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刘稷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舂陵,刘稷感到非常的庆幸,但刘秀却非常难过,满脸不高兴地说:“可怜我的大黄牛,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汉室复兴之日,也该给它记上一笔大功啊!”
刘稷很理解文叔跟大黄牛的感情,忙安慰说:“文叔不必难过,大黄牛吉牛自有天相,说不定能逃脱噩运,重回舂陵呢!”
刘秀、刘稷有说有笑地回到府上,将与李氏兄弟计议起事的事告诉了刘寅,刘寅闻听心中大喜,他早就听说过李通的贤名,对此深信不疑,急忙与众弟兄宾客相聚一起商议,决定立即招募士卒,打造兵器,誓师起兵,准备在材官都试骑士日策应宛城李氏起兵。
计议已定,大家分头行事。刘府内外,人来人往,脚步匆匆,人声嘈杂。刘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刚指派好家人去召集各路豪杰,迎面正碰上三妹刘伯姬匆匆走来,老远就大哥大哥地叫不停口,刘寅急问出什么事了?伯姬含着眼泪说:“大哥,娘生病了,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不停地叫你和三哥的名字,你快去看看吧!”
刘寅吓了一跳,昨晚母亲还好端端的,怎么这说病就突然病了呢,他只好丢下手上的事务,急匆匆地跟着伯姬往母亲的房中走去。
樊娴都半躺半卧在床榻上,老丫头绮儿端着一碗鸡汤伺候在床头,焦急不安地劝道:“老夫人,您可是两天没吃东西了,照这样下去,身子会拖垮的。”
樊娴都半睁着眼睛,轻轻地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吃不下,老身心里好难受,一口也喝不下。绮儿,坐下来歇会儿吧。你的孝心,老身知道,可是,唉,喝不下呀!”
绮儿还想劝几句说:“人是铁饭是钢,好人都经不住饿,何况你身子这么虚弱。也该告诉大公子他们一下,不能老这么扛着——”
樊娴都虽然身染病疾,但头脑非常清醒,通情达理地说:“不,缤儿(刘寅的小名)他们做大事,千万不能让他们分心。老身这把年纪了,小病小灾常有的,不算回事儿,扛一扛就过去了。”
绮儿没办法,只好难过地在嘴里嘟囔说:“谁说不算回事儿?不吃不喝总不是个办法呀!大公子也是,整天忙东忙西的,可这——”
樊娴都和绮儿的话,都被来到门外的刘寅听得一清二楚,他一步跨进房来,跪在母亲的床前,难过地说:“娘,孩儿不孝,整天只顾在外,让娘一个人在家里受罪,都是孩儿不孝——”
樊娴都听见儿子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责怪地说:“三丫头,谁让你告诉他们的?”
刘寅抓住母亲的手,心里难过极了,满含热泪说:“娘生病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孩儿。孩儿不孝,这两天忙于大事,没有及时来看望您。娘,您一定是为孩儿忧虑成疾的,是么?”
樊娴都的鼻子一酸,泪水滚落下来。丈夫早逝,自己恪守妇道十八年,抚儿育女,眼看着儿子们一个个的长大了。可是,他们却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完成亡夫的遗愿。樊娴都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女流,她理解亡夫的心愿,更理解孩子们所做的事业对刘汉宗室的意义,她不但不阻止,反而支持他们去完成丈夫的遗愿。
可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母亲,她是那么疼爱儿女们,不愿看到他们流血流泪。处在忧虑中的她终于病倒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作为一个性情刚强的女人,她不但不能拖累他们,而且还应给以鼓励才是。于是,她强打精神叫着他的|乳名说:“缤儿,娘不用你们担心。娘老了,身子当然会弱一些,这儿有伯姬和绮儿照应,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举事在即,凡事多和你舅父、叔父、弟兄们商议而行。我刘氏一族的身家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一定要小心谨慎,三思而行啊。”
刘寅点点头说:“娘,孩儿记下了。”
樊娴都这才心满意足地说:“男子汉,就应以大事为重,去,你去忙大事去吧。记住,不要告诉仲儿、三儿,大事要紧。”
“知道了。”刘寅站起身,对身边的伯姬叮嘱道,“三妹,一定要请名医,把娘的病给治好。”
刘伯姬认真地回答说:“请大哥放心吧!”
刘寅这才向母亲告辞,刚回到前院,就见刘嘉、刘仲急匆匆地走来,刘嘉一见刘寅,就着急地说道:“伯升,招兵的文告贴出去了,很多人都愿意从军出征。可是,也有的宗室子弟害怕造反,故意躲避,说我们是坑杀人。甚至有人传出谣言,说叔父大人要去官府告密。”
“告密?”一提到叔父刘良,刘寅也吃了一惊,当刘秀告知宛城李通愿为内应策应舂陵起义时,刘良当即就反对,理由是对李通弟兄信不过,不同意莽然举事,因此与几个侄儿大吵一架,一怒之下发誓再不搀和此事。现在又突然传出了这种谣言,实在不能大意。
刘寅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不无顾虑地对刘嘉、刘仲说:“此事不要张扬,我自有办法处理,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看着刘嘉、刘仲转身离去,刘寅急忙命人将三弟找来告以实情,刘秀虽然也有点惊愕,但他怎么也不相信叔父会告密,口辞坚定地说:“叔父一向光明磊落,常教诲我们要有匡复汉室之志,如今举事在即,断无退缩之理,更不会做出对不起刘氏宗族的事,一定是有人造谣中伤。”
刘寅点点头说:“大哥也是这么认为,可举事在即,叔父态度又不明,于大事不利呀!三弟,叔父平日最疼你,此事就交给你办吧?”
“好吧,我这就去。”刘秀爽快地答应了,径直向叔父府上奔去。守门的家人见刘秀匆匆而来,忙满面堆笑地迎上去问:“三公子,什么事让你这么慌里慌张的,怕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刘秀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温笑着说:“有要事特来府上向叔父求教。”
家人一脸诡秘的神色说:“真对不住三公子,老爷他出府两天了,一直没有回府。”
刘秀满怀疑虑地问:“时间紧迫,叔父他能去哪儿呢?”
家人一脸难为情地说:“老爷他没说,小人也不敢多嘴。”
刘秀大失所望,转身欲走,猛一抬头,忽然见婶母周夫人站在院中向自己招手,刘秀心中有数了,冷了一眼家人,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甩开膀子,快步奔向院中。周夫人见他进来,也不答理,只用手指指后院书房,含笑躲开了。
刘秀会意,大步往后院走去,到了书房窗户下,悄悄捅开窗户纸,往里边一看,见叔父正躺在床榻上睡觉,便回身跑到门口跪下,大声呼喊道:“侄儿刘秀参拜叔父大人。”
刘良知道刘秀鬼机灵,点子多,虽然告诉家人也挡不住他要来,便假装生气的样子冲外面喊道:“一家人闹什么虚礼,有话进来说。”
“谢叔父!”刘秀走到刘良床前又跪下,慨然说道,“王莽篡汉,乱我汉制,弄得天下积弱、民不聊生、贼盗猖獗。匡复汉室,振兴宗族就在此时,侄儿欲与兄等举兵反莽复汉,特来相邀。还指望叔父大人率领我舂陵宗族——”
刘良翻身坐起,大怒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是高祖的孝子贤孙,天下的大救星。只有叔父我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们想造反就去造你们的反吧,叔父我可要去官府告发领赏喽!”
刘良说完,还嫌不解气,站在刘秀面前猛跺了一下脚,怒冲冲地“哼”了一声,走出书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刘秀被刘良呛得非常难堪,只好闷闷不乐地起身向外走去,刚走出书房门,周夫人走过来了,刘秀急忙施礼,随口叫了声:“婶娘!”
周夫人笑道:“怎么,又碰钉子了?这个老头子,他就是这种犟牛脾气,容不得做晚辈的一句不服的话。可这,举兵反莽这样的大事,就得你和你大哥这样的人才能担当得起,他有啥能可逞。不行!婶娘给你盯着他,你晚上再来,咱一起说服他。”
“多谢婶娘!”刘秀畅快地出府而去。
掌灯时候,刘秀又去刘良府上,周夫人告诉他说:“秀儿,你叔父刚用过晚膳,去祠堂了。”
刘秀赶紧往祠堂奔去,远远就看见里面有灯光,来到门口,往里一看,果然看见叔父正在给祖宗上香。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刘良身后,只听刘良口中念念有词:“不孝子孙刘良刘次伯(刘良,字次伯)拜见列祖列宗,求列祖列宗保佑寅儿举兵顺利,反莽成功,复兴汉室,拯救天下。”
刘秀深受感动,忍不住啜泣起来,刘良闻声,扭头一看是刘秀,怒声呵斥道:“枉读圣贤之书,不知礼仪,见了列祖列宗,为何不跪!”
刘秀肃穆而立道:“先祖创立汉室,封王拜侯,何等的威仪,侄儿无能,一介草民,眼见江山易姓,无力复兴,有什么脸面拜见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