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亲死后,家里冷清了许多。母亲每天中午晚上都在第一时间赶回来为钟阳做饭。钟阳告诉母亲不用这样,他自己可以去买着吃了。母亲就说:“你回到新西兰,没有人照顾你的,我现在不多给你做一点儿好吃的,回去你就吃不上了。”
钟阳答道:“妈,那里有中餐馆的,什么中国菜都有的饿。”
“他们做地不好吃,没有我做地香,对不对?”
钟阳不语。
母亲接着说:“你回去就上大学预科了是不是?学习紧张了,根本就不会有时间去想怎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想起来就担心……”
“妈……”
“什么……”
“我还回去吗……”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还有必要回去读书吗?”
母亲把手中的菜刀放下,转过来看着儿子说:“你说什么呢!钟阳……”
钟阳低下头,不再说话。
母亲要哭,却又坚强地忍住,颤抖着说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钟阳就抬起头。
“你知道男人应该是怎样的吗?”
“……”钟阳无语。
“应该像你爸爸那样,切实地为自己和家人负起责任来!”
钟阳打了一个冷战,轻声地说:“别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你爸爸?你身上怎么就一点儿你爸爸的影子都没有呢?你怎么就没有你爸爸那种坚韧地责任心呢?”
钟阳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里却全然是痛苦。母亲愤怒中起手打了儿子一个耳光,颤动着嘴唇说不出来话。钟阳捂着脸,低着头走掉了。
吃饭的时候,父亲那一套碗筷依旧被母亲摆在属于父亲的那个位置。钟阳不敢抬头去看那碗筷,只是闷下头吃饭。母亲在一旁看见儿子的左脸略微红肿,知道刚才自己打人的力气不小,心里心疼起来,就柔声地说:“慢点儿,又没有人和你抢饭。”
钟阳停住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碗,嘴巴里撑地鼓鼓的。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和你爸爸抢肉吃的时候吗?排骨一端上来,你们父子俩就开始抢。好家伙的,好象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排骨似的。后来你爸爸还骗你,说小孩一顿饭只能吃三块排骨,吃多了身上就会生出排骨的味道来,狼闻见了,在晚上的时候就会从窗外钻进屋子里来把这小孩吃掉……你还真傻,每回就吃三块,多让你吃一块你都不干……”母亲说着就笑,笑地很开心,只是那些皱纹里弥散着痛伤。母亲笑够了,拿起筷子往父亲那一副空碗里夹了两块排骨,还一边说:“钟天明,我是刘思洁,我来给你送饭了……”
二
钟阳每天都会去“樱花屋”的门口转一圈,但是往往都可以忍住不进去,虽然寿司的香味就徘徊在鼻间。
但是终于有一天他还是忍不住进去了,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进去的话,就得死。
死亡对于钟阳来说是反复无常司空见惯的,钟阳害怕死亡,无数地死亡总是纠缠在他的梦中。走进樱花屋,那寿司的味道会使他安静下来。他依旧选择了八号房间,依旧是那个女孩子穿着和服并且迈着日本女人似的小碎布拿来菜单。钟阳不敢直面那个女孩,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自己在无数女人面前都是虚伪的,无疑,他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他对于自己这种比喻感到不安。
他依旧要了一份三文鱼的寿司。女孩把一盘子三文鱼的寿司端上来摆在他的面前,那盘子里除了寿司,还留有一张纸条。钟阳就拿起那纸条看,上面写着:我们晚上九点下班,能在门口等我吗?
钟阳又扭头去看那女孩,那女孩只是害羞地跪在门口,头略低,眼睛也不去看钟阳。钟阳把那张纸条塞进口袋里,再低下头看自己盘子里的寿司,竟没有想吃的欲望了。他忍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当寿司真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手,竟然没有了食欲。他有些痛苦,只是用筷子沾了一点儿wasabi放进最里,鼻子一辣,顿时眼泪就出来了。钟阳心里就出了一口气,想:这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忍了这么久了总算是哭出来了。
钟阳把眼泪擦干后,站起身来走了。临走前,他问了那女孩:“是晚上九点吗?”
那女孩子忙着去桌子上收拾东西,也没有回答钟阳。
钟阳在“樱花屋”门口等到了九点,看见那女孩子从店门里换了便装出来了。女孩子也看到了钟阳,但是却没有走过来,却扭头走了。钟阳觉得浑身发冷,目送那个女孩子走出去一百米后,心想自己也该走了,却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他有些茫然了。
第二日,钟阳在家中陪母亲吃过晚饭,洗了碗筷,便要出门。母亲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图书馆。母亲就问这么晚了还有哪一家图书馆会开门?钟阳就说有一家会开的,有一家会开的。
其实钟阳还是来到了“樱花屋”的门口,等待那个女孩下班。他口袋里那张纸条还在,他觉得那张纸条是真实的,手可以摸的到的,眼睛也可以看得到的。
九点,女孩下班了,看见了钟阳,却再一次扭头离开了。她的步伐很轻很弱,仿佛一阵轻风刮来就可能把她卷走一样。钟阳再一次觉得冷,再一次觉得这夜竟然是这么的黑。
第三日,钟阳再一次来到了“樱花屋”的门口等那女孩。到了九点,女孩下班,看见了钟阳,犹豫了片刻,再一次扭头走掉。钟阳有些按耐不住了,于是他跟了上去,他跟着那女孩的时候就想,那一年暑假的夜中,自己也是这样跟着这个女孩子的。只是头脑里的想法与现在不同了。
女孩发觉钟阳在跟着她,于是她站住了。钟阳跟上来,与她并肩。
钟阳从兜里拿出那一张纸条,用手举在那个女孩的面前,说:“是你给我的吗?”
女孩子看了看那张纸条,回答:“是。”
钟阳便问:“你为什么叫我等你?”
接下来是彼此的沉默。
良久,女孩子说:“我想把那件上衣换给你……”
“上衣?”钟阳没有明白女孩子的意思。
女孩子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对,就是那一件上衣……”
三
那件上衣,正是钟阳当年救下女孩后留给她遮羞的那件上衣。钟阳记得那是一件白色的t恤。女孩说她一直都留着那件衣服,就是想再见到钟阳的时候把它还给他。
女孩住一条深邃的胡同里,然而这条胡同,正是钟阳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年多前的那两天夜里,他曾经穿过这条胡同跟踪这个女孩。而恰好是前一个月,父亲和他的书也是在这个胡同里的一间房子里被烧成灰烬的。
女孩子住的那间院子里有四户人家,不过天晚全部关灯了。女孩子把自己的屋门打开,又把灯拉亮,要钟阳进去了。房间的陈设很简单,最值钱的东西也就那个电暖气了。女孩子默默地把电暖气打开,轻声地说:“一会儿就暖和了……”
那屋子很冷,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女孩子的脸色苍白而没有血色。她看上去很憔悴,远远和当年钟阳跟踪过的那个妩媚的夜间女子不同了。钟阳缓缓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看见女孩正在拿暖壶给他倒水,于是他说:“先不用倒水……”
“你不冷吗?”女孩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的,小地像蚊子哼哼。
“不……我不冷……”
“那也喝一点儿吧……”
钟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只是想……想看看那件上衣……”
女孩子点了点头,水倒了一半也不倒了,把暖壶放下,又过去拉上窗帘。之后就脱去了外衣,接下来又脱去了毛衣,毛衣里面是一件纯棉内衣,女孩也把它脱下来。这时候,钟阳就看见女孩贴身穿着的正是那件白色的t恤。钟阳有些仓皇起来。
女孩子低着头,苍白地微笑,问:“怎么样?比以前旧了好多是不是?”
“不……你……”
“我一直穿着它……”
电暖气已经开始发挥它的功率了,整个房间被烘地燥热,钟阳开始流汗。
女孩把贴身的上衣脱下来了,两只挺拔而丰满的乳房跳了出来,闯进了这间弥漫着燥热空气的房间里。女孩低着头走近钟阳,把那上衣举到钟阳面前,说:“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
钟阳没有去接那件上衣,而是把女孩抱进了怀里。
他觉得太热了,于是他脱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也脱掉了女孩身上所有的衣服,女孩的身体轻飘飘的,女孩很顺从。
四
那一夜,他蠕动在女孩的背上,他吻着她的脖颈,他的下身顶在女孩的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