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中学对英语教学非常之重视——英语教研室所在的办公楼修建得最高最大最漂亮最豪华就是明证，对英语教员也格外照顾——别说每个英语老师拥有一间标准现代化办公室，就是每月薪水和每年的年底奖金也高出其它学科老师两三倍；尤其对那几个拥有“美利坚合众国”国籍的外教，简直是百般宠爱，仿佛对待世界一级保护动物；二班的英语老师就是其中一位；除了大身材、高鼻梁和碧眼珠这些基本特征外，很突出的一点是一头金发蓬松散乱，仿佛母狮王。母狮王入乡随俗，为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叫徐千金，同学们曾笑话说：“身胚这样庞大，叫什么千金小姐，不如叫千斤大姐！”其实同学们对徐老师很尊重的，不仅因为她教学认真，卖力，有方，还因为她常批评自己的国家，说美国不该卖武器给台湾。《朝暮中学校规》第一百零一条规定：“各年级各班当天如有英语课，英语科代表应提前十分钟去英语教研室迎接教员。”马英九身为英语科代表，每次上英语课，就得提前十几分钟赶到英语教研室接徐老师，帮着拿讲义，提水杯，抱作业本，有时候要拎一个很大的录音机；课上泡茶倒水，擦黑板拂粉尘。马英九觉得这些还不够烦人，最怕的就是每周开学习委员会时作“英语科周总结报告”，同学们学习英语动机为何呀，兴趣如何呀，有什么困难呀，课堂纪律又如何呀，课后作业的完成情况又怎样呀，平时授课老师有什么意见呀，同学们有什么建议呀，诸此种种方方面面，每次都要讲，而且要讲全，讲透，讲好。马英九真后悔当了英语科代表。这天晚自习，他连续写下几篇日记，虽是记流水帐，倒也有些趣味，小作者我不妨在此原文摘录：
“……都怪自己先前夸下海口，令同学、老师刮目相看，轻而易举的当选这个‘百事忙’。我平时说话喜欢夹用一两句英语，听起来口语水平还不赖，又每天捧着英文书读得琅琅上口，同学们无不企羡，据耳闻目见，想当然的以为我是个英语专家，常问我：‘科代表，英语怎么学？’我胡乱建议：‘你们可以买些磁带，光盘，字典，复读机什么的，听说读写，多加练习，功到自然成。’其实我学英语没什么经验，英文水平似乎很高，就因为常看英文小说，这样胡乱建议，恐怕不对。偏偏同学们把我的话当作金科玉律，当即报名，预订种种，请我帮忙买各种多媒体学习用品——现在的中学生都这样，本来自己可以搞定的事，偏要请别人代劳。我将同学们要购买的东西统计成册，上交班主任，班主任批准我星期六外出，所给时间是整整一个上午。身为英语科代表的我奉命外出，搭车去朝暮图书城。孰料半路堵车，半天动弹不得。万分懊恼中，我下车，步行两个多小时回来，将情况报知班主任，还以为班主任会批评我办事不力，孰料她说：‘你一路辛苦了。明天我跟外语教研室说一声，看他们能不能派人出去。你们只能周末请假外出，周末这朝暮市就爱堵车。’两天后我接到徐老师打来电话，因为她说的中文阴腔怪调，我听完不知所云，干脆请她用英语再说一遍，原来是叫我明天下午到图书馆一楼书店去一趟，领取班里同学所要买的学习资料。明天下午我就来到图书馆一楼书店。老板竟然是位小姑娘，美丽，大方，清纯，气质不凡。我一见了她，整个一颗心被深深打动。当时我走进去，姑娘正戴着耳塞听音乐，见有人进来，忙笑脸相迎道：‘同学，欢迎光临——买书吗？’我吞吞吐吐说：‘不，不买书，领磁带，和，和光盘——’我见了姑娘的美貌，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姑娘并未在意，问道：‘你是不是高一二班的英语科代表叫马英九的？’我听了又诧异又欣喜，诧异的是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欣喜的是能够名闻于她，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只听姑娘说：‘你们徐老师告诉我你会来。你总算来了，我早饭还没吃呢，饿着肚子等了你很久！呐，磁带和光盘全买齐了，字典那边不够数，只买到七本——’一件件拿到柜台上——‘好大一堆呢！当时我一个人去的。抱这么多，累死我了！’我听了又感谢又抱歉。姑娘说：“算啦算啦，累一回也没关系的。请点个数吧！”我随便检点一下，说：‘没问题的。一共多少钱？’姑娘道：‘请稍等，我看看——’但见她纤纤玉手拖动鼠标，轻快的敲击键盘，一双眼美丽动人，睫毛忽上忽下的——‘一共七百五十五块钱，打九折，就是八百七十九块五——’我正望着她出神，没听清她说什么，忽见她递着帐本和铅笔大声问：‘你要笔算一下吗？’我才回过神来，笑说：‘没问题的——给你钱。’一面付钱，一面偷看她一双白皙净嫩的手腕——戴着一圈十分好看非常碧绿的翡翠。我多想再看看呀！可是事情办好了，话也说没了，该走了，我想自己该走了——正要出门，忽然她说：‘同学，请等一下。’我忙回转身问什么事。她说：‘送你一样东西。’说着起身走到里面壁前，指着满墙挂着的小礼物珍品问我：‘是要贺卡还是要书签？’我说：‘书签。我爱书。’她就去墙上抽取书签。我不免又偷看她——但见她满脸通红，红到脖子根！这就奇怪了，我不过说句话带了个爱字，她也用不着这样呀，难道她看透我心思？我就问她：‘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她说：‘我姓黄，名叫书，朋友们都叫我单名一个字，书；你说你爱——’原来姑娘的名字就是书，说爱书就等于说爱她；我忙抱歉：‘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芳名就是——’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又耍嘴皮子了——‘不过我确实爱书，爱得如痴如狂，爱得死心塌地，所以大伙都叫我书痴。我不管书痴不书痴，仍然爱书，读书，买书，吃饭捧着书，睡觉抱着书——’直说得姑娘脸红得不能再红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我才住了口；我接过她递的书签，躬身致谢，出门，回来。寝室里只有连战，拿着一张报纸在看，见我抱了一大堆，忙过来帮忙。我就跟他讲述书姑娘的美，说：‘如果我是画家，我要为她画幅画；如果我是音乐家，我要为她谱个曲；如果我是歌手，我要为她唱支歌；如果我是诗人，我要为她写首诗——’连战笑道：‘泡马子要专一、锲而不舍，千万不能见异思迁；有一个蒋真琴足矣，何必另去沾花惹草？’一时大家都回来，打抢似的领了各自预订的东西。我又跟大家述说书姑娘美貌绝伦，言下有追求之意。大家都说：“我们等你的好消息。”我想想刚才连战说的话，一笑而过。我又去通知其他寝室的同学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领发完了，我数了数手中的钱——糟糕！出手时八百多，现在只六百多！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趁我忙乱时搞鬼，没交钱就拿东西跑了。于是我去各寝室一个一个拿住质问：‘你刚才领东西付钱没有？’同学们都睁大了眼睛生气道：‘你不是看着我付钱的嘛！怎么回事呀你，搞双收费呀？’我就想肯定是那几个女生搞得鬼！于是来到女生寝室楼下，找准几位F小姐寝室所在的位置，仰面叫道：‘几个女生，你们下来一下！’但见F1从楼廊上探出一个头来，看见我在下边仰着脸，她尖叫一声：‘哟，是英语科代表呀！’咚咚咚跑下楼，问我什么事。我支吾着说：‘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清楚，你们刚才拿货时都付钱给我了么？’F1尖叫道：‘付啦，我们四个一起付的，总共两百块钱，四张五十的，我一张张数给你的呀，怎么啦？’我愣头愣脑的说那没事了。正要走，忽听F2在上面叫：‘英语科代表你且站住！’我忙站住。F2咚咚咚跑下楼，把手中磁带盒打开给我看，声色俱厉的说：“空的！什么意思？你说！”我瞠目结舌：‘这，这，是怎么搞的——’F2断喝道：‘怎么搞的！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来问你？这是不是盗版磁带先不说；你倒好，给我一盒空的，什么意思？还说是个优秀科代表！太不负责任了！”说完，扔磁带盒在地上，拂袖转背，咚咚咚跑上楼去。我从地上拾起那磁带盒；请F1宽慰F2，保证给她补一盒回来；垂头丧气回到寝室，怎么也想不明白，出手是八百，回收就只有六百！忽然我想通了！愤怒促使我将F2扔在地上的空磁带盒举在半空，大声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图书楼小书店那个小臭娘们，原来是个骗子！看看，你们看看。’室友们先就大笑：‘刚才还说愿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现在又骂人家小臭娘们。’连战问清原委，说：‘怨不得人家，谁叫你拿货的时候不仔细检点。赶紧拿回去换！’我说怕她不认帐了。范大桶吼：‘我跟你去！她要敢说个不字，老子强Jian她！’大家一阵笑。于是，我在前面领着，范大桶呼呼的在后面跟着，忙忙的往图书馆小书店来。进书店门只见那姑娘正趴在矮桌上吃饭呢；——背对着门这边，吃得挺专注，有人进来了也没发觉。范大桶双手叉腰，瞋目而视；我狐假虎威，将盒子桌子上一拍，吼说：‘喂！怎么搞的你？’姑娘先就吓了一跳，回头见一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她，又吓一跳，及见了我，才平定惊吓，拿纸擦擦手和嘴巴，笑说：‘我就知道你会再来——’一面拉开抽屉，一面跟我说——‘七百五十五块钱的货，打九折，是八百七十九块五吗？’——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钱，数两张递给我——‘喏，多收了你两百块，现在还给你。还有哇，磁带我也给你空出来一盒，现在也一并给你。’说着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两板磁带，往柜台上一放——‘以后啊，你凡事可要自行检点些！’说完很可爱的笑笑。见她这样，我一时怒气全消，范大桶也归于平静。诸事已毕，我们往回走。范大桶一面走，一面吼，一面向路旁一棵棵树打拳飞腿，虽然是点到为止，但路上行人见了，都害怕远避。我一路反省自思：‘凡事可要自行检点些’，听起来好像是在警告我，以后不要色迷心窍了……不觉已到寝室门口。范大桶一脚踢开寝室门，大声吼：‘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老子受不了哇！”大家忙问怎么了，他说：‘图书馆小书店里那个女的，简直是仙女下凡！’大家一阵笑话：‘又是仙女下凡！’范僻丢下手中书说：‘图书馆一楼小书店那个女的，我早就去考察过两三回了，感觉她美得不像仙女，而像天鹅。’范大桶吼说：‘仙女也好，天鹅也罢，我廖范大桶要定了！’说着向空中打拳，飞腿，完了端脸盆扯毛巾去洗漱间。毛宗等范大桶出了寝室门才说：‘凭什么说他要定了？我今后也要多往天鹅她书店跑一跑！’范僻笑说：‘是泡一泡吧！’毛宗说：‘泡就泡，你管得着？’范僻笑：“管不着，管不着；你快去泡吧，那天鹅在叫你呢——‘蛤蟆，蛤蟆，能奈我何？’”听得大家都乐了。毛宗也笑一会，拉着我说：“马英九我跟你讲，书姑娘比蒋真琴更胜一筹。这至少说明一个问题，天下美女多得很，你又何必只想着一个蒋真琴呢！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再说蒋真琴也称不上什么高级花！说老实话，她真不是东西，一听说你要退学了，不考大学了，就一把甩了你！你还喜欢她干嘛呀？不如追求书姑娘！’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比起‘书姑娘’，蒋真琴相形见绌了，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喜欢伊蒋真琴，再说范大桶要定书姑娘了，谁要跟他抢，就是找死。当他问我：‘大彻大悟否？’我便说：‘我还是喜欢蒋真琴。’他就骂我是个傻瓜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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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臭万年(11)
明天上午全是化学课。马英九对化学一窍不通，早就放弃不学了。可是教化学的蔡老师非常关心他，每次上课总要说一句：“我们有些同学基础很差，其实基础差也没多大关系呀，你跟着老师学呀，布置的作业要做呀，作业不做，书不看，课也不听，怎么学得好？”这天照例又说了一次。马英九当然知道蔡老师说的就是他。马英九这个名字给蔡老师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前不久一堂化学课，马英九趴在桌上写小说，被她抓住；最近一堂实验课，马英九打碎两个烧瓶，敲断三根试管，拿吸水胶囊射水玩；布置的作业，马英九一个也不做，每次交个空白本子上去，气得蔡老师七窍生烟。蔡老师以为马英九之所以不学是因为他瞧不起化学，瞧不起化学就等于瞧不起她，所以她几次找到马英九说：“你看不起我这门课程还是怎么地。你还不好好的学，你这辈子可就危险啦！”蔡老师还打电话给班主任，说马英九不学无术。班主任几次找马英九谈话，少不了几番马拉松式的思想工作，最后警告说：“再不好好学，你这身校服可就保不住了！”马英九觉得很对不起班主任的苦口婆心，“老师，我谢谢你。刚才你问我爱不爱这身校服。我的回答是，爱！你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上完课已经十二点半，大家也不回寝室，从教学馆抄近路，忙忙的往饭堂跑。吃饭时连战问马英九两节化学课都干了些什么。马英九说写了日记。连战就要求拿出来他看。马英九说回去再看不迟。回来连战看马英九日记，觉得不过尔尔。毛宗抢去看了，偏赞不绝口，说马英九的写作水平更上几个台阶了。连战是千方百计想要劝阻马英九自动退学，所以说了实话；毛宗是处心积虑想要马英九早点滚蛋，所以恭维称赞。
接下来几周，范大桶经常光顾图书馆书店，每次回来谈及书姑娘，他就忍不住咽口水。忽一日传说李登辉也常去书店看书姑娘。范大桶火冒三丈，召集室友开会，一方面证实消息是否真确，一方面研究解决方案。大家都说确实经常看见李登辉去光顾书姑娘。范大桶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妈的李登辉！从今以后，我廖范大桶跟你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几个人趁机怂恿撩拨：“好样的，就该这样。”“长着一身肌肉不用，给干嘛？”“明知道你看中的，他还来抢，根本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God’sbelongGod,Kaisa’sbelongKaisaandDaTong’sbelongDaTong！”这些话很有挑逗意味，听得范大桶怒目而视隔壁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只有连战没说什么，他真担心范大桶会闹出事来。
这天又是周末，马英九正伏案写作，毛宗跟他说：“蒋真琴发短信过来，说她们班搞什么寝室整洁评比，叫你带个人去帮她们叠被子。”马英九道：“不去。长这么大了，她们连被子还不会叠么？”毛宗若有所思：“也许不单是叠被子的事。我看她是想——”马英九不等他说完便笑道：“你去吧，我懒得去了——听听，我鼻子塞塞的，流行性感冒，怕传染给她们。”毛宗笑道：“哎哟，我的大才子！你不去我怎么能去呢？再说她点名道姓的要你去！我发短信问她说，‘马英九要不要去呀？’她说——你自己看看她发来的信息，”一面说，一面调弄出手机短信给马英九看，马英九见蒋真琴那短信说：“当然要叫他过来啦！”听毛宗又说：“每当你有事找她，她都爽快答应；这回她请你去，你怎能不去？”马英九道：“她们原住八楼，现在新换了寝室，我是找不着的。”毛宗道：“我有手机呢！发个短信叫她下来接我们。”一面拉马英九走。这时候他手机响了，忙接听，那头蒋真琴说：“你们怎么还没到呀？——要是到了，你们上九楼吧。从中门坐电梯，可直接到我寝室门口。”毛宗道：“我以为你一定会去，所以早答应了。”一面合上手机，“这不，又打电话催——她等不及了。”马英九不得不去了。当时蒋真琴在楼廊上迎接；见面时对毛宗殷勤寒喧，对马英九只瞟一眼。对于蒋真琴这举动，毛宗很得意，马英九很在乎。进入她们寝室，几张漂亮脸蛋笑而相迎；但见她们的被子叠得不成形，歪歪斜斜的放在床头；整个寝室物品摆放乱糟糟。漂亮脸蛋们很盛情，将橘子雪梨柚子全都拿出来，滚在桌上，请马英九毛宗吃。马英九推说有病，不想吃；有个人就说：“这是我们班长特意为你们买的！”马英九才拿了一个雪梨，正要吃，忽又被人抢了去说：“我帮你削皮吧！”毛宗正要剥一个橘子吃，也被一个人抢了去说：“我帮你剥。”毛宗立即说出一连串英语，表示“我无功受禄了，我受宠若惊了”，女生们尖叫连连，赞叹他英文好。吃过后开始效劳。毛宗脱了外套，只穿背心，露着健壮的肌肉，伸伸手，扩扩胸，有招有势的叠起被子来；马英九仗着有病，袖手而坐——他在等，等蒋真琴主动来说话，“发短信说要我来，为何从见面到现在都不理我一下？”他这样想着，这样等着，那蒋真琴偏偏置之不理不睬，倒是跟毛宗谈笑风生的。他实在是受不了，于是走出寝室，来到走廊尽头，假装俯看城景，同时敏锐的感觉背后是否有人来——他相信蒋真琴一定知道自己生气了，会来道歉，好言相慰；果然背后有人，赶紧回头，并非蒋真琴，却是刚才削雪梨的那个；她自我介绍，马英九没听清她叫什么。她又问马英九好些话。马英九随意作答。一时她回寝室去。蒋真琴始终没出来理睬，这让马英九满心痛苦，他也不顾打声招呼，搭电梯下了楼。回来寝室里空荡荡的。马英九坐在桌前，倍感寂寞，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来看，每个字都认识，可是没一字有意义。积习使然，他又打开日记本，开篇道：“人，为什么要分男女？男女间，为什么要有感情？男男女女之间，为什么要有争夺？”连续三问，意义重大，切入点没有，故而写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思索。忽见毛宗回来，正用手机跟蒋真琴通话，浪笑不止。马英九一阵嫉妒和酸楚，又下笔写道：“友谊靠交往而愈牢固，感情靠交流才渐加深，我想跟蒋真琴见见面，说说话，很难；毛宗用手机跟她发发短信通通话，谈情说爱方便快捷，幽期密约随时随地——拥有先进装备，恋爱也捷足先登的。”其实马英九走后蒋真琴感到无比失落，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当时毛宗已叠好所有被子，把衣服穿好了，见蒋真琴不悦，便又赶紧脱了衣服，一面在她面前展示肌肉，一面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病。蒋真琴生气道：“你才有病呢！快走罢，这里没你事了。”毛宗是聪明人，知道蒋真琴的不高兴全是为马英九的缘故。他抢过马英九这日记看，嘴角掠过一丝窃笑，心里暗自高兴：“幸好你是个大傻瓜。要不然我怎么斗得过你。”一时连战等人回来。连战清点人数，唯独不见宋楚瑜，便说：“宋楚瑜这人怎么搞的，每次寝室会都要迟到。待会跟他说，下个星期这寝室该他一个人打扫。”明天又是周末，三寝室惯例，周末之前总要开个会。大家正等得不耐烦，宋楚瑜回来，进门就说：“我刚才碰到蒋真琴了，在小卖部——我听到有人叫我，声音就是蒋真琴的，忙四顾，却不见她人，低头一看，哦，她在下面。”宋楚瑜身高一米八五，有矮子在身边他须俯视才能看见。大家听了他这话，哄堂而笑说：“蒋真琴太矮了，还没我们宋楚瑜肚脐眼高。”马英九也笑，狂笑，久久的笑，手舞足蹈的笑；大家不知他何以笑得这样开心和失态。毛宗见了他面笑心痛的样子，窃喜不已：“如果一直这样，他肯定在这里待不下；他不是一心想以写作开辟人生新道路吗，我就恭维他，抬举他，让他趁早滚蛋；到时候蒋真琴的爱情没了着落，只能投靠我。”这真是有人说的：爱情是一种很神秘的饮料，有时甜如蜜，有时苦似药，有时酸若醋。
遗臭万年(12)
那时即将期中考试，众生积极备战。这天晚自习，化学科代表张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题目，抄在黑板上，填出答案给大家，并告诫说：“这些题目很重要，历来都是考点，这次期中考试很可能会遇到——如果没考到这些，我向大家提前道个歉。”大家忙笑着抄写，一面致谢张三。马英九也在本子上走笔如飞的写。连战在旁边瞥见他不是在抄这些“考点”，而是在写日记。课间休息时连战问马英九：“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这个英语科代表有什么表示呀？”马英九便拿刚写的日记给他看。只见写道：“期中考试日以逼近，大家紧张兮兮。这也难怪——在我们学校，期中考试意义非凡，优秀生的评定和犒赏，都与之挂钩。考试成绩只管优秀与否而不管真实与否；大家都想优秀，科代表煞费苦心，考前泄露点题目，是顺应民意的；我也是科代表，可是我决不这样做。”连战就问：“那么你会怎么做？”他笑而不答。之后几天，其他科代表也陆续从老师那里弄来一些题目或信息回来透露。偏偏马英九没动静。英语可是一门主科，其分值所占比例很大，对成绩排名有极其重要的影响力。同学们一改往常赞叹马英九是个好英语科代表的惯性评价，私下里对马英九议论个没完，说什么“拿了俸禄不做事”，就是同寝室的###沈家琼等，也对马英九意见很大，见了马英九就破口大骂。这几天同学们逼得更紧，马英九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那天下午全是自习课，马英九无心学习，在日记本上写道：“工作靠人来做，而人也在工作中体现自己，认识自己。先前帮大家代购学习用品，领货时粗心，付钱时大意，以致麻烦缠身，说明我办事不力；平时大家学习英语有疑难，虚心向我请教，我不能给以满意的答复，说明我水平不高；现在期中考试逼近，大家要求我泄露题目，我也不能迁就满足，以致成了众矢之的，说明我民心散尽；凭什么要班主任器重？凭什么叫同学们抬举？凭什么让徐老师信任？辞职罢！另荐贤人！荐谁呢？我没有识别英才的慧眼。”忽然教室里闯进来一个人，大家莫名其妙，这人忙自我介绍，说是徐老师的特派员，来叫马英九的。马英九忙跟了他去。到了办公室，但见徐老师神情严肃，马英九不知何故。只听她说：“你们班新来几个女生，缺课很多，其它学科都组织了一些成绩好的同学帮她们补习，好像唯独咱们英语科没有——”说时拉开抽屉，把一叠试卷摊在桌上——“这是对她们的摸底测试，成绩很差；还有她们交来的作业，十分马虎；看来，她们不仅底子薄，学习态度也不端正——上次叫你了解一下她们的英语情况，你也没有汇报到我这里来；这次考试把问题都暴露出来了，你也不知道向你们队干部反映一下，咱们的英语也给她们组织补习补习。”马英九想这是自己的失职，上个礼拜老师要求摸清四位F小姐的英语底子，自己没有亲去，而是委派了毛宗，结果闹出丑事；任务当次没有完成，后来不知怎么又忘了；可见自己实在不称职，不胜任就得自觉卸任，‘占着茅坑不拉屎’，说小点不道德，讲大点是有罪；因说：“徐老师，我不想当英语科代表了。”徐老师惊道：“Why?”他说：“我的英语其实很差，不配当英语科代表，再说，我们班英语水平比我高的同学多得很，所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徐老师笑道：“这事该找你们班主任去说。我只管教你们。”马英九听说有理，辞别而退。毛宗一直想当英语科代表，听说马英九不想当了，赶紧来找他说：“我可以接替你。”马英九笑道：“吾闻‘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毛先生在我班三月有余，同学未有称颂，吾亦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行。”此乃司马迁《史记》里写毛遂自荐时孟尝君对毛遂说的一段奚落话。马英九在此套用一番，特为炫耀自己颇能古为今用。这毛宗也不甘示弱，笑道：“吾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宗早得处囊中，乃脱颖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马英九听了，不得不佩服他能言善辩。晚自习后马英九跑去班主任那里辞职，并推荐毛宗。孰料班主任不批准，跟他讲：“当科代表并不要求你一定是这门学科的TopStudent，主要是看你有没有服务意识。听同学们反映，为了帮助大家提高学习积极性和改进学习方法，你费心费力了不少。其实，当科代表就是起两个桥梁作用，一是班主任与各科老师之间的，一是老师与同学之间的。这方面你也做得很不错啊。”批评指出人的缺点，使人进步；赞扬认可人的优点，使人激发；班主任一席话，给了马英九无限的勇气和信心——当即挺胸抬头说：“我要继续当英语科代表，而且保证当好，等着瞧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回来寝室，室友们都已上床——范大桶鼾声如雷，###梦呓不已，沈家琼翻来覆去搔痒……马英九在黑黢黢的寝室里坐着，一心筹划下一步工作如何开展。忽然电话铃响。马英九一接听，那头很轻柔的声音：“喂？你好？”等这边回答；马英九听出原来是她打来的，心想：“幽期密约发个短信给他手机得了，何必打寝室电话来招摇！”故意说：“这么晚了谁打电话来？找谁？”那头偏偏没听出来是马英九在接听电话，说自己是蒋真琴，找马英九。马英九听说是找他，惊喜的要叫喊；怕吵着他们睡觉，忙把电话抱出去，关了寝室门在外边接听道：“他已经睡了！这么晚了你找他干嘛？告诉我，我明天转告他——”忍不住笑了。那头蒋真琴才听出来是他，嗔怪道：“你搞什么鬼呀！”又问：“你没事吧？”“我没事，过的很好——你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来？”“当然是有事啦——你今天怎么搞的，在饭堂碰到你，迎面跟你打招呼，你眼睛里没见人似的！”“万分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注意——什么时候呢，早餐，中餐，还是晚餐？”“我还以为你故意生我气呢！哎，那天在我们寝室我可能做得过分了，你不要介意阿。”一个女孩子因怕你生气而亲口道歉并请你原谅她，这说明什么？马英九幸福得一晚上睡不着。
遗臭万年(13)
明天蒋真琴约马英九吃夜宵，马英九负了约，因为他要给四位F小姐补课。这次负约使蒋真琴很生气，马英九却很得意，写日记道：“人的精力有限，常常照顾不周；体力劳累，脑力也跟着要休息；做的多了，想的就少。近来忙于学习，努力工作，情感方面也就很少投入。”晚上蒋真琴又打电话给他：“最近是不是春风得意呀，既‘目中无人’了，又随便负约了——你们班那几个女生是不是很漂亮呀？害得你天天跟她们在一起。”一个女孩子很介意你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这说明什么？马英九兴奋而急促地说：“你不要误会，我是给她们补习英语呢，纯属工作性接触——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听他这么解释，蒋真琴放心了，在那头嗔道：“这要怪你们班毛宗呀，一天到晚发短信给我，烦都烦死了！”马英九才知道自己的言行都被毛宗用手机发短信告知蒋真琴了——可见“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在信息时代尤对。马英九忽然很讨厌毛宗，认为他是个告密小人。明天课间休息时他将毛宗拉出教室，正告说：“请你以后不要跟蒋真琴说有关我的事。我向来就不喜欢凡事被人知晓。”毛宗说了一串英语，意思很复杂，小作者我写不来原话，大概意思是这些：“只要身子正，不怕影子歪；做人光明磊落，何必怕人知晓；我发短信给她告知你的一举一动，正好替你做宣传，让她知道你的心，知道你其实很优秀。”马英九听了很高兴，同时觉得奇怪：“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的让给别人！他怎么肯把蒋真琴让给我？”一时上课铃响，两人忙进教室。毛宗认真听讲，马英九埋头写日记：“近来有些心得体会——做事成功，才能做人成功，做人成功，才能恋爱成功。为了蒋真琴，我必须先学会做事和做人。”
期中考试如期举行。众生熬过三天。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学校广播通知，高一高二放假三天——其实也算不得放假，因为老师们不能休息，要批改试卷，学生们不能回家，只能在校园内活动，还要忐忑不安的等待成绩单和名次表的出炉。三天里马英九不急不忧，一天到晚泡图书馆。这日他又去图书馆，在一带书架的角落里发现一本书——《浇灌精神支柱》，作者麦芽糖，当即有种亲切的感觉，因为这麦芽糖就是本校校长；取下来翻开看，那前言里有一段话很有概括力和针对性，写道是：“中学生涉世未深，世界观、价值观均未成型；思想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波动性大，可塑性强，容易出现盲从、偏激、甚至越轨行为；他们面对纷繁复杂的现实世界，表现出迷茫，困惑，显得无所适从……”马英九心里强烈共鸣：“是的，我们这些中学生，很盲从，很偏激，比如说我，至今还不敢保证以后的路怎么走——现在为了自己，想当作家；也许哪一天又要改变初衷：为了父母，我会考大学；为了情人，我会赴汤蹈火；为了祖国，也许又要抛家舍业了。”迎面蒋真琴走过来，马英九正要躲开。蒋真琴叫住他：“原来你也在这里。”马英九忙招呼一声。蒋真琴就他手中抽去那本《浇灌精神支柱》说：“借的什么书？”翻开看了看，“原来是麦叔叔写的书。”还给马英九，“好好看看吧，也许麦叔叔会给你一些启迪。”听她称呼校长“麦叔叔”，马英九吃惊不小。想她就是不简单，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是她的哪门子亲戚。忽又想她的麦叔叔是个作家，肯定和出版社的人很熟，如果肯帮忙，把我的书稿拿去出版社，不就出版了么！想到这，马英九就像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样高兴和紧张，他对她说：“我这段时间想了很久，思想转变了，决定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这全归功于你的劝导。”蒋真琴听了很高兴，但装作很随意的说：“凡事都靠你自己，别人劝说无关紧要——我今天想借一本书，可是找不着。”马英九忙说：“我帮你找。那书叫什么名字？关于哪方面的？”蒋真琴说：“关于心理学的。叫什么《文学青年心理论》。”马英九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本书呀？”两人一路书架找过去。忽听蒋真琴说：“找着了！”原来是一本最新的文艺心理学著作。薄薄一册，以马英九的速度，最多不过一个小时便可看完。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但见烈日当空，蒋真琴忙把书举在头顶挡太阳防晒。马英九请她去喝饮料。欣然应邀。来到校园超市的饮料厅，要了两杯橙汁，对坐着喝。边聊蒋真琴边左顾右盼——她真希望毛宗这时候来看见自己和马英九在一起。马英九却一直在心里盘算请蒋真琴的麦叔叔引见自己的书稿给出版社一事。忍不住说出来。蒋真琴笑道：“你写的文章都是抨击这抨击那的，拿到我麦叔叔那里，肯定通不过。”马英九默然。蒋真琴道：“这样，你先拿给我看看吧；我先替你把把关。”马英九道：“算了。”低头吸橙汁。蒋真琴知道他又不高兴了，便掏出手机来，笑道：“我给你念一条短信吧，很搞笑的。”马英九道：“算了。”说时头也不抬。蒋真琴一时无语，过一会很感伤似的说：“本来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想开开心心的，你却老是这样子。”马英九听她说得这样动情、明白，深为骇异，也着实高兴，想：“由此可见她对我是情有独钟的。”蒋真琴在等他说话，所以慢慢的吸着橙汁。马英九道：“我不是不想听笑话，只是一想到手机我就——你有手机，毛宗也有手机，你们一天到晚发短信——短信这种非对视性茭流方式很容易传播暧昧情感，一方把自己的感觉说出去，不用顾及另一方的反应——至少没法立刻看到，而文字本身就含混、多解，只有当事双方能体会其中深意。以前表达这种感觉依靠鸿雁传书，现在短信即发即收，方便及时，实在太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节奏了。”听马英九说这样一番话，蒋真琴能体会其中酸醋味道，心里高兴，笑说：“你也可以买个手机呀，那样我们就可以——”忽然不说了，脸上泛起红晕。马英九看得心旌摇荡。忽然蒋真琴手机响，蒋真琴忙翻盖一看，忙又合上了。马英九问：“怎么不接？谁打来的？”蒋真琴不说。一时喝完。两人分别。回来路上马英九心中高兴，一路哼小曲。忽见毛宗在前面低头垂臂的走，忙赶上去问：“哪里去了？”毛宗理都不理他，加快脚步去了。马英九莫名其妙。进寝室连战拿期中考试成绩单给他看，但见自己排在倒数第五，一阵不好意思；把图书馆借来的书放好书架上，从床头柜里拿出日记本，桌前坐下，提笔写：“有得必有失，有失又有所得，我是深信了——小说写成了，学业却荒废了。我知道，在朝暮中学一学期考试两门不及格者，就要被勒令退学；从此我将不能在这所美丽可爱的中学校园里生活，我将脱下这身校服，我将背着铺盖返家去面对众口唾沫，闲言碎语——这些都毫无所惧，只是我又将伤透父母的心，灭死亲朋的希冀，这是我唯一所怕的。”连战一旁看了，笑道：“你记错校规了。校规第六百六十六条这样说：‘本校学生任一学期期中或期末考试有三科不及格者留级，补考后仍有两科不及格者勒令退学。’你现在只有两科不及格，连留级也不够，怎会被开除？赶紧复习吧，争取补考两门都通过，否则你就真的危险了！”马英九无言，拿出日记本写道：“中学时代，正是形成世界观的黄金时代；树立理想，形成观点，确定目标，一大堆人生难题纷至而沓来；该如何填写人生的答卷？老师长辈的帮助，同窗好友的规劝，都是必要的，但最终要看我们自己。”
遗臭万年(14)
大礼堂门口很早就贴出海报，将一部最新片子定在晚上七点整放映。马英九早想放松放松身心，于是想看这部电影，于是想到蒋真琴，于是去订票——很不幸，票都卖完了。带着失望和遗憾回来寝室，早听见那边广场人声鼎沸——是年级学委会组织的拔河比赛正进行得热火朝天；这事中午吃饭前通知过的，马英九倒忘记了。他走到广场，拔河比赛已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一场冠亚军争夺赛了。二班有位同学，名叫高日德，生得肥头大耳，其腰围是平常人的好几倍，两陀ρi股更大得惊人——稍微屈膝，它们便可“着陆”。连战告诉马英九说：“我们班能进入决赛，一半功劳是他的。”只听哨声一响，“各就各位！”健将们排好队形并拢脚跟，个个摩拳擦掌；哨声二响，“起绳！”纷纷迅速抓绳在手，一条软绳索顿时绷成一根硬钢筋；哨声三响，“开始！”“肥头大耳”赶紧向后一倒，鼓着气，涨红脸，斜在那里；马英九大喊大笑着在他身旁鼓劲加油。那“肥头大耳”松一只手向马英九摆摆，牛呼呼的说：“打败他们，Noproblem！”也许正因为他这么一松劲，前面的人忽然乱了脚法，绳子被对方猛一拽，“肥头大耳”扑倒在地，被拖出好远。第一回合二班输了。大家都认为肥头大耳乃中流砥柱，输了就认为问题是出在他身上，所以都拥上来问怎么回事。肥头大耳一面用纸巾擦着手臂上的淋血，一面指指马英九说：“问他吧！”几位F小姐围过来责备马英九：“你就别在旁边打岔分心了罢。”大家才知道是马英九坏了事，都赶马英九走。马英九唯唯喏喏的退后，站到台阶上去了。一时哨声响，双方交换场地，进行第二回合较量。结果二班赢了。第三回合，胜负一决。为防舞弊，双方都派了监督员——看对方是否暗里有“拉拉队”成员混进去帮着拉。二班派马英九和F3监视对方。结果马英九和F3都发现，哨声一响，对方就有一拉拉队员混进去阴助“一臂之力”。马英九跑去裁判员那里报告。裁判员当即宣布这局无效；又将拉拉队员统统赶上拔河场四周的台阶上，不准下来；又重新点清双方人数。哨声一响，又开始了。拉拉队员都在台阶上呐喊助威。二班几位F小姐这时候显出很强的集体荣誉感，他们并在一起，一面挥舞紧握的双拳，一面有节奏的踏着脚拍子，一面声嘶力竭地喊：“加油！二班！……二班！加油！”学校里的事情就是这样，每当竞技比赛时，只要有女生在，男生们就格外有劲。有了几位F小姐的鼓劲加油，二班拔河队员个个超常发挥，一举获胜。只听震天动地的声音：“我们赢了！”二班的人欢呼雀跃了。其时马英九正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忽有一人——就是刚才被马英九和F3发现混入拔河队阴助一臂之力那人——走到他面前来，怒目圆睁，咄咄逼人道：“谁叫你打我小报告了？欠揍是吧——”说着一手抓马英九肩膀，一手指马英九鼻子，就要动手。马英九哪是等闲之辈，忙气运丹田，准备接招。忽然范大桶从后边扳住那人肩膀道：“你他妈是谁？抓着我们马英九干啥？”——有时候，武力是硬道理，胜过千言万语；那人被范大桶推了一下，便知道自己绝非对手，无言地走开了。三寝室参加拔河的有范大桶宋楚瑜和连战，室友们拥着三位健将回寝室，恭维不已。李登辉进来，满面春风说：“大家表现不错，为了表示祝贺，我请大家看电影——给，每个寝室两张电影票。”扔在桌上就走了。###和毛宗抢票，险得撕烂了。范大桶说：“抢什么抢？你们没出力没功劳，也有份？”毛宗尖声道：“WhosayI’museless！Whenyou’repulling,I’mshouting！”###也说：“对呀，你们拔河的出力，我们拉拉队员出声，功劳同等嘛！”争来争去，不知道票归谁。连战说：“抓阄！”大家一致赞同。但见他撕些小纸条，两张上写个“去”字，揉成团，其它的也揉成团，合在两手里颠颠晃晃一阵，散在桌上；大家争着抓抢。马英九等大家抢抓完了，才捡最后一个，展平了看——“呵！妙极了！给我抓中了！”他惊喜的叫道。还有一个抓中的是毛宗。所谓不谋而合，他俩同时想到发短信给蒋真琴——“今晚一起看电影。毛宗马英九邀。”一会蒋真琴回复：“在哪里呀？什么时间？什么片子？好不好看哪？”发过去：“大礼堂。7：00整。《大块头有大智慧》。听说不错。我们在门口等你。”回复说：“好的。我马上来。”毛宗就合上手机，对马英九说：“我之所以喜欢蒋真琴就在于这一点，你想见她的时候，一呼即到，她从不推委，而且她的言谈举止高雅脱俗，不像咱们班几位F小姐那样忸怩作态。”马英九笑了笑，想自己喜欢她何尝不是因为这个。入场后三人坐在一起——蒋真琴坐中间，马英九毛宗各一边。电影很好看。电影主人公“大块头”是个拳击手，在拳击场辛苦拼搏，验证“适者生存”这一残酷的真理，其间还演绎一曲动人的爱情故事。蒋真琴本来活泼好动，每看到精彩处，便将两只小手拍着，向左向右笑呀说呀的。马英九不止一次心动要拉她手，而毛宗直想抱住她狂吻，然而四面都是人，虽然院厅内没有灯光以致非常昏暗，可是众目昭彰的，两个男生都没敢做各自欲望的事。看完电影蒋真琴邀马英九同去吃夜宵。毛宗尖了嗓门用英语连发三问，蒋真琴一时没听懂，毛宗只得用国语再问一遍：“为什么不邀请我而邀请他？为什么只邀请他而不邀请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做？”蒋真琴笑说：“下回再请你。”毛宗要表现自己是很乖的，是最听话的，所以听蒋真琴的话回寝室了——回到寝室见没人，他便拳打脚踢马英九的床铺、书桌和凳子，一边踢打一边用英语骂。忽然大家回来，看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回事。毛宗说刚从电影里学来几招，练习练习。那时候马英九和蒋真琴在饭堂一楼小吃部对坐着吃夜宵。蒋真琴很开心，一直欢声笑语。马英九因为期中考试成绩不理想，又不肯告诉她，一直闷闷不乐。蒋真琴问他怎么了。马英九不敢说实话，只说：“我们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蒋真琴一听这话，脸色陡变：“怎么，你还是要退学？”马英九道：“我根本学不进去。”“我还是那句话——能留下来最好，把这三年读完，一起考大学；坚持要走，谁也管不着——我总搞不懂，为什么别人能忍受你就不能忍受，别人能开开心心的过，你就呆不下去要走！”“如果你答应一件事，我就会留下来。”“什么事？”“每天下午，我们在这里吃饭，见见面，说说话——不为别的，只是，只是我想多些时间跟你在一起——好向你学习，学习你的乐观豁达；你要教导我，教我为人处世。”“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要跟你天天见面时时说话？”“这么说，你是拒绝了？”“你不要这么说嘛——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尽力的。”“其实你能答应，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跟你说，我当个班长，事情很多，到时候怕抽不开身。”“怎么你当班长了？”“是啊。这次期中我考了第一名，他们就选我当班长。”“哦。那恭喜你了。”“谢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让你学的，不过是开开心心地过——我跟你说，在这里，你只要懂得一个字，就什么都好过了。”“你已经在教我了——只需懂得一个字就什么都好过，有这么神奇？是哪个字？”蒋真琴说出来；马英九惊诧不已，围绕这个字想来又想去，好似参禅悟道一般，心无旁骛；蒋真琴几次提醒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才起身，先送她回女生寝室楼，再折回这边，一路深思她说的字，竟觉此一字比任何一部哲学书都深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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