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长聚和湖阳接连大胜,刘寅越来越尊重他这个本来以为胸无大志的弟弟了,对于他的要求,当然有求必应,既然他对这件事分析得有理有据,又合自己的心意,就应该放心大胆地交给他去处理。刘縯喊回了即将走出大门的三弟,心甘情愿地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微笑的眼中充满了信任:
“文叔,大哥相信你,去吧,千万别伤了友军的和气。”
刘秀从衙门里出来,果然如朱祐说的,街上乱糟糟一片,仍有零星士兵抢夺财物,刘秀顾不上管这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营地。
此刻,不但新市兵和平林兵为争夺财物大打出手,舂陵汉兵也和他们纠缠到了一块,闹腾得不亦乐乎,到处一片狼藉。
把守辕门的兵丁,老远看见刘秀怒冲冲地向这里走来,急忙大喝一声:
“三将军到!”
一声惊报,众士兵茫然抬头,果然见刘秀将军正怒目而视的站在那里。首先停止搏斗的是舂陵子弟兵,他们迅速地整理好队伍,悻悻地站在一旁,瞪眼怒视着新市、平林兵。
一将威严,众士兵人人畏惧,新市兵和平林兵满腹怨气地从地下爬起来,有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有吃了亏的,则一边活动着受伤的胳膊,一边对着这边嘟嘟囔囔地骂娘。有的还没来得及从地下爬起来的,急忙像驴打滚似的弓腿翻身。
恰在这时,朱鲔、王匡、陈牧、廖湛也闻讯跑过来察看情况,他们手按刀柄,站在一侧,冷眼旁观刘秀对此事件的处理。
朱鲔本是一位特别讲义气够朋友的豪爽性格之人,听说自己的弟兄吃了亏,受了伤,急忙赶过来看看,果然发现许多自己的兵卒衣服被撕破,有的还挂了彩,顿时怒从心起,加之平日里他对刘氏兄弟掌握三军行动大权很是不满,如今更是火上浇油,怒气冲天,也顾不得合兵与否了,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你死我活地干上一场。
刘秀也看出来这眼前的局势,稍有不慎,一触即发。他不慌不忙,先是走到新市兵、平林兵面前,伸手拉起几个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的士兵,帮他们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然后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以示歉意,并含笑地说:“绿林军的兄弟们,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嘛,现在大家已经相识了,就是一家兄弟了。既然是兄弟了,就不必再打了嘛。要怪,都怪我刘秀有错,管教不严,约束部下不力,得罪了诸位,刘秀在此赔礼了。”
新市、平林兵见汉兵主将给自己赔礼道歉,心中很是羞愧,忙低头退到一边去。朱鲔、王匡、陈牧、廖湛等人憋着满腔怒火,正想以此发泄时,见刘秀如此的谦恭,这些平时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硬汉子,他们的嘴巴一下子反被堵得无话可说了。
随之,刘秀回转身来到舂陵子弟兵面前,温厚谦和的神色不见了,严正的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众人,无比痛心地厉声训斥他们说:
“你们都是高祖的子孙,汉室宗族。如今,王莽篡汉,宗庙被毁,天下尽失。试问天下有多少的城池,多少的金银财物都被王莽强行霸占,你们怎么不去争、不去抢?在这里与助我们起兵反莽的穷兄弟争夺,不觉得羞耻,不感到愧对祖宗吗!你们看看你们面前的人是谁,那是我们的兄弟,是患难与共的兄弟!有你们这样对待兄弟的吗?啊!试问,这世上有谁还能和你们把性命都拴在一起?你们谁想到过这个问题了么!兄弟亲如手足,财物如粪土,兄弟都没有了,要财物有什么用?”
刘秀对刘氏子弟的一番训斥,让人听起来,不但严肃,而且入情入理,大家仔细一想,也觉得刚才实在是急昏了头脑,也未免太有点荒唐了,一个个羞愧难当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地把抢到手里的金银珠宝,和所有的财物送到新市兵和平林兵的面前让着说:“兄弟,给,拿住吧。”
“拿住吧,不拿就不是好兄弟!”
刘秀虽然是教训别人,而新市兵和平林兵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现在人家兄弟情深地又把东西送到自己的手上,这使新市兵和平林兵更加不好意思了,他们想,咱新市兵和平林兵被逼造反比他们早,早一天也是哥,哥怎么能和弟弟争呢?便红着个脸在那里推让起来,口辞谦让地说:“兄弟打哥,咋打咋说,哥打兄弟,告到京里。哥今天打弟对不住了,给,拿住吧,哥给兄弟赔礼了!”
人怕善心敬,怒激怕使横。满腹怨气的新市、平林兵将士都被刘秀的宽厚大度深深感动,纷纷稽首请罪道:“愿听刘三将军差遣!”
刘秀的做法,使朱鲔、王匡、陈牧、廖湛等人大为意外。这些向来都是不怕硬,专使横的硬汉子,最怕来软的。此时,他们几个相视对望片刻,简直不知如何下台,朱鲔羞愧地向刘秀躬身一礼说:“刘三将军雍容大度,君子之风,令朱某汗颜。”
刘秀平静地一笑道:“三家合兵,就是一家,何分彼此?宗族失礼,理应约束,朱帅切莫在意。柱天都部正欲兵进棘阳,走,请诸位英雄和我一同进帐商议军情去。”
王匡、陈牧、廖湛等人本来准备转身离去,无奈刘秀已经开口邀请,他们只好一同前往。
刘秀仅凭温文尔雅的三言两语,不但春风细雨般地化解了三军的矛盾,而且使士气更加高涨,各队兵士间的关系更加融洽。刘秀的威信也自此在三军面前得到了认可,每提到刘三将军,没有不信服称赞的。在此后的合作中,三军的凝聚力越来越强,给刘寅带兵提供了许多方便,省去了不少不必要的心思。
众人入帐,参议军情,刘寅见一场暴风雨般的争斗,就这么被三弟春风化雨般地给和解了,悬在喉咙口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了。他根据目前局势,召集各路将领商议下一步的进攻目标——棘阳,刘縯自作主张地说:“棘阳城小,守兵不足千人,我军宜速战速决,威逼宛城,诸位英雄以为如何?”
新市兵、平林兵的几位渠帅,因有刘秀团结义军之举而深受感动,再就是他那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对他们震撼极大,都纷纷点头赞同刘寅的意见。
特别是朱鲔,为挽回新市兵的面子,惭愧之余争抢着向刘寅请战,要求由新市兵为主力攻打棘阳。为尽快推翻王莽新朝扫清障碍,朱鲔说:“自合兵以来,汉兵战长聚、取湖阳,连战皆捷。我新市兵却寸功未立,很是羞愧,棘阳就交给我新市兵来攻吧。况且,在进军湖阳之前,军师就有言在先,‘但棘阳之战就不要再争了,就由新市兵和平林兵来解决吧。’”
刘寅为大家配合得如此默契而高兴,当即点头同意,并将主攻权交给了王匡说:“好,那就请王渠帅发兵吧,祝兄弟们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王匡自打绿林山连歼新军二十万,出山又破随州至今,从未打过败仗,棘阳对他来说更是囊中取物,手到擒来之易,但他仍像攻打随州那样的重视,他说:“战争随时随地在发生着难以预料的变化,我们要始终掌握敌变我变,不失主动权这一条。”
“主帅说得是,两军对阵,攻必猛,矢必准,势必狠!一鼓作气,绝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没有我绿林兵打不开的城池!”王凤在一旁鼓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