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罗天那里知道了第一次的车祸经过,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那一天下着暴雨,出事故的是一辆开往海南的豪华大巴,雷晓跟三个朋友在赶去乘车的途中遭遇到严重的交通阻塞,所以没赶上发车时间,另一名男子普笑天在临开车前五分钟接到公司的电话临时退了票,还有一对情侣因为吵架,所以也下了车。结果那辆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出了意外,全车无人幸免。那次车祸跟《死神来了》不一样,并没有任何人有不祥的预感,但是剩下来的,包括雷晓在内一共七个人,却相继地死去。先是雷晓的车无故爆炸,雷晓那三个朋友当场死亡,罗天现在发现的两名死者正是当日退票的男子普笑天,和那对情侣中的其中一个,他们分别死与自杀,案发现场没有可疑的指纹和脚印,除了在普笑天的手里发现一枚雷晓母亲的戒指。
虽然我想不通雷晓母亲的戒指为什么会在普笑天的手里,但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死神来了》的翻版,偏偏罗天对鬼神一说嗤之以鼻,还说在发现普笑天尸体时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过,只是没抓住。我真搞不懂,他既然根本不相信有鬼,为什么又要提及《死神来了》呢?谁敢理直气壮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说没有鬼的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在这世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呢。我白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罗天,心里暗暗骂他死心眼。
"我想,你是被跳过的那一个。"
"什么被跳过的那一个?"我不解地问。
罗天说:"在《死神来了》里面,那些幸存者的死亡都是有顺序的,如果有人干涉就会跳到下一个,但是谁也逃不掉,这是一种循环,就像你跟你三个朋友的那次车祸,他们三个都死了,而你却活下来了,也许是被什么干涉,所以跳到了普笑天,接着是那对情侣,那个女孩子还活着,因为男友的死使她惊吓过度,还在医院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保护,我不知道我们对她的保护算不算是一种干涉,如果算的话,那么下一个就轮到你。"
他这是危言耸听!不过我倒没觉得害怕,因为我在鬼屋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死掉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奇怪的,何况我根本就不是雷晓,也不是那次车祸的幸存者,死神应该不会来找我才对。我想了想,说道:"照你这么说,你认为这件事是死神在索命喽?"
"不,是谋杀!"语气肯定得让我惊讶。
"谋杀?你的意思是我那三个朋友,普笑天、还有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全都是被人谋杀的?他们互相不认识,谁会杀他们?而且他们全是车祸的幸存者,这不是太巧了吗?"
"有些凶手杀人是没有目的的,他们把杀人当作一种艺术,就像《七宗罪》里所演的一样,也许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看过《死神来了》这部影片萌发的杀人念头,并以此挑战警方。"
我不觉可笑,以为是在写小说啊,还挑战警方呢,真当自己是神探啦!我忍住笑,不想打击他自尊,问道:"如果是人为的谋杀案,那普笑天的戒指呢?凶手又怎么可能会有我妈妈的戒指?"
"那我就不知道了。"罗天耸耸肩,停顿了一下,冷不防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许,该问问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叫了起来:"问问我?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杀了他们?"
他直视着我:"那凶手怎么会有你妈妈的戒指?车爆炸了,他们三个都死了,为什么你毫发无损?"
"谁说我毫发无损?我不是失忆了吗?"
"那你何以记得第一次车祸?"
"我哪里记得?都说了是芬姨告诉我的,车祸的经过不是你才跟我说的吗?你讲不讲理?"我气得浑身发抖,他简直不可理喻!
"是这样吗?"他似笑非笑。
"怎么不是?"我忍无可忍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搏一搏,"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雷晓,你相信吗?"虽然我被他气得要命,但我问他这句话的时候,看他的眼神绝对是真诚的。岂料他却大笑了两声,笑得没有任何感**彩,就那样"哈——哈——",两声,充满了嘲讽,把我的真诚放在脚底下践踏,"我并没有肯定凶手就是你,你干吗这么急着逃脱责任?"
"你"可恶!我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一双眼。
这时,罗天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道:"她醒了?好,我马上来!"挂完电话后,他问我,"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尹可漓吗?"
我愣了愣,刚想问他尹可漓是谁,便马上意识到尹可漓应该就是另一个幸存者,于是,立刻拿起包站了起来,点头说:"去!"
二十分钟后,我跟罗天来到市人民医院,我在那间特级病房见到了尹可漓,她看起来很年轻,差不多二十来岁,如果不是脸色太憔悴的话,她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惊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罗天跟站在门边的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个人点点头,走了出去,估计是便衣吧,罗天说派了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尹可漓的。然后,罗天又对坐在病床边的一个中年妇人说:"尹太太,我想跟她单独谈谈,好吗?"
她应该是尹可漓的母亲,跟芬姨一样,浑身散发出一种高贵逼人的气质,一看就是个阔太太。她眼睛红红的,可能是没休息好,使她看上去很疲惫,脸上的脂粉也有些狼藉。她看了罗天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显然是不答应。
"尹太太,您放心吧,我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尹太太这次干脆看也不看罗天,淡淡地说:"有什么就问吧,我是她妈妈,还有什么不能听的?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贫血,稍微受一点点刺激就会晕倒的。"言下之意是希望罗天问话能有分寸一点,别刺激到她的女儿。
罗天见状,也不好再叫她出去了,只好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轻声说:"尹可漓,能跟我说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末了又补了一句,"我是刑警队的罗天。"
尹可漓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转了转眼珠,眼里的惊怖更深了,身体缩成一团,支吾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轻,轻得就像蚊子一样,而且从她声音里透露出来的那种无助,让人听了心疼。
尹太太赶紧抓住了女儿的手,看看罗天,仿佛想阻止罗天问下去,但她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听说七月六号那天你跟你男朋友丁勇健准备去海南,结果因为吵架临时下了车,是吗?"
"是,我们后来知道那辆大巴出了事,勇健还笑着跟我说,幸亏我跟他吵架,不然不然我们可能都死了"
罗天换了个姿势,身体向前倾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说:"据我所知,丁勇健在生活中是一个很开朗、很阳光的男孩子,他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让他想不开的事情?"
"没有,他不会自杀的,他肯定不会自杀的,不会的"尹可漓的声音很悲伤,带着哭腔,可是她瞪大的眸子里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所以,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昨天晚上"尹可漓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但紧接着又绷紧了,肩膀微微颤栗着,"因为昨天是鬼节,所以我约了好多同学到我家里来开假面派对,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一直到一点多,我考虑到爸爸妈妈要睡觉,所以就打算让大家散了,勇健去洗手间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断电了,不过只一会儿灯又亮了,等保姆把家里打扫好,我都上楼卸了妆洗好澡,可勇健还是没从洗手间里出来,于是我就去敲门,敲了半天里面也没反应,我试着扭动了一下门锁,没想到门门却开了,我看见我看见"
说到这里,尹可漓的眼睛猛一下睁大,身体剧烈地颤栗着,那样子显然是吓得不行了,尹太太立刻按响了床头的电铃,恳求罗天不要再问了。
照这种情形,肯定是无法再问了,于是我跟罗天一起走出了病房,尹太太追了出来,叫住了罗天:"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派人把这里监视得像牢房一样?丁勇健是自杀的,跟我女儿没关系。"
"尹太太,我们不是怀疑您女儿,是保护。"
"保护?"尹太太皱皱眉,"谢谢,不过我们不需要!"说完,便转身进了病房。
一个男子从长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罗天说:"罗队,那还要继续保护吗?"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保护跟监视混为一谈,这样会让病人的家属反感的!好了,去换一批人来,不要太靠近病房,一有情况马上打我电话。"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街边的霓虹灯早已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懒洋洋地洒在路上、行人的肩上,一眼望去,前面的道路就像笼罩在一片黯淡、伤感而茫然的氛围中。
我想着尹可漓受惊过度的表情,问罗天:"她男朋友死得很恐怖吗?"
"脖子都快被割断了,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个刀片,也证实了此刀片就是凶器,刀片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现场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初步断定死者属于自杀。"
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升起了一团疑云:"你前面说他在生活中是个很开朗、很阳光的男孩子,但从他脖子都快被割断了来看,他自杀的念头很坚定,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杀的地点选在女朋友家的洗手间里呢?"
"这也正是我所怀疑的,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种感觉很强烈,我在看到丁勇健的尸体时就感觉到了,可惜我一时说不出那是什么。"
"感觉?"我诧异地看他,他怎么总喜欢靠感觉去推断事物?感觉是什么?太不靠谱了。真的很难想象像他这样也能混到刑警队长。
"是,我的感觉从不会出错,我想,凶手应该就是混在假面派对里趁着丁勇健去洗手间时关掉电闸,将他杀死。"
"可是大哥,你想过没有,凶手怎么可能在那么黑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割断丁勇健的脖子,而又不使现场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呢?"
"想过,因为我以前也碰到过类似的案子,一个女孩子在酒吧断电的短短五分钟被人杀死,而且凶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同时完成了杀人、藏凶器,再从容地离开,其实很简单,凶手戴了一副夜视眼镜,也许这一次凶手也是用这种方式作案的。"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
我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挥了挥手:"不知道,我又不是警察。好了,不和你说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我回家了。"说着,我招手拦了一辆的士,刚准备上车,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他说,"罗天,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调查一下吴咏倩、钟诚伟还有刘家明的死,好吗?拜托了,查到了就立刻给我打电话,记住了,是吴咏倩、钟诚伟,和刘家明,谢了。"
我坐进的士里,车刚开出不远,我就为刚才说的话后悔了,因为我突然明白了罗天那句"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充满了对我的怀疑,好像是我戴着夜视眼镜杀了丁勇健一样。而我刚刚不仅没听出来,还傻拉吧唧地让他去帮我查吴咏倩他的死,搞不好这个白痴罗天又会怀疑吴咏倩他们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了。
真倒霉,居然认识了一个狗屁不懂,只靠感觉破案的烂警察。
我给米阳打了个电话,因为那辆保时捷还在他手里,我必须要让他开车送我回去,否则芬姨又要问东问西了。米阳问我在哪儿,说来接我,我说不用,我自己坐车过去就可以,他把地址告诉了我,说跟朋友在"单身部落"俱乐部的二楼打桌球。
我很快赶了过去,没想到跟米阳一起打桌球的人竟是吴子树,吴子树一看见我,便恍然大悟般地笑道:"哈哈!原来你们两个是"笑的意味深长,好像我跟米阳是一对奸夫**。
我有些烦躁,对米阳说让他送我回家。吴子树说:"回什么家呀,我们这局才刚刚开始,说好谁输了请客吃饭的,难得米阳今天没上班。"
我白了他一眼,嘟哝着:"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米阳一听说我饿了,赶紧说这一局算他输了,拉着我和吴子树上了四楼的西餐厅,刚把吃的点好,米阳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有急诊,要做手术。米阳把车钥匙拿给我后,便匆匆地走了。
"原来米阳就是你男朋友啊?"吴子树嬉皮笑脸地问。
"不是。"我有些心不在焉,心情郁闷得紧,我又不会开车,等一下怎么把保时捷弄回去?总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吧,芬姨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不用这样吧?人家刚走你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不是,你会开车吗?等会儿送我回去。"
"你不会开车?"
"不是,那个我"我正不知如何向他解释,他把话接了过去:"没问题啊,我还没开过保时捷呢,刚好让我过一下车瘾。"
很快,服务生把我们点的东西送上来,我让服务生把米阳点的牛排端走,吴子树连忙阻止我,说他能吃:"端走干吗呀?又不会退钱给你,有钱人可真浪费。"他一边吃一边问我,"做一个有钱人是不是很好啊?"
"我不知道,也许是很好吧。"
"也许?"他疑惑地看看我,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接着说,"难道不好吗?要什么有什么,像你一样,有一个那么有钱的老爸——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调查你——谁不知道雷近南是咱们s市的大亨,只要你高兴,他随便一挥手,就是一辆保时捷,我要是能有一个这么有钱的老爸,让我少活二十年我也乐意。"
"在你看来,有钱就真的这么好?"
"那当然,只有白痴才会说有钱不好。怎么,你的生活不好?你老爸那么疼你,又有一个那么帅的男朋友"
我打断他:"米阳很帅吗?"
"是啊。"顿了顿,他又厚脸皮地说了一句,"不过比起我,就差了一点点。"
他还真不要脸!要是换作以前,这句话我肯定会说出来,可是现在,他的厚脸皮却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嘴里,继续说:"我如果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会生气吧?你不知道,在s市有多少女孩子做梦都想变成你。"
"变成我?"我苦笑了一下,感慨道,"其实,有钱并不一定就很好,你不会明白的。"在我没有变成雷晓的时候,我也像吴子树一样,以为有钱就有了一切,还暗自发过誓,等我大学毕业后,一定要找一份好工作,努力赚钱,直到我变成雷晓,一下子成了亿万富翁的独生女儿之后,我才明白,有钱不一定就很好,我宁可变回古小烟,回到父母身边,帮母亲看看店,我甚至愿意回到农村,还像以前那样,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想到奶奶,我的心又疼痛了起来,不知她是否会在天国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身边所发生的一切,若是这样,她会后悔当初同意让母亲把我接到s市来吗?
"是吗?"吴子树耸耸肩,"也许吧,都说人心是最邪恶,也是最不能满足的,也许等你有了很多的钱以后,又会奢望得到更多的东西了。"说着,他把面前的空盘子推开,又把米阳的那一份端过来,转开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上次找那只刺猬有什么事?我问她了,她什么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喔,也没什么事,那个,她妈妈这段时间好吗?店里的生意好吗?还有她爸爸,都好吗?"
"哇!你跟她们家是亲戚关系啊?"刚说完,他切牛排的手突然慢了下来,他干脆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果汁,居然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他们都挺好的。"
然后,他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一直以为在那种环境中你肯定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没想到,你让我想到了我的爸爸妈妈,我真是个不孝顺的儿子,动不动就跟他们吵架,还把我爸气得犯了心脏病"
他越说越伤感,倒让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好他的手机短讯及时响了起来,他才从伤感中缓过了神,冲我抱歉地笑了笑,打开手机,轻念道:"生日快乐,下一张脸,我要你的"
我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我在一瞬间想起在鬼屋里看到的那本"死亡通知书"里也有吴子树的名字,这个索取别人脸皮的号码再次敲响了生日的警钟。我脱口问道:"你生日?"
他说:"没有啊,可能是发错了,-下一张脸,我要你的-,神经病来的,你干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发短信的号码是?"我紧张得冒出了冷汗。
吴子树本来已经把手机放进兜里了,听我这么一问,他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看了一下,说:"13711386620。"
就是这个号码!我失声叫了起来:"打过去看看,快!"
"哦。"吴子树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但还是按我说的做了,"关机了,怎么了?"
我全身一松,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里,失神地看着吴子树。他不知道,这是一条索命的信息,凡是收到这条信息的人都会被割去脸皮而死,刘家明,姚佳,现在轮到吴子树,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我的心里混乱而又恐惧,要怎么做才能让吴子树不死?
片刻,我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那本"死亡通知书"!如果把它烧了呢?这些人的死亡都被提前烙在了那个本子上,如果把它烧了,是不是就能挽救其他还没有死去的人?也包括我自己。
"你怎么了?该不会你也收到过这种无聊的信息吧?瞧你,脸都白了,怕什么,一条信息而已,像这种无聊得乱发信息的人多得要死。"
我无力地摇摇头,内心极其复杂,我要不要把信息背后的真相告诉吴子树?他会相信吗?万一他不相信呢?思索了片刻,我决定先试探一下,我问他:"你相信一条信息能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