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阳令骇然变色,这才猛然想起,王莽的二十万大军,就是在绿林山的树中树下,和洞中洞里被吃掉的。
此景此情,吓得湖阳令魂飞魄散,身子软绵绵地站立不住,边往下委蹲,边语无伦次地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说:“英雄息怒,湖阳愿降!”
随之湖阳令有气无力地命令道:“快放刀,投降,快,投降,投降——”
刘秀兵不血刃进驻湖阳,紧跟着刘寅率本部汉兵,陈牧、廖湛率平林兵,王匡、严子陵、王凤、朱鲔率新市兵相继进了湖阳城。
湖阳一战,比原定偷袭计划来得更快更精彩,几乎未动用一兵一卒,更无血肉相残,兵力不但无损,反而士气更高,湖阳城内的兵马,除湖阳尉一人毙命外,其余全部归降了舂陵汉军。刘稷的名声也因此大震,虽然他自己觉得并没有多大的了不得,但盛誉之下还是被刘秀看重,刘秀兴冲冲地来找大哥给刘稷请功,他激动万分地说:“刘稷独身破湖阳,功不可没。”
刘寅也为刘家兄弟能出现这么智勇双全的人物,感到高兴,他素来喜欢人才,更何况刘稷又是自己刘家人,仔细听完经过,点头赞叹道:“刘稷贤弟一向性情急躁,不想竟然粗中有细,赚取湖阳,功不可没。为示褒奖,赐封刘稷为大将军。”
然而,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这大胜的余兴,却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纠纷。
进入湖阳城后,大家草草收拾了一下,把将军营帐就设在县令府衙内。安置妥当后,刘寅和刘秀弟兄二人正在忙着与几位汉军将领商议下一步的进军方案。
为了尽快地扩大影响,取得更加实质性的进展,商议的中心议题就是新市兵、平林兵、舂陵汉兵三军如何进一步的加强团结,努力扩大义军的势力。大家正谈论得热火朝天时,忽听有急促的脚步声跑来,大家抬头一看,却见朱祐神色慌张地边说边比划着,急切间简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比划什么。等他稍微平定了气态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外战尚且遥远无期的当口,“内战”却已经发生了,朱祐一腔急切口气惊叫道:“不好了,平林兵和新市兵跟咱们舂陵子弟兵打起来了。”
刘寅、刘秀闻听大吃一惊,慌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祐结结巴巴地说:“是,是——”
“到底是什么!”刘寅急不可待地吼了一声。
“是这么回事——”
原来,湖阳虽是座县城,却因为当着南北交通的要道,物产富饶,并且城中坐落着好几个河南分派到各地的官署,这些虽处地方而分管全河南的府衙,都是难得的肥差,署中藏有大量的金银珍宝。义军进城之后,兵卒冲进了各个官署,将他们的金银珍宝全给搜出来了。
新市兵、平林兵、舂陵汉兵为分这些财宝,发生了争执。莫说新市兵在绿林山从背江背海贫瘠之地进入富饶的南阳郡,他们有生以来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财宝。就是平林兵,虽说都是南阳人,但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生平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耀眼的财宝。就连一向富有的舂陵兵,虽说是汉室宗族,但也都是一些凡夫俗子,哪有见钱眼不开的。更何况这次攻取湖阳城,是刘稷的功劳最大,舂陵汉兵理应多分一些财物。再加上都是出来卖命,本来就是为了弄口饭吃,弄两个钱花花,现在面对这些宝物,眼珠子自然就红了,恨不得一把搂过来都据为己有。
于是,士兵们极尽疯狂地搜刮财物,身上能掖的地方便掖,能藏的地方就藏,走在大街上,身上珠宝金银碰撞得叮当作响,简直成了一大奇观。
“有没有我们舂陵汉兵?”刘秀Сhā了一句。
朱祐点了下头说:“有,但他们是——”
“是什么?”
刘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非常为难的事。因为我们刚刚有一点起色,就来这么一下子,处理不好就会有伤新市、平林间的和气!”
朱祐见刘寅有点火冒三丈,后悔自己不该莽撞,但他又怕不说事后一旦酿成大祸更难收拾,便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哄抢财物倒也罢了,但哄抢过程中,难免会你多我少,吵闹争夺,最后秩序越来越混乱,那场面比盗贼下山好不了多少。百姓本以为来了救星,可一看这情形,顿时大感失望,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最后,他们在一个衙门里发现了满满两箱赤色足金,这比珠宝更能当钱花,大家更是争夺得激烈。然而金锭太大,一人一块显然不够,弄碎了又大小块不匀。一时无法定夺,急红了眼的士兵们开始乱拿,拿不上的心里不服,舂陵汉兵与新市兵、平林兵竟然动起武来了。当然,大家都有所顾忌,没敢用兵刃,赤手相搏。舂陵子弟兵受过正规训练,多少都有点武艺在身,新市兵、平林兵当然不是对手,吃了大亏。这一下,惹恼了新市兵渠帅朱鲔、王匡,立刻撺掇平林兵渠帅陈牧、廖湛,一齐对付刘氏子弟兵,刘氏子弟兵当然不服。就这样,自家兄弟就在大街上一翻一滚地打斗——”
朱祐见刘寅满脸凶神恶煞般地暴怒着一双大眼,吓得他不敢正视,低头咕哝着说:“我见情势不妙,所以才忙着赶来通报,当然了,他们这些人也——”
“别说了!”刘寅“啪”的一声猛拍案几,不但吓了朱祐一个惊乍,就连刘秀和几位将士也被吓了一跳。由于朱祐的话过于偏激,他只说新市兵、平林兵刁蛮无理,却不说舂陵汉兵的任何不是。刘縯当然确信无疑,因朱祐的一面之词足以起到了火上浇油,促使刘寅怒火中烧的目的,当然刘寅就立马怒形于色了。
刘寅未听完朱祐的叙说,就能想象出哄抢珠宝的情景,顿时火上心头,腾地站起来,大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高声怒气地骂道:
“这新市、平林毕竟山野贼寇出身,禀性难移。久战沙场,生死与共,都是自家兄弟,没想到竟然为财物却搞得你死我活。太差劲了!照这样的军纪,名声传出去,哪里的百姓还敢拥护我们,这仗还能打下去吗?还能诛杀王莽,匡复汉室吗!”
“大哥!”
眼看刘寅的火气越来越大,一旁吓坏了刘秀,他急忙站起身来,伸手捂住刘寅的嘴说:“大哥身为汉军主帅,且不可轻言新市、平林兵的过失。大敌当前,以和为贵,千万不能因此引起义军内部的争斗。”
“怕他个鸟!”
“大哥!”
“你,唉!”气归气,怒归怒,刘寅虽然怒气冲天,但片刻的冷静思考后,也认为这绝非一怒可解决的问题,更不是自己一两句话就能说服大家的小事。直接牵扯到与新市兵和平林兵的合作问题,有了上次长聚财物纷争的教训,在处理友军的问题上,大家分外敏感,自己更应该小心行事才是啊!
所以刘寅尽力克制住自己的火暴脾气,心里暗想,照常理,缴获的财物本应该充作军饷,哪能让士兵们瓜分了事呢?再退一步来说,即便是瓜分,舂陵兵也应该多得些才对,因为此次战斗中,确实是刘稷的功劳最大,是舂陵汉兵打的头阵啊!
可是,作为堂堂的舂陵将军,因这事而斤斤计较,若伤了和气,似乎有点太不值得。可如果不说,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说不定以后还会造成更大的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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