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上一阵儿,李院长止住笑,捡一块小石子,砸了木银丽一下。木银丽于是收住笑,起身拎一件上衣,递与全红梅。全红梅红了脸,接了衣服,围在腰间,遮住臀部。
原来,一切皆因一事而起,道是全红梅裤裆开缝了,由前开到后,露出鲜红色秋裤。秋裤若是单独穿了,亦不至于惹人发笑;可它自裤裆缝里露出来,则显得很是滑稽可笑。一件简单事情,放在一个特殊环境,则变得不很简单起来,显得复杂,令人捉摸不透。
此时此刻,全红梅眼见裤裆开缝,当时用手捂了,蹲着未敢移动。可那缝太长,难以捂严实。再说已被众人看到,继续遮掩下去,亦无多大必要。索性站起身,上衣丢与木银丽,解开腰带,褪去裤子,而后抓起裤子,朝着陈宏连猛打。陈宏连躲闪不及,挨了一下。全红梅再打,陈宏连早已跑远。全红梅也没追赶,笑几下,拎着裤子,回到自己那边去了。
一切发生在转眼之间:举裤、打人、逃跑、返回,快若流星,让人难以接受。可它却是刚刚发生,又刚刚结束。发生得快,结束亦快,简直就是奇迹。创造如此奇迹的是人,结束如此奇迹的亦是人。
李院长本想站起阻止,可他尚未起身,只是挥一下手,嘴角抽动一下,一切已经结束了。于是欠了欠ρi股,复又物归原位。
笑声中断一下,复又响起,整齐似有节奏。好比有人拿了指挥棒,指挥百人乐团大笑一般。自然之力量,从来要比不自然之力量,神奇许多。
笑声渐弱下来,最后偶尔响起几声,宛如大雨过后,树叶上之水珠,掉落至池塘水面,有点清脆的感觉。
笑声终于消失。
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如此情形,又如同乡下办喜事吃大桌饭,好肉好菜端上来,人们哄抢往自己碗里舀,全部舀到碗里,而后小口细品起来。方才那一阵大笑,即是哄抢;当下之议论,即是品尝。有说宏连劲头过猛,应该小心一些,毕竟人家是女人,女人是从来不经折腾的。有说红梅忒不小心,明知地上许多树根,却是不留神,自己绊住树根,跌倒于地,怪不得宏连,女人原本就是粗心大意,未曾小心谨慎一些。有说红梅老大不小了,却穿着血红血红秋裤,有一点不太合适,应该穿其他颜色,较为说得过去。有说人家穿在里面,原本不是让人看的,纵使让看,也是仅供其老公了的。有说红梅ρi股可是真沉,楞把地面砸出一大坑来。有说女人之功夫,多表现在ρi股上面,似红梅这般,砸得出大坑来,多是功夫非常了得之人。还有说这说那,没完没了。
李院长待众人稍为安静,咳嗽两声,说道:“干活伊始即讲得明白:不准找事生非,否则后果自负。你们两个可是忘记了的?皆是过来之人,孩子都那么大了,仍如李庆、大明、乐秋那等小青年一般,没个稳当气儿!这下可好,惹出麻烦来了,一会儿收工,红梅你如何回得去?”
“如何回去?两条腿走着回去,当不须你背的!”全红梅小声嘟囔道。
几个年轻教师、护士,围坐红梅周围,替她遮掩。
李院长凑近宏连,低声说道:“宏连,不然你先回去,找一条裤子过来,给红梅穿上,你看如何?”
陈宏连嘴角挂笑,表示同意。
文医生悄声说道:“这下可好,裤子烂了,咋整,咋整?”伸长脖子,鸭子一般张望。
吴兆发有点生气,说道:“狗欢一溜屁,人欢没好气。早就不让你等捣乱,你等就是不听!”
李庆说道:“嗨,早知如此,早让她们全部过去帮忙了,哪里有意外发生的?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高大连接话说道:“依我看,这样得了,一会儿收工,大家全部脱掉裤子,只穿秋裤,排好队伍,李院长吹了口哨,咱们跑步回去。不知内情的以为咱们搞运动会!如此一来,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哪里须得回去找裤子的?”
众人大笑。
和卜平接话说道:“若是有人未穿秋裤咋办?”
众人闻言大笑。
高大连笑了说道:“没穿秋裤?穿内裤没有?只要穿了内裤,露不出来即可,那样岂不更显英雄气概!”
众人大笑。
“若是有人未穿内裤咋办?”卞世荣抢话说道。
众人闻言大惊,扭头看他。
“果真那般,岂不更加自然,生动又且逼真,权当做一回皇帝!”高大连笑了说道。
众人笑。
“依我看,到不了兆南街,即让交警给抓到了,揪掉你那半两,皇帝做不成,反倒成就太监!”列为东笑了说道。最新更新来自
众人大笑。
红花绿底上衣看了半天,不时“嘀嘀”笑上几声。笑过之后,低声同了方头巾说道:“我日他姐,城里人浪起来,可真是有意思,骚得很呐!”
粗辫子低声说道:“确实怪骚,怪有意思,笑得我肚子发痛!”
粗辫子笑上一阵子,声音怯怯说道:“要不这样吧,时候不早了,快到晌午,俺得回去做饭,学生就要放学回来了,俺们下午再过来,帮着你们刨地!你们干活可得悠着点,都是城里人,使不惯粗家什,莫要不小心,累伤身体,或是磨破了手掌,那就事情大多了!”
无人应声。
李院长走过来,指了几个妇女说道:“你们家中可有针线?”
方头巾说道:“咋会没有?那般玩意儿,家家户户都是有的!”看着另外三个妇女,皆笑起来。
李院长扭转头,看了陈宏连,说道:“好,好,有就好,有就好。宏连,你且随她们跑一趟,拿些针线过来,叫红梅缝补一下裤子。不然,怕是中午家回不成,饭吃不上的了!”
宏连点头。
几个妇女去到地头收拾树茆。一边小声议论。
“城里人真是有意思!”
“整天没啥球事儿,乱起来也得门儿!”
“那个烂裤裆女人,穿的秋裤可真是娆眼,依我看,保不准是个**!”
“可不是哩,你看看他等,男人亦穿着大红秋裤,净是一些浪人!”
“浪不浪,看穿相。那般打扮,正是浪极了的!”
“多是城里人皆是这般,习惯了的,不然怎会洋里洋气的?”
“俺那个二孙娃儿,现在一中上学。一次回来,我看见他也穿一条大红秋裤,却是红得娆眼,八成是学了城里人,净是装洋气!”
“捆好了没有?若是捆好,我们这就走了!”
“好了,好了,走,走!”
几个妇女人扛一捆,足有一百四五十斤,蹒跚下坡而去。踩过翻整树茆之处,留下几行深脚印。妇女同其他村人打着招呼,彼此吆喝着,直如喝蜜一般。
李院长丢掉烟头,说道:“歇息已久,大家抓紧时间干活即是,莫再惹了事端出来!”说罢抓起嬐放俚亍
众人纷纷操起工具干活。
因是方才多了几人帮忙,二组与四组进度,明显快出不少,别组两米多,他们已是将近四米。
围坐全红梅身边之年轻姑娘,亦散开来,回去自己组里。全红梅站起来,拎一把铁锹,使劲挖树根。她这一组,只李俊一个男人,本就力单,眼下闹出事情,影响了情绪,几个人霜打一般,没了精神。
李院长丢一块小石子给李庆。李庆抬头看时,李院长努了努嘴,使一个眼色。李庆心领神会,拿过裤子穿了,拎一把嬐罚去到全红梅那边帮忙。
众人眼见心明,看透不必说透,各自干活。
不大工夫,陈宏连喘着气回来。掏出针线,递与红梅,缝补裤子。
卞世荣活儿早就干烦了,瞅准说话机会,丢掉嬐罚笑了说道:“吴楼离这里,好几里路,而你转眼即打了个来回,由此看来,还是胖子好,周身净是脂肪,一旦燃烧起来,后劲颇足!”
陈宏连抹一把汗水,喘气说道:“上面有压力,下面有人逼,不是催得紧,莫说脂肪燃烧,纵使裤裆燃烧,我亦难跑如此快!”
众人大笑。
李院长扭头看一眼,嘴角挑动一下,脸上泛出一丝笑,接着干活。
陈宏连掏出烟。发现仅余三根,于是让了老同志,揉了烟盒,捡块干净地方,坐了休息。
头顶日头真够毒的。
农历十一月的日头,如此毒的不多见。
男人与女人,皆让日头给烤慌了。搁在家里,办完事情,热不到这般程度,早他娘的一头钻进浴盆里去了。可是在这种地方,浴盆自是钻不成的了,就只有脱衣服。但又不能如那一对一之时,三下五去二,扒一个精光,裤头、胸罩一并去掉。在此处须得斯文:男人仅仅脱掉上衣、裤子,留下一条秋裤;女人仅是脱去外套,留下花花绿绿毛衣。
汗珠挂在脸上。
已经中午了。
这个时候,高音喇叭“咔嚓”一声响,直把众人吓了一跳。木科长那只哈巴狗,受到惊吓,狂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