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朱鲔正在店外与一客人闲聊,忽见一手举测字旗幡的先生,东张西望地向新市城内走去,朱鲔觉得面熟,便快步迎了上去,一把将他抱住,吓得那人大吃一惊。低头仔细一看,迅即又是一个惊喜:“原来是朱鲔兄弟,你怎么也在此地?”
朱鲔二话不说,拉着他转身就往客栈走去,刚进门即碰见红叶从里间屋里走出来,便当面介绍说:“娘子,这便是我常给你说的那位严先生。”
红叶一听,揖了一个万福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严子陵忙还了礼,随朱鲔、红叶进店。ρi股还未坐稳,严子陵急不可待地问道:“朱兄弟不是山中打猎为生,缘何在此地安身成家?”
朱鲔便将离别绿林山后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说:“看起来我和红叶姑娘有缘,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嘛。唉,从今以后,我只好安守此业,做一个良民了。”
“那可不一定,戏台下是睡不着看戏子的,明日的事,今日如何料定呢?”严子陵笑望着朱鲔说,“你不是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吗?我看‘缘’就在这里。”
严子陵的话让朱鲔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想急于知道他来此之意。便问道:“先生说得也是,只是不知先生为何到此,急着进新市城有何贵干?”
“为了续‘缘’呐!”严子陵眉开眼笑地说,“既然见到了你,你就是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的。这全是王匡大哥的主意,他要广结天下英雄豪杰,为出山打天下做好准备。今天见到了朱兄弟,又有这‘红叶’客栈,我何必要进新市城呢,就以测字为幌子,在这里联络豪杰。”
朱鲔见严子陵要在此留住,心中甚是高兴,急忙让店小二备菜上酒。严子陵本不会饮酒,只是二位知己相逢,自然喝得高兴,连连举杯互敬。一直将他喝得酩酊大醉,朱鲔方送他房中安歇。自此,红叶客栈门前多了一个测字卜卦的摊位。
一天下午,朱鲔正在客栈里招呼客人,却见一个人慢慢地踱了进来。那人年龄不过二十多岁,头戴方巾、身穿布衣,身强体壮,英俊潇洒,一张略早发福的脸上充满了笑意。他虽然打扮平常,但还是引起了朱鲔的注目,急忙迎上去招呼道:“这位客官,想必是要吃酒吧?”
那人仍笑眯眯地说:“不是,我是来会你们老板娘的。”
朱鲔满脸赔笑地说:“她老人家已于一月前仙逝了,如今这店由我掌着,客官有事尽管吩咐。”
那人“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顿失,说:“我外出办事才回,不知老板娘她已过世,刚才言语冒昧,还望店主见谅。”
二人正在那里客气,红叶从店里走了出来,热情地向那人招呼说:“这不是申大哥吗,几时回来的?”她边问边转身对朱鲔说,“相公,这是我们新市街上的财主,粮行老板申公子申屠建大哥。他不但人品好,武艺也超群。全城人都说申公子是一个文武全才,对他钦佩得很。他闲无事时经常来店中关照生意,和我母亲情同手足,可是母亲她却——”
红叶顿了顿,随满脸喜色地对申屠建说:“我与夫婿成婚后,这家店门总算有人支撑了。今后,还望申公子多多关照。”
申屠建闻听连忙转身施礼,朱鲔请入客厅坐下,红叶上茶,三人边喝边聊。申屠建说:“我来是想与你们商量一件事,眼下大旱,饥民不少,救人济困是我申家祖上的遗风。我准备在你这客栈前的官道旁搭棚施粥,救济饥民,不知你们意下如何?特来相商。”
红叶双手赞成说:“为民济困,天大的好事,我们还能不赞成吗?况且,在此办义赈,也误不了我们的生意,有何不可?尽可来办就是。”
申屠建见红叶满口答应,自是欢喜,便笑望着朱鲔问:“不知朱兄可否同意?”
朱鲔既是店主,自然就以当家做主的口气支持说:“申兄义举,朱某哪有不从之理,若是人手不够,可让客栈上去几位伙计相帮。”
申屠建没想到朱鲔夫妻如此支持,自是欢喜不尽,当即感谢道:“两位既然如此热心,明日我做准备,后天开赈施粥。”说完站起身就走,红叶看天色已晚,急忙开口说道:“申大哥不必走了,就在此用过晚饭再回吧。”
朱鲔也热情地拉住他说:“既是世交,又是义举,何必客套?我这里还有一个朋友,申兄也可认识一下嘛!”
申屠建豪情满怀地说:“既是朋友相交,何须你们破费,这顿饭由我做东,咱就喝他个情投意合。”
二人正在那里亲热,红叶已从后店将严子陵引了进来,朱鲔忙伸手招呼说:“严先生,快来见见这位朋友。”
严子陵见是一个相貌不凡的青年人站在那儿,便快步迎了上去。申屠建连忙躬身施礼道:“在下申屠建,见过严先生。”
严子陵还了一礼,遂在朱鲔旁边坐下。红叶热情地说:“你们暂且在此坐一会,我这就去安置晚饭。”
朱鲔望了一眼严子陵,遂又转向申屠建,既是夸赞,又有点暗示的口气说:“这位严先生曾游学长安,满腹经纶,因逃难到此,与我相交,情同手足。”
申屠建一听,有礼有貌地站起身子问道:“先生原来在京师求学,不知师从何人?”
严子陵抱拳以礼相还道:“在下师从国先生学《易》,申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莫非京城里面有熟人?”
申屠建微微一笑说:“在下也曾在京城读过几天书,故而相问。”
严子陵以敬佩的眼神望着他问:“原来申公子也在长安求过学,那我们可是学友了,只不知公子师从何人?”
申屠建叹口气,惋惜地说:“在下曾从师崔发学过几天《乐》,后来父亲病故,就弃学回家了。”
严子陵闻听,羡慕的口气说:“尊师现在朝中红火的很,公子何不去找他谋个出身?”
申屠建不以为然地说:“在下对新朝所为不感兴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所以,也就没了替他们卖命的想法,只在家中做些买卖,糊口度日罢了,不知先生眼下以何为业?”
严子陵谦恭地说:“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眼下遭难,只好替人测字算命,弄几个小钱维持生计。”
申屠建一听测字算命,陡然来了兴趣,急说:“此时闲暇,就请先生为我测个字,看看我的命该如何?”
严子陵推辞说:“怎么,申公子你也信这些旁门左道之说吗?”
申屠建认真地说:“易经所传,必定不谬,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那我可就班门弄斧了。”严子陵对申屠建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侠肝义胆,便在心中暗暗盘算,如何笼络他心。
片刻的沉思后,严子陵让申屠建报了生辰八字和要测的字。申屠建未假思索,报了生辰八字和自己的名字“申屠建”让他测卜。
严子陵遂微闭双目,右手拇指轻掐中指各关节,口中念念有词“金、木、水、火、土,甲、乙、丙、丁——”然后,高深莫测地用右手中指,在茶杯中沾了下,在桌子上写了“申、屠、建”三个字,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逐字测译说:“据申兄字面看来,五行皆稳,申乃田字上下出头,隐土,但有出头之日,在于田野之间;屠字乃尸下者字,者字人也,人拿刀,才会杀人存尸,隐金;建乃津无水,加走之,隐水,暗指干旱之年必走无疑。由此看来,申兄乃是以田土生财之人,恐怕要受无水之厄运,而起刀兵之斗了。可喜生辰八字五行皆备,可补字面欠缺。”
申屠建听了,无不惊骇,复问道:“可有凶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