预料到后来的一切呢?她在香山关于这场爱情的记忆此时已经到达尾声,你的爱是我的,我的爱还是我的。
同样在9月,林徽因写下《情愿》:“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这大约是这一年徐志摩去世前最后写的诗,约好了要忘记,那在香山上突然迸发的感情一一用诗作了交代后,下山了就说我们都忘了吧,山上云情,下山无痕。
秋天,林徽因病愈下山,和梁思成一起在中国营造学社供职。梁任法式部主任,林为“校理”。
似乎香山一切情感的激荡又恢复了平静,林徽因还是那个热爱建筑的女子。
但是谁曾想,她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当不存在的那个诗人,竟然在几个月后真如她的诗:“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比一闪光,一息风更少/痕迹……”
记忆
断续的曲子,最美或最温柔的
夜,带着一天的星。
记忆的梗上,谁不有
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
无名的展开
野荷的香馥,
每一瓣静处的月明。
湖上风吹过,额发乱了,或是
水面皱起像鱼鳞的锦。
四面里的辽阔,如同梦
荡漾着中心彷徨的过往
不着痕迹,谁都
认识那图画,
沉在水底记忆的倒影!
1931年11月19日,这是让林徽因多么不堪承重的一天呵!
这一天的开始,风平浪静,而结局却万劫不复。
这一天,林徽因要在北京协和小礼堂为外国使节演讲中国的古建筑艺术。而且,林徽因已准备了以徐志摩的《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一诗作开场白:
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磐,谐音盘礴在宇宙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
这是哪里来的大和谐——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
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在耳鬓边,在官感里,在心灵里,在梦里,……
她在念着他的诗,而他却正在散成沙散成风散成光——
徐志摩本要乘坐飞机赶来听演讲。来之前,他还给林徽因家打了电报,说下午三时准时达北平南苑机场,让梁思成开车去接他。但是,徐志摩的下午三时一直没有来到,永远也不会再有他的下午三时。
第二天,《晨报》上报道:
京平北上机肇祸。昨在济南坠落!
机身全毁,乘客司机均烧死,天雨雾大误触开山。
(济南十九日专电)十九日午后2时中国航空公司飞机由京飞平,飞行至济南城南卅里党家庄,因天雨雾大,误触开山山顶,当即坠落山下,本报记者前往调查,见机身全焚毁,仅余空架,乘客一人,司机二人,全被烧死,血肉黑焦,莫可辨认,邮件被焚后,邮票仿佛可见,惨状不忍睹。
这个乘客就是徐志摩。他因为座位靠后,仅衣服着火,但头部遭到了猛烈撞击。
梁思成一行人赶到济南,他带去了林徽因和自己一起用铁树叶作主体缀以白花的希腊风格的小花圈,徐志摩的一张照片镶嵌在中间。返回北平之前,梁思成按林徽因的叮嘱,到坠机现场悄悄捡了飞机残骸中的一块木板,而这块木板,林徽因一直把它挂在卧室的墙壁上,直到去世,以此纪念,余生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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