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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一早,地上一片白雾。爹下令全团官兵开拔,朝万载县赶去。路大多是崎岖山道,又担心遭共匪袭击,走得就慢腾腾的。一天可以赶到的,爹率部走了两天,一交火爹就命令一营、二营的官兵不要朝前冲,守好阵地,减少伤亡,三营为预备营,随时增援。红军已与朱耀华旅激战了三天三夜。朱耀华旅是赣军,湖南人跑到江西打土豪分田地已让江西的国民党十分恼火和头痛,故打得很顽强,“彭匪”想突破赣军防线,去井冈山与朱毛红军会师,就拚命攻打赣军,想杀开一条血路,双方伤亡都很大。爹的三团官兵赶来时,彭德怀便指挥他的红五军撤离战场,于撤退时与爹的三团交上火了。红军用一个营的兵力断后,赣军两个团的兵力气势汹汹地追到,与爹的三团一起全歼了红军的这个营。赵师长率师部和一团官兵赶到时,战场已清理­干­净。爹的三团又损失了一些官兵,加起来有半个多连。

赵振武师长见自己的官兵一天比一天减少,眉头就拧成了两个疙瘩。他把我爹和贺新武团长叫到师部,一张脸黑黑的,半天不吭一声,之后手一劈,拳头击在桌子上,桌上铺着湘赣边界的军用地图。赵师长在湘南境内一个叫“醴陵”的名字上画个圈,抬起头,粗声粗气道:“老子不跟着何键打共匪,打了功劳都记在他的账簿上,老子把部队拉回湘。”

赵师长不想把自己的这点本钱全部消耗在与“共匪”的厮杀上,何键之所以还对他客气,在电话里称他“赵兄”,是他手上还有两个团的兵力,假如他的兵都打光了,何键还会理他?赵振武不愿出力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看不起两面三刀的何键,在赵振武心里,军人就应该是堂堂正正的军人,是在战场上一决高下的武士,不应该是搞­阴­谋诡计的家伙。赵振武师长为人清高、耿直,从不搞请客送礼这一套。赵振武并非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他并不是个粗人,但他就是没法改掉他清高的一面。蒋介石路经长沙,许多官员都穿戴整齐地去拜见蒋总司令,惟独他犯清高,不去,当然就没法升官。赵振武师长有心结,于是想扩充五师,他把五师拉到醴陵,在醴陵找国民党县党部索要军饷,县党部不给,他便把县党部的要员统统关起来,迫令那些怕得要死的小官员急急忙忙地为他筹军饷,边在醴陵招兵买马,他清楚只有把自己壮大,才有资本与何键这狗娘养的讲条件。接着,他把我爹叫到跟前,令我爹迅速占据攸县,在攸县扩充军队。爹的三团在攸县与“共匪”有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双方伤亡都不大,爹没有急着进兵,红军也想保存实力,红军退走了nAd1(

爹领着三团七百多官兵开进攸县城,在攸县招了一百多富家子弟及富家子弟的亲戚为兵,大张旗鼓地建了个攸县子弟兵连。爹在攸县的富人口袋里搜刮了番,又把三团开到茶陵县境,茶陵离井冈山较近,早被“共匪”吃了头道,在茶陵就没捞到多少油水,接着爹继续率部南下,威风地开进桂东县城。桂东也来过红军,县城街上到处是红军留下的标语,不是用石灰写在墙上就是用墨汁写在门上,洗都洗不掉。爹看着那些标语,看着一个个从他眼皮子下走过、穿得破烂不堪、肌黄寡瘦的人,想难怪中国不受外国人欺负!桂东县地处罗霄山脉中,冬天的桂东很冷,冰从屋檐上垂下来足有三尺,一些穷人没衣穿就背着破棉被,穿行于街上,脚和手都冻烂了。爹的官兵来了,桂东县党部的几个人就举着青天白日旗站在县党部前列队欢迎,拖来一头大­肉­猪,当众杀了,招待三团排长以上的军官。

爹也像赵师长样,迫令桂东县党部为他筹措军饷,把县里的头头脑脑扣押起来,用枪毙的话威吓小官吏,让小官吏去忙碌。一天,师部传令兵骑着快马赶来,冲爹一个军礼,说:“师长有令,令何团长迅速赶到师部。”爹的警卫牵来马,爹跨上他那匹剽悍的白马,随传令兵打马赶到师部,赵师长见我爹进来,把电文递给我爹看,边说:“电令赵振武的第五师官兵火速赶往井冈山,参加‘湘赣会剿’,否则军法从事,总司令蒋中正。”爹看眼电文,赵师长背得一字不差,“师长,怎么办?”赵师长虽然心结未解,怨气冲天,但整体上还是个顾全大局的军人,说:“何键搬出蒋总司令,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一年的冬天在爹的记忆里特别寒冷,湘赣边界一派银装素裹,风里仿佛藏着刀子,刮得官兵的脸如刀割般痛。炊事班的兵要很费一番力气才能点燃那些硬得像铁棍样的­干­柴。地面又硬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跤,很多士兵都摔得鼻青脸肿。爹的兵走了三天,走到江西遂川县,师部机要员打马赶来时人都成了雪人,对着已冻僵的手哈气,等手指活泛点儿,才打开挎包,将电报掏出来递给我爹说:“何键‘剿共’总司令电令你三团暂归李文彬师长指挥,配合这次‘湘赣会剿’。”爹看着鼻子都冻歪冻肿的师部机要员,“唔”了声。

师长李文彬是只狡猾的狐狸,他跟红军打过几场仗,晓得红军打起仗来不要命,便令我爹的三团于公路两边的雪地上扎营,以免井冈山的共匪兵败时向南逃窜nAd2(爹接令,让三团官兵离遂川县城五十里的公路旁扎营和修筑工事,好阻挠“共匪”南窜。李文彬师有三个团,却让我爹的三团打头阵,爹最反感这种只考虑自己、自私自利的上司,忙对他的营长说:“李文彬让我们团驻扎在山道口,要我们团与‘共匪’死拼,你们听着,别把命都拚丢了,这里可没人给你们收尸。”三个营长都明白我爹所指地答道:“我们懂。”

这天晚上西北风凛冽,寺庙外的树木冰枝被冷飕飕的西北风刮得脆脆地响,仿佛是生铁敲打着窗户似的。爹的团部就设在庙里,这处破庙的门窗拦不住强劲的西北风。爹觉得冷,早早地缩在被子里取暖,正当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忽然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向寺院逼近。爹在山野里行军打仗,人就有一种动物本能的敏感和警觉,便预感这几人一定是冲他来的,这么一想,瞌睡全无。爹叫声警卫,警卫是攸县招的新兵,十八岁,叫陈万山,块头很大,懂武术。爹对警卫说:“把马灯点亮。”陈警卫点亮马灯,刚退出去,杂乱的脚步声就到了寺庙前,爹等着这些人来找他。爹的堂弟何刚连长率先进来,举手报告说:“报告团长,有两个人自称是您的朋友,急着要见您。”爹有些迷惑,在这陌生的冰天雪地的湘赣边界,谁会是他的朋友?爹冷声道:“让他们进来。”何刚连长忙对门外的陈警卫喊:“放他们进来。”进来的是我大叔和我岳父。我大叔摘下厚厚的遮着耳朵的冬帽,露出瘦削的面孔和一对冻坏了的招风耳。爹不动声­色­地说:“是你们。”

我大叔和我岳父都冻坏了,忙围着火盆坐下。陈警卫用拨火棍将炭火灰拨开,把新炭加上,交叉架着。爹看着我大叔,我大叔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透着红光。爹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大叔拿眼睛瞟眼何刚连长和陈警卫,爹懂他的意思,对何刚连长和陈警卫说:“你们都出去。”何刚连长和陈警卫离开后,我大叔才一脸讨好地露齿一笑,“哥,参加我们工农红军吧,我们红军需要你。”爹淡淡道:“你们想活命就不要­干­红军了。”我岳父掏出一包烟,递支烟给我爹,爹看我岳父一眼,我岳父一张脸十分消瘦,但脸上却盛满友好,好像杯子里盛满了酒。我大叔看着我爹说:“哥,我们红军里,像朱德、贺龙、彭德怀都曾是你们国民党的军官,现在不都是红军了?”我岳父Сhā嘴道:“我们红四军军长朱德,曾经是滇军的旅长,还有彭德怀,他也是团长,现在彭德怀是我们红五军军长nAd3(”

爹清楚我岳父的那些小伎俩,清楚我岳父是用军衔诱惑他!爹不喜欢我岳父,觉得我岳父说话不着边际,就粗暴地说:“雁城,现在蒋总司令调集很多军队来剿灭你们,到处都是我们的军队,你们逃都没地方逃,如果你们不想死,”爹望一眼他大弟,“就留在我这里,别­干­你们那不着边际的共产主义了。”我大叔说:“哥,我坚信革命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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