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快看……”在跳跃的画面上,安盛宁撇到一抹红色的拖地长裙。“电梯旁边的窗户,另一边的监视器刚好拍到窗口。”
“Kevin,今天有外墙清洗的作业吗?”纪韫哲心中一紧,鲜艳的红色裙摆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以薰所在的楼层是58层,没有从楼梯间走,那么只剩下窗户。
“有,每周一都有保洁公司做外墙的保洁。”
“盛宁,调全景的画面。”纪韫哲恢复惯有的冷静,淡定地指挥着,他握紧双拳垂在身侧,以控制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气。
安盛宁手指飞快,迅速找到全景和楼前喷水池的画面,跳到15:20之后的时间段。
有一台高空外墙清洁作业台正停在接近楼顶的地方,上面空无一人,远远的望去,那架作业台却十分的醒目。
“拉近……”纪韫哲一皱眉,指挥道。
画面渐渐地拉近,15:23分,一个身穿保洁公司制服的男人打开那个楼层的窗户,从里面扛了一个麻袋,扔到作业台里,他翻身一跃,稳稳在站在台上,作业台缓缓地下降。
麻袋的开口处露出一块显目而鲜艳的红色……
“再近点。”纪韫哲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随着他的怒吼,心脏再一次猛烈地撞击着他此时脆弱的心田。
画面又一次被拉近,依稀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脸,被帽子挡住大半张的脸,一时无法仔细地辩认。
“卓严,你把大堂和门口这一路的人都给我集中起来,给我挨个问清楚,人在他们眼皮子底子丢的,到底怎么做事情的?我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此时的纪韫哲怒不可遏,伸手扯掉领带,“必须找出此人的下落,最好是把相貌拼出来。”
“BOSS,别忙活了,我弄出来了。”安盛宁在短短的时候内已经把画面作了精确的处理,一样毫无瑕疵的脸出现在监视器画面上。非常时刻,安盛宁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不外露的技术毫无遮掩地显露。
“疯子。”卓严恍然大悟,羞愧难当地低下头。
“啪”的一声,纪韫哲踢掉离他最近椅子,“这就是那个中东军火商?卓严你好好看看,叫你看好的人你一个都没看住!”
“哲少,我失职……”卓严深知事态的严重,要不是这几天方夕然一直缠着他,他……
“所有人都给我把家伙带上,随时听候我的命令。”一想到尹以薰是被这个人带走,纪韫哲懊恼地想一枪毙了卓严。
“哲少,弟兄们的枪都被会长……”
“找汪旭。”
“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威严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不容抗拒的命令,一身戎装的邢颖带着一队人马出现。
“纪总,我不想在暮雅轩看到任何非法的枪械,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严肃而认真的表情,邢颖的话让人无法拒绝。“已经有人给我发了消息。”邢颖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尹以薰被绑在柱子上的画面,她低垂着头,身上的红色礼服不再平整如初。
“手机号码不必去查,定位也不必去做,这个人根本不在乎暴露他现在的位置。纪总,你的仇家真是太多了,我们家以薰如果有任何的闪失,我会让四和会陪葬。如果她不能安全归来,四和会将从本城彻底消失。”邢颖神情一凛,厉声说道,她可以对四和会动手,可是时机未到,如果事关以薰,那就另当别论。
“邢政委,事关以薰,对方是冲着我来的,我不会坐以待毙,您请放心,我不会允许以薰有事的。”虽然对方把画面发到邢颖那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并不惧怕军方的势力,也不忌惮四和会。
“盛宁,叫靳晴过来,5分钟之内给我查出这个人的身份和出入境资料。”邢颖此时也不再避嫌,当着纪韫哲和卓严的面支使着安盛宁。
“她正赶来。”安盛宁侧身和纪韫哲对视,了然于心的目光似乎有某种默契,让他们不再追问也不会解释。
靳晴是安盛宁的助理,在全球范围内没有她找不到的人,各国的秘密档案,她都能入出自如,如果有人欠了安盛宁的赌债,一定无法逃出靳晴的五指山。
她和安盛宁一样,拥有特殊的身份和使命。
就在此时,纪韫哲的手机响起,可视电话的邀请让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
那一连串的号码,既陌生又熟悉,纪韫哲迅速地按下通话键,画面慢慢地传送过来。
“ 哈哈哈哈”几声猖狂的大笑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纪韫哲,我们又见面了。”画面上只有尹以薰,声音的主人没有露面。
“又?我们认识吗?”纪韫哲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嘴唇微动,从牙缝里慢慢地挤出来。
“当然,6年前,李斯雨挡住了我,我的枪打穿了她的心脏。”狂妄自大的语言,丝毫不避及纪韫哲的痛处。“或者更远一些,你还记得13年前,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铁皮箱子吗?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走出去……”
纪韫哲当然记得那个铁皮箱子,他是唯一一个从箱子里走出来的人,他满身是血,踩着别人的尸体,步履蹒跚,直至看到光明……
从那时候起,他有了全新的生活……
取舍(上)
血腥、压抑、恐惧、死亡,每一秒都在考验着生存的极限,杀出去,前面是个天。
“纪韫哲,想起来了没有?你杀了多少同伴,才拥有今天的成功,你想过那些曾经视你为知己的同伴,曾经央求过你手下留情,只为延续一条生命。可是你手起刀落,没有迟疑。”仍然未见绑匪的出现,尹以薰似乎感觉到异样,渐渐地抬起低垂的头。
“不必多说,说出你的条件吧。”纪韫哲知道自己的残忍,如果当初他不杀他们,他们会反过来把自己杀了,在那个铁皮箱子里,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既然有两种选择同,为什么要坐以待毙呢?不过对方说得多悲凉,控诉着纪韫哲的残酷与冷漠,纪韫哲都冷冷的一笑,他的注意力落在渐渐恢复意识的以薰身上。
“条件?我还没有想好。哈哈,不用着急。”对方似乎有意挑起纪韫哲的怒火,很欠扁地挑衅着,“反正这个女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就算我要你的生命,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是,我并不想要你的命,我想看着你再一次痛失所爱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纪韫哲捏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轻颤,如果手伸过去就要把人从手机里抓出来,他会毫不犹豫。“我没有心情和你玩游戏,也没有心情和你回忆从前,开出你的条件,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只要保以薰周全。”
绑匪说的没有错,就算需要纪韫哲的性命做为交换,他都会双手奉上。
“我会再和你联络的,但是,在我和你联络之前,不要试图靠近我,否则,同归于尽。李斯雨的死就是一个很好的警告,不要存有侥幸心理。顺便告诉邢政委,我需要一辆军用直升机,让她准备好。”说完,电话被切断,画面也随之消失。
“啪”的一声,手机砸向地板,四分五裂,宛如纪韫哲此时土崩瓦解的心,一片一片碎成一地。
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不止一次地责备过自己的疏忽大意,有些事情明明可以避免,却还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他现在,连绑匪需要什么交换条件都不知道。
除了坐在这里继续苦等下去,似乎没有其他的法子。
他是纪韫哲,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他永远不会做被动的那一方。
即使面对逆境,他也绝不妥协。在这一瞬间,他已然有了答案,四和会和尹以薰必须做一个取舍。
他不是帝王将相,爱美人不爱江山。他只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他要四和会,也要尹以薰。他以为他可以处理得很好,离成功曾经那么近,唾手可得……
“老板,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带着黑色粗框眼镜的女孩在门口探了探头,眼镜遮住她大半张脸,尖尖的下巴有一种不屈的架式。“啊,邢姨你怎么也在?”
“靳晴,你跑到哪里去了,紧急任务。”邢颖示意她进来,将门带上。
“纪总,我相信您的为人,虽然我们是敌对的双方,但是今天看到和听到的事情,请你不要泄漏半个字。”邢颖知道现在她所做的事情有违纪行为,却顾不了这许多,尹以薰是她的女儿,她发誓要好好地保护她,不会让她变成另一个尹以丞式的悲剧。
纪韫哲微微一颌首,侧过脸和安盛宁打了个照面,心照不宣地用眼神交流着。
“老板让我帮他干点私活。”靳晴揶揄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随身的大宝往空着的操作台上一放。“说吧,什么事。本店明码标价,人肉搜索1000美金一次,佣兵资料2000美金一次,各国要犯资料5000美金一次,进入各国机密档案1万美金一次,免费赠送打印稿。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无数的$,赚外快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啪”的又是一声,安盛宁操起旁边的一份杂志,重重地打在靳晴的脑袋上。“少废话,干活。”
“谁给钱?”靳晴是财迷,没有弄清楚金主之前,绝对不开工。
“你……”安盛宁照着头又是一顿暴揍。
“给你。”靳晴的眼前出现一张空白的支票,“需要多少自己写,把他给我查出来就行。”跟随着那张空白支票所指的方向,靳晴看到一张长满胡渣的脸,皮肤黝黑,在胡渣的掩盖下几乎看不出完整的样貌,目光阴鸢而嗜血,一看这面相,绝非善类。
靳晴哀嚎一声,看在空白支票的份上,坐下来开始工作。
靳晴跟随安盛宁东奔西跑多年,外界一直认为安盛宁会把靳晴收在身边是因为同情,她是孤儿,在澳门被一群高利贷追债,打得遍体麟伤,是安盛宁救了她,给她买衣服,给她饭吃,让她留在身边当他的助理。
靳晴为安盛宁安排满满的工作是为了赚钱,因为她缺钱,对金钱的痴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但是,这些都是假象。他们都是受邢颖指挥的特殊人群,放弃原有的生活,游走在随时可能因为暴露身份而失去生命的黑暗世界。
他们隐藏得很好,至少在纪韫哲之前还没有人发现。
在邢颖今天一系列的动作之前,纪韫哲已经和安盛宁达成了某种协议,为了共同的目标,敌我双方是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
※ ※ ※
颈后的痛楚一阵阵地传来,清醒之后的尹以薰迷茫地环顾四周,可以确定的是,她被绑架了。
眼前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结束当前通话,手里把玩着一把明亮的军刀,随着每一次的转动,折射着房子顶部的灯光,晃悠了尹以薰的眼睛。
她一走出房门就被人从颈后一劈,她便失去了知觉。再度醒来,却被绑得结结实实,暮雅轩的保安向来不弱,她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掳走。
她心里是恐惧的,这不是航空公司的演习,这里也没有纪韫哲可以出现并将她解救,现在只能乞求上天。
“你想干什么?”既然无法动弹,任人宰割,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骄傲地语气,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劣势的尹以薰倔强地抬起下巴,即使是阶下囚,她也不会轻易地认输。
“纪韫哲的命真好,连女人都长得这么绝色,比李斯雨好太多了。”绑匪咂咂地感叹,绕着尹以薰的身侧不停地打量。
“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吗?”尹以薰讨厌他的目光,那种感觉就象她没有穿衣服,却要接受别人目光的强、奸。
“你怎么知道了?我太久没看过美女了,多看几眼不可以吗?”
“请问一下,你把我绑在这里,就是为了多看几眼吗?麻烦你可以给我松绑吗,坐着让你看个够。”尹以薰是锋芒毕露的,在面对不同的人,她会有不同的表现,却把最脆弱的一面留给了纪韫哲。如果她可以将此时的针锋相对用在纪韫哲身上,也不至于爱得那么卑微。
“可是我不想给你松绑,你现在很重要,我要拿你和纪韫哲交换。”
“交换?”尹以薰瞪大眼睛,她怀疑自己幻听,“我想你找错人了,我又不是纪韫哲什么人,他不会和你交易的。”
如果她有纪斯一半的重要就好了,她就可以期待这次绑架的交易。
可惜,她只是尹以薰。
他第一时间将纪斯送走,已经没有弱点。
“我不会找错人的,纪韫哲身边一大部分人都守在你身边,就足以说明你的重要性。当然一天是不够了,我已经跟踪你很久了,这一个月以来,暮雅轩和你所有出没的地方,周围都会有纪韫哲的人在保护你的安全。”
取舍(下)
尹以薰错愕地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每天都有人在保护她的安全,而她却一无所知。为什么他要派人保护自己?
眼前的绑匪没有必要撒谎,一个有强烈目的性的人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他要同纪韫哲交易,就必须拿他在乎的,甚至用尽全力去守候的人或事。
那么这个人是她吗?绑匪的话就象一颗重磅炸弹,落在尹以薰的心田。
“这也并不能说明他会和你做交易,纪韫哲的女人有很多,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嘴里犟着,心里抗议着承认纪韫哲在乎她的事实。
虽然,她渴望着纪韫哲对她的在乎。
“首映式那天晚上,纪韫哲的举动难道还不够说明吗?尹大小姐,你当我是瞎子吗?杀了老子最勇猛的手下,纪韫哲多少年不出手了,虽然他伤了,那是因为他太在乎你。隔着几公里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尹大小姐你何苦跟我打马虎眼呢?”绑匪捏着尹以薰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不要跟我耍花样,你现在是我手上很重要的筹码,我不可能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之前所有的判断。刚才给纪韫哲打过电话,他的反应简直比当时我绑架李斯雨的时候更甚。”
绑匪粗糙的手掌摩娑着她娇嫩的颈部,“你比李斯雨值钱多了,她只是一具会说话的娃娃,而你……”放肆的手掌往下移动,触碰她□的肩膀,肌肤的触感让他畏亵地邪笑着:“让人想品尝你的美好,这皮肤真滑,真丝绸似的,老子在中东这几天尽看那些包得只剩下眼睛的女人,脱了衣服皮肤真是粗不啦叽的,还是国内的水养人啊,看看……”另一只手下流地附上尹以薰的腰,轻转揉捏,再慢慢地往下,撩高她的裙摆,手指在她的大腿上滑动。
“果然是没有见过女人。”尹以薰强压住胃里涌上的恶心,粉饰着表面的坚强。“你不是痛恨纪韫哲吗?玩纪韫哲上过的女人,你觉得有意思吗?你有真有能耐,你就去玩一女的,再让那女的去勾引纪韫哲,这样,你就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跟他挑衅说‘你丫上的女人是老子不要的’,这才象男人。”
她不敢保证这样的话会不会激发这个男人潜藏的兽性,但是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只能靠自己。
“哈哈哈哈……”绑匪突然放声大笑,“有意思,有意思,相当有意思。我没想到尹家大小姐如此有魄力,即使面对困境,都能如此淡定,还能冷静地分析。真的,你比李斯雨强多了,当年我绑架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哭,求老子放了她,老子烦了,就把她给强、奸了,最后她不哭了,却摆出一副晚娘脸,真TM扫兴。纪韫哲不知道看上她哪点……”
“你为什么绑架她?”尹以薰见他放开了搭在她身上的手掌,知道他已放弃对她的想法,便试探着问道。
“因为有人不想她活着。”绑匪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尹以薰的正对面,“你很对我的脾气,所以,我暂时不会伤害你。关键就看纪韫哲怎么做了。”
“你和纪韫哲有仇?”
“怎么,你想知道?”绑匪抓起一旁的军刀,继续把玩着。“你知道当年纪韫哲是怎么出国留学的吗?那一年,纪融会中年龄相仿的,资质不错的人都集中一起,关到一个大的集装箱里,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一个活着走出来的人,便是最后的赢家。”
尹以薰安静地听着他的述说,不发一言地倾听那些她所不曾了解的过去。
“纪韫哲刚被纪融收养,便被编派到四和会最残忍的杀手部门,一个10几岁的孩子,就开始面对杀戮和血腥,连睡觉的时候都要防范着同伴会突然拨枪指着自己,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压力,每天都要不断地锻炼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的没有人可以动得了你。那种生活……”
“那时候,我们是同伴,训练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一组,晚上睡觉是上下铺,他的话不多,而我是话痨,我说他听,渐渐地,我们两个人的团队是部门中最好的,谁也不敢对我们动手,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还是一个睡上半夜,一个睡下半夜。我们曾经承诺过,即使是死,也绝不放弃对方。”
“在被关到大集装箱的前一天,我们就说好了,先各自为战,如果最后的结果只剩我们两个人,一方把另一方打晕,造成假死的状态,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活下来。可是,他违背了承诺,他把手里的刀子捅进我身体里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对方就是纪韫哲。”绑匪的眸子里盛满雾气,回忆是痛苦的,“当然,最后的结果我还真的没死。”
“所以你要找他报仇?”尹以薰震惊了,她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些杀戳和血腥的战争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得到的情节,是那样真实地发生在纪韫哲的身上,怪不得他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他活得好,我就不痛快,我要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失去一切,看着他孤独终老。”绑匪眯起眼睛,愤怒的焰火在眼眶中燃烧。
“那你就杀了我吧,既然我有你说的那么重要,你干脆把我杀了,你就可以报仇了。”
“不,我不会杀你的。只要交易成功,道上所有人都会知道纪韫哲最大的弱点就你,到时候,不用我杀你,会有很多人抢着要杀你的。”绑匪得意地笑了起来,“首映式那晚,杀你的那个人是我派去的,另一个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纪韫哲的死敌太多,别人近不了他的身,他却无法将你24小时绑在他身边,你就会成为众矢之地。哈哈哈哈,要和纪韫哲交易的人,只要抓住了你,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是个好计谋,我要是纪韫哲,我就会经常换女人,让你们不知道我的弱点……”尹以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心里暗道,怪不得他要找那么多的女人,原来……
他到底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让他如此隐忍、如此压抑地生活着,他生活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每一天都活在重压之下,他是怎么撑到今天的……
怪不得他在睡觉的时候都会在枕头下藏着一把枪,怪不得他在睡梦中都会紧蹙着眉头,怪不得他连微笑都吝啬,怪不得他连靠近她都是如此小心翼翼,怪不得……
原来,她错怪了他,有太多她不曾看到的事实,掩盖了她感受真心的感动。
有一些人,会默默地把事情做完,却不会把话挑明。
生长环境的畸形,造成他今天事事隐忍,处处防备的个性,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并不是缘自于他的内心,而是从每一个细节去考虑,力求保护他所要保护的人。
他没有把她送走,并不代表不在乎。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那么,她就不能成为他的累赘,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她不可以成为他的绊脚石。
那些黑暗的过往,她无法感受他的恐惧,但她完全可以看到他充满无奈的人生。
如果人生注定悲剧,那么就让她成全他的渴望。
※ ※ ※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暮雅轩的会议室内,他们已经从监控室移到会议室,做为临时的指挥场所,邢颖保持着对外联系,军用直升机也已经准备待命,通过GPS已经把尹以薰被关押的地点搜索出来,只等一声令下。
在靳晴搜索出来的资料上来看,对方是亡命之徒,在关押尹以薰的废弃货仓周围,均探测到炸弹的痕迹,只要有人靠近他们,他就会引爆炸弹。
这也是邢颖担心的事情,如何才能将尹以薰安全地救出,这些并不能靠她一个人完成。
首先,纪韫哲必须答应他们的条件,先稳住绑匪,再做决断。
“纪韫哲,听好了,我要你把纪韫琛和纪韫峰放了,作为交换尹以薰的条件。”
新换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短信的铃声,纪韫哲看完之后扔给卓严,“如果你说的中东军火商就是当年四和会的于磊,那么这个又说明什么呢?他要我放了韫琛和韫峰,只能说明他背后还有人,单凭纪家俩兄弟那脑子,怎么可能会知道是我做的,如果他们能知道是我做的,就不会被抓起来。”
纪韫哲烦躁地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燃,用力地吸了几口。“如果是他,那么我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就算他给了我一切。靳小姐,能不能查到……”
靳晴从埋首的电脑里晃出半张脸,“纪大BOSS,我能查到于磊近十年来所做的一些大case,每一票都是和四和会有关的,这些应该能给你线索。需要详细的吗?要另外加钱……”
“BOSS,你想怎么做?”安盛宁的头发已经被揉成一堆乱草,慵懒的眼神破天荒地有着严肃和嗜血的味道。
“ 卓严,你在这看着。盛宁和我回纪宅一趟。”
摊牌
深夜的纪宅沉浸在一片寂静的阴霾中,被白雪覆盖的灯光依旧灿烂,却多了一分肃穆的萧瑟,这本该是本城之中最危险也最让人敬畏的地方,今天却显得平静而冷清。
人要风光很难,需要一定的金钱、权利和威望。
风光的尽头不是无尽的风光,而是悲惨的凄凉。
当你身上没有别人需要的一切条件时,就是你风头的尽头。
树倒猢狲散,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就象现在的纪融。
“父亲。”纪韫哲恭敬地唤道。
“还知道来看我,不错。”纪融高坐于厅中,手持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饭后茶。
“我是来和父亲商量一件事情的。”纪韫哲皱眉,不想再和纪融寒暄下去,尹以薰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极其的不爽。
“哦?”纪融放在杯子,“你现在还有事情是需要和我商量的吗?股权抵压的签约上,你一走了之,连一分钱都没有拿到,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商量事情吗?”纪融手掌一拍,震天的声响在厅内环绕。
“那么父亲是在告诉我,我可以自己决定一切的事情,包括我想杀谁就杀谁吗?他们俩的命现在在我手上,我高兴就签字抵押,不高兴我就人间蒸发,今天开盘纪氏再度跌停,你以为你手上的股票还很值钱吗?”纪韫哲尊他一声父亲,却极其反感他的专政,他一手安排了他的生活轨迹,他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说不的资格,只能顺从地活着。
“人间蒸发……你的人间蒸发导致了今天四和会和纪氏的全面瓦解,你能说这与你无关吗?还假猩猩地让我把最后的20%抵押出去,他们是你的兄弟,你怎么下得去手。”姜是老的辣,纵横黑道几十年的纪融还不致于看不清这点门道,但是他是安慰的,毕竟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兄弟过,我何必要对他们仁慈?”纪韫哲冷峻的目光略过纪融年迈的老脸,这个曾经把他从孤儿院接出来的男人纵横半生,黑白两道均要卖他三分薄面,如今已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皱纹横生的脸,不付当年的豪情。
“那你想过怎么处置我吗?”纪融叹了一口气,轻叹当年纵容那两人孽障。
“如果父亲愿意,您仍然可以住在这里,一生衣食无忧。”纪韫哲别过脸去,他尽量不去看纪融的脸。
“韫琛和韫峰呢?”
纪韫哲冷笑一声,“您现在都自身难保,就不必为他们想好后路,于磊是必死无疑,他听候您的命令行事,我不会再给他第三次的机会伤害我身边的人。斯雨的死是你一手操控的,我不会让以薰变成第二个斯雨。所以,于磊必须得死,您为韫琛和韫峰备好的杀手和后路,现在都没有了。”
“好一个赶尽杀绝。”纪融虽然表现出愤怒的样子,内心却是喜悦的,心狠手辣是他教会纪韫哲的第一课,他做得很好。
“韫哲,这么多年,我没有亏待过你,就算我百年之后,四和会也是你的,你何苦……”
“父亲,我从来不觉得您把我当成儿子过。你把我扔在杀手堆里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在铁皮箱子里,你想过我会不会从此就走不出来呢?在韫琛和韫峰对我拳脚相加,甚至用枪指着我的时候,你对他们说过,我们是兄弟吗?”纪韫哲本不是婆妈之人,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难继续保持着缄默,十几年来非人的待遇和精神上高度的压力,让他疲于奔命,为了生存下去,他耗尽心力。“我不过需要一个我爱的女人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吗?”
“纪韫哲,我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你的命就是我的,你能从铁皮箱子里面走出来,是你幸运,我把你送到国外念书是你的造化,你非但不感激,反而……”
“父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看你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纪韫哲冷冷地打断纪融的话。
“你……”纪融的脸顿时惨白一片,他不敢置信地伸出颤抖的手臂,那一串不离身的檀木佛珠在灯光下格外的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从铁皮箱子里走出来之后,您送我出国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听到您对我母亲说的话。”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却比不上权利和地盘来得更重要,纪融把他当成养子来养,就不能怪他今天所他当成养父对待。纪韫哲孤傲冷漠与看淡一切的性格,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塑造出来。
“呵呵,那么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没有面目对面对你的母亲,但是我很欣慰,你终于可以独挡一面,甚至比我做得更好。”一行老泪顺得脸颊静静的流下,一个风光半生的男人,终究还是渴望着权利,儿子再好,都比不上儿子可以继承他未完成的事业更让他老怀安慰。他不关心纪韫哲会如何对他,却知道纪韫哲会取得比他更高的成就。
“我只是来知会您一声,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不再劳您费心。如果您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养老,我会尽孝道,伺候您终老,如果您再私底下有什么动作,那就不要怪我……”纪融不曾把他当亲生儿子来对待,他也不能对他不仁不义,毕竟他给了他生命。
纪韫哲绝决地转身,留给老人一个没有温情的背影,这又能怪谁呢,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
而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兄弟相残他纵容过,因为他认定纪韫哲可以化解,现在角色转换,他却没有把握纪韫哲会手下留情。
一生荣耀,到老却落得如此下场。纪融只能对自己苦笑,手握着那串檀木佛珠,喃喃自语。
※ ※ ※
从纪宅出来,纪韫哲如释重负,这么多年苦苦撑着的表象终于捅破,他也不必再营营汲汲地处处给他们留余地。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划下句点。
“BOSS,回暮雅轩还是?”安盛宁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听到纪家的家务事让他颇感震惊,他不知道为什么纪韫哲会带他来,这些事情不应该让他听到,难道他真的相信他?
“去‘诺’。”纪韫哲目视前方,示意司机开车。
诺!?安盛宁心中一惊,诺代表的不仅仅是一间酒吧,他的背后是让人生畏的杀手组织,在本城、全国甚至整个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诺的杀手并不多,只有二个人,一个是老板,一个是伙计,伙计是全城皆知的Bartender阿诺,老板至今无人知晓。
纪韫哲到“诺”的目标只会有一个……
昏暗的蓝色灯光映衬着蓝色的酒瓶,狭窄的酒吧之内只有一个客人,Bartender悠闲地洗着干净的杯子,时不时给客人添酒。
“阿诺?”纪韫哲打开酒吧的门之后,目光便锁定在Bartender的身上。
阿诺是一个清秀的混血儿,深邃的蓝色瞳孔在蓝色的氛围当中,发出让人窒息的美感,西方人高挺的鼻梁让他整个脸看起来妖魅味道十足,他的身材并不魁梧,甚至可以说有点瘦削,精致的锁骨线条蜿蜒迷离。
“纪大BOSS大驾光临,让小店蓬荜生辉。”阿诺淡淡地笑着,狭长的凤眼一眯,似乎有一种淡定的先知。
“纪韫哲。”酒吧内唯一的客人转过身,吃惊地瞪着纪韫哲。“你怎么也来了?安公子……”往后看到安盛宁,再度吃惊不小。“你们怎么回事?都喜欢这间酒吧吗?可是这里只卖一种酒。”
“汪旭?我以为你回京城了?”签约仪式无疾而终,安盛宁以为汪旭已经开溜大吉,回到北京老巢过他的舒坦日子。
“阿诺,我有事和你谈。”纪韫哲无视其他两个人的寒暄,冷峻的目光直视阿诺。
阿诺把手中的杯子从里到外擦了个透亮,高高举起,在灯光下泛着蓝色的光,象海洋般深邃。“我同意。”他把杯子放下,挑了挑眉说。
“很好。”纪韫哲并不意外,阿诺的本事他已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阿诺不语,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酒瓶和酒杯。
“我还没喝完呢?”某位尊贵的客人抗议,汪旭并不是没喝够,他是没看够,看什么呢,看美人呗……
安盛宁夺过他手中的杯子,“汪大少爷,你喝多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我靠,安盛宁,你滚一边去,你们玩儿都不带我,白天匆匆地离开,我都把家伙给你们准备好,就等着纪老大一声令下,我给你们送过去,现在倒好,没我啥事了。”汪旭很是郁闷,他大少爷也是雄霸一方的人物,却在本城被纪韫哲鞍前马后地差遣,一句怨言都没有。现在把他的美人儿叫走了,他哪能咽得这口气啊。论本事,他敬佩纪韫哲,但是……美人当前,不能就此放手。
“汪旭,你先回去吧,等这件事情平息之后,我去找你。”纪韫哲停下匆忙的脚步,“军火那块的生意,还是给你留着,我没心思再继续做下去,交给你我很放心,纪氏也留给你打理,别人没能耐,你汪旭还没能耐吗?手里多少家国有企业控着股,我还能不放心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这是我欠你的,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纪氏的股权变更已成为既定的事实,如果再由他出面,很难对证监会和广大股民交代,汪旭是最好的人选,这些年来他精心地谋划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你说,我要什么都可以开口吗?”汪旭阴霾的脸上顿时红光四射。
“只要我做得到。”
“我要他……”汪旭指向阿诺的方向,得意地笑了。
纪韫哲一愣,他素来知道汪旭的爱好,但是阿诺……“汪旭,这……”他有点为难,阿诺是方夕然的人,他怎么能随便把人给出去。
“汪旭,你真喝多了,BOSS是来这里找人帮忙的,阿诺并不是四和会的人。”安盛宁也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大少爷看中的人不到手是不行的。当年汪旭追着他满世界的跑,可惜安盛宁不好这口,最后还是以赌局定胜负,他才不得不放弃。
“那我不管,老大负责替我摆平,我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如何。”汪旭潇洒地抑头喝尽最后一口酒,手背一擦,往门口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吧台后面,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阿诺嘴角轻轻地抽搐着……
※ ※ ※
没有通知邢颖,纪韫哲带着安盛宁和阿诺驱车来到离暮雅轩不远的废弃货仓外。
凌晨的寂静让这里显得格外的肃杀,无论是货仓内冷凛的气息,还是阿诺斜靠在车边散发出来的杀气,都让人退避三舍。
“于磊,场面的话我不想多说,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扛出来,你自己选吧。”电话迅速被接通,纪韫哲冷静地警告着。
“韫琛和韫峰放了?”于磊惊讶于纪韫哲的神速。
“你以为呢?”纪韫哲只想快些结束对话,选择题已经发出来,该怎么选就看他自己了。
“纪韫哲,你真的想要看到这个女人的尸体。”
话筒那端传来尹以薰的尖叫声,让纪韫哲心里一阵紧缩,暗念道:没事的,以薰,再忍耐一会。
“我倒是很想看到你的尸体,于磊,当年你没死成,现在我会让你死得很彻底。”没有犹豫,纪韫哲示意阿诺可以准备。
车子停放在离货仓五百米的地方,邢颖之前找人探测过,在300米内皆埋有炸弹。
“当然,如果你想引爆炸弹的话,纪韫琛和纪韫峰的命你也就别想要了,只要你敢动尹以薰一根头发,所有人都得陪葬。”纪韫哲的忍受是有限度的,亲生的父亲、同父异母的兄弟,他都可以牺牲,唯有里面那个女人不可以。
“哈哈哈哈,纪韫哲,可是我动了怎么办?你的女人味道真是太好了,真是人间极品,老子这几年在中东玩腻了那些不吃猪肉的女人,这回换换口味,真TM销魂……”
“狗杂种……”纪韫哲一拳捶在车门上,他居然敢碰他的女人,万死都不足以抵销他的罪恶。
“不相信?等等,我出来让你看看。”于磊很嚣张地挑衅着,拉着一身是伤,已经昏厥过去的尹以薰走出货仓。
“阿诺,到车里内去,在射程之内立即动手。”
“怎么样,纪韫哲?”于磊推开紧闭的大门,他认定纪韫哲不敢上前,将奄奄一息的尹以薰放在脚边,用脚踢了踢。“你看,我真的动了,可是她动不了,哈哈哈哈。”
纪韫哲看着瘫在一边的尹以薰,将手中的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掏出从汪旭车上拿来的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却硬生生地被安盛宁拉了回来。
“BOSS,你现在不能出去,如果你出了事,等囡囡救出来,我该怎么跟她交代?”这几个小时下来,纪韫哲对尹以薰的满腔柔情和全情付出,让安盛宁默默承认他的存在。“邢姨不会手软的,只要你开了枪,等待你的就是法律的制裁。”
“BOSS,你这是不相信我吗?”窝在车内的阿诺缓缓地开口,狙击枪瞄准着前方的于磊,“很好瞄准,他并没有拿尹小姐当遮掩物,很自负的表现,却很白痴。”阿诺不屑地撇撇嘴,打开旁边的特制铁盒。“横行中东的疯子,也不过如此,这么白痴还当什么杀手,我趁早送他去阴曹地府,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于磊在中东混了这么多年,身上的防弹衣肯定是最好的,你的干冰子弹肯定是穿不过去的。”纪韫哲维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地上的尹以薰衣不蔽体地趴在雪地里,红色的礼服已经不成样子,深深的痛楚和自责折磨着他,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这都是他带给她的不幸,如果他可以更周全一些,如果他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如果……
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未卜先知。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去面对。
“BOSS,我只打头,小小的一个洞,过一会就没有痕迹,谁也找不到弹壳和死亡的原因,可以说他兴奋过度猝死。”
“不说话?”于磊大声喊着,“怎么地,不够刺激是不?”
“砰”的一声枪响,于磊对准地上的尹以薰胡乱开了一枪,警示着纪韫哲。“纪韫哲,还不够吗?还要继续吗?”
第二枪即将发出,于磊维持着开枪的姿势轰然倒地……
陌生人
大雪覆盖的地面上一片鲜艳的红色,那是尹以薰礼服的颜色,与肩膀上不断涌出的血混成一色,在雪花飘飘的深夜里,绽放着诡异而凄美的光环,她的脸色苍白,一如大地的肃静。□的肌肤上伤痕累累,多处瘀青狰狞地暴露在纪韫哲嗜血的瞳孔里。
纪韫哲俯身而下,试图将尹以薰抱起。
“别动她,肩膀上的枪伤可能会伤到骨头,还是等医生来吧。”阿诺冷眼一撇,看得出纪韫哲的对这个女人的在乎,要是他们能走到一起,方夕然也就解脱了,他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纪韫哲不发一言地坐在尹以薰身边,将大衣盖在尹以薰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上,轻抚她苍白的面容,眼前一片水雾迷茫。
她是那么骄傲的女子,现在却只有虚弱的呼吸。
她是那么华丽的女子,现在却只剩苍白的面容。
今天,是她25岁的生日。她应该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今天,是她正式接手暮雅轩的日子。她将执掌百年沧桑的暮雅轩,接受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今天的她,应该在鲜花、香槟、掌声的海洋里,尽情挥洒,恣意欢笑。
而现在,她却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
要不是因为他,今晚的她肯定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笑靥如花,眉眼如黛,觚筹交错的社交场合,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其间。
她蛊惑般的笑容在眼前略过,她如女王般高贵的气息在身边萦绕。
而一切终抵不过她在雪地里无声地呼吸。
※ ※ ※
邢颖接到安盛宁的通知后,带着饶君文和空总医院派来的天才医生蓝皙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双方争执不下,纪韫哲坚持将尹以薰送到四和会的专属医院,邢颖则坚持送到军医院救治。
当然,军医院的硬件设备和医护人员都是超一流的,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保密性极差。
而项启瑞那边在保密方面已经是久经考验,而项启瑞本身的医术也没有任何的瑕疵。
邢颖疼爱尹以薰,不想因为治疗失当而落下病根,这在她的心里是永远的痛。
“去Ryan那里吧,收枪伤病人万一惊动军区,童伯伯又不在,万一哪个好事者上报到军委就不太好了。”蓝皙蕾年纪轻轻,却是空总医院的专家级教授,项启瑞更是对她膜拜有加。她的一句话中肯至极,多方考量,让邢颖收起来坚持。
“她头部受过重击吗?”在挪动尹以薰的头部时,蓝皙蕾触碰到她脑后的肿大。
“不知道。”纪韫哲悲恸的眼神中充满着自责与不忍。
饶君文轻轻叹息,熟练地做着固定单架的动作,他不想多说,事已至此,唯有祈祷上天不要带走生活在阳光下明媚的女子。
一路上,纪韫哲坚持坐上救护车,紧紧地抓着尹以薰的手,用他微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
谁也没有说话,饶君文不断地测试尹以薰的脉搏、心脉和血压,紧抿双唇似乎在克制着挥拳砸向纪韫哲的冲动。
邢颖在这个时候也不再坚持,回到自己的车上,一路跟随前行。
手术过程比想象中的还要长,三个专家级的医生在凌晨时分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饶君文和项启瑞都选择沉默,由蓝皙蕾独自面对冷峻而愤怒的纪韫哲和一夜间苍老许多的邢颖。
“邢姨,您放心,以薰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蓝皙蕾支支吾吾地难以启齿,“她的脑部受到过重击,而且……而且之前她受到过,唔,受到过性侵犯,所以……”蓝皙蕾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因为纪韫哲一脚踢飞了走廊边的椅子,一拳打在墙壁上,怒气再也无法抑制地渲泻而出。
邢颖软软地瘫在还未被纪韫哲武力破坏的椅子上,“纪韫哲,就算你杀了于磊,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于磊的死你难逃其责。”
“ 您错了,于磊不是我杀的,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于磊是怎么死的,您应该叫人去查查清楚。”这时候的纪韫哲是一头嗜血的野狼,他的眼中没有是非对错,没有公道正义,更没有法律的约束,他以他的方式主宰一切。“而我,会留在这里,直到以薰醒来,如果您找到证据,我就在这里等着您。”
阿诺已经在邢颖到达之前先行离去,他瞄准的部位是于磊的眉心,眉毛或许会少掉一小簇,看起来没有明显的伤口,在血还没流出来之前,于磊已经死亡,血凝固在头颅里,没有外伤,没有流血,没有证据。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邢颖喃喃自语,泪水顺着脸颊默默地流淌。于磊虽然该死,但是她会用法律的手段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法律是国之利器,如果每一个人都私设公堂,用自己的方式惩戒犯罪,那要法律还要什么用。
“不好意思,纪先生,邢姨,你们两个现在最好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我们会有专人照顾她,直到她醒来为止,而我和饶师兄、Ryan也会轮流值班,确保伤口的复原和病人的稳定。”蓝皙蕾顶了顶鼻梁上的红色粗框眼镜,和项启瑞一样稚嫩的脸上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成熟与专业。
“邢姨,我已经通知霏霏尽快过来,有她的专业护理,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毕竟康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们还是……”饶君文朝蓝皙蕾使了使眼色,蓝皙蕾心领神会地扶着悲伤的邢颖朝空病房走去。
“BOSS,我给你准备好房间了,你要不要……”项启瑞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纪韫哲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拳头抵在墙壁上,头低低地垂下来,没有人看得到他现在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悲伤与自责,没有人敢靠近半步。
项启瑞摩擦着手掌,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也不愿离开。
“纪先生,如果你真的在乎以薰,请你理智一点,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以薰,请你控制好你的情绪。你的悲伤我感同身受,但是这些都于事无补。因为我们都不知道,醒来之后的以薰,会是什么样子,或者她什么时候会醒来都是一个未知数。”饶君文站在医生的立场,中肯地分析利害关系。他一样为尹以薰所遭受的伤害所心疼不己,那是他曾经爱过的,至今仍然深爱的女子。
他不敢往前靠近,只能远远地守候着她,希望她能快乐的活着,拥有向往的幸福。可是现在,他不能再继续姑息下去,眼前这个男人如果只能给以薰带来伤害和痛苦,那么他会把以薰带得远远的,远离伤害和折磨。
“BOSS,都处理好了。”身上沾满雪花的安盛宁带着一身的寒气匆匆赶来,在尹以薰进手术室之后,纪韫哲吩咐他做好一切的善后工作。
“恩。”长久之后,纪韫哲发出第一个声音,拳头缓缓地离开素白的墙壁,留下一道浅浅的凹陷,素白被沾染了血腥,格外的醒目。
※ ※ ※
尹以薰醒来已是第三天的凌晨,病房内只有白霏霏一个人,看到一室的静白,她欣慰地勾动唇角。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很好,却无端地生出些许的感伤。在被绑架的时候,她已经做出决定。现在,只是继续为决定铺好路罢了。很难得,她是如此的清醒,清醒到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
“囡囡,你醒了,我去找君文过来。”白霏霏伸手想去按墙壁的呼叫铃,衣襟被尹以薰紧紧的攥住。
“怎么了?囡囡。”
尹以薰虚弱地摇了摇头,示意白霏霏靠近一些。
“你想说什么?”
白霏霏附耳过去,听着尹以薰不成调嗓音在她耳畔低语,强忍着内心地起伏,一起成长的岁月,对于彼此都太过熟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对方的需要。尹以薰的骄傲与美艳让她可以游刃有余地生活,她也深知这些年来尹以薰内心所经历的痛苦与挣扎。
好不容易,她等到了属于他的男人。而这一切,又是那样的令人害怕。
她冷静地听完尹以薰吩咐,然后,朝她摇了摇头。
“不可以,我不同意。”白霏霏板起脸,生硬地拒绝着。
尹以薰雾气茫茫的眸子乞求般地看着她,嘴型一次次地变幻着,诉说着:“求你,求你……”
“别求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愿意这样,我不干涉。谁痛谁知道。”白霏霏毅然甩掉她紧抓的双手,按动呼叫铃。
不一会儿功夫,饶君文、项启瑞等一干医护人员率先冲了进去,在医院守候多日的邢颖和纪韫哲、安盛宁一听到以薰醒来的消息,也随即赶了进来。
一系列繁琐的例行检查之后,饶君文和项启瑞同时松了一口气,没有其他的并发症,康复的状况让他们由衷地感到欣慰。
“囡囡,你好好休息。”饶君文儒雅地低头一笑,轻轻碰了碰她光洁的额头。“一会让人送点粥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沙哑的嗓音划破一室的肃静。
“我?我是医生,囡囡忘了?”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来的?”沙哑而细小的嗓音却象一颗重磅炸弹一般,在每个人的心中重重地炸开了火。
饶君文紧皱着眉头,“囡囡,你认识他吗?”他的手指指向项启瑞。
“医生。”
“她呢?”目标指向白霏霏。
“霏霏。”白霏霏别过脸红,恶狠狠地瞪着她。
“其他人呢?”
“妈……”尹以薰轻声唤着。“盛宁,你……怎么也回来了?”
“其他的……不……不认识。”
纪韫哲默默地等待着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而等来的却是“不认识”。
伪装(上)
“Ryan,给我拿脑扫描的图片过来,打电话给蓝医生。”饶君文顿时失去方向,不敢相信自己确认的病情。
尹以薰见众人都沉默着,继续用她沙哑的微弱嗓音说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茫然的眼神环绕四周,与纪韫哲的目光相撞,她视若无睹地略过,停留在离自己最近的饶君文身上。“君文,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这个不着急,你刚刚醒来,先休息一下,我一会再来看你。”饶君文为尹以薰掖好被角,“邢姨,我们先出去吧。”
邢颖已经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她的以薰认识她,但是却忘了某些事情,譬如纪韫哲,譬如她曾经被绑架过。
她愣愣地追上饶君文的脚步,她必须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实。
“BOSS,让囡囡先休息吧,我们……”安盛宁深知目前的情况谁也无法说出缘由,但眼前不争的事实却是尹以薰把纪韫哲给忘了,她记得所有的人,唯独纪韫哲。
“你们先出去。”纪韫哲把手撑在床架上,下巴满是胡渣,几夜没回眼,原本飞扬的神采只剩下憔悴的面容和深深的悲伤,他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雪地里一片腥红的画面笼罩着他,尹以薰苍白的脸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晃动。
安盛宁知道劝不过他,朝白霏霏打了个眼色,拉着她走出病房外。这么些天,想好好和她说说话都没有机会,他的霏霏,是否安好,他玩弄的小伎俩,是否让她受到伤害。终于可以单独相处,以薰的病情有三大专家联合坐疗,他该为自己好好地计划一下。
众人离去后寂静的病房内,机器偶尔发出的嗡鸣,监视生命体征的仪器时不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提醒着生命的存在,弥漫着消毒味的空间内,纪韫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缓缓地走到尹以薰的病床边,每一步都有如灌铅般沉重,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遥远,近的是距离,远的是……
远的是尹以薰,她有如惊弓之鸟般无助的眼神,深深地刺痛纪韫哲的心,她在害怕,她在害怕他的靠近,脸上的疏离与恐惧让他每走近一步,就象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疼痛的心,一刀一刀,却无法痛到失去知觉。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哀是什么,谁也无法说清楚。而此时,对纪韫哲来说,最大的悲哀就是被深爱的人遗忘。
忘了曾经,忘了深爱,忘了彼此拥抱时最佳的姿势和温度。那是两个人一起经历的心悸与感动。
为什么会忘了他?为什么要忘了他?为什么是他?
他攥紧拳头,恨不得给自己重重的一拳,这就是报应吗?他曾经踏着别人的尸体走向成功,老天在惩罚他,罚他一辈子永失所爱吗?
不能,绝对不能。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好不容易在多年以后,他可以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可以摆脱一切的束缚,将他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她的面前。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 啊……”慌乱之中,尹以薰移动了她包扎好的右侧肩膀,一阵惊呼伤口强烈的痛楚。
纪韫哲慌了神,“别动。”连忙轻轻护住她的肩膀。
尹以薰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避开他的触碰,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充满血丝的双眼有一种骇人的悲伤,如墨般深邃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和痛楚。这是一个不同于她记忆中的纪韫哲,脆弱而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接近,却不敢贸然地开口。
这不是她的纪韫哲,她的男人应该是傲视一切,坚强而自负,他是一个习惯掌控别人生活的男人,而不是被她牵着情绪走。
现在的他,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会悲伤,会愤怒。
尹以薰应该高兴,高兴这个男人正在为她而改变着。
可是,她不要他变成这样。他那么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因为她而前功尽弃。
为什么她要避开,纪韫哲放开轻压的手,紧抿着双唇将手负于身后,“以薰,你真的不认识我?”
尹以薰点了点头,美丽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提醒着自己不可以心软,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是他的弱点,已成为尽人皆知的事实。
她要将这一弱点全部抹去。
“你再仔细想一想。”抱着微弱的希望,纵横黑道看淡生死的纪韫哲低声下气地乞求着,他宁愿相信尹以薰只是在梦游,或许睡一觉就会好,对了,睡一觉。“你先不忙回答我,你先睡一觉,睡醒我再来,那时候你就会记得我是谁了。是吧?”最后两个字是纪韫哲对自己说的,安慰自己,一切会好的,睡一觉就没事,没事的。
他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带上。如果他现在回头,就会看到尹以薰眼角静静淌下的一滴泪……
※ ※ ※
“怎么了?不忍心了吧?”白霏霏后脚立马跟了进去,关上门,狠狠地瞪了尹以薰一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愿意为盛宁紧闭心门的那一刻起,你是否后悔过,后悔你不曾把爱留给叶克勋?”尹以薰别过脸去,在枕头上蹭干眼角的泪水。
白霏霏沉默,负隅顽抗,“我……我把下半辈子给了叶克勋。”
“可是你爱盛宁,你寄居在你们曾经的回忆里,不肯让任何人走进你们之间,你苦守着这段回忆,你后悔过吗?你欺骗所有人,说你已经忘了过去,可以全情拥抱未来的时候,你是否后悔过?你不肯要孩子,坚持一辈子丁克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你还爱着盛宁,幻想着有一天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沙哑的嗓音,微弱的声响,却字字敲打在白霏霏已然平复的心田。
“这和你装失忆有本质的联系吗?”白霏霏不愧是伪装的高手,瞬间即可调整心情。
“我爱纪韫哲,我愿意承受所有的痛楚,我愿意背负对他所有的曾经,一个人走。”如发誓般庄重的表情,尹以薰笃定地说着。“我不想让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顾全我的感受,甚至照顾我的安全,我不想成为他的牵挂和弱点。他应该是没有弱点的强者,他完全可以拥有别人所无法企及的一切。”
“你问过他,这是他要的吗?”
“你在嫁给叶克勋的时候,你问过他需要一个心里永远都有别人的女人吗?”尹以薰唯一能活动的双眸凌厉地瞪着白霏霏,“你没有,你习惯于自己安排一切,而我也一样。”
“我给你几个小时的时间,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我希望听到你的决定。你之前的失常,完全可以用医学常识来解释。”白霏霏落荒而逃,再见安盛宁不是没有幻想,可惜她已非自由之身。
伪装(下)
数天的大雪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及目远眺,除了树叶掩映下透出来的几许绿色之外,皆是同一色系的白。好多年不曾下过这么大的雪,从尹以薰入院那天开始,持续下了四天,雪没有减弱的迹象,纷纷扬扬,将一干人等悉数留在医院之内。
白霏霏淡然地一笑,似乎已见惯了白色,对大雪营造出来的氛围,并没有觉得太多的与众不同,层层包裹之下,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她抱胸站在窗前,低头撇见楼下空地处的秋千上正坐着一个人,秋千没有晃动,呈现静止的状态,那个人也没有动,手抓着秋千,头低低的,飘飞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渐渐地堆积起来,只需一眼,她就已经看出那个人是谁。
有一些人,即使跨越了时间和空间,都无法将从他心里真正的抹去。
尹以薰说得对,她们都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事情,从不问对方同意与否。
她们用自己觉得最好的方式去了断一切,深藏一切,即使最痛的那个人是自己。
白霏霏的脸上渐渐氲开一抹释然的微笑,淡淡的温情投射在楼下那个人的身上,一别经年,她还是爱他的。现在,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放肆着她的思念渐渐地宣泄。
“对不起。”
白霏霏回过头,惊讶着看着纪韫哲,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许多,许是一种无助感吧。心爱的人离自己而去的痛彻心扉,她曾经经历过,那种夜不能寐的撕心疼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折磨着她,有几次她甚至想过放弃自己。
忍一时的痛,可以得到长久的解脱,不必去经历思念的蚕食,那种如毛毛虫爬满全身,一点一点地噬咬着残余的理智,直至最后感觉不到痛苦。
“纪先生,有什么事吗?”这是以薰爱着的男人,她一定很爱他,才会放弃这么多。胡渣丛生的脸上写满无措与无奈,相信他也是爱以薰的。
“我想请问你,以薰的病……”纪韫哲局促不安地望着医生办公室紧闭的门,饶君文和邢颖正在里面商谈,而他被拒之门外。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原可以撞大门,强硬地要求知道一切。
可是现在他失去的一切的勇气,即使面对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即使被纪家兄弟用枪抵住他的太阳|茓,他都不曾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害怕知道真相。
他,纪韫哲,一个黑道中人人闻风丧胆的标志性人物,一个手起刀落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强悍男人,现在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害怕的滋味。
他的心似乎不属于他自己,跳脱出他的躯体之外,以微弱的心跳飘浮地不知名的空间之内,找不到回归的方向,茫然地向躯体发出召唤,然而躯体却浑然不觉地向相反的方向跑开。没有找到归宿的心,该如何维系渐渐微弱的心跳。
“我也没有答案,要等医生确诊。”做为朋友,白霏霏尊重尹以薰的决定,路是她选的,该走该留都由她决定。朋友只能希望她少走弯路,在她跌倒的时候扶她一把。
纪韫哲清了清嗓子,几天来的烟不离手,已严重地影响到他的嗓子,或许连肺部也被烟熏黑了。“她醒来之后,说过什么吗?”
白霏霏赞赏地看了纪韫哲一眼,不愧是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心思如此巧妙,观察如此入微,不知道以薰可以瞒多久。“什么都没说,我一看她醒来,就按铃叫了医生。看到朋友醒来,是一件欣慰的事情。做为专业的医护人员,第一时间通知医生是我的职责。”
“不要误会,我不过是想问问,她醒来之后的反应,毕竟这次的伤害……对她来说……”纪韫哲抿了抿双唇,艰难地说:“对她来说,或许忘记会让她更快乐一些。”
白霏霏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相爱的两个人挖了心思在为对方着想,明明深爱的心,却不得不硬生生地隔绝开来,生离比死别更让人倍受煎熬。死了,便没有了念想。
“你真的希望她忘记吗?”白霏霏重复着确认,眼角往楼下瞄了一眼,秋千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她忘记了,你会怎么办呢?”
忘记,谈何容易。
不曾遗忘,却要假装遗忘。
“只要她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就是希望,或许哪一天她会突然记得我,或许下一秒她就会记得也说不定,不是吗?”勉强地挤出一丝虚弱的微笑,连笑容都不自信,这样的话,到底在说服谁呢。
白霏霏折回病房,凝视着以薰沉睡的面容,苍白的脸色不曾褪去,粉嫩的双唇如今也干涩枯裂,曾经风情万种、妖娆至极的女人,悄无声息地深陷在白色的被单和枕头之中,愈发惹人怜爱。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主意?外面那个男人,注定是她的劫。而她,亦是他无悔的选择。
爱到刻骨,只为成全对方的幸福与梦想,恨不能替他而生。
※ ※ ※
再度醒来,已经是晚上,蓝皙蕾为尹以薰做了详细的脑部扫描之后,对她忘记某些人某些事的行为,感到有些茫然。
“君文你看,以薰的脑部虽然受到重击,但都是皮内伤,轻微的脑震荡,没有瘀积的血块压住她的脑部神经,所以可以推测病人遭受了重大的心理创伤,刻意忽略掉那一段让她痛苦不堪的事实。”蓝皙蕾一板一眼地解说着,时不时偷睨以薰的脸部表情,试图寻找一些端倪。
然而,尹以薰不聚焦的美瞳迷茫地盯着天花板,对她的诊断置若罔闻,蓝皙蕾无功而返,至此盖棺定论。
“为她找一个心理医生吧?”
邢颖心疼地握着女儿的手,“囡囡,你觉得呢?”
“妈,我不记得的事情很重要吗?要是重要就找,不重要就随它去。”尹以薰恢复之前的自我与洒脱。只有她心里清楚,那几个小时的绑架生涯,是她极力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的折磨。一贯高傲的她,被一个男人用强迫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的进入,用最屈辱的方式羞辱着她。
“我不同意。”纪韫哲突兀地声音在病房内响起,“以薰才刚刚醒,身上的伤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把外伤先调理好再说。”他不能让以薰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即使是因为治疗。
他宁愿她无知的活着,也不愿意她深切地痛着。
邢颖第一次对纪韫哲报以异样的目光,他似乎真的在乎以薰,能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从身体为出发点,不能不让邢颖深深地触动。
几天来的相处,邢颖早已对他放松了戒备,不眠不休地守在病房外,生怕打扰到以薰的治疗,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抽烟时,他的手是颤抖的,撞击墙壁的伤已经结痂,几天来他不曾让任何人为他的伤口消炎处理,默默地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一般,守护着昏迷的以薰。他的紧张,他的慌乱,他紧抿的双唇,他用整个身体语言在诉说着,他对以薰的在乎和深爱。
如果纪韫哲的背景不那么复杂,或许邢颖真的会同意他们的交往。
专家的会诊正式告一段落,所有人鱼贯走出病房,面上皆有难色,一小段的记忆算不上什么,却足以让人草木皆兵。
“君文,你留下。”
纪韫哲艰涩地滚动喉结,一抹无法遮掩的失望溢于眼底。
饶君文迟疑着,走到尹以薰的床前,将手中的听诊器收在左侧的口袋里,倾身俯下,“哪里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回国?那年,从你宿舍里出来的女人是谁?”那口气,活脱脱的兴师问罪。
“我……”饶君文往门口张望,与纪韫哲投过来的目光相撞,再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尹以薰,总是有那么一点地方让他觉得不对劲。
如影随形(上)
四个月后
尹以薰做了最后一次整形外科手术,肩膀上的疤痕几乎看不清楚,她是生活在别人焦点中的女子,不允许身体上有任何人为的瑕疵,虽然近看还是会有细微的伤痕,但是扑上粉之后,香肩尽露的小礼服和吊带装是完全可以穿的。
这一点让尹以薰颇为满意,天气渐渐回暖的四月,正是阳春时节,一件吊带的雪纺丝质上衣,佼好的身材一览无遗,光泽圆润的肩膀线条让她得意地一转身,套上修身西装小外套,拖着行李箱,仪态万千地走出房间。
“妈,我晚上飞开普敦,停留一个晚上就回来。”尹以薰边走边说,停在大宝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大宝,你需要什么礼物吗?”
大宝探出圆圆的大脑袋,“我要世界杯的用球。”
尹以薰翻白眼,瞪着大宝说:“大宝,这球是带不回来的,要不等开赛了,我带你去现场抢球?”
“真的吗?”大宝清澈的眼睛顿时睁得圆滚滚的。
“囡囡,别惯坏大宝,你一个人带他去我不放心。”邢颖从楼下厨房探下头来。
“叫纪BOSS带我去。”大宝冲着楼下喊道。
自从尹以薰出院后,尹家一家四口便搬到郊外的别墅,和大宝住在一起过得平淡而简单的生活,暮雅轩的挂名董事长依旧是尹以薰,她每个月都会留下一周的时间在暮雅轩处理日常的文件和事务,在酒店的管理方面则由纪氏聘请在酒店业界颇有声望的简青云出任总经理,管理一切日常运营事宜,暮雅轩的业绩蒸蒸日上,有望在未来的三年内成为全国酒店业的龙头老大。
有了简青云的加盟,尹以薰恢复之前快乐的空乘生活,在不同的城市醒来,在不同的城市行走,这是她最为享受的生活。行程排得满满的,却不足以填满空落落的心。
四个月来,纪韫哲一直存在于她的生活中,甚至无孔不入。
每隔几天,他都会到尹家小坐半天,陪尹世光下下棋,老人家心里十分的窝心,退休后的生活过于安逸,他有些闲不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又有专人照顾,邢颖只有周末在家,其他的时间都会回到军区上班,唯一可以说说话的大宝,又让他有些话不投机的感觉,想陪他玩,却又力不从心。还好有纪韫哲隔几日来叨扰,尹世光才不至于太无聊。
周末要是尹以薰有飞行任务,纪韫哲就会带大宝去游乐场玩上一整天。
邢颖对纪韫哲的出现持默许的态度,她心里清楚纪韫哲依然是本城乃于国内最大帮派组织的幕后黑手,但是纪韫哲以最大的诚意感动了她,医院里的不眠不休,休养期间的不离不弃,虽然尹以薰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但是象他那样永远高高在下的男人,却忍气吞声地坚持着,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四个月来的点点滴滴,让邢颖不再反对纪韫哲对尹以薰的追求。
“大宝,不可以总是麻烦人家,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越是想逃避的人,越是频繁地出现在眼前,尹以薰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面对纪韫哲的出现,呼吸着他特有的气息,她开始怀念他强有力的拥抱,渴望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感受指尖下他肌肤的纹理。
这些致使的吸引力就象一个强大的磁场,让她即使与他背对背,都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他的味道,一如他的人一样,强势地笼罩着她。
“他不是人家,他是BOSS。”大宝不满地噘着嘴,“BOSS说这周要带我去吃哈根达斯。”
“大宝……”尹以薰一跺脚,双手Сhā在腰上,“跟你说过,不可以吃陌生人买的东西,你就是不听。”
“都说了,不是陌生人,是BOSS。”大宝不明白为什么尹以薰要把BOSS说过人家和陌生人,明明经常到家里蹭饭吃,还要说过不认识。
所以,他一定要把囡囡的错误纠正过来。
“你等着,我回来再收拾你。”尹以薰拖着行李箱气呼呼地往门外走去。
邢颖明明知道是纪韫哲设下陷阱让尹世光被迫接受融资,现在却又默许他的存在。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邢颖的思维。她希望邢颖可以象之前一样,极力反对纪韫哲和她在一起,那么她就可以不必在尹家的范围内看到纪韫哲。
如果纪韫哲继续在尹家出现,那么她还是他的弱点,她所做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尹以薰将行李扔到后座,深深叹了口气,还好现在可以经常飞,不必长时间与他面对面。
有些吃力地跳上牧马人,尹以薰被伤的肩膀还是隐隐作痛,表面的伤口已经痊愈并做了整形手术,但是子弹擦过骨头,留下永久的病根。
做几个舒展运动活动开肩膀,她有力地用上车门,伸手发动车子,却发现钥匙被一双从车窗伸进来的胳膊给拨了去,她恼火地盯着那只胳膊从车窗处缩了回去,再次撞开车门,一脸暴戾地喊道:“纪韫哲,你把钥匙还给我。”
不用想也知道那只胳膊是纪韫哲的,他曾经用那只胳膊紧紧地拥抱她,把她拉进永生难忘的怀抱里,再也不愿意出来。
“我送你去。”纪韫哲打开后座的车门,把她的行李箱从车上拎了下来,不理会她的惊呼,径直走向他的车子。
“我不要,我要自己开车。”尹以薰明明知道这样的抗议是徒劳无功的,却还是力争到底,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不这么强势呢?可是,天知道,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纪韫哲。为什么他就不能弱势一点,这样她就可以不用那么地喜欢他,一点一点地开始讨厌他,那该多好。
纪韫哲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说:“进去。”
“不去。”尹以薰整好以暇地抱胸站好,离他五公尺远。
“如果你现在不去,你会赶不上航班的,尹乘务长要迟到吗?”纪韫哲坏坏地一笑,敲了敲手腕的表。
“你……”尹以薰脚底发软,他坏笑的样子真的很荡漾。
“给你3秒钟考虑……”
“赶紧走。”
尹以薰认命地钻进车子,凶巴巴地对他吼着,每一次似乎都是同样的结局,她抗拒着,他坚持着,最终她还是屈服的,她的抗拒变成一种形式主义。
其实,她还是很享受纪韫哲在身边的生活,不能拥抱,远远看着也好。
车子飞快地行驶着,不用回头,尹以薰都知道后面一定有两部车子跟着,纪韫哲对她日常的出入做了很多的安排,甚至在她服务的航班上也安排了保镖。
他渗透在她的生活中,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而她,明明抗拒,却无法排斥他的存在。
在后视镜中端详他的侧脸,刚毅的下巴露出新长出来的胡渣,四个月来他明显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紧蹙眉头的表情经常出来在他的脸上。是因为她吗?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不行,尹以薰强迫自己调转视线,不许在他的脸上多做停留。
她在身侧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好情绪。她已经做出决定,不可以再纵容自己。
下定决心离开,就要彻底一些。
“纪韫哲,请你以后离我远点,离我家人远点,我不想看到你,请你远离我的生活。虽然他们说过,我们之前有过交往,但是我不记得了,不记得说明什么?说明你并不重要,所以我才会忘了你。我不知道我们曾经交往了多久,但是从我换男朋友的速度来算,你顶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菜。”尹以薰装出冷漠的表情,以不屑的口气说着与内心全然相反的话。
纪韫哲的脸色暗了暗,这样的话在这四个月当中他已经听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象利刃直Сhā心田,疼痛无边蔓延。但他还是强忍着对自己说,她只是失去了记忆,不可能对她吼,不可以对她凶,等好恢复记忆之后,就会记得他们之间曾经是那么的深爱。
“系好安全带,要上高速了。”纪韫哲没有理会她,细心地提醒做好安全措施。
尹以薰无力地拉好安全带,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弃呢?难道她做的不够吗?到底要怎么才够?她的纪韫哲不该这么卑微。
※ ※ ※
飞往开普敦的航班上,尹以薰站在舱门口检查每一位乘客的登机牌,面带微笑,以标准的空乘服务迎接每一位客人的到来。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工作虽然枯燥,却可以远离地面,四处漂泊。
更重要的一点,可以远离纪韫哲的视线。
“欢迎……”尹以薰的笑容僵在欢迎二字之后,含笑的眸子对上一张冷峻而刚毅的脸,如墨般深邃的眸子里不见一丝的波澜。
“你到底要干什么?”在纪韫哲经过她的身边时,她压低声音问道。
“去开普敦,为世界杯做热身。”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去南非看世界杯是她那个带球跑的表姐童小欣最兴奋的事情,什么时候纪韫哲也有闲情逸致看球。
如影随形(下)
冷峻不凡的刚毅线条,即使在狭小的机舱内,纪韫哲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都让人侧目,不少空乘将含羞的目光投向一脸惬意地望着窗外跑道的纪韫哲,被注目的焦点人物浑然不觉,似乎跑道上的灯火通明比机舱内精致妆容、曲线玲珑的如花空乘更有吸引力。
纪韫哲登机的时候,尹以薰发现他居然没有携带任何的行李,看来他是被她刚才在车上的话给弄出毛病来,这毛病就叫抽风。
“先生,请系好安全带。”尹以薰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他缓缓地回过头,窗外的射灯洒满他的侧脸,昏黄的光晕打在他削瘦的脸上,他不再是那个冷漠而霸道的男人,他变得柔软。
尹以薰默默地看着他系好安全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对扣,清脆的声响打断她的发呆,她匆忙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临时起意跟随尹以薰的航班似乎有些冲动,纪韫哲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他懂事之后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每一步都让他无法再回头。他很少有头脑发热的时候,在这四个月当中,他做了太多类似于这样的事情。
他花很多的时间曲线救国,讨好尹世光,接近大宝,让邢颖改观,每一件事情他都用心做到最好。
他不断地出现在尹以薰的周围,为的是让她不再遗忘,她把他忘了,那么只要他不断地出现,勾起她对往昔的回忆,加深她的印象,他有信心,她一定会把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统统想起来。当然,那些记忆必须是快乐的,而非痛苦的。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会选择让她重新爱上他,不再忆起那些让她窒息的痛楚。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飞机上。就象现在这样,如果时间不能倒流,那么重新再来一次。
那时候的她专业而热情,举手投足之间的周到与优雅,让人不舍移开双目,即使面对纠缠的追求者,她仍然冷静而果断,秉持职业操守,礼貌而又充满距离感。但是,最吸引他的,却是那双迷离而魅惑的眸子,即使面带笑容,也感觉不到温度,疏离而冷漠。
后来,他渐渐地明白,最大的症结在于她对人的不信任感。
他一直认为安盛宁是她改变的主要原因,直到那一天尹以薰把饶君文叫住,他才反映过来,原来那个男人竟然是这个儒雅的医生。他早该意识到,当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放弃他的原则,放弃他的坚持,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浅。而他,如此笨拙,在许久之后,才猛然发现一切的症结所在。
最初的美好总是伴随着丑陋的记忆,过于美好的事物是经不起推敲的,在最美丽的时刻发现最丑陋的东西,是每一个人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情。
他不曾经历过美好,却总是在丑陋的现实中挣扎,时间久了,他不得不筑起铜墙铁壁,将粉饰的美好拒之门外。
然而,相遇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他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眼中的美好,试图将她牢牢地困住,他如同贪婪的猎人,为了获取猎物,扔下足够多的诱饵,等着猎物慢慢地走进他设下的牢笼。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在牢笼中的只剩下他自己。诱人的猎物站在牢笼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嘲笑着他的愚蠢。
只是猎物并不知道,这个牢笼是猎人设计的,他可以来去自如,随时可以选择离开,但是他却不愿意离开。
情感的牢笼,囚禁的是心,而不是身体。
夜班的飞机在八万英尺的高空中平稳的飞行,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头等舱正放映着英语节目,忽明忽暗的空间内,尹以薰周到地为每一位旅客送上毛毯,她刻意选择离纪韫哲位置最远的座位进行服务,却依然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背后炽热的目光紧紧跟随。
纪韫哲,我该拿你怎么办?
尹以薰叹了口气,黑暗的空间内一抹深切的悲伤尽情地流淌,唯有黑暗可以将一切痛楚与不舍遮掩。
※ ※ ※
“Voulez-vous diner āvec moi, ce soir ?”
熟悉的声音,相遇时的情形如昨日般真切。尹以薰有恍惚的失神,那一天的戴高乐机场,同样的话,是他们第一次的交谈。
心悸的感觉依然强烈,拼命往外推的温暖怀抱正在向她招手,只需要她回头,那个怀抱便触手可得。
她僵硬着身体,强迫自己不可以回头,只需一个转身,她可以得到企盼已久的温暖,同时她所有的努力和伪装都全功尽弃,她再度成为他的累赘和负累。
温暖与寒冷,只不过一个转身的瞬间。
她义无返顾地投身寒冷,任升腾的雾气迷蒙双眼。
“HI,美女,需要导游吗?我可以提供全天候24小时贴身服务,不论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满足你,服务周到,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然,我的服务价格也不便宜……”
戏谑的调侃式推销突兀地响起,声音并不大,说的是中文,能听懂的人并不多。尹以薰无奈地摇摇头,还好这是在南非,否则……
“那么一小时怎么算?”尹以薰停下脚步,微眯地双眼凝望着眼前帅气俊朗的男人,微卷的齐耳头发染成亚麻色,长长的刘海拢在耳后,随性而自然,黝黑的皮肤光泽感十足,彰显他的年轻与健康。
“我一般都是按24小时算的。”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如同非洲人的热情,让人无法拒绝。
“那好吧,我买了。”尹以薰松下拉着行李箱的手,他心领神会地一个箭步走上前,拖起行李,绅士般地曲起胳膊。
尹以薰挽着他的胳膊,从容地走出机场。
身后的纪韫哲黑着脸,紧抿着双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眼中的寒光足以让非洲炙热的天气猛然下降。
“姐,我觉得我的背后肯定有两个窟窿。”
“那是不可能的,只多是两条冰柱。”
“冰柱会死人的,心脏麻痹怎么办?”
“那就大窟窿吧!”
“拜托,这可是绝版球衣,已经买不到了。”
“哇,你的绝版球衣居然还能逃脱童小欣的魔掌?”
“那是因为,她不喜欢齐达内,才得以保留下来。想当初,这可是有齐达内亲笔签名的球衣。”
“洗不掉?”
“我没洗。”
“多少年了你居然没洗……”
“洗没了怎么办?”
“邢质庚,你这个白痴加懒蛋,赶紧给我滚远点。”
“是你自己要拉着我的。”
“回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嗷呜,我能反抗吗?”
“你敢……”
“姐,看在我被你奴役的份上。”
“少废话,你再敢讨价还价,我就带童小欣把你压箱底珍藏的那些球星周边商品搜光、拿光、抢光。”
“你们两个做姐姐的怎么可以欺负弟弟。”
“童小欣现在可是带球跑,她要拿什么就拿什么,敢反抗?灭了你……”
“我现在很同情后面那个……”
可怜的纪韫哲一直跟随着他们到达暮雅轩在开普敦新开幕的酒店,看着他们一路有说有笑亲密地走进电梯里,他冲上前去,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
倔强的坚持
非洲火热的气候显然无法阻挡纪韫哲如坠冰窑般的目光,他如神祗般高大的身影挡在电梯口,双手撑开电梯门,一个箭步迈进电梯内,冷凛的气息袭卷整个狭小的空间,他强势而霸道地抓住尹以薰的手腕,往前一带……
没有他意想中的结局,尹以薰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被他抓住的手腕往内收缩,形成一股拉距的力量。
她倔强地抬起小巧的下巴,迎接他狠狠砸过来的暴戾与愤怒,以及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悲伤,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尹以薰能够读懂,在清醒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时,她也曾流露出与他同样的目光,一样的无助,一样的软弱……
电梯门叮的一声,重新关上,一层一层的往上,狭窄的空间内,谁也没有说话,尹以薰僵直着背弯,重重地甩开他的手。
“纪先生,请你不要一直跟着我,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请你自重。”说完,挽起卷发帅哥的胳膊,亲昵地靠在他身上,将目光从纪韫哲身上移开,却无法忽视空间内他所带来的压迫感。
纪韫哲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结实紧绷的手臂却没有松懈下来,随着手臂的归位,他的手指一节一指地往内收紧,直至团成拳头,暴露在外的骨节泛着苍白的质感。他无以为继,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尹以薰,那个足以让他毁灭的女人,胶着的目光缱绻情深。
他的愤怒在被甩开手臂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化成一把利刃,Сhā在他几个月来重创未愈,仍然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疼痛已成为一种习惯,只是他还没有学会面对伤口上的一片狼籍。
※ ※ ※
“姐,我拜托你,下次找肉垫的时候,能不能找别人啊,我那个冷汗啊……”邢质庚夸张地在额头上一抹,用力地甩了甩,“你看,这汗滴的……”
纪韫哲强势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邢质庚心有余悸地拨弄着他那一头卷发,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危险,但是他的眼光却从未离开过尹以薰,可以看得出他很在意她。
“Steve,你考虑好没有?什么时候回国?暮雅轩的行政总厨之位正在等着你。”尹以薰不理会他夸张的表演,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将行李放进衣橱。越过纪韫哲紧崩的身体时,她闻到熟悉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味道,即使她已经走远,钻进新开的房间中,那一份熟悉的味道却挥之不去。
邢质庚懒懒地往沙发上一瘫,“不回去,我在非洲挺好的,偶尔卖卖烤肉,到时候还能看世界杯。姐,你去给我弄个球场外围的烤肉特许经营权吧?”
尹以薰气结,杏目一瞪,光着脚走到邢质庚的前面,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大声地吼着:“以你Steve.X的名号,想在球场内弄到特许经营的VIP餐厅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你说你想卖烤肉?你那些美食大赛的奖白拿的吗?”
“姐,你真的失忆了吗?为什么还是记得Steve.X呢?”邢质庚可怜巴巴的眼神象某种动物一般,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
“啪”,尹以薰抄起一边的报纸重重在打在邢质庚的额头上,光着的右脚从地上抬起来,踩在他质感十足的肚子上。“但是我从没忘记过你是我弟,我这么可爱的弟弟,我如何会忘记呢?”带笑的眼睛阴险地看着他,踩在他肚子上的脚渐渐地加重力道。
“谋杀亲弟啊……咳咳……”邢质庚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却不敢贸然起身,只要他一起身,尹以薰肯定会摔得人仰马翻,他可不忍心看着美丽不可方物的姐姐摔破鼻子。
“说,什么时候回国?”尹以薰摆出一位晚娘脸孔,继续逼问着。
“世界杯后。”
“不行,一个星期后。”
“不行。”
“我去打电话给童小欣。”尹以薰把脚挪开,转过身拿着桌上的电话,ρi股一蹶,再次重重地坐在邢质庚被蹂躏过的肚皮上。
“嗷……”邢质庚来不及做出防护的姿态,被坐了个措手不及,涨红着脸咳嗽着。
“小欣啊……我在开普敦……没事没事……就是Steve说想你了……”尹以薰拿着电话,丝毫不理会邢质庚在她ρi股底下的挣扎,就跟没事人一样,神情自若。“他说请你看世界杯,往返机票加食宿,再加世界杯套票,他全出。什么?两个人哦……Steve,两个人行不?”
“咳咳……”
“来吧来吧,Steve太激动了,都说不出话来。”尹以薰得意洋洋地坐在温暖的“沙发”上,“什么?你说霏霏不见了?盛宁也不见了?……我上哪问啊?纪……可是……那好吧……”
挂上电话,尹以薰一把拎起邢质庚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是要回去,还是等童小欣来?”
“我回去……咳咳……回去……”在连番酷刑之下,邢质庚无奈地答应,看不成球倒是其次,童小欣那混世魔王一来,他肯定要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还有他珍藏多年的球星周边商品。一思及此,还是离童小欣远一点比较安全。
“这还差不多。”尹以薰从他的肚皮上挪开ρi股,落在他身前的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霏霏和盛宁失踪了。”
“呃……”
“要不要找?还是由他们去吧……都这么多年,霏霏婚都离了。”尹以薰愣愣地自言自语。在她们三个人中,只有童小欣那种没心没肺的个性才能安安稳稳地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霏霏要强又要面子,死扛着一段回忆走到今天,她终于能了解这些年来霏霏所经受的折磨和痛楚,爱不得,恨不能。
而她需要多久才能让纪韫哲离她远远的呢?他要多久才能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他好呢?
叹了一口气,尹以薰靠在邢质庚健硕的身体上,“Steve,你不准告诉他,你是我弟弟。”
邢质庚无言地承受着尹以薰的重量,为什么他这两个姐姐总是喜欢虐待他呢?抬起泪蒙蒙的双眼,无语问苍天……
※ ※ ※
邢质庚经营的烤肉店生意非常好,简陋的装潢粗犷而豪迈,非洲草原的原始气息弥漫在烤肉的薰香当中,对食物最基本的需要是为了裹腹,为了生存,在非洲混乱不堪的城市中,生存犹为重要,无政府组织、雇佣兵、土著这些有着他们自身信仰的群体在这片动荡不安的土地上,恣意地寻找着他们的领土。
尹以薰置身在这个以雄性为主的店内,立刻被一大群肤色不同的男人包围着,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浓重的汗臭味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身处异国他乡,她可以做回最初的自己,却早已索然无味。男人,她曾经游刃有余,现在却只能为一个男人绽放她的美丽。然而,她却偏偏选择放弃。
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酸腐的气息,看得出来他们已经结束一天的辛苦劳作,在非洲这样一个适者生存的地方,他们或许为了吃上晚饭而做出很多耗费心力的事情,或许在某一个街角,有一具冰冷的尸体正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所为。
“姐,接着……”邢质庚递给她一盘烤好的肉,滋滋地喷着油,溢满浓郁的肉香。
尹以薰摆脱那些虎视眈眈的男人,站在离邢质庚最近的地方,捧着盆子发呆。纪韫哲最初为了生存,也和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男人一样,为了一块肉、一口饭而拼尽全力吗?这些都是她所不曾经历过的,她不会明白他曾经遭受过的辛酸与恐惧。但是,他今天可以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上,就必须付出比这些喝着啤酒、吃着烤肉的男人更多的努力。
“怎么不吃?”邢质庚从酒店出来,就感觉到尹以薰整个人怪怪的。这和他认识的尹女王非常的不同,尹女王是不会苦恼,不会愁眉不展。难道是失忆让她变得多愁善感?
“没胃口,我出去透透气。”
尹以薰搁下盘子,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无论身处在何方,她都能想起纪韫哲。那种要命的思念椎心蚀骨,心里塞得满满的他,他的蹙眉,他的愤怒,他的暴戾,他的脆弱,他的……
她用力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纪韫哲用力地甩出去。对面的街上有一群人在打架,可能是醉酒闹事,也可能是因为利益的冲突。他们抄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向对方砸过去,有些被砸的人脸上开始冒血,有些躲过这一轮的袭击,继续着下一轮的攻击,周而复始,你来我往,石头与血液相互交融,格外的惨烈。
大街上的打架闹事都能如此惊心动魄,那么铁皮箱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不把对方置于死地不罢休的生死较量,又岂是惨烈可以形容。
她背靠在店外的墙面上,头微微仰起,仰望着深蓝色天幕上的星星点点,那个被培养成没有弱点的男人,是怎么隐忍到今天的?繁星闪烁的美好,他是否仔细地欣赏过……
一阵熟悉的香烟气息随着微风的吹送徐徐飘过,尹以薰自嘲地叹了口气,那是很普通的一种烟,在世界范围内都可以闻到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地闭上眼睛,仿佛那是纪韫哲呼出来的烟圈拂过她的脸颊。
烟味,淡淡的酒味又一次地拂面而过,尹以薰轻蹙眉间,在她的记忆里,纪韫哲是不喝酒的,他身上从来不会有酒味,即使偶尔的应酬,他也很有节制地一一挡回,或许是因为必须保持清醒吧,象他那样的男人需要时刻保持着清醒。
尹以薰缓缓地睁开眼睛,身边的酒味越来越浓,她不得不侧过脸,却落入如寒潭般幽深的黑色眸孔中,她的脑子里填的满满的人,却如此真实地以同样的姿态与她一起靠在墙壁上。
她闭上眼睛,无奈地一笑,轻声说道:“幻觉,我居然出现幻觉了……”思念之深,连睁开眼都能浮现他的影象。
纪韫哲微醺的双眼似醒非醒地看着尹以薰苦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嘴里喃喃有声,他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直至与她相邻而站。从她出门之后,他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亲昵地挽着彼此,时而咬耳交谈,时而相视而笑,他象着了魔一样,任伤口狼籍一片,却仍尾随而至。在路边的酒吧要了一瓶最烈的酒,他守在店外看着他们手把手地烤肉,他居然比一个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男人还不如。
“薰……”纪韫哲满嘴的酒气喷洒而出。
尹以薰不敢相信地再次转过头,她再一次确认眼前所看到的事实,那个喝醉的男人,赫然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没有动,静静地感受着离她如此接受的纪韫哲。他喝醉了,冷峻的气息被迷蒙的醉意冲散,双眼迷离而深邃,领带被斜拉到一侧,衬衫的扣子打开了好几颗,胸口敞开着,完美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
不可否认,眼前的男人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他不同于安盛宁的慵懒和于培树的妖孽、饶君文的儒雅,他更象是他们三个的综合体,却多了几分强势的霸道,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纪韫哲见她没有动,抵着墙壁一个翻身,将尹以薰拥在他与墙壁之间,睽违已久的拥抱,熟悉的身体,纪韫哲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头枕在她的颈窝处,喃喃低语:“以薰,不要离开我……你可以忘了我,可以忘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曾经,但是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你说过的,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不会……”
低语到最后竟是轻微的抽泣,尹以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由冰冷的泪水在脸上横行。
“以薰,你说话啊?”没得到期望中的回应,纪韫哲将她拉出一点距离,捧着她的脸,“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我会很努力地让你想起我是谁,即使你想不起过去的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记得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一样爱你,只会多,不会少。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记得我是爱你的,我记得我们是相爱的,那就足够了。求你,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尹以薰倔强地扭过头,她不是不感动,她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回应他的乞求。可是她不可以,不可以走回头路……
这个霸道而强势的男人居然开口求她,乞求她留下,她如何能够承受……
“嘘……以薰,不要哭。”迷糊的醉眼,纪韫哲看到她脸上闪烁着的泪滴,晶莹剔透地挂在她没有瑕疵的脸上,“答应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保护你不受伤害。”
可是,你会受到伤害……尹以薰再一次甩开他的手,“纪先生,你喝多了。”
“以薰……”身下的温度骤然失去,徐徐的冷风直贯而入。
“我先走了。”尹以薰抹去脸上残余的泪水,倔强地从纪韫哲的眼前默默地离开。
对不起,我不是不爱你,因为爱你,我不得不离开你,因为爱你,我不想因为保护我而受到伤害,我要你好好地,好好地走你的路。
尹以薰不敢回头,她怕看到纪韫哲脸上失望的表情,泪水再一次迷蒙她的双眼,一道强烈的光线刺入她的眼帘,猝不及防地朝她疾驰而来……
她伸出手挡掉直射而来的光线,不明就理地透过指缝观察那辆似乎是朝着她奔来的车,可能是醉酒驾驶吧,她往里挪了几步,却发现那辆没有改变方向的意识,向着她的方向越来越近……
“小心,以薰,站着别动。”纪韫哲的怒吼让她来不及思考,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下一秒,她已经被一股力道狠狠地按倒在地,压在身上的重量将她团团包裹,恍惚间,她听到几声枪响,身上的人冷哼了一声,没有动弹。
久违的芬芳
“嘶……”纪韫哲紧皱着眉头倒吸一口气,浸透双氧水的棉签在他擦破的手臂上冰凉的滑过,刺痛般的感觉如同虫咬般直钻入肌肉的最深处。
尹以薰缩了缩手,心疼而又懊恼地对着伤处吹了吹气。
“怎么样,Ka,多久能查到?”将尹以薰微蹙的眉头,紧张的神色,微怔的表情都一一收入眼底,纪韫哲继续讲着电话。Ka是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是南非雇佣兵中传奇式的人物,曾经在非洲的热带沙漠中追踪一名反ZF军的首脑,连续半个月密集式的追踪,终于将双腿已经长满水泡,因缺水而瘫痪在半路的首脑抓获,而他却仍然精力十足,被称雇佣军中的仙人掌。
“半个小时之后,我去找你,我把人给你带过去。”
“好,我等你消息。”挂了电话,纪韫哲的目光落到尹以薰微噘的红唇上,看得出她在生气,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枝棉签,在他擦伤的手臂上轻轻地滚动着,生怕弄痛他,动作轻缓而温柔。
“没事,只是擦破点皮。”看她着急的样子,纪韫哲勾起嘴角,至少她还会在乎他,不是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擦破一点皮又算得了什么呢?
“恩。”尹以薰冷哼一声,眼睛不曾离开过伤处,血珠子从擦破的口子里慢慢地渗出来,虽然只是小伤,但是她还是很专注地消着毒。这是第二次,纪韫哲因为救她而受伤。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这么多的意外,她真的是一个不祥的女人,只会带给他无穷的麻烦。尹以薰暗暗骂着自己,叮嘱自己,一定要离纪韫哲远远的,越远越好。
“以薰,还记得我上次受伤吗?你给我做的鸡蛋番茄面条。”见她不说话,纪韫哲任由她处理着在他看来并不严重的伤口,缓慢地挑起她对过往的记忆。“这次受伤有没有奖励呢?”他象小孩子一样,讨着糖吃。
尹以薰放下棉签,拿起成卷的纱布,“有这种事情吗?”她瞪着大眼睛,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咬紧牙关,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你知道吗?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抱着你醒来,拥着你入眠,每天吃你准备的饭菜,即使有时候我们没有交谈,只是静静地坐着,我都觉得很满足。那时候我就在想,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平平淡淡的生活,相濡以沫地厮守。”纪韫哲没有理会她的不在乎,动情地回忆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日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纪先生,你也说那是过去。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随风而去,不好吗?我们活着是要向前看的,不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我都已经忘了,还能怎么样?”从纪韫哲的嘴里听到这么煽情的话,尹以薰被装得满满的心,正一点一点地溢出。
“对不起。”纪韫哲活动着包扎好的手臂,满意地点了点头。“谢谢。”
“这两天不要碰水,等回去再让Ryan给你好好检查一下,打个破伤风针。”尹以薰将急救包收拾好。“你好好休息。”说完,站起身子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纪韫哲顾不得手臂的新伤,伸出拉住她,“啊……”包扎得太于严实,手臂一晃动,伤口不可避免地被压迫到。
“怎么了?”尹以薰低下头,扶着他的手臂,紧紧地问。“不要紧吧?要不我们去医院?”
“不用。”纪韫哲尴尬地笑着,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她包得太严实的关系吧。
尹以薰精致的小脸在眼前晃动,额前的发丝散落在脸颊边,零乱而略显风情,迷茫的双眸闪动着晶莹的波光,微启的唇瓣诱惑着他一点一点的靠近,她身上特有的余香扰乱他因思念而克制的理智。
有多久不曾触碰她的美好,她的芬芳就象致命的罂粟,尝过之后,便欲罢不能,体内升腾起熟悉的燥热,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贴在她娇嫩的侧脸,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好从掌心传来,纪韫哲抚摸着这张让他心甘情愿放弃一切的脸,满足地勾起嘴角。
下一秒,他已经勾起尹以薰的下巴,火热的双唇随即覆上向往已久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延着唇瓣的形状摩娑着,一点一点地诱惑她开启牙关,舌尖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退回,纪韫哲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蚕蚀的煎熬,他渴望得到更多……
单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尹以薰跌落在他的大腿上,如火的双唇再一次吹响攻击的号角,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用力地吮吸、啃噬,将这些日子以来积蓄的思念和煎熬统统释放,牙齿咬住她的下唇让她吃痛地张嘴,舌头长驱直入,掳过口腔内的芬芳,扫荡每一寸牙床,这是他的领地,他久违的甜蜜……
可是,他还想要更多……身体里的渴望被全部唤醒,未褪的酒精,身下人儿欲拒还迎的挣扎,都让他浑身象烧着了一样,侧过身将她平放在沙发上,撑着手臂俯下身子,两具深藏思念的躯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叮咚……”门铃突兀地响起。
迷失在□中的尹以薰猛然惊醒,用力推开身上的纪韫哲,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任由他带领着一步一步地走进熟悉而让她害怕的世界里,那些恶梦般的记忆涌上心田,午夜梦回曾经深深地折磨着她的龌龊不堪,却在纪韫哲的怀抱里,一点一点地软化,一点一点地消失,让她开始回应他的亲吻,回应他身体的渴望。
在他的怀里,所有害怕的感觉全部消失。尹以薰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只有他才能让她不再害怕。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着,被推倒在地之后,先前的燥热已退去了大半,纪韫哲呼了一口气,向门口走去。差点忘了,约了Ka。
Ka是亚非拉混血儿,皮肤黝黑闪着夺目的光泽,身材十分的健硕,每一寸的肌肤就象精心雕琢过,阳刚而粗犷,一身随处可见的迷彩服,却穿得有棱有角,非洲人特有的豪迈与拉美人的柔媚,很奇怪地组合在一起。“这小子给你。”挽起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他拎着一个身上瘦小的非洲黑人,丢在地上。
“就是他?”纪韫哲顿了顿,“当地人?”
“不是,从摩纳哥过来的。”ka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他的奶奶是正宗的北京人,据说当初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算了,我说吧。有人给他钱,让他绑架一个女的,叫尹以薰。喏,这是照片……”Ka从上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这女的很漂亮,在非洲很少见。哲,你是不是得罪了哥伦比亚的安东尼.马诺?”
“没有印象。”ka说的那人是哥伦比亚的大毒枭,控制着拉美70%以上的毒品供给。纪韫哲想不起何时与他有过过关,亚洲与拉美的交易向来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那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安东尼想要抓这个女人来要胁你。哲,你什么时候让女人成为你的弱点了?这样不好……”ka拍了拍纪韫哲的肩膀,“哲是无所不能的,我最敬佩的人就是你。”
“ka,我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弱点。”纪韫哲接过照片,温和的目光冷光一闪。“谢谢你,Ka。”
“这人随你处置。”他踢了地下趴着的非洲人。
“做了。”纪韫哲生硬的语气没有一丝的留情。“我没带武器入境,你处理吧。”
Ka心领神会地把那人往门口一扔,“哲,你到开普敦也没事先通知一声,兄弟好给你安排安排,还让你受了惊……”
“ka,你……”
“不好意思。”沙发的位置背向大门,Ka一直没有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尹以薰整理好凌乱的衣物,礼貌地开了口。
“真人?”ka目瞪口呆地看着照片里的人朝他走了过去,吃惊地拉着纪韫哲。“哲,你真的和她?”
纪韫哲坚定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他临时起意跟她到开普敦,那么后果真的不敢想象。安东尼.马诺……把手伸这么长,他到底想干什么?紧抿的双唇说明他正在思考着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照片能让我看看吗?”尹以薰端庄大方的仪态,让ka双手奉上带来的照片。
那是一张她在飞机上的照片,身上穿着新发的春天制服,很显然是近期的。
见惯了五大三粗且皮肤黝黑的非洲女人,ka目不转睛地盯着尹以薰仔细地端详着,连纪老大都宝贝不己的女人,这么多年才见到头一个,不多看几眼怎么行。
“对不起,我先走了。今天下午的航班回国。”确认是自己的照片之后,尹以薰不想多做逗留,匆匆忙忙地离开。
纪韫哲没有挽留她,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她还没有恢复记忆,不能当着她的面做这些事情。
“哲,你这次是真的?”目送尹以薰远去的背影,Ka再一次向纪韫哲确认。
“恩。”纪韫哲没有挽留她,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不能当着她的面。“这么多年,也累了。”面对多年前的至交好友,纪韫哲不加隐藏地叹了一口气。
“哲,说实话,不容易,真的不容易。象我们这种人,注定是风里来,火里去,哪天这条命一交代,就什么也不剩下。”
纪韫哲在KA的肩膀上重重地击了一拳,“所以,才要珍惜现在。”
Ka黝黑的脸上一片肃静,似乎对他的话有所触动,“哲,帮我找一个人,她偷了我的传家宝,是一个中国人,女孩,她叫Sunny Jin。我在卡萨布兰卡被她偷了我奶奶留给我的鼻烟壶,前朝的古董。”
“照片?”
“没有。我之后查过那间赌场的监控,没有任何一台监控器拍过有她的画面,她就象幽灵一样在赌场里游走。”
“为什么现在才找?”
“你刚才说的,要珍惜现在。那是我家传的宝贝,不珍惜会被雷霹的。”
纪韫哲很习惯地瞪了Ka一眼,他的思维模式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不怕死的他唯一害怕的人却是他亲爱的奶奶。
“哲,你要是干不过安东尼,我拉一票人去帮你,非洲要别的没有,雇佣兵全都不怕死,需要的话你招呼一声。”
※ ※ ※
回国之后的第二天,纪韫哲在暮雅轩的办公室里截住尹以薰。
“跟我走。”纪韫哲霸道地合上办公桌上翻开的文件,属于他特有的强势笼罩着尹以薰。
“为什么?”尹以薰极力地逃避与他见面的机会,却总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一下飞机,她飞也似地逃离,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她誓必再度成为别人威胁他的工具。
她没有力量自保,只能远远地逃开。
“你不需要报名去学那些没用的跆拳道,我会保护你。”纪韫哲双手撑在桌面上,深邃的目光心疼地看着尹以薰。“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动不了你。”
“纪先生,我们非亲非故,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尹以薰打开另一个文件夹,继续着她的工作。连她一下飞机就去报名学跆拳道都了如指掌,在她身边到底有多少双眼睛?他高速运转的头脑里,还要分出一些来思考她的安全。这让她很自责。
“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坚持下去?”纪韫哲强忍着把她打包带走的冲动,奢望她能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纪先生,重复的话我不想多说。”
“很好。”纪韫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你仔细看一看。”
尹以薰一挑眉,目光停留在那张有着她亲笔签名的纸上,那是她曾经与他订立的圈养合同。为了把她留在身边,他不惜运用一切手段,甚至是胁迫她就范。
“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收回暮雅轩的一切,你现在还没有能力购回其他的股份。我有必要再跟你重申一遍,这是当初我注资暮雅轩时,我们之间的协议,你留在我身边,而我注资暮雅轩。除非是我烦了你,否则你不能离开。之前,因为你失去记忆,我不得不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你想清楚。现在,我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你必须跟我走……”
他早已习惯成功,因为成功是必须的,他的字典里没有失败,没有不可能。
他策划好了一切,注资暮雅轩,开设赌场,获得更多的利润,通过幕后操盘向纪氏注资,绑架纪家二兄弟,最终得到四和会和纪氏的绝对领导。这么多年,为了得到纪融的信任,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不管内心如此起伏,他从不曾让错误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以为,一切可以很顺利,直到完成目标。
可是,他机关算尽,唯独没有算出他的心。
一开始,他把她当成征服的目标,因为她的倔强和不服输,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用她羸弱的肩膀撑着岌岌可危的暮雅轩,为了家族的利益,她勇敢地牺牲自己,却从不曾在骨子里向他屈服。她骄傲地睥睨一切,即使在他身下辗转求饶,她都不曾放弃她与生俱来的傲骨。
他爱极了她倔强的模样,他知道往前一步就是毁灭的边缘,他毫不犹豫地欣然前往。
爱,于他是奢侈的。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王者,与亡命之徒无异。他有什么资格去爱,他拿什么去爱。
然而,他贪婪地想要更多。养伤的那几天是他一生中最美妙的生活,耳鬓厮磨的快乐,是他终其一生都渴望得到而不敢奢望的。
未曾料想的绑架,措手不及的失忆,都让他一步一步地走在最为被动的位置上。
他不能再继续被动下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再一次从他的眼前消失。即使是把她禁锢起来,他也不能再冒失去她的危险。
禁锢
“如果我说不呢?”尹以薰歪过头,将手中的笔抵在下巴处,若有所思。她不曾想到,纪韫哲会用这纸合同,作风强势而霸道的他,有时候做事情会过于专制,但是他身上一贯的自信,不允许他动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逼她就范。
纪韫哲抬起一只手,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那就由不得你。”
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快速地跑动,在纪韫哲的命令下达之后,一左一右地站在尹以薰的两侧,看他们的架式,似乎是想以暴制暴。
尹以薰放下手上的笔,合上文件夹,魅惑的眸子中闪着危险的光芒。“纪韫哲,你是否想过你这么做的话,我心里会怎么想?你口口声声说要等我恢复记忆,等我想起我们之间所有的曾经,现在却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逼我就范。这和你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现在对纪韫哲来说,最坏的后果就是尹以薰在他眼里消失,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除此之外,他可以忍受一切的后果,包括她会因此而怨恨他。
凄凉而苦涩地动了动嘴角,纪韫哲眼中的凛冽一如既往,“只要你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情,我不在乎。”轻佻而冷漠地隔着桌子逼视她,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不能去在乎。心底的酸楚在她轻视的目光下,止不住地溢满。
“好吧,你说,要我怎么做?”尹以薰眯着眼睛,冷漠地略过他的视线。待在他的身边,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韫哲再度挥了挥手,站在尹以薰身边的两个保镖立刻撤了出去。
“首先,停止一切航空公司的工作。暮雅轩的工作可以继续。第二,这是新房子的钥匙,你必须和我住在一起。除了定期到医院复诊之外,其他的一切活动都要取消。”纪韫哲心里没底,把她严密地控制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这是下下策的考量。这么极端的办法,就怕引起尹以薰的反感,两个人渐行渐远……
“你……”尹以薰精致的脸蛋顿时纠结扭曲,涨红着脸,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纪韫哲,你这是变相的软禁。”
“由不得你。下班会有人来接你,所有日常更换的衣服和用品,新房子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叔叔阿姨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你不用担心。”
带着他刚进门时的冷漠与凛冽,转身走出尹以薰的视线。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没有一丝反驳和回转的余地。
反手带上的门后,落满一地飘飞的文件,和尹以薰喷火的目光。
※ ※ ※
把尹以薰身边的保镖都安排妥当,纪韫哲即刻赶往纪氏开会。
车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流飞快地略过,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已经把要做的事情完成了一大半,掌权纪氏,瓦解四和会,控制本城最大的黑暗力量。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最后一步,然而,他没有应有的兴奋,反倒有了更多的牵挂与顾忌。
从来他都是一个人,即使纪斯是他的儿子,他也鲜少过问他日常的生活,有方夕然的照顾,他完全可以放任自流。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希望纪斯可以和他的世界区别开来,他希望纪斯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象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不必过早地面对现实的残酷。
这么多年,纪斯的存在虽然让很多人蠢蠢欲动,却很少有人敢真正的动手。纪韫哲刻意的疏远,方家势力在背后起到无形的保护作用。毕竟没有人会笨到得罪本城最大的两大黑帮。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一再地接近尹以薰,频繁地出入尹家,更是亲手解决绑架过尹以薰的于磊。这些都无疑在给那些试图想在纪韫哲头上动土的人很好的指引作用,想对付纪韫哲吗,只要抓到这个女人。
正所谓,关心则乱。今天的局面,是他的情不自禁所造成的,他无法控制自己强烈的思念,也就无法控制别人将手伸到尹以薰头上的念头。
小会议室里,汪旭和卓严已经就坐,这些日子多亏有汪旭帮他坐阵纪氏,才让他有富足的时间留在尹家。
虽然控股纪氏的投资公司表面是汪旭的,但是背后提供资金的却是纪韫哲。他们俩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想到横扫各大国企、没事做庄操盘的汪旭背后还有更大的力量在支持着。
当然,汪旭在京城的地头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当屈就于人,自然要有比他更强悍的地方。而能让汪旭心悦诚服的,也只有纪韫哲。
“汪旭,这些日子辛苦了。”纪韫哲走进会议室,拍了拍汪旭的肩膀。那一天,汪旭被纪融用枪指着脑袋的事情,他也深表愧疚,把四和会的军火买卖悉数拨给汪旭,一来是为了感谢汪旭这些年来在幕前辛苦奔波,二来是因为汪旭身后强大的军政背景,军火买卖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再说白一点,没有上面点头,谁也办不成事。
“老大,给我放假就成。”汪旭痞痞地笑了,他今天没有穿白马王子的道具,而是中规中矩的黑色西服、白色衬衫,再加上浅蓝色领带,俨然一副精英的模样。汪旭的笑容很阳光,他的身上没有纪韫哲的冷峻,也没有安盛宁的慵懒,翩翩佳公子的温润如玉,在他身上一览无遗。
“想去哪?”纪韫哲坐定,伸手拿起卓严准备好的红茶,抿了一口。
汪旭顿时变了脸色,“我不放假了。”上一次,他跟纪韫哲讨假,要了15天的假,等他去马尔代夫晒完太阳回来,桌面放了满满的几撂文件等着他签。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忙了两个礼拜,日夜不休,大呼以后再也不休假。
现在纪大BOSS很爽快地答应给假,他可不认为是便宜的事情。
“扑哧……”浅浅的轻笑,从窗户边传来。
纪韫哲这才意识到房间内还有另一个人,阿诺是一个存在感很弱的人,他没有强大的气场,他出没的地方鲜少会有人注意到他精致的五官和禁欲般决绝的美好。他独自站在窗边,浅灰色宽松衬衫在身上斜挂着,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他精瘦的胸口和诱人的锁骨。很难相信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美少年,竟是声名远播的阿诺,一个杀人只认钱的杀手。
“阿诺?”纪韫哲没有迟疑地瞪着汪旭,那天在酒吧里,汪旭跟他要阿诺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出事,救人心切的他也没有继续关注这件事情。现在……
汪旭无辜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老大,我现在很危险,请个保镖不过分吧?”
“不是有卓严吗?”纪韫哲把卓严留给汪旭,就是为了保护他的个人完全。毕竟汪旭抢了四和会那么大的生意,跟着四和会混饭吃的人太多,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会千万百计地出掉这口中恶气。
“阿诺更合适,我不想要面瘫男。”汪旭苦着脸,可怜兮兮地对着卓严面无表情的脸摇了摇头。
“可是……”阿诺毕竟是方夕然的人,纪韫哲不想轻易动用她的人。
“我自愿的。”阿诺半倚在窗户边,额前的流海凌乱地散落,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背后,逆着光看过去,如同漫画中的美少年一般,被光圈层层包裹,却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忧伤和疏离。
当事人都没有意见,纪韫哲也不再多问。
“南非的事情,我跟你们事先打过招呼,查得怎么样了?安东尼.马诺想要什么?”言归正传,纪韫哲转向一直沉默的卓严。
“安东尼之前和老爷子有一头口头协议,老爷子承诺给他2000克的perfect dream,在安东尼提出交易的时候,老爷子却推说没货。安东尼当然不肯相信,在整个拉美的市场,由于之前有其他毒贩跟我们拿过perfect dream,而让安东尼占有的市场份额少了10%-20%,他甚为恼火,认为老爷子把货给了别人。而在这个时候,拉美市场涌进大批的perfect dream,也就坐实了安东尼的猜测。安东尼说老爷子出尔反尔,老爷子却说他已经退出江湖,所有四和会的事情都是哲少你作主,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后来,安东尼出重金要买perfect dream的配方,老爷子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卖的,还说你要发展拉美的市场,让他没有立足之地。安东尼因此怀恨在心,在彭小楼的首映会上他就派越南的雇佣兵试图绑架方小姐。不知道是谁告诉他要绑架尹小姐才有用,所以……”卓严一五一十地把查清的事实据实以告。
听完卓严的大致报告,纪韫哲的脸色比先前更加的难看,阴鸢地紧抿双唇,纪融不会轻易地放弃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借刀杀人的方法,是他最常用的手段之一。纪韫哲没有想到,纪融还是没有打消分开他和尹以薰的念头。他还是那么固执。
纪融是他的亲生父亲,给了他生命,他身上流着与他相同的血液,这是无法抹煞的骨肉至亲。纪韫哲在整件事情之后,给了他很好的安排,让他安静地养老。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似乎并不领情。
“查查进拉美的perfect dream是谁散的货。”纪韫哲早就想结束毒品的买卖,他痛恨这种让人上瘾的东西。纪融的身上除了家中的管家和佣人之外,没有可供差遣的人手,他势必要找一个合作伙伴。
“是方家老爷子。”卓严低着头,似乎在考虑说出来之后,纪韫哲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两个老爷子有来往?”纪韫哲眼中的愤怒一点一点地燃烧。方维城是一个很随心所欲的人,在把方夕然嫁给他之前,他并不疼这个女儿。之后的几年,小老婆生的孩子都不争气,难成气候,方维城才渐渐地把目光投入这个女儿。
“恩,你把方小姐和纪斯送到美国,方老爷子很不痛快,认为这是对他极大的不尊重。在老爷子让他帮忙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他们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尹小姐彻底消失,让方小姐和纪斯回来。”卓严向汪旭使了使眼色。
汪旭连忙说:“老大,依我看,还是让方夕然先回来,方老头也就没有借口。你家老爷子一个人也没办法掀多大的风浪,这样对谁都有好处。然后,再稳住安东尼,直接和他交易,把perfect dream的拉美专卖权给他不就行了。”
窗边的阿诺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纪韫哲没有让他离开,他自然可以公开地听。方夕然离开这么多天,他是第一次在卓严的嘴里听到他提方夕然。很意外,很可笑的感觉。
“安东尼已经两次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还要和他交易吗?我就是把配方扔了,也不会给他1克。要是安东尼再派人过来,一律做掉。”纪韫哲冷漠地扫视着桌边的两个人,果断地否决掉他们的提议。“至于方夕然和小斯……卓严,你去接他们回来。”
“汪旭,你是不是在背后动了藏珑会的地盘?”纪韫哲精明的目光没有漏掉刚才汪旭眼中的诡异,他跟方家的人不熟,却偏偏主动提出让方夕然回来。
汪旭假笑着摆摆手,“我哪能啊,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我最大的愿望是世界和平,绝不主动挑起事端。”心里暗暗地流汗,纪韫哲的目光还是那么犀利。
“你的意思是别人先惹的你?”纪韫哲挑眉。
“这个……”汪旭一愣,话中的漏洞让纪韫哲捡到,随即找到症结所在。
“扑哧……”窗边的阿诺再一次笑出声来,不可一世的汪旭连续二次吃鳖,这是很难得看到的场面。也让阿诺见识到纪韫哲的风范,果然是不可或缺的领导者,目光犀利,观察透彻。
“不管是什么事情,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还有,接下来的时候还要继续麻烦你坐阵纪氏。”
“我抗议……”汪旭从痴迷阿诺的笑容的状态中惊醒,涨红着脸,委屈地抗议。
“抗议无效。”
“我想家了,我要回家……”汪旭做耍赖状,不依不饶地撇撇嘴。
“回家?原来汪大少对京城的相亲生活是如此的留恋,既然这样,我先给汪伯母打个电话,让她先给你准备准备,迎接你的盛大回归。”在好兄弟面前,纪韫哲是不会放过调侃的机会。
这下,汪旭彻底地傻眼了。按住纪韫哲掏手机的手,“老大,这也太狠了点吧,我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
“是你自己说要回去的。”纪韫哲满意地勾勾嘴角,很满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我说说而己,谁让你当真。”
“仓库还有货吗?给我挑几把顺手的。”
“没了。”汪旭心虚地摇摇头,好货色他都送给阿诺,剩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纪韫哲根本看不上的东西。
“恩?”
“我那有。”淡淡的语气乘着窗外的微风略过房间的上空,飘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汪旭,你等着,回头我再收拾你。”纪韫哲拉开椅子,示意阿诺一起走,临走前狠狠地用眼神杀死了汪旭。
他就知道,汪旭看上阿诺了,连好货色都倾囊相送。但是,也不能怪他,自己还不是一样只担忧尹以薰的安危吗?
何况有阿诺在,不怕汪旭不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爱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言。爱就是爱了,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认定了,便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结果。
※ ※ ※
新房子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区,以纪韫哲的低调风格来看,一向喜欢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这次挑了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是为了整体布局的考量。
远离城市的别墅一向是单门独院,四周的开阔地很大,很容易被敌人包围或是翻墙而入,即使你保全系统做得再好,终究是百密一疏,难以尽善尽美。一旦被包围,更是无法突出重围。
而在密集的市中心别墅区,虽然也是单门独院,但是单排连体别墅除了前后的开阔地和小花园之外,两边都是相连的。这也就意味着,当敌人要进攻的时候,就必须选择前后两处进入。在保安系统的设置上,只需要前后两处的报警装置和加派人手,其他的地方会有小区的值班人员轮流值勤,混进来的难度也相对增加。
纪韫哲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他离开纪氏之后,还去了一趟四和会,安抚会中的兄弟,为他们今后各自的职责做好安排,四和会掌握的一些夜总会和酒吧等一些娱乐场所,都是用来支付会中兄弟平日的开销。
纪融撒手不管,许多人怨声载道,纪韫哲再不出面平息,很有可能会造成帮中械斗或是其他的事端。
纪韫哲不得不佩服纪融的老谋深算。
安排好一切,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没有多做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新家。
家?这里是家吗?这是他向往的生活,一个有以薰的家。
然而,却是他用一纸协议将她禁锢在这里。
她在这里,一切安好。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至少,在他的掌控之内,他会觉得安心。
摸黑走过一层的客厅,纪韫哲快速地找到楼梯的方向,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匆忙买下的房子没有过多的关注,在他看来,实用就好。
二楼也是漆黑一片,这是尹以薰的习惯,她习惯把家里的所有照明都关掉,在黑暗中行走,在黑暗中思考,在黑暗中靠在他的怀里,汲取他的温暖。
纪韫哲自嘲地苦笑,现在还能奢望她会靠在他的怀里,与他耳鬓厮磨吗。
圈养的义务
刻意地放轻脚步,在被打通的二楼空间里,纪韫哲站在楼梯口即能看到尹以薰的所在位置。
二楼的设计是纪韫哲要求的,可以清楚明了地观察是否有人入袭,即使有人入袭,在大通透的二楼也是没有藏身之所。
这是出于安全的考量,为了保她的周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从来没有一刻,纪韫哲如此憎恶自己的出身。
他从来不会说如果可以选择诸如此类的废话,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有些事情是既定的事实,注定无法改变,假设一些无法改变的情况,对已经发生或是即将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丝毫的帮助,反而会助长潜在的负面情绪。
纪韫哲不会逃避身份所带来的一切灾祸,唯有面对,才能彻底地解决。
虽然他现在有了顾虑,有了牵挂,但这并不表示,敌人就会有可乘之机。
四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凉,通往露台的落地窗被全部打开,潮湿的风徐徐地侵入,纪韫哲解开束缚的领带,勾了勾嘴角,他牵挂的人正躺在露台的躺椅上,抬头仰望无垠的夜空。
今晚的天空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的月光碎碎地洒落在露台上,铺满尹以薰周身,她很安静地享受此时的静谧,没有察觉到身后如炬的目光胶着。
纪韫哲半倚地窗台边,没有上前惊扰尹以薰独享摇椅的惬意。他宠溺的目光温柔而坚定,那是他的以薰,那是他想用一辈子时间好好疼惜的女人,他会给她最安全的生活和他最深的眷恋。
相遇是偶然,相爱是必然。他从不曾知道爱可以让一个人放弃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只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微笑。
在他拿出那一纸协议逼迫她就范时,她眼底的憎恨与不满却刺痛了他的心。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一世的怨恨。
当她流露出的厌恶与表现出来的愤怒时,纪韫哲还是被伤得彻骨。
他愿意倾其所有,换回一点点尹以薰对他的记忆,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哪怕只是一个路人。在她的脑海中,只需要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他便不会这么狼狈,不会这么彷徨。
似乎感受到不同的气息,尹以薰突然转过身,与他胶着的目光相遇,那么温柔,那么无助,那么痛楚。她的心被紧紧地掳住,无法呼吸。
她能感受到他的痛楚和无助,她相信他的爱是真的,她很高兴,他们一样深爱彼此。但是,她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用那一纸协议将她禁锢。
是因为她的失忆让他恼火,还是她的四处游走让他抓狂,还是开普敦的事故让他……
如果是因为这样,她更没有理由留在他的身边。
她尚不足以自保,留在他的身边只会是累赘。
尹以薰缓缓地站起身,朝纪韫哲的方向走去。每一步,伴随着每一次的心跳,靠近他,汲取他的温暖,她没有迟疑地投入他的怀抱。
唇齿的碰撞,濡湿的气息,深藏的思念就象今晚的月色,即使隔着一层无法抹去的轻雾,也依旧皎洁般高挂,亦多了一分迷离的美感。
心中的顾虑和无法诉说的痛楚,转化成窒息的拥抱和唇舌的纠缠,用力地吮吸着彼此的唇瓣,掠夺过彼此的口腔,相思成灾,渴望着更深的触碰。
纪韫哲将她拦腰往上一提,她的双脚离地,如藤蔓般缠在他的腰上,不忍松开的唇舌忘情地纠缠着。
得到进一步的讯息,纪韫哲收紧手臂,往床的方向跨开大步。
他的身下是他深爱的女人,她魅惑的笑容邀请着他,蒙上□的双眼幽深而迷离,迫不及待在褪去身上的束缚,粗糙的大手游走在曾经熟悉的每一寸肌肤上,他再也控制不住地轻颤,将全部的思念融入彼此的身体里,就着朦胧的月光,洒落一地的旖旎……
“哲……”攀登的顶峰,一声沙哑的呻吟,让纪韫哲再也控制不住地冲上顶点。
她唤他“哲”,她记得,她记得,她真的记得……
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微弱的希望之光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 ※ ※
身上是□爱的痕迹,尹以薰动了动酸楚的身体,分开了太久,而身体的感觉依然强烈。脖颈后面是他强有力的胳膊,那是她熟悉的肌肉线条,每一条纹理她都能清楚地描绘。
侧过身端详着他的面容,一向浅眠的他却睡得十分香甜,眼睛底下青黑的痕迹让她微微的发酸,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相拥而眠的手指触感清楚地告诉她,他瘦了。
即使在沉睡的状态中,他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加之于他身上的压力到底有多深多重,才会让他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
有多少压力是因为她的?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脚还没沾到地,却被一股力道拉回原位,落入熟悉的怀抱中。
“再陪我睡会。”尽是耍赖的语气,纪韫哲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贪婪地呼吸。
“纪先生,做为被圈养的一方,我已经履行了我的义务。现在,请你兑现你的承诺,让我回暮雅轩上班。”
冷漠而疏离的语气让纪韫哲完全清醒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试图从尹以薰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与不安。
他以为她开始接受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事实,他以为她想起了自己,所以才会投怀送抱,他以为那一声“哲”是她记忆的证明。
“昨晚只是?”纪韫哲象一只受伤的狮子,眼眸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各取所需而己,纪先生,不知道你对以薰昨晚的表现是否满意,不知道您满足了没有?如果您还没有尽兴,我还……”边说边将柔弱的小手探入薄被内,在纪韫哲未着寸缕的身体上放肆地抚摸着,渐渐地往下,试图挑逗他没有苏醒的欲望,刻意摆出的放荡与撩人,眼底抹不去的骄傲与倔强,她不想给他任何的希望。
瞳孔的颜色一点一点的加深,紧抿的双唇再也控制不住地发出怒吼:“滚……”
他象一头受伤的野兽,露出狰狞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不断地涌出,掠夺他残存的理智。无法呼吸的疼痛撕碎他所有的骄傲,他紧紧地捂住加速跳动的心脏,面如死灰般瘫倒在床上,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她不曾记起他,她只是在履行义务,暖床的义务,只是各取所需,无关爱情。
尹以薰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径直向洗手间走去,砰的一声关上形同虚设的玻璃门,除去身上的衣物,打开莲蓬头,任来不及调试的冰冷洒满全身。
她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粉饰的坚强经不起他愤怒的咆哮,痛彻心扉的绝望,让他看起来那么那么地脆弱。她给了他微弱的希望,却把他重重地推入万丈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对不起,哲。原谅我的残忍,唯有如此,你才会放手。
※ ※ ※
“薰薰,薰薰你在哪里?”挺着一个大肚子的童小欣利索地踢开尹以薰办公室的门,大踏步走了进来。
“童小欣,你现在是孕妇,可不可以斯文一点?”被打断思绪的尹以薰看清来人之后,大声地斥责。
童小欣皱了皱鼻子,慢吞吞地走到尹以薰的跟前,“薰薰,小庚人呢?我想吃他做的东西了。”
“不知道。你去南非找他。”尹以薰烦躁地摆摆手。
“不行不行,你快找他回来,我要在暮雅轩举办Cindy Lo秋冬新品发布会,我要他准备一系列与制服概念相关的食物。”童小欣怀孕之后,总是想着吃。
“那你打电话给他。”
“薰啊,你帮我走秀好不好?”童小欣不紧不慢地坐下,没有打电话的意思,却狡黠地一笑。
“我?”还沉浸在一早纪韫哲受伤的表情中,不忍与不舍占据她全部的思绪。
“是啊,你要小庚还是饶猪和你一起走秀啊?饶猪刚从玉树回来,你很久没见过他了吧?听说,无国界医生那边已经同意他过去,好象非洲那边缺人手。”童小欣边说边看以薰的脸色,说心里话,都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童小欣还是站在饶君文一边的。
“你看着办,我无所谓。”
“那你是答应了?”童小欣狡猾地捂嘴笑。“是婚纱秀也,本来我想自己走的,可是你看我这肚子。”奸计得逞的她,还不忘表现出惋惜的表情。“要是小庚没回来,你就和饶猪上台啊。”
尹以薰突然转过头,怔怔地看着童小欣,“姐,你来的真是时候。”
“啊!?”童小欣不明所以地张着嘴。
“我叫小庚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清理障碍
纪韫哲被卓严的一通电话喊到“Julie”,他很少主动巡视四和会地盘上的夜店和夜总会,特别是在凌晨2点。
轻轻地抽出被尹以薰枕在颈后的胳膊,他迅速将一个枕头塞到她的脑袋下方,留恋地目光在她的脸上徘徊。
二楼有两张床,第一晚的不愉快经历,纪韫哲自动自觉地选择靠近书房位置的床,以远离让他燥热的火源。
可惜,毫无阻拦的空间内,对一个处心积虑要爬上你的床的女人来说,两张床根本是形同虚设,不过是从一张床换到另一张床上做、爱罢了。
纪韫哲无力抵挡,即使知道她的出发点是因为一纸协议。
节节败退的同时,他依旧留恋辗转身上的女子,选择自动屏蔽掉她伤人的言语,对她的挑逗勾引驱从于最原始的本能,疯狂而迷离地感受在她身体内的湿润与火热,暂时忘记一切的疼痛,沉迷于最直接的感官享受。
那一刻,是最真实的。
纪韫哲换上简单的烟灰色衬衫和笔挺的西裤,在尹以薰的唇上留下温柔的一吻,黑暗中,他深邃的目光一闪,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多了一份满足与疼惜。看着她,就是一种满足。
睡梦中的她收藏起所有伤人的利器,安静而平稳地呼吸着,□在被单外面的肌肤与月光的相应成辉,似踱了一层淡金色的光环,散发着女神般瑰丽的气息。
其实,这样也是一种幸福。在纪韫哲眼中,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他被伤得体无完肤也无所谓,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力量,用足够多的坚强为她撑着一切的屏障,将她团团包裹。
爱,不是为她生为她死的承诺,而是在有生之年给予她一切美好的权利,给予她一切幸福的微笑,纵容她的骄傲,包容她的任性,甚至接受她给予的伤害。
※ ※ ※
“Julie”的凌晨正是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孤寂的灵魂游荡共舞,暧昧的欲望丛生泛滥,没有人可以抵抗黑夜的诱惑,这是让人最不设防的时间,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个呼吸。
当纪韫哲跨进Julie的那一刻,却强烈地感受到不同。
Julie里的群魔依旧乱舞,摇摆的身躯,空洞的灵魂,他们并没有迫切地寻找宣泄的途径,而是将目光投射夜店正中的吧台,贪婪,热情,迷离,升高的体温让整个空间有一种淫靡的暧昧。
纪韫哲皱了皱眉,将目光转向人群的交汇处。
律动的音乐在耳膜内勾勒亢奋的骚动,节拍的起舞配合着花式调酒师舞动的酒瓶,三个酒瓶在空中翻腾的流畅线条,就象每一具孤单的躯体,孤单地上扬,孤单地落下,随着调酒师手势的变动,其中一个酒瓶从右手环至左肩,在背后滑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回至原位的右手上。
全场哗然,兴奋地叫嚣着,掌声雷动,刺激着调酒师更疯狂地转动手中的酒瓶,更狂野地扭动着身体。
调酒师将接回的酒瓶倒置,从细小的瓶口缓缓地倒出浅蓝色的液体,再一次将酒杯往上抛去,利落地转身,年轻的身体舞感特别的强烈,转身,律动,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舞动,强劲的爆发力,灵活的身手,他高高地举行右手,将那只在空中几次翻腾的酒瓶稳稳地接住,一甩头,淡然的目光扫视全场……
所有人都被他的目光震慑住,狂野的舞动,火一般的热情袭卷全场,而他的目光却是如水一般的清澈与淡然。
“哲少……你看……”卓严早在等候在无人涉足的二楼。
“怎么回事?阿诺怎么跑Julie玩起花样调酒了?”纪韫哲眉心一蹙,阿诺是方夕然的人,他自然不敢动也不会动。同样,阿诺也不会到他的地盘上惹事。
“我们刚下飞机,方小姐就……”卓严面有难色,大老远到美国把方夕然和纪斯接回来。怎料到,方夕然把小斯往家里一放,翻身出门,直冲Julie。
“夕然?”纪韫哲的目光在楼下的人群里搜索,果然找到方夕然独一无二的身影。
在夜店中,方夕然当然是名副其实的独一无二,她清新脱俗的纯净气质在夜晚的妖魔鬼怪之中是很难看见到,一身的素白更彰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更何况此时的方夕然周身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怎么不清场?”纪韫哲头疼地揉揉太阳|茓,大半夜吵醒已经让他很恼火,现在又看到方夕然想杀人的目光,更是让他也有杀人的冲动。
卓严沉默,暗示纪韫哲仔细认清与方夕然对峙的人。
这一刻,纪韫哲顿时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清场。”纪韫哲一声令下。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由于机器故障,今晚的营业到此为止,为补偿各位的损失,今晚的酒一律免费,欢迎各位继续光临Julie……”DJ高昂的嗓音回荡的四周,不到10分钟的时间,人已经走了大半,夜店的保安都是四和会中训练有素的人员,没有人敢借酒装疯,秩序十分的良好。
纪韫哲这才缓步走下,吧台内的阿诺将酒瓶摆放好,诧异地看着纪韫哲,不明所以地四下寻找与他一同前来的汪旭。
“夕然姐。”阿诺象孩子一样兴奋地叫喊着,飞身扑到方夕然的身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去接你?累不累?”
VIP的独立空间内,方夕然没有回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汪旭,厚重的刘海遮住她的前额,露出凛冽而肃杀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抱胸稳坐。
汪旭摸了摸鼻子,淡定地继续剥着开心果,时不时拿起一罐可乐吮吸着,将方夕然吞噬的目光自动忽略掉。在阿诺带着笑容飞身而来的时候,他被阿诺的笑容晃了眼睛,痴痴地看着他不曾表露过的纯真的笑容。
他只是带阿诺来Julie学习花式调酒,每次到诺,都喝一样的酒,喝得他快吐了。趁着诺打烊,把阿诺带了出来,谁知道阿诺只看了不到10分钟,就跃跃欲试的下场,玩得不亦乐乎。
“阿诺,就是他?”口气也是冷冷的,带着重重的杀气。
“是啊,他就是汪旭。”阿诺捧起桌上的矿泉水,仰头一饮而尽。
话音刚落,一把枪无声地抵在汪旭的太阳|茓上,方夕然一身素白的贴身劲装,白色无袖T恤,白色七分皮裤,惹火的身材散发着不容靠近的危险,不施粉黛的脸上尽显清纯美少女气息,清纯、热辣、肃杀……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很好地融合在方夕然的身上。
汪旭很火大,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被人用枪指着头。他痛恨枪,因为他热爱和平。但是,枪却是和平的永久保证。所以,他买卖军火。
“夕然姐。”阿诺似乎对现在的场面没有多大的意外,“夕然姐,没有消音器不要随便开枪,半夜三更的声响太大,不好。”
“阿诺!?”被枪指着头的汪旭在阿诺说话之前还是一脸的淡然,随着阿诺话音刚落,汪旭淡定的脸上出现一条清晰的裂痕。好似一块平淡如水的光亮玻璃上,蜿蜒着一条丑陋的裂缝,完全破坏了玻璃的质感。
“喏,近距离的射击还是不要用沙漠之鹰,后座力太大,手会疼的,火焰也太大,这里灯光太暗,对眼睛不好。”阿诺没有理会汪旭的惊讶,转过身研究起方夕然抵在汪旭头上的那把沙漠之鹰。
“那换一把?”方夕然维持原有的动作不变,缓缓地吐出四个字,就象在买东西看到不合适的东西在征求意见一样随意。
“唔,汪旭送了我1把格洛克18,回头咱试试。”阿诺眨眨眼睛,微启的红唇有轻微的湿润。
汪旭随即温柔地笑了,低下头继续剥着开心果,开心果越吃越开心。
“夕然……你这是干嘛?”抱胸靠在VIP门口的纪韫哲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好兄弟的头正被一把随时可以走火的枪抵着,而罪魁祸首却若无旁人在和枪的主人讨论起枪来。“把枪收起来,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这人凭什么把阿诺带坏,我才不在多久,他干嘛把人带他身边去。”方夕然噘着嘴,一脸心有不甘,怒气冲冲地不肯放枪。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完全忘记阿诺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杀手,他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那你想怎么样?”纪韫哲走到她身边,“汪旭你不认识吗?他是我在美国的同学,你忘了?”
“是吗?有这回事吗?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方夕然头一转,喷火的目光直视纪韫哲。
“够了没有。”汪旭一拍桌子,洒落一地的开心果壳,趁方夕然走神之际,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只是看到方夕然那把重量级的沙漠之鹰的枪口被牢牢地握在汪旭的掌心之中。“要开枪就开枪,废什么话啊,老子最痛恨被枪指着头,连摸枪都觉得恶心。”说完,手离开枪口,抽起桌上的纸巾一个劲地擦。
“他居然敢挡开我的枪?”这下可把方夕然惹急了,她想杀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从她枪口逃开的,即使她不想杀的,摆个POSS也不许别人躲开,他汪旭又是哪根葱,这么嚣张地把她当成透明的。“阿诺……”
“夕然姐,来喝口水消消气。”阿诺殷勤地倒了一杯矿泉水,端到方夕然的面前。“汪旭,你这就不对了,夕然姐那可是我姐,她要杀你,你就随时摆个样子装装尸体,怎么可以躲她的枪呢?你知道的,女人最要面子了,是吧,夕然姐。”绽放最妖艳的笑容,这一刻的阿诺是汪旭从来没有见过的,夺目的光彩让他移不开双眼。他知道方夕然只是装装样子,否则一般人很难从她手中夺下枪。
方夕然是他什么人,为什么他极力地讨好她呢?在他的印象中,阿诺一向是淡淡的,对人对事对物都是淡淡的。
方夕然没好脸色地接过那杯水,把枪往阿诺怀里一塞。“太重了,你先拿会。”然后,夸张地转动手腕。
看这架式应该是没事了,纪韫哲这才慢条斯理地坐下,“大半夜的,就你最闹腾,阿诺又不是孩子了,你至于这样吗?”他不动声色地朝汪旭使了使眼色,暗示他离开此地。
“至于。你不知道汪旭的性取向吗?他这是意图不轨。阿诺在我眼里就是孩子,我把他抚养这么大,我怎么能看着他往火坑里掉。”方夕然哀怨的眼神落在阿诺身上,似乎他们接单杀人是好事一件,似乎孩子拿枪也不是坏事。
“阿诺,我们走。”汪旭最受不了女人胡闹,特别是阴晴不定的脸,收到纪韫哲的暗示,拉着阿诺就要往外走。
“站住……”公然无视方夕然的存在,后果是很严重的。“汪旭,你把我的人带走,问过我的意见没?好歹我也是一家长,你见家长是这样的态度吗?连份见面礼都没有,你知不知道长幼尊卑啊?”
纪韫哲头痛地揉着太阳|茓,大半夜的,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偏偏撞在方夕然的枪口上,没事也变成有事。典型的无理取闹。
六年,他太了解方夕然的脾气,她要保护的人,是不容许别人不经过她的允许,擅自做出一些超出常规的事情。有时候,纪韫哲觉得她就象一只母鸡,将她爱护的人当成小鸡一样,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悉心照料。
“还有,汪旭你动了藏珑会的地盘,伤了会中很多兄弟,你最近风头很劲么?”方夕然垂下眼皮,唇边勾起一抹轻笑。“虽然我们家阿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跟你在一起,但是他高兴,我可以姑且不管。可是这伤害藏珑会的事情嘛……”一下飞机,就听到藏珑会对汪旭下了绝杀令,阿诺又和他在一起,不免有些棘手。
“我不知道,现在藏珑会的会务也需要你Сhā手?”纪韫哲当然知道方夕然挑这件事情并不是真的对藏珑会的事情出头,而是对阿诺事件的延续。便不再由着她胡闹,直接把话挑明。
“我高兴管我就管。”
“你想管的话,我可以帮你变成真的。”纪韫哲抓住话锋,玩笑似地说着,借由此将话题转移。
“你想让我学你?”方夕然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拿着杯子玩,从杯子中的倒影痴痴地看着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卓严。为什么他一直都是那副表情啊,她动刀动枪的,他就把纪韫哲找来,真是的,有这个必要吗?他一句话的事情,非得把事情弄成这样,让她下不来台。火大……方夕然阴晴不定地变化着表情,其实汪旭也不错,有种挑战藏珑会的地盘,有前途……
“你不想吗?把你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一并发泄出去,让别人看你的脸色行事,把不想看到的人统统赶到西伯利亚放羊,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方夕然当初嫁给纪韫哲是为了她的母亲,为了她的母亲不再受方维城那些小老婆的欺负。现在,她的羽翼渐丰,完全有能力掌握全局。况且,藏珑会的存在是纪韫哲眼中的一粒沙子,看着很小,却让人难受。
“满诱人的,那么,说说你的条件吧,纪韫哲。你不会白白帮我,你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从中获利,拿到更多的筹码。这次,你想要什么样的筹码?”
纪韫哲淡淡地一笑,说道:“就当是你照顾小斯六年,我给你的补偿吧。”
“汪旭,”纪韫哲喊了一声,扔给汪旭一串钥匙。“开我的车走,外面都是藏珑会的人,我的车在后门,车上有武器,自己小心。”
汪旭接了钥匙,拉着阿诺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从来都不怕死,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过早地结束生命,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比如和心爱的人看日出日落。不知道阿诺喜不喜欢……
“汪旭,下次要给家长见面礼啊……”方夕然冲着那一双挺拨不凡的身影大声喊道。
“真是的,一点礼貌都没有。”方夕然不满地撇撇嘴,“纪韫哲,你以后要好好教教手下的人,要有礼貌。好歹我还是纪大BOSS名义上的太太,真是的……”方夕然扶额,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我有事让你办。”纪韫哲正色一凛。“藏珑会剩下的事情,我让汪旭和你联系,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方夕然翻了翻白眼,说:“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杀了安东尼.马诺。你用藏珑会的名义邀请他过来,然后做掉他。”纪韫哲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枝点上。
“为什么?”
“我看他不顺眼。”
“听说你在南非遇袭,就是因为他吧。”方夕然狡黠地一笑,“唔,你家亲亲没事吧?听说你们最近不太顺利呀。爱情不顺也不能杀人解恨啊……”
“卓严,我们走。”纪韫哲留给她一记杀人眼,喊过卓严准备离开。
“等等,卓严不能走,我困了,开不动车,卓严必须送我。”好不容易回来,岂能让卓严跟纪韫哲一起走。“大半夜的,你们总不能让一个弱女子独自回家吧?”
靳晴的阴谋
“尹以薰,你把头再抬高一点……不对,不是这样,是下巴,不是头……”童小欣端坐于临时架设的表演台下,面前摆满各式各样的糕点和水果,她一边拿着一块白玉绿茶卷向嘴里塞,一边冲着正在走台步的尹以薰高声大喊。
尹以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停下脚步,“童小欣,拜托你把东西吃下去再说话,我听着太累。”
“唔……”童小欣用力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小庚做的东西太好吃了嘛。”
“来人啊。”尹以薰对着酒店内部的对讲机大喊,“给我到多功能厅把吃的东西都撤掉。”
“不要……你在虐待孕妇,你在虐待你的小外甥,小心我家小树树回来找你算帐。”童小欣委屈地对手指。
尹以薰甩掉脚上的12公分高跟鞋,坐在表演台的最前端与童小欣对视。“我这是为你的身材着想,万一你胖得跟猪一样,小树树把你抛弃了,你哭都来不及。”
“他才不会呢。”童小欣小声地抗议着。
“你想想你家小树树那比模特还标准的身材,一点赘肉都没有,有多少女人垂涎三尺。你要是胖成一个球,往他身边一站……”尹以薰眼神一撇,正中童小欣的软肋。
“噢呜……”童小欣无限哀怨地将爪子从桌子上面挪开,脑海上浮现穿着飞行服的于培树英姿飒爽,如妖孽般深邃迷人的脸上突然愕然地直视前方,一团球正朝他慢慢地滚过去……
“这就乖了。”尹以薰很满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光着脚丫站在地毯上。“今天就先这样,让Paul把衣服改好再通知我。”
“薰薰,你为什么又瘦了?”童小欣很苦恼,明明是按尹以薰的尺寸去做的,可是这才几天光景,腰又松了,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尹以薰牵强地绽放一丝微笑,“这叫天生丽质。”
天生丽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心里装得太多的事情,对食物的需求已经降到最低,几天来的睡眠质量也一天不如一天,纪韫哲早出晚归,他多晚回来,她就几点睡觉。当然,她不曾让纪韫哲知道她在等他,她躺在床上装睡,直至纪韫哲洗完澡躺在他身边,带着他独一无二的气息将她层层包裹,她才会安然地睡去。
她纵容自己沉溺在一个叫“纪韫哲”的牢笼里,恣意地享受他的温柔抚慰,却毫不留情地给予他最为致命的伤害。
为什么要爱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能象童小欣那样,洒脱地生活,仅剩的苦恼只有身材的胖与瘦。如果可以拥有毫不顾忌的爱情,胖得象球又有什么关系?
“童小欣,多功能厅是按小时收费的,你不要赖太久。”
“老娘包场不可以吗?”童小欣郁闷地掐着手指计算着,不就是明天的发布会嘛,前一天借来采排都要算钱,奸商,奸商啊……
尹以薰走出多功能厅,换上中跟的鞋子,带上酒店的胸卡,恢复平日里公式化的笑容。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她软弱的样子。
撑得太辛苦,不知道哪一天会土崩瓦解。
“尹小姐。”陌生的女声在楼梯间的拐角响起,带着粗框眼镜遮住大半脸的女生朝尹以薰招了招手。
尹以薰警惕地站在电梯前,尽量靠近监视器的画面。
“我叫靳晴,是安盛宁的助理,尹小姐不认识我吗?”靳晴意识到尹以薰下意识的防备动作,不由得低下头偷笑。
“有事吗?”尹以薰脚上的动作没有变。
“安盛宁让我通知你,他有东西要发给你,让你到顶楼的办公室收传真。”靳晴神秘地压低声音。“半个小时后。”
“为什么他不自己告诉我?”
“他不太方便跟你们联系,所以由我代劳。”靳晴说完,紧张地四下张望,“不要跟别人说啊,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你记得啊,一定要去。”
说完,靳晴关上楼梯间的门,消失不见。
尹以薰狐疑地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推开楼梯间的门,探头往下一看,人影都不见一个。
尹以薰和靳晴并不熟悉,只是听说安盛宁有一个工作狂且爱财的助理,工作能力超强,与其爱财的程度成正比。为安盛宁排满工作行程表,一周最多可飞10个国家,打败无数赌国高手,追赌债的手段更是一流,任谁也无法在靳晴的手下将赌债赖掉。天涯海角,没有她找不到的人。
安盛宁对靳晴的信任程度远高于其他人,虽然被她虐得累死累活,却仍然把最重要的信任感交赋予她。
那么,她应该不会骗他。
转身走进电梯,直接到达顶楼的办公室。
※ ※ ※
暮雅轩的顶楼办公室里,尹以薰走到窗户边打开整片遮盖的窗帘,夕阳的余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渐渐地适合红晕的光亮。从上往下俯视暮雅轩,这是尹世光最喜欢的位置和角度,这里可以将暮雅轩主楼前的喷水池和仿欧式乡村别墅的大片绿化带尽收眼底,在寸土寸金的商业用地上,空出大片的土地用于营造乡村别墅的绿化风格,是一件极奢侈的事情。
然而,尹世光的目光是独到的。暮雅轩并不是一家纯粹的商业酒店,百年的沧桑巨变,让暮雅轩在本城乃至全国都有其独一无二的良好声誉。舒适的居住环境,重要的就在于环境与氛围。
优质的服务,良好的信誉,加上对环境极致的营造。暮雅轩行业龙头的地位是不容忽视的。管理层的别具匠心,从居住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尽力去做好每一个细节,便会有十倍乃至百倍的回报。
可惜,尹以薰只是学到了皮毛。尹世光所谓的换位思考,其实也不过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么简单且世人皆知的真理罢了。
尹以薰叹了口气,换位思考,她是一个自我的人,做出的决定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和做法而有任何的改变。
她坚持正确的事情,无论在正确的道路上她要绕多少弯路,摔多少次跤,她都不会回头。这在别人的眼中,或许是愚蠢的表现。但是,尹以薰就是一个倔强到极点的人。
她自信,她骄傲,她相信自己胜于一切。
她相信纪韫哲没有她可以过得很好,她相信没有她的牵绊,他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他的世界,她无法深入,她害怕那些未知的危险与恐惧感,会让她紧紧地守在他的身边。
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
失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看不到他冷峻的面容,感受不到他淡淡的烟草气息。
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那么,她选择放弃这一份爱。至少,她可以远远地守候在某一个角落,等待纪韫哲偶然的一次经过。
爱情,并不一定要拥有才完整。
她拿起电话,唇角边浮现一抹晦暗不明的苦涩笑容。
“君文,明晚陪我走秀……恩,童小欣家的秀……还有,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你早一点来,或者是晚上你过来一趟……好的,你过来再打我电话。”
尹以薰如释重负地放下电话,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传真机一声也没有响过。
她拿起传真机的电话听筒,确认线路一切正常,电源也没有问题。
手机突兀地响起,一个并不熟悉的号码,尹以薰很快地按了接听键。
“你好,尹以薰。”
“尹小姐,不好意思,安盛宁说他忘了你那的传真号码,传到我房间来,你可以来我这里拿吗?我正在收拾东西,不好意思啊,房号是1209。”
“好的。”尹以薰半信半疑地挂了电话,再度走出办公室。
电梯在12楼没有停,怎么会这样?尹以薰按住下一层楼的按钮,电梯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一路直下。
电梯失灵?怎么可能,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情况。
急忙按住紧急呼叫。失灵……尹以薰长叹一声,电梯只是均速下滑,与平日的速度无异,如果是直线加速下滑那就……
还未思及问题的所在,电梯嘎然停止住,所在的楼层显示为一楼大堂。
难道是中央控制失灵,再试一次好了。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尹以薰迅速地按上关闭键,避免有其他的客人被电梯有失常吓坏。
“请等等。”关闭的门重新打开,带着熟悉的气息充斥着电梯狭小的空间。
“以薰?”纪韫哲有些意外,在暮雅轩遇见尹以薰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他却还是有小小的意外。
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只存在于相拥而眠的温暖与慰藉。
每一天回家,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他都情不自禁地躺在她的身侧,用掌心的老茧摩娑她细嫩的肌肤,爱不释手地感觉那一刻的静谧,睡梦中的以薰卸下了她层层的锋芒,那一根根强迫竖起来的刺,已尽数收敛。
没有刻薄的言语,没有针锋相对,没有直指伤口的疼痛,他揽过她日渐消瘦的细腰,将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包裹在他只为她敞开怀抱里。
如果可以,只愿长睡不愿醒。
纪韫哲是一个不会去假设的男人,然而伤痕累累的他已经疲惫不堪,只能用不可能的假设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一切会好的。
“纪先生,不好意思,电梯有些故障,麻烦你乘另一个。”尹以薰礼貌而疏离地提醒纪韫哲离开。
“连和我同乘电梯都让你接受不了吗?”纪韫哲神色一凛,未曾结痂的伤口不可避免地抗拒再不可预知的伤害。
“不是……”尹以薰条件反射地否定。她不想与他同乘电梯的原因,是不想他因为电梯的故障而出现让他难堪的事情。
“那就关门。”纪韫哲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容抗拒地倚在电梯内。“12楼。”
“你也去12楼?”
“怎么?”
“没什么。”尹以薰心中的疑问逐渐地加大,电梯在没有异样的情况下缓缓上升。
※ ※ ※
“老板,一切按原计划进行。”1209号房,带着粗框眼镜的女孩正对着电脑偷笑。“你记得付我钱就行。”
“你确定不会有问题?”
“老板,我靳晴做事你还不放心吗?电梯的控制已经被我破坏了,刚才一路下降到一层,正好纪大BOSS上来。现在我已经把各楼层的停靠取消,他们会一直在里面。”
“笨蛋啊你,我是让你切断电源。”
“早说嘛,这个技术性问题比较简单啦。我还以为让他们一直上上下下。”靳晴贼贼地笑着。“上上下下好象很□啦,你确定要让他们在黑漆漆的空间里?”
“对,你赶紧照做。”
“我能看直播吗?”
“不可以。”
“那你给我加钱。”
“靳晴,你再废话,我就把你送回基地。”
“好嘛……”
1209号房内发出诡异的笑声,“不让看直播,我就录起来嘛。切……”
谎言与绝望
进了电梯,纪韫哲靠在最里侧的墙上,双手抱胸,柔和的目光温暖地包围着尹以薰。
有别于夜晚的平稳与柔和的睡姿,剪裁合身的制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处于工作状态的尹以薰,散发出利落的干练,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和长期积累下来的专业工作形象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女性领导者的气质一览无遗。
纪韫哲总是在惊叹尹以薰以不同场合所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的特质,每一种特质都让他深深着迷。如果说,最开始的爱情是缘自于疯狂的迷恋,那么,在一次又一次的纠缠与交锋中,那一份迷恋早已化作驻足在她身上不舍的眼光与放弃一切只为开颜的浓厚情感。
他早已不再期待一切美好的事物,多年的厮杀与拼争已化入骨血,成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是一种宿命,他早已不再奢求有一天能摆脱这些非人的生活。高高在上如同钢丝上的小丑,钦羡的目光只是一种表面的风光,一朝失足,没有人会抱以同情的目光。高处的孤寂与将死的绝望,让他拥有目空一切的决绝。
被迫坚硬的壳正在一点一点地变软,无坚不摧的心房已然疼痛不堪,却依旧执拗地为她筑起一道道安全的屏障,将她牢牢地锁在他的目光之内,只希望有一天,她能记起他们的曾经,对他回眸一笑。
尹以薰僵直着背,倔强地不愿回头,目光停留在不断上升的数字上,只希望快些到达12楼,以证明电梯的正常,真诚地祈祷电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意外。
往往越不愿意看到发生的事情,往往越是会发生。
一片黑暗来临的时候,尹以薰似乎松了一口气,电梯坏了是一件可以确定的事实。然而,另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让她忘了一些该有的坚持。
尹以薰立刻掏出电话,果断地将电话拨到总经理的办公室,“简总,我是尹以薰,电梯突然故障,请尽快派人抢修。要快,电梯内有幽闭空间恐惧症患者,请抓紧时间。”
简明扼要地交代清楚,一转过身,纪韫哲在黑暗中弯下的腰微微地颤抖着,如炬的目光紧紧地贴在尹以薰的身上,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身体顺着墙壁下滑,对黑暗和封闭空间的恐惧也敌不过事实摆在眼前的惊慌失措。
“纪先生,我听说你有幽闭空间恐惧症,请放松,马上就好了。”维持公式化的语调,尹以薰找出一个不甚高明,却可以让人接受的借口。
纪韫哲坐在地上,目光依旧紧紧地掳住尹以薰,试图在黑暗中找到她脸上的慌张与不安,然而他失败了。
谎言……他认为最不可能欺骗他的人,却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宣告他被欺骗的事实。
原来,她没有忘记他,原来,她还记得。或许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
“以薰,你还打算继续骗我吗?”清冷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维系,他想知道的却是原因,为什么她要欺骗所有人,难道她……
“难道消息有误。”尹以薰心里不安地想着,不可能,难道他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局促不安地抓紧手中的手机,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知道我有幽闭空间恐惧症,除了我认识的尹以薰。在纪氏大楼里,我专用的电梯是不会出现任何故障的,每天都有专人进行测试和检查。你没有发现吗?我居住的地方都是没有电梯的。你觉得我会让别人知道我的弱点吗?”低沉而虚弱的嗓音,回荡在封闭的空间内,对于黑暗的恐怖依然存在,然而,恐惧代替不了震惊。
“这个……”谎言被拆穿,她无处遁形,无处可逃的空间里,唯有勇敢的面对。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汗水布满额头,顺着脸颊滑落,如困兽般的纪韫哲发出低沉的吼叫。“这几个月来,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随意揉捏别人的真心,就象看戏一样地看着我为你发疯,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如果你要我离开,请你说实话,不用做这么多的事情来证明你对于我的重要。”
意识不到疼痛,再深切的疼痛已经过去,现在的他已然麻木。
“不是的……”尹以薰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谎言总有拆穿的一天,只是没有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看着他无助地低吼,她的不忍与不安渐渐地扩大,她弯下腰,颤抖地伸出右手,轻抚他的侧脸,试图安抚他的狂燥。
“把你的手拿开,我不需要同情。”纪韫哲别过脸去,避开她指尖的温度。那是他渴望已久的温暖,现在却只能带给他冰冷与伤害。
“哲……”事实摆在眼前,尹以薰无力辩驳,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不过是坐实她曾经撒下的弥天大谎而己。
他可以允许伤害,承受疼痛,并不表示他可以接受谎言。
他那么骄傲却又是那么地卑微,骄傲的人总是在掩盖来自于自身的自卑与不安。爱情是他的禁区,他早已舍弃的奢侈。当他重燃希望,渴望付出与收获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一个谎言。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尚存的希望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静静地等待盛放。
尹以薰把手紧紧地攥在身后,强迫自己必须坚强,不可以心软。谎言已经被拆穿,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将一切亲手埋葬。
得到过,此生没有遗憾。
人是健忘的动物,疼痛是暂时的,时间会带走所有的深刻。
纪韫哲的伤害是她一手制造的,那么,她没有理由不继续在伤口洒盐,直至终结。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纪韫哲,我不否认我曾经爱过你,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那一次的绑架事件让我明白一个道理,生命是宝贵的,没有必要为爱情搭上自己的性命。男人到处都有,还怕没有爱情吗?但是,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人世。我想随心所欲的生活,不想每天出门都要在一群保镖的包围之下,每天担惊受怕,生怕一个闪失就被一枪毙命。南非的事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跟你在一起太危险了,我承受不起这样的爱情。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要的不过是一个爱我的男人和平稳的生活。你的世界不适合我,所以,我选择欺骗,只希望你能离我远远的,这样,我的生命才有保障。”指甲□肉里,尹以薰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痛楚,更加坚强地挺起背弯,对虚弱地瘫在地上的男人来说,她就象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冰冷的宣告她对爱情对生命的态度。
“所以,请你放了我。”
“如果我说不呢?”连最后一丝尚存的希望都被绞杀,负隅顽抗地挣扎只是为了心里再也无法愈合的缺口。
伤口终有一天会全愈,而缺口却没有复原的那一天。
尹以薰再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墙壁上,借助冰冷的触感提醒自己不可以心软,只差最后一步就成功了,那时候,纪韫哲将再无弱点,她也再不是他的羁绊和绊脚石。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爱自己的生命胜过一切,我求你,求你放了我,让我安稳地活着。”她放低姿态,以乞求的方式继续折磨纪韫哲不堪重负的心。对不起,哲,放了我,也是放了你,你可以轻松一些,不必每天为了我的安全而时刻紧崩着脆弱的神经。这样的方式,对我们都好。
“呵呵呵呵……”纪韫哲发出一阵绝望的冷笑,那么凄凉,那么悲伤。
她说的话没有错,他无力反驳。他的世界充满着血腥与暴力,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不是谁都可以承受,他一路走了过来,疲于奔命,还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跟他一样,过着不安定的生活呢。
爱情,终究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为爱放弃一切的傻子,也只有他纪韫哲而己。
※ ※ ※
“我靠……”注视着电脑画面的靳晴无语地推开电脑,低声地咒骂着。
迅速地拨通安盛宁的电话,“老板,计划失望。”
“怎么可能?上次的电梯事件就是我弄出来的,难道这招还不让囡囡招供的吗?”
“招是招了,只是事情变得更糟了。”靳晴简单地把事情告知安盛宁。
“靠……这俩傻子……我无语了,电梯赶紧恢复正常。”
“收到。”
靳晴以不怕死的姿态迅速赶到一楼大堂,她是始作俑者,主动招供是一件减轻罪过的方式。
然而,当她站在尹以薰和纪韫哲面前的时候,还是被无视了。
他们的眼中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紧抿着双唇背道而驰。
“囡囡……出什么事情了?”刚刚到达暮雅轩的饶君文看着他们从电梯里走出来,潜藏的暗涌任谁都会退避三舍。
尹以薰随即绽放招牌式的微笑,“电梯故障而己,走吧,我有事和你商量。”说完,挽着饶君文的手,亲昵地交谈。
靳晴再度无语望天,钱真是不好赚。
美杜莎之恋
Cindy Lo秋冬新品发布会的主题为“制服诱惑”,完全出于童小欣个人对制服的偏好,偶然的突发其想,让Cindy Lo的首席设计师Paul设计出这一系列的服饰,在前期的平面广告和超出预期的订单中,童小欣对自己的远见卓识感到非常的得意,大刀阔斧地将发布会搞得异常火爆与奢华。
出身在军人家庭的童小欣曾经是军人、护士,现在是警察,她对制服的热爱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加上她的老公于培树是一名飞行员,她对制服的着迷程度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在老公回部队集训的日子里,她被迫挺着一个大肚子到Cindy Lo兼职,以防她那经营白痴的婆婆把公司搞得一团乱。
可结果是,公司还算正常运转,创意却在童小欣的诱导之下变成今天的“制服诱惑”。主设Paul在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并将普通的制服打造成极具诱惑性与实用性的服饰,更兼顾高端与普通消费市场,可谓是全面出击。
奢华的氛围是婆婆罗辛笛坚持的,制服属于大众化的商品,而Cindy Lo一向是走高级定制的路线,在兼顾高端市场的同时,又给平民消费另一种物超所值的享受。
如童话般的绚烂舞台,粉嫩的护士服是开场秀,主题为萝莉塔的纯净世界。色泽的极度纯净在面料的选择上,更显其质感与迷离的诱惑。没有想象中的迷你短裙,设计师在这一系列的服饰上依旧延续普通护士服及膝的风格,更注重剪裁上的贴合度,质感十足的面料,让人有一种触碰的冲动。
童小欣得意地对着台上的模特大流口水,“我好想穿哦,这种护士服太销魂了。”
“注意你的肚子。”尹以薰睨了她一眼,对她白痴的表情十分的鄙视。
“去去去,我已经想了很久,等我生完孩子就能穿了。你看你看,现在是空乘的制服,你喜欢不?改良式的,没有空乘的拘谨,衬衫的面料都是选用天蚕丝,透气性十足,还有裙子,叉开得更高,也更利于行走。还有那些小方巾,都是从Hermes定制的,还有那些小旅行箱,特别适合你这种商务人士。”
“童小欣,没看出来,你很有天赋嘛。这才多久,你的销售能力增强了。”尹以薰有些惊讶她白痴的表姐变得口齿伶俐。
“那么,暮雅轩的全球制服定单……”童小欣的星星眼毫无掩饰地闪烁着。
尹以薰拢了拢披散的头发,“我还没考虑好,你去找简青云,他现在才是暮雅轩的总管,我只负责签单。”
“那他喜欢什么?女人、美酒、雪茄,还是……”童小欣的脑子动得飞快。
“你想收买人心啊?”尹以薰并不担心简青云会为这些小恩小惠而徇私,毕竟年薪百万的他完全可以享受很好的生活。
“这是公关战略需要。”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深居简出,除了工作,就是自己呆着,除了午餐在酒店吃,晚餐他都会回家自己做,还有员工看到他自己买菜呢。象简青云那种人,生活是一尘不染的,工作是一丝不苟的,连女人都不碰。”尹以薰很高兴请到这样的员工,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哪个老板不希望付出的一份薪水,收获N倍的收益。只是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的脸部表情不会透露一丝内心的情绪。就象纪韫哲……被她强行压制的情绪,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淡淡的苦涩溢出。
“跟饶猪一样啊,不错不错,是个好男人。”童小欣意有所指地转向男换衣间,今天压轴主秀的花瓶男主就是饶君文医生。
“跟你家男人相比呢?”尹以薰撇了撇嘴,顺着她的目光向男换衣间方向看去,经饶君文的目光不期而遇,勾起嘴角晦涩的一笑。他身上的礼服是Cindy Lo手工定制的权威发布,一向注重婚纱定制的Cindy Lo在新设计师全新的设计理念带领下,对男式礼服将发起全面的冲击,饶君文身上的黑色传统礼服,就是这一次的心血之作。一袭黑色传统礼服,儒雅的气质更显沉稳与干练。
“这是无法相比的。”提起自家男人,童小欣乐得合不拢嘴。于培树是妖孽般华丽的男人,即使穿着军装,也能穿出妖孽的味道。
幸福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情绪,眼底眉梢洋溢着,感染着身边的人,绚目得让人嫉妒。
“薰薰,你一会别给我丢人啊。这可是我婆婆的心血之作,灵感来自蛇发女妖美杜莎,妖娆到极致的女神,自信过度而有些自大,但是你不能表现出自大,你要自信,要骄傲,要目空一切。就象君临大地一般,睥睨一切,眼神要诱惑一点,挑逗一点,一定一定要勾魂。”童小欣将尹以薰身上的压场主秀服装的创意与表现形式再一次重申。“当然,还要有悲伤与无奈的情绪,美杜莎拥有傲人的美貌,却无法得到任何一个男人的心,因为只要看她一眼,就会永远化成石头。她的孤独是无法言喻的。连她深爱的海神波塞冬都无法再看一眼,只能背对背,无法面对面。否则,她将永失所爱。”
尹以薰身上那一袭天价的美杜莎之恋并没有太多繁琐的设计,依旧延续罗辛笛简约高贵的奢华风格,抹胸拖地长裙,外衬同等长度的蕾丝,在左腰的位置上是缕空的薄纱遮盖,用珍珠串起,手工缝制出蛇形蜿蜒盘旋在缕空的薄纱旁边。
“那就背对背拥抱……”尹以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深爱的人舍弃是艰难的决定,撕裂般的疼痛会让人永生难忘。那个人明明就在那里,而自己却无法再一次的触碰,因为每一次的靠近都会勾起内心无法压抑的情感。相见不如不见……
“最后的压轴秀的主题是美杜莎之恋,让她一生追逐的爱情得以圆满,让一生孤独的女子可以得到最终的幸福,当然另一个道具就是蒙住你的眼睛。所以嘛,所有的表现方式要用身体语言和自身的气质。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走这场秀的原因。然后呢,我听说有一个特别的节目会在压轴出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哈哈哈哈……”童小欣神秘地抿着嘴偷笑。
尹以薰却独自站在一旁发呆,很庆幸今天的发布会纪韫哲没有到场,否则她不知道该如何在洒满盐的伤口上继续施加新的伤害。她就象是美杜莎,拥有致命的芬芳与撩人的毁灭。
在伤害他的同时,何尝不是在伤害自己呢。他的疼痛,她都能体会。爱是一场致命的撩拨,拨乱了自己的心,撩动潜藏于内心对爱情的极度渴望与深度绝望。
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
※ ※ ※
当晚,全城的所有媒体都都目光聚焦在Cindy Lo的秋冬新品发布会上,除了品牌的号召力外,时尚界更将目光投入Cindy Lo 新任的首席设计师,年仅21岁且才华横溢的天才设计师,将诱惑与奢华、平凡与纯净演绎得淋漓尽致。
Paul是罗辛笛在巴黎的贫民区捡来的,中法混血儿,能说中、英、法三国语言,拥有极高的绘画天份,从事服装设计未免有些屈才。罗辛笛原先是想支助他继续从事绘画艺术,但是他断然拒绝,用自己视若生命的几张设计图纸最终让她首肯,让他成为CL的主设。而那几张设计图至今没有公诸于世,巴黎的时尚界和各大媒体十分好奇空间是什么样的作品,让罗辛笛答应让一个没有从业经验的孩子成为主设。这是一个谜,但是在今天很多人在这场秀中得到了更多的讯息,无论是什么样的设计图,Paul都不愧于CL主设的位置。
更让媒体意外的是,压轴的主场上场了一场意外的求婚秀。
男女主角分别是总参某首长的公子饶君文和具有百年历史的暮雅轩当家尹以薰,他们分别受邀担任Cindy Lo压场主秀,并将本场发布会的□延续到最终。
“据本台现场发回的消息,身为压轴婚纱秀的饶君文先生在T台上突然下跪,向尹以薰小姐表白并求婚,据我们了解,尹以薰小姐和饶君文先生在六年前就已经相爱,但因为饶先生到海外求学,两个人不得不分开。六年过去了,饶先生学成归来,这段感情也终于可以尘埃落定。现在,随着我们的镜头去现场看一看尹以薰小姐是否答应了饶先生的求婚。”
镁光灯闪烁,全场的灯光聚集在T台最前沿的两个人身上,奢华的舞台是绝美的背景,尹以薰的及腰长发被翻卷成美杜莎式的蛇状,蜿蜒盘旋在脑后,妖娆而魅惑的笑容如同希腊传说中的蛇发女妖,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让人情不自禁靠近,即使粉身碎骨……
“啪”的一声巨响,纪韫哲将手中的遥控器掷向电视画面,那是一张让他无法抗拒的脸,足以摧毁他固守的坚强和隐忍。
刻意回避现场的氛围,他选择在家独处,还是忍不住地打开电视,奢望从电视上能看到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即使无法碰触,那么看一眼也是一种满足。
深切的爱战胜被欺骗的疼痛,原来爱一个人可以放弃所有坚持的底限,一味地退让。如果欺骗可以把她绑在身边,那么他愿意被她所有的谎言欺瞒一辈子。
他不要真相,不问原因,只要将她拥在怀里,给她一切安定的生活,他可以放弃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即使那是他曾经用生命来换取的成功。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可是她并不需要这些。电视画面上,她笑靥如花,温柔地看着身边的男人,那一种平和的笑容是纪韫哲所不曾看到过的。
他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放开紧握的手,让她远去,从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全球同步直播的求婚仪式,是每一个女人所梦寐以求的场景。当现场以及电视机前面所有观众都屏息凝视,倾听尹以薰那简单的三个字。
“我愿意。”
宣判死亡的时刻终于降临,最后一丝希望被完全封杀。
无法呼吸的疼痛似乎慢慢地抽离,心痛到极致,已经麻木,他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他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男人。
她说,没有必要为爱情搭上宝贵的生命。那么,他可以保她一世周全,毫发无伤。他会用尽一切的手段,给她所期望的生活。
她说,她只希望拥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和平稳的生活。如此简单,对他却是不易。但是,不易并不代表不能。她想要的,他都给得起。他爱她,胜过一切。
她说,他的世界并不适合她。他会融入她的世界里,与她保持同步。
可是,她放弃了一切,包括他。
颓废地从地上爬起来,从精致的吧台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打开瓶盖,仰起头,一灌而入。
此刻的他,不需要清醒,不需要理智。将所有的意识全部麻痹,混沌思绪可以让他忘记这一切。
今夜,请允许他彻底地放纵。
多年来近乎严苛的生活不允许他有丝毫的懈怠,酒精不能多碰,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与敏锐的洞察力,以应付随时可以遭遇的各种事件。
他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失误,因为任何一次失误足以毁掉他所有的努力。
然而,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失去又如何,不过是身外之物。心已不再完整,拥有一切又有何用。
脆弱,这是一种他全然陌生的情绪。他习惯了坚强,习惯了隐忍,习惯了一切粉饰的平静。当他丢掉一切的伪装,脆弱已占领他的心房,留下不堪一击的躯壳。
她走了,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
覆盖在胸口的手掌,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难道是醉了!腹中聚集着一团火,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有些迷茫,有些无助,有些摇晃……蹒跚的脚步再一次走向吧台,在最底层的柜子里翻出一瓶未开封的洋酒,他要彻底地醉死,忘记所有的一切。
瘫坐在吧台后面的地板上,微闭的双眼茫然地环绕四周的黑暗,黑暗的感觉如此熟悉,没有血腥,没有杀戳,如同梦境般平静。
他侧着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着身体,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以薰,你在哪里?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对我撒的另一个谎。
以薰,撒谎也没关系,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以薰,不要放弃我……
放弃,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被放弃的孩子。母亲放弃了他,他成了最可怜的孤儿。他被带到认为是养父的亲生父亲身边,亲生父亲并不需要这个孩子,同样放弃了他的生命,让他独自一个面对所有的风浪。李斯雨也不要他,那个与他有着同样命运的女孩,在他叛逆而孤独的年少时光里,她用温暖为他筑造一片平静的港湾,为他孕育孩子。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他爱她,不过是爱上她身上自己的影子。
最后,他还是一个人。
他以为找到了最终栖息的港湾,可以永远沉溺。却发现,不过是梦一场。
如果是梦,那么就让他继续沉睡。
“以薰……”黑暗中,他看到那一张魂牵梦萦的脸,颤抖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心中,温热的气息让他满足地闭上双眼。“这是梦吗?如果这是梦,不要让我醒来。”
尹以薰屏住呼吸,扫了一眼洒落在地的空瓶子,刺鼻的酒气让她心中一悸。她不知道饶君文会有这么一出,虽然她与他达成共识,对外宣称订婚,但是她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折磨纪韫哲。她不忍心看着他倍受煎熬。
一切已成定局,她知道无法挽回,伤害是必须的,却还是如此不舍。
结束走秀,她没有参加庆功宴,而是回到他为她置办的别墅中。
回来想看到什么,她没有把握,她只知道她想看到他,才一天的时间,她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想见他的心情。
一室的黑暗,只有空瓶子的声响和满屋的酒味。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发现模糊不清的呓语,因酒精而发烫的手心贴合在她的脸庞上,掌心的老茧摩娑着着她的脸。
“以薰,你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做什么都可以。欺骗也好,伤害也罢。我都会一起接纳,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在我身边……”
“哲,你快起来,地上太冷,我们去楼上好不好?”尹以薰柔声哄着。
“不要,我不要起来,起来就看不到你了……我要睡觉,要睡觉……梦中才能看到你。”酒醉后的男人就象是讨不到糖吃的孩子,耍赖的样子让人一阵心酸。
“去楼上睡好不好?”
“你陪我吗?”他笑着,苦涩地弯起嘴角。
“我陪你。”怎么忍心,她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现在的纪韫哲就象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的胳膊攀上她的脖子,借力支撑着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尹以薰扶着他的腰,将他的重量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艰难地挪动脚步。
常年生活在高压下练就的肌肉,加上将近190的身高,醉得象一瘫烂泥的男人将身体的重量都挂在尹以薰的身上,每上一级台阶,她都要小心地叮嘱他,“抬脚,对,很好,继续……”
纪韫哲闭上双眼,听着耳畔熟悉的声音,随着她的每一个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做梦真的很好,她就在身边。
终于到了最后一级台阶,尹以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却忘了发出指令,纪韫哲仍站在下一级台阶上,摇摇晃晃。
“哲,走上来。”
“好。”纪韫哲仍然闭着眼睛,一抬脚,脚底一个站立不稳,直直的往以薰身上倒了下去。
“啊……”被扑倒的以薰肩膀与地面亲密接触,传来一阵的酥麻。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酒精与烟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充斥在尹以薰周围。这是属于纪韫哲特有的气息,她贪恋的怀抱。
“唔,以薰……”歪过一侧脑袋,纪韫哲的唇在她的脸上轻轻的碰触着,凭着记忆,迅速找到她粉嫩的双唇,深深地压上去,长驱直入,侵入她的口腔,掠夺她所有的呼吸。这是他的以薰,他要烙上最深的印记,交换彼此的气息,即使是在梦中。
此处省略口口口口
交易
纪韫哲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残留的记忆让他不由地皱紧眉头,明明是梦一场,为何却又是那般真切。
头痛欲裂,腰部传来的酸楚感让他有些不适,那样的梦似乎有些荒唐……如果是梦,为什么周遭挥散不去的气息如此熟悉,难道连嗅觉也出现问题?
他拉着被子坐了起来,凌乱的床单,满是湿润的印记,身上布满或深或浅的吻痕,一件件被褪下的衣物从床下蔓延至楼梯口,那些衣服有一些是他的,而楼梯口的那一抹轻薄面料……
纪韫哲捂上额头,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他居然把昨晚当成一场梦,真是可笑至极,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可以证明,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怀里抱着的、身下压着的、奋力冲刺的身体都是真实的,真实的以薰。
酒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
他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好,一身清爽的装扮出现在一楼的大门口,卓严早已在门口等候。
“哲少,去纪氏还是四和会?”
没有回答卓严的问题,纪韫哲问道:“昨晚以薰来过?”
“是的。”
“几点离开的?”
“7点多。”
“恩,去纪氏。”
纪韫哲欣慰地抿了抿唇,如果这样的决定会让她快乐,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把她留在身边。
为她打造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吗?那不是他希望的,也不是她可以接受的。
他固然希望可以与她长相厮守,一生不离不弃。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他可以生活在以薰给他的谎言中,并不表现她愿意欺骗他一辈子。
何必为了一己之私,而让她痛苦一世。
就让她快乐的生活,所有的苦难与疼痛都让他一个人背负。
“卓严,派些人手在以薰身边,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横生枝节。”下车之后,纪韫哲还是忍不住地吩咐。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所做过的一切并不会因为以薰的某些举动而被人淡忘。纪韫哲在道上出了手的冷血无情,他以公开的姿态承认一个女人的特殊地位,就足以说明他的重视程度和她的份量。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会让一些视他为眼中钉的敌人欣然接受,而更多的会认为这是一种障眼法。
“纪大BOSS。”一个清脆的女声从纪韫哲的身后传来。
纪韫哲下意识地转过头,在纪氏大堂的总台边上,站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孩,眼镜遮住她大半的脸,狡黠的目光在镜片后面闪动。
是她。前天让他去暮雅轩的人就是她,安盛宁的助理靳晴。
靳晴?非敌非友,身份未明,虽然受命于邢颖和安盛宁,但是她却有着比安盛宁和邢颖更为强硬的后台,从她那天镇定自若地搜索出于磊,并将于磊近十年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逐项打印出来的时候,纪韫哲深感这个叫靳晴的女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现在想来,前天电梯突然的故障并不是单纯的偶然,而是人为的故障。可是,目的又是什么呢?
看来答案就在她的身上。
“靳小姐,不知今天到访,是否送交安盛宁吩咐的某些东西呢?”纪韫哲记得前天的电话中,靳晴告诉他,安盛宁有一份绝密的文件要给他。
靳晴顶着一张无害的娃娃脸,神秘地笑着说:“礼物已经送到,可惜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你……”纪韫哲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看穿的,被人窥探,一切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靳晴似乎看出纪韫哲的厌恶,说道:“本来老板是让我给你们制造机会,让你们可以有一个happy ending。没想到,昨晚那个秀……”一语带过,不能让他知道她全程监视过电梯里发生的一切,还刻盘留念,否则小命难保。
“哦?!”纪韫哲脸上的不悦进一步扩大。
靳晴吐了吐舌头,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多,“是这样的,纪大BOSS,我有一笔交易想和您谈。”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感兴趣?”纪韫哲皱紧眉头,即使安盛宁在这,都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我有办法让安东尼.马诺滚回老家,而且不用见血。”这是一个让纪韫哲无法拒绝的理由。
纪韫哲冷峻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抬起脚步走进电梯内。
靳晴高深莫测地一笑,紧跟在纪韫哲的身后走进电梯。
“说吧。”纪韫哲关上办公室的门。“你要什么?”
“perfect dream的配方。”
纪韫哲冷冷地笑了,“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安东尼要的也是perfect dream,我只要给他配方,他就会立马滚蛋。我还需要你吗?”
“你并不忌惮安东尼.马诺,但是你忌惮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纪融和方维城。方夕然虽然已经掌握藏珑会,但是方维城仍然拥有自己的暗中势力,纪融也有。只要他们俩联手,安东尼拿到配方之后,还会有其他的动作,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只是第一步。我可以让安东尼乖乖地回他的老巢,并且从此不再参与其他一切与此有关的事情,再说perfect dream是我要的劳务费而己。用perfect dream的配方换永久的安宁,而且不费一兵一卒,不用见血,和平解决问题。”靳晴收拾起一脸的稚气,露出从未有过的沉稳与内敛。
“我凭什么相信你?”兵不血刃,这是最理想的结局。不为别的,只为求得心爱女子的平安。
换成爱上尹以薰之前的纪韫哲,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交易。他会用尽一切强硬的手段,让对方俯首称臣。
他固然忌惮纪融,那是他的父亲,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纪融可以任由他自生自灭,在死亡的边缘摸爬滚打。他却不能对一个老人痛下杀手,将纪韫琛和纪韫峰永久地软禁与他国,已经是对纪融最大的惩罚。年近花甲,却无儿女承欢膝下,晚景凄凉,即使再多的金钱和地盘也无法抚慰生活的孤寂。
“我可以免费为你工作半年,你想要的一切信息,我都可以帮你弄到。”
“一切信息?”
“没错。”靳晴自信满满。
“很好。”纪韫哲抱胸倚在窗边,冷峻的目光清澈如水。“首先,我想要你的一切信息,麻烦你先提供一下。”
靳晴的嘴角微微抽搐,眼前的男人不是一般的人物,她有些放松警惕,露出不该有的空子。她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电梯的那一幕,男人只有在面前爱情的时候才会是变成负智商,只有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才会有束手无策的表情。
既然是自己挖好的坑,不跳就未免说不过去。
靳晴从随身的大包里掏出8寸的口袋机,开机,点出一份文档,放在纪韫哲的面前。
纪韫哲的目光在显示器上略微扫视,如墨般的眸子猛地收缩,直勾勾地盯着靳晴那张稚气的脸。“靳小姐,我以为我们的交易是基于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没有信任,就没有交易。”
靳晴心中一阵慌乱,但是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那确实是一份假的资料,是用来掩示身份的官方统一口径。现在,却被纪韫哲一眼看穿,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纪韫哲是什么人,岂是一份假资料可以糊弄过去的。
“纪大BOSS,你既然知道这是一份假资料,那就该明白我不方便公开真实的身份,我也有我的苦衷。”靳晴放低姿态,低垂眼帘,试图赢得同情分。
“靳小姐,谁都有难处。你想让我相信你,就必须付出一些必要的代价。诚然,你说你可以摆平一切,用最和平的方式。这是我乐意看到的。我也希望交易能够成功。但是,我如何相信你有摆平一切的能力呢?我怎么知道,把事情交予你之后,是否会带来新的麻烦。Perfect dream有很多人争着要,这也是纪老会长毕生的心血,我也不愿意冒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在最初处于弱势的纪韫哲,渐渐占据上锋,话语间将了靳晴一军。
靳晴思忖片断,手指在触摸屏上划圈,点出另一份文档,输入密码……
Perfect dream她志在必得,暴露身份又何妨,她要让这种害人的东西从此在世间消失。
※ ※ ※
“到底行不行啊?”汪旭挠挠头,一脸焦躁的表情。“你的枪法明显没有阿诺好,你逞什么强啊?万一安东尼没死,那怎么办?”虽然他并不愿意让阿诺以身涉险,但是从全局的角度来说,安东尼一定要死。
方夕然恶狠狠地瞪了汪旭一眼,“不能让阿诺出手,安东尼带来的那4个人都是南美出了名的刽子手,懂事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人,杀人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跟吃饭睡觉一样普通的事情。如果阿诺出手,命中安东尼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她还是不喜欢汪旭,但是汪旭的脑子灵活,转得快,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帮她拿到藏珑会的控制权,又让她讨厌不起来。
“如果是你,你可以全身而退?”汪旭不可思议地回瞪方夕然。到现在,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方夕然就是“诺”的幕后老板。
“可以,因为我不象阿诺用狙击枪。即使命中之后把枪扔了,但是手枪并不是阿诺的强项,很容易有伤亡。再说,阿诺与他们4人中的3人交过手,都熟知彼此的习惯。知己知彼,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并不缺各种枪支弹药,缺的是人手,能在瞬间杀人的人。“他们和我都没有任何交手的机会,所以我了解他们,他们却不了解我。这就我最大的胜算。”
“万一他们又绑架纪韫哲的女人呢?”沉默着的阿诺突然Сhā了一句话。
“拜托,新闻闹那么大,安东尼又不是傻子。”方夕然觉得很窝火,眼看着自由的时刻即将到来,偏偏节外生枝,无奈人算不如天算。
汪旭头一偏,笑着说:“可是安东尼是外国人。”
“他身边有中国人。”阿诺忍不住提醒他。
“啊……这样子啊……还是阿诺聪明。”说完,掐了掐阿诺瘦削的脸庞,淡淡的红晕立刻泛滥。
“哇……我想到了……”方夕然奸诈地笑了:“嘿嘿嘿嘿……”一箭双雕的办法,即可以让安东尼见上帝,又可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最终的结果是她可以得到自由。
战斗
“亲爱的旭,猜猜我是谁?”话筒里传来的超大音量让周围的两个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Ka?”汪旭防备地抵挡着方夕然微眯的双眼发射出的危险讯号,他又转过头看着阿诺禁欲般不动声色的表情,然后低下头,盯着地板上一堆被拆散的枪械零部件。
“哈哈,是我是我。我在机场,赶紧来接我。哲那家伙明知道我要来,却放我们在机场苦等。太不象话了。你给我快点,否则……”
“马上马上,你等着。”汪旭挂上电话。“我去接个人,回来再说。”
说完,手一勾,取了车钥匙便飞身而出。
“诺,你就让他这样去?”方夕然很不理解,为什么阿诺面对汪旭可以泰然处之。
“不然呢?抱着他的腿,让他告诉我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让他走?还是死乞白咧地跟着去?”阿诺的语气很淡,似乎汪旭的事情与他无关。“你认为这是我会做的事情吗?”
方夕然还是理解不了,她摇了摇头说:“你不在乎吗?”
“该在乎的时候我会在乎。但是,谁给我在乎的权利呢?”阿诺从容的表情看不到一丝内心的情绪,他弯下腰,从地下捡起被拆散的枪械零部件,白净的手指轻轻的抚过,宛如情人般亲昵的抚摸。唯有这些冰冷的零件,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诺。”阿诺是方夕然捡回来的,在她没嫁到纪家之前,她只是方家一个不起眼的烧火丫头罢了。她终日闲晃,不被父亲和他的小妾待见,便将她送到日本。她在六本木一间夜店里看到那时还不足15岁的阿诺。那天的阿诺被毒瘾折磨着,被人带到夜店里,待价而沽。一转眼,阿诺已经23岁,她待他如亲生的弟弟,不忍心让他遭受任何的伤害。
“你快乐吗?”方夕然心疼看着这个骨子里透着孤单与绝望的男人。
阿诺没有抬头,继续从一堆拆散的零件中找出同一把枪的组件,快速地装好,举得空枪做瞄准的动作
“快乐是我可以选择的吗?我生命中唯一的信仰就是活着。你呢?这么多年,你准备怎么离开?你刚才想到的办法又是什么?可以让你离开一切,拥有想要的生活吗?”
方夕然迟疑着,她的生命中何尝不是为了活着呢!?如果不是方维城那些小妾生的儿子都不长进,她又怎会有出头之日,要不是纪韫哲暗中纵容,“诺”又怎会成为国内价码最高的杀手组织呢。要不是汪旭帮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她又怎能如此轻松地拿到藏珑会的头把交椅。
活着,就有希望,然而却付出了得到幸福与快乐的代价。
“姐,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挺你的。”只有在方夕然的面前,阿诺才会露出近乎纯真的笑容。
“诺,你说纪韫哲这样的男人会有爱情吗?”
“会,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他们的内心更孤寂,更需要别人给予的温暖。同时,他们也更脆弱,更容易为爱疯狂。”阿诺说着这段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接近幸福的点点星光。
“如果一旦面临失去,他们会如何?”
“反击。这是男人的宿命,用拳头、用武力、用最原始的方式,即使只剩下一口气,都会义不返顾地去战斗。”
“如果可以换成另一种方式呢?”
“任何方式,只要不失去。”是的,任何方式,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是卓严呢?他会不会因为要失去我而……”
阿诺白净的手抚上方夕然的头发,打断她的假设,说:“姐,你值得更好的。卓严背负了太多,你们在一起不会快乐。就算让你得到,他的心不是你可以掌握的。那时候,你会比现在更痛苦。”
“让我最后赌一次,可以吗?”方夕然任性地噘着起,仿佛儿时要不到玩具时的表情。
“好,我陪你。”
※ ※ ※
健硕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脸上无法收敛的狂傲,让吕凯招惹了无数的回头率,从停车场到纪氏的大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却收到无数暧昧不明的目光。第一次站在中国的土地上,有一种情绪叫近乡情怯,他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但是儿时由奶奶带大的他,对这片土地的文化有着虔诚的渴望。
“这里的妞确实比非洲的好看,皮肤都不是黑的。”吕凯咧着嘴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肤浅。”汪旭不以为然地鄙视他那恶俗的目光。
吕凯一挑眉,“我喜欢妞,跟你不一样。”不甚灵光的中文,让汪旭听得很不自在。
“要你管?”
“旭,那个Herry,现在很厉害。”
汪旭的脚步略微停顿,已经很久没出现的名字,如此突兀地涌上他心田,泛起淡淡的酸楚。记忆是一种可怕的毒药。“是吗?你们见过?”
“听说过,很多人都想请他,薪水很高。”
“是吗?哲让你过来干嘛?”汪旭连忙转移话题。
“帮他……看一个人。”吕凯的中文词汇实在少得有点可怜。
“为什么你只带了2个人?”汪旭蹙眉沉思,看人的意思不是杀人,就是保护人。
“哲说够了。”
一个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却把自己的办公室设在顶楼,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折磨,自己折磨自己的人。或许每个人都会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对立面,喜欢高处,却不喜欢寒冷;喜欢吃糖,却不喜欢发胖。
纪韫哲属于自虐的类型,身上纠集着不只一种矛盾。他生来就是为矛盾而活着的。
爱又不得的痛苦,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顽强地支撑下去。
全城瞩目的婚礼,王子与公主的完美结合,他们看起来很登对,自从那一天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尹以薰,只能从每天的报纸上遍寻那一个让他温暖的微笑,抚慰他渐渐冰冷的心,然而她的笑容却不是为他绽放。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
在失去与得到之间,他选择失去。失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在失去的同时,可以让她拥有她所要的生活,这也是一种得到。
“哲,Ka到了。”汪旭和吕凯并肩走进纪韫哲的办公室。
纪韫哲将桌上的报纸往旁边一推,站起身来。“对不起,Ka,刚才在会议中。”
“哼。”吕凯明显不买他的帐,“你的脑子,进水了。我到达,是大事,你居然会忘。笨蛋。”吕凯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他粗旷,豪气,不拘小节。是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以生死与共,却不是一个会在细节上关心朋友的人。
纪韫哲尴尬地抿了抿嘴,对吕凯的话,他没有立场反驳,因为吕凯一向一针见血,毫不避讳。
“说吧,要我做什么?”朋友之间,不必拐弯抹角,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纪韫哲报纸下抽出一张照片,“给我看紧这个人,每小时汇报一次行踪,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
“什么身份?”吕凯接过照片,明朗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我还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但是你可以去查……”
吕凯粗暴地打断纪韫哲的话,问道:“你怎么认识Sunny Jin的?”
“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
“正是。”吕凯盯着那张照片,露出野蛮的表情。“她偷了我的东西。”
汪旭一听来劲了,凑上前去,看到一张平白无奇的脸和一副丑到极点的粗框眼镜。“原来,你的品味也不过如此。”故作惋惜地摇摇头。
“你……”吕凯大动肝火,“我的鼻烟壶,奶奶的。”大手一捏,靳晴的笑脸在他的手掌中狰狞无比。
“那不是你家的传家宝吗?”汪旭听过鼻烟壶的故事,据说那是吕凯他祖母留给未来孙媳妇的见面礼。
“闭嘴。”且不说鼻烟壶在古玩市场上的价值,单单这一层意义,就足以让吕凯抓狂。他现在都没有勇气回北京见奶奶了。
“你们俩别吵,听我说完。”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吕凯和汪旭经常在吵,纪韫哲总是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大喝一声。
“靳晴说会摆平安东尼,条件是perfect dream的配方。我同意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是非常的信任她,我需要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才能让我完全相信她。所以,只能把Ka找过来。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你们居然是认识的。”纪韫哲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我可以。Sunny不一定认识我。”
“我靠,你这个冤大头。”汪旭幸灾乐祸地鄙视吕凯。
“Fuck。”吕凯目露凶光,抡起胳膊,摩拳擦掌。
“哲少……”卓严没有敲门,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一向冷静的面瘫男卓严,百年难得一见的慌乱,他的目光闪烁,嘴唇紧抿着,领带被扯开一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敞开着,汗水顺着发线滑落。
“什么事?”纪韫哲对卓严的冒失有些不太高兴。
“尹小姐……”卓严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的样子实在让人有些着急。
“以薰怎么了?”撇了一眼报纸上明媚的笑容,一丝温柔爬上纪韫哲的嘴角。
“她……她不见了……”
不一样的杀手
“卓严,明天就是她结婚的日子,她可能是去做SPA睡着了,或者躲在暮雅轩的某个房间里补眠。”纪韫哲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支咬在嘴边。
“可是,做SPA哪有做了6个小时的,就算是睡觉,也不至于让暮雅轩酒店上下的全体员工都找不到她的人。还有饶医生……尹小姐至今还没有试装礼服,她的表姐童小欣挺着大肚子气急败坏地捧着礼服四处找人。”卓严知道尹以薰对于纪韫哲的意义,如果不是在几番确认之下,认定尹以薰失踪的事实,他也不会冒冒然地赶来汇报。
“安东尼那边有动静吗?”纪韫哲把烟点上,长长地吸了一口。
“藏珑会的人盯着呢,他们目前住在方家在西郊的别墅。”
“你这个野蛮人,放开啦,你被一个丑不啦叽的丫头给偷了东西,还好意思揍我。”汪旭和吕凯在一边打得不亦乐乎,对卓严和纪韫哲的对话充耳不闻。
“旭,你追安盛宁满世界跑的时候,你就没注意到他的助理吗?”纪韫哲突然向汪旭发问,卓严有些搞不清楚状态。
“安盛宁的助理是一大美女,怎么可能是照片上那个丑丫头呢?”汪旭的脑袋被夹在吕凯的臀弯内,满脸涨红,手臂抵在他的腰间用力往前推。
纪韫哲镇定的脸上出现一条裂缝,目光凝重而凛冽,“安盛宁的助理是叫靳晴?Sunny Jin?”
“没错啊。”吕凯健硕强壮的身体对汪旭来说,实在是以卵击石。从来,汪旭在打架上就没赢过吕凯。用汪旭的话来说,吕凯是杂交水稻,汲取各家精华,打不赢是正常的。
“不是照片上的样子?”纪韫哲再一次确认。
“不是。”汪旭肯定地说。
“旭,其实你追着安盛宁满世界跑,不是真的想追他,是想要找Herry,障眼法,right?”吕凯恍然大悟,用手拍了拍汪旭净白的脸。四年同窗,十年好友,吕凯太了解汪旭那些隐晦的心思了。“所以,那个靳晴是美是丑,你也看不上。”
“你以为我是你啊,看到皮肤白的女人就说是美女。”汪旭虽然处于下风,嘴上还是不肯退让半分。
“你们俩别吵了。卓严,你把靳晴的入境资料找出来,尽快联络安盛宁。”纪韫哲心里暗叫不好。他对安盛宁的信任还不足以支撑他相信靳晴,他相信安盛宁不会伤害尹以薰,但是靳晴却是一个未知数。
她想要perfect dream,她与安东尼的交情非同一般,她操纵电梯的故障,她在暗中窥视一切。她给他的资料,可能是另外一份伪造的资料,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纪韫哲掐灭烟头,对自己的掉以轻心十分的懊恼。
“Ka,你马上去暮雅轩1209号房,找到靳晴,将她带来见我。”纪韫哲扔了一份彩页的图纸给他,“这是本城的地图。”
“好。”吕凯松开臀弯,解放汪旭的头颅。“我马上去。对了,亲爱的旭,你那的宝贝回头挑几把给我。”说完,朝汪旭眨了眨眼睛转身出去。
汪旭无奈地转动被压疼的脖子,忿忿然地朝他的背影鬼吼:“赶紧滚,要宝贝拿钱来。”
“汪旭,你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动手,但是方夕然那婆娘和阿诺还在争谁出手的问题。要我说,在别墅四周埋上炸弹,全给丫炸飞。”汪旭实在是舍不得阿诺去冒险。
“喏,这是安东尼带的那四个人的资料。其中有二个人是世界排名前十的杀手,一个是中国人。”纪韫哲扔给汪旭一叠资料。“他们中的Denny、Colin出身哥伦比亚的黑暗使者训练营,他们所擅长的技能有追踪、爆破、格斗、偷袭,Colin现排名世界第七,是世界前十大杀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比阿诺还小六个月。那个中国人的名字没有人知道,绰号是‘烈焰’,他最擅长的是策划和爆破,当然他精通空手道、跆拳道和中国武术,现世界排名第三。还有一个名叫Mario的意大利人,他出身于最古老的黑手党家族,虽然排名在20名之外,但是他有一个绰号叫‘影子杀手’,他能杀人于无形,最擅长的就是偷袭。”
纪韫哲简要地概述安东尼一行人的资料,“你认为让世界排名第五的阿诺和前十中唯一的女性,和这四个人对抗,获胜的机率是多少?”
“不到50%。”汪旭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放弃对抗。”
“为什么要放弃,加上你和卓严,还有吕凯,不见得就一定是输。”纪韫哲在18岁那年,曾经进过世界前十,创造过世界十大杀手年龄最小的纪录。
“我只说放弃对抗。只需要杀了安东尼就可以,其他的四个人完全用钱摆平。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去弄清楚这四个人的价码。”
“哲,把perfect dream给他好了。反正我们也不想继续做毒品的买卖,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没这个必要。”阿诺清亮的嗓音在门外响起。“Mario喜欢美女,最喜欢中国美女。Denny喜欢美食,特别是甜食。Colin喜欢美男,他喜欢在下面被人搞。烈焰喜欢赌博,生平最大的愿望是和安盛宁赌一场。这些比杀人更让他们有快感。”
“杀手通常都不喜欢和同类较量,或者将对方杀死,因为这样活着很没意思,会失去挑战性。被打败不代表杀死对方。安东尼只是虚张声势,他不过是因为欠了纪老爷子一个人情,必须还罢了。还有,安东尼最近迷上了Cindy Lo手工定制,最新的系列叫制服诱惑吧。可惜,没有他合适的尺寸,你们知道的,一个男人爱打扮是比女人还要可怕的事情。他偷渡到中国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找CL的首席设计师,按他的身材定制整个系列。”阿诺摊了摊手,“这是杀手的八卦周刊上面刊载的,有时候另辟奚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真的?”汪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除了Colin,我跟其他三个人都切磋过,输给了烈焰,还欠他一场赌局。”阿诺走到窗边的位置,搬了张椅子坐下。“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与他们成为朋友,达成某种共识。”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说的话。”汪旭摇摇头,对这种天方夜谭式的故事有些怀疑。
阿诺顿了顿,紧抿着双唇望向窗外,沉默以对。他不需要别人的信任,因为他也不信任别人。但是,汪旭却说不相信他的话。阿诺以为,他们之间不需要信任,因为他从未想过欺骗于他。
“阿诺,你的意思是尹以薰的失踪只是单纯的不见了,不是安东尼或其他人所为。”纪韫哲沉思许久,对阿诺讲述的事情做了一番评估。
“她可能是婚前恐惧症吧。”阿诺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然而,纪韫哲却相信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婚前恐惧症,不会出现在尹以薰的身上。
※ ※ ※
二个小时后,杀气腾腾的吕凯拎着靳晴出现在纪韫哲的办公室里。靳晴娇小的身形根本不足以和吕凯相抗衡,她没有做任何的挣扎,乖乖地跟着他。
纪韫哲、汪旭和阿诺各自占据办公室的一角,阿诺没有回头,望着窗外发呆,汪旭自然是兴奋得放下手中的电脑,站到靳晴的跟前,上下打量。
“旭少,你看什么看啊?”靳晴翻个白眼抛给汪旭。
“你认识我?”汪旭没有印象看见她。
靳晴鄙夷地瞪了眼汪旭,撇过脸不理他,转头对上吕凯杀人般的眼神,惹不住地摇头。
“靳小姐,我想你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汪旭说他见过的靳晴不是你呢?”纪韫哲缓缓抬起头来。
“汪旭他眼神有问题。”靳晴无辜地耸耸肩。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安盛宁的助理?”纪韫哲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停顿在某一个画面上。
“这还需要证明的吗?我一直就是。”靳晴拉过离她最近的一块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这又是什么?”纪韫哲把桌上的电脑反转过来,面向靳晴。显示器上面打开的图片是安盛宁在各大赌场做庄的画面,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衣着端庄得体、外形妖娆艳丽的女子。
“哦,那是请来站台的。”靳晴翘着二朗腿,撇了一眼显示器,神情自若地说。“每小时500美金,贵得要死。”
纪韫哲眯着眼睛,目光中透露着危险的讯问,他正在发怒地边缘。“据我所知,安盛宁的助理是一抠门到极致的女人,每小时500美金,她怎么舍得花呢?”
“不花不行,安公子嫌我长得丑,要充场面只能花钱咯。”
“纪大BOSS,以薰的失踪跟我没关系。我是想要perfect dream没错,但是我不想投入太大的精力,我不想费尽心思地绑架以薰,来和你交换perfect dream。得不偿失。”靳晴撇了撇嘴,目光转向窗边的少年。从她进门到现在,他连回头都没有,似乎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只是他的身形和某人有些相似。
“我都没说以薰失踪的事情。”
“不用你说,暮雅轩上下已经是一团乱,简总那边已经收到传真,让他取消婚礼的所有准备工作。我想饶君文应该很快会来找你的。”靳晴捉狭的目光透过镜片闪了出去。
“你把眼镜拿下来好不好?”汪旭突然把脸凑到靳晴跟前,与靳晴近距离对视。
“汪旭,你闪一边去,不要凑这么近,想非礼啊?”靳晴被汪旭放大N倍的脸给吓到了,虽然汪旭是一长得十分养眼的妖孽。
“旭,不许没有礼貌。”刚才还在窗边的少年,悄无声息在站在汪旭的身后,面无表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诺,我们来看变脸好不好?你说她是不是易容的?”
“没兴趣。”阿诺淡淡地缩回手,目光飘向别处。
“枫……楚凌枫……”靳晴的音量突然放大,从椅子上跳起,一脚把汪旭踢翻在地。
阿诺僵硬地转过头,那个名字从15岁那年就已经被他遗忘,那代表着一段不堪的过去。8年了,终于还是逃不掉。
坐在地上的汪旭狐疑地眼神在阿诺的身上打转,诡异的气氛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阿诺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拍掉汪旭身上的灰尘,“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被踢伤?”
“我不会认错的。”靳晴咬牙切齿地看着阿诺温柔地拉起汪旭,记忆中的枫不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阿诺拉着汪旭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纪韫哲,我不只要perfect dream,我还要他……”靳晴的手指果断地指向阿诺。不管他承认与否,她都要将他带走。
纪韫哲的手撑在桌面上,站了起来。“你认为你还可以和我谈条件吗?”
“尹以薰。尹以薰不是因为怕死才不和你在一起的,她是怕连累你,她不想成为纪韫哲唯一的弱点和累赘。她宁愿放弃你,也要让你坚不可摧。她和饶君文的婚礼不过是权宜之计,结完婚,饶君文将到非洲从事无国界医生的工作,几年后,他们会以分居太久为由离婚。”对不起,老板。为了把枫带回去,我还是主动把这些事情都交代了。事情越来越乱,只会让我的嫌疑越来越重。再说,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嘛。靳晴在心里默念。
“我用这个换他,用安东尼一行的离开换perfect dream。”靳晴走向纪韫哲的方向,与他的目光对峙,不容拒绝的坚定。
“你以为我还会与你交易吗?”纪韫哲朝吕凯使了使眼色。
吕凯往前一步,“靳小姐……”手臂正欲搭上她的肩膀。
“碰”的一声,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吕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190公分、85公斤的强壮男人,后背着地,面部肌肉皱成一团。
谁也没看到靳晴是怎么出手的,她抱胸蔑视着地上的吕凯,“我束手就擒并不代表我怕你,我只是不屑出手罢了。”
靳晴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再一次做出让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摘掉眼镜,在脸上一顿揉搓。
于是,周遭的空气停滞了。在那一张美艳绝仑的脸出现之后……
“枫,我找你了8年。跟我回家吧。”靳晴朝阿诺伸出手,取掉变声器的声音悦耳异常。
阿诺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她完全有能力让安东尼离开,只需要勾勾小指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阿诺的心情却是复杂的,他下意识地握紧汪旭的手。
“哲少,这是刚刚快递送来的光盘。”卓严再次走了进来,目光却看向阿诺,眼神交汇与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机会
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越是担心会发生的事情往往越快发生。
纪韫哲这次的反映相对于上次绑架事件冷静许多,他冷冷地扫过屏幕上尹以薰被绑在椅子上的画面,对卓严说:“要是有电话打来,不用理会,让他们直接和我联系。”
第二次面对尹以薰被绑架的画面,他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自若地安排着。
如果靳晴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该如何面对再度被绑架的尹以薰。
她的一番苦心,她一个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和痛苦,很难想象再度被绑架的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隐忍一切的委屈与伤害。
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出他们的藏身地点,以免以薰做出傻事。
“汪旭,你找人把画面中的地方找出来,越快越好。”
“Ka,你带些人,分三处监视,纪家大宅、方家别墅,还有安东尼住的别墅,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卓严,你把具体的地址给Ka。”
“联络夕然,让她暂时别动安东尼。”
“我操……”汪旭大声地骂了一句。“有人在二级市场大量买入纪氏的股票。太不长眼睛了,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汪旭目光一凛,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挥舞,和平时吊而啷当的表情完全不同。谁都知道纪氏现在的庄家是汪旭,由汪旭亲自坐阵指挥,主动来犯明显是不把汪旭放在眼里。
“哲,你那还有多少资金?”汪旭头也没抬,目光直视电脑画面。
“够你买完二级市场剩余的纪氏股票。”纪韫哲没有迟疑,坐回位置上,点开操作页面。
“我抬价,你吸筹。我挂多少,你吸多少。那边一直在低吸,我把价码抬高,让他吸不到货。”现在纪氏的股票已经是纪氏易主那时的4倍,纪韫哲和汪旭手中的股票都是那会儿最低价扫的货,再怎么玩,他们都不会赔钱,只要资金充足,别人休想从他们手中吸到更多的股票。
“下午我挂单全收。”纪韫哲阴沉着脸,通过内线呼叫他的行政助理。“笑游,你查一下,纪融的帐户最近有没有动作。”
“别,下午你卖,我接。妈的,敢跟我叫板。”汪旭黑着一张脸,掏出电话打给自己的助理:“余晖,去给我查今天大笔买入纪氏的那个帐户,看看是谁的,哪天开帐的,帐户的资金是多少,上次拥有多少纪氏股票,操作地点在哪,全给我查出来。”
“来,我自己玩。”汪旭抱着电脑走到纪韫哲的办公桌旁,不客气地把纪韫哲赶到一边,他一个人霸占两台电脑,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
办公室里只剩下汪旭敲打键盘的声音,吕凯和卓严早已领命出去,纪韫哲自动移到刚才阿诺发呆的窗边静静地抽着烟,阿诺则陷进沙发里,闭上养神。
被无视的靳晴很茫然地看着眼前怪异的情景,“纪大BOSS,我刚才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
纪韫哲这才意识到他的办公室内还有其他人,说道:“阿诺不是我的人,跟我无关。想要perfect dream的人是你,你应该主动摆平安东尼然后再来找我要perfect dream。”
“你的意思是同意交易。”
“我没同意,我也不承诺你什么,我要看到的是最终的结果,而非口头上。”纪韫哲不想与靳晴纠缠,他相信靳晴完全有能力摆平安东尼,阿诺的身份他早已知晓,如果她和阿诺出自同一个地方,那么她的确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
“很好。”靳晴噘着嘴扬起下巴,走到阿诺的身边,摇醒他。“枫,跟我走。”
阿诺睁开他那不聚焦的眸子,说:“当年离开,我就没想过再回去,不要逼我。”
“由不得你,他们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辛苦培养你那么多年,却没有半点收益,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吗?跟我回去,我答应你,我会保你全身而退。”
“你答应不了什么。你也不是万能的。”阿诺别过脸,继续闭目养神。“来找我的人都被我杀了,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
“你……”靳晴气结。“你是为了他留下的吗?”她的手指向埋首于两台电脑间忙碌的汪旭。
汪旭突然抬起头来,“靳小姐,门在那边,直走右拐乘电梯到一楼,然后左拐直走。恕不远送。”
“汪旭,我们可以做个交易。”靳晴沉思片刻,放弃说服阿诺,转向汪旭。
“不好意思,靳小姐,阿诺不是商品。”汪旭边说边盯着显示器,手指时而在键盘上敲打。
“Herry。你跟着安盛宁满世界的满,无非是为了找到他,你出门在外每天必换一间酒店,三年来,全世界五星级以上的酒店你也差不多都快走遍,Herry仍旧象石沉大海,沓无音讯。”靳晴手中拥有每一个人的弱点,只要她想,随时可以与她所要的东西做为交换条件。
这一次,汪旭的脸色刹白,不可思议地盯着靳晴,在他的眼中,这个女人是一个万恶的魔鬼,他不和魔鬼做交易,但是他心中的魔鬼却蠢蠢欲动。三年来,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找到那个不告而别的人。现在,他只要点头就可以得到。
可是,阿诺呢?
“对不起,不需要。”他不能和魔鬼交易,找不到就当此生无缘,有阿诺就够了。离开代表不在乎,那么他也没有继续执着的必要。
“他就在本城哦。”靳晴靠近汪旭,用只有他们俩听得到的声音说。
汪旭眯着眼睛,给她一个灿烂无比的假笑。“谢谢你哦,门在那边。阿诺,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我现在脑力活动频繁,肚子饿得好快。”
既然人在本城,近在咫尺,却又无缘相遇。只能说明他们没有相遇的缘份,又何必强求。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阿诺揉了揉眼睛。
“我要暮雅轩的主厨推荐,他们现在那个行政总厨设计的菜色都很不错啊,他做的甜点特别好吃,可惜下午4点准时出炉,我都排不上队,老是抢不到。”汪旭可怜巴巴地摇摇头。
“他做甜点?”
“恩,你也喜欢吗?”
“还好,那我去给你买午饭。”
“好啊好啊。”汪旭傻兮兮地笑了,隔空把车钥匙扔给阿诺。“开车小心点。”
靳晴漂亮的脸皱成一团,跟着阿诺走了出去。
※ ※ ※
“哲,我打算拉高出掉一部分,反正之前也是低价买进的,出给他们吃。我刚查到帐户,他们的资金并不多,是一家私幕,高价给他们,收盘前砸跌停,明儿再跌停。看他们的动向。”
“你看着办,让他们吸也没事。刚才人多,我不想多说。”
办公室只剩汪旭和纪韫哲两个人,汪旭把门关上之后,走到纪韫哲的跟前,从他的手里取过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你怎么看这事?纪老爷子还有这能耐吗?”
“他自己不行,可是他后面还暗藏了一些人,那些人随时都会为他卖命。一两家私幕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连钱都不用出。”纪韫哲摊了摊手,指着楼下停着的二辆商务车。“那两辆车已经在纪氏楼下有一段时间了,笑游那间办公室还有行政部、财务部、投资部的办公室都有窃听器。我刚才故意打给笑游,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其中一辆商务车经过跟在我的车后面,有时候也跟着你。”
“那这里……”
“放心,这里没问题。如果我的办公室都有人敢动,那我们还混什么?”纪韫哲的语气里尽是不屑。“如果他们想要纪氏股票,就给他们,不过要抬高价码。砸他两天,再继续拉,拉高出货。把我们的筹码都给他们。”
“我故意查老爷子的帐户,但是他们不会从那个帐户里动一分钱,加上你查出来的私幕。你继续跟踪,看私幕帐户里的钱是从哪里转过去的。老爷子那边还会有后续的。”纪融不是省油的灯,狡兔都有三窟,何况是一个成精的老手。
“成,反正也玩得差不多了,纪氏旗下最赚钱的几家公司都已经成功过户到新的公司。”汪旭吐出一口烟。“刚才靳晴的话,你怎么看?”
“知道阿诺的背景吗?”以汪旭和阿诺的关系,纪韫哲觉得有权让汪旭知道一切。
“不知道。”除了是诺的杀手之外,汪旭一无所知。汪旭不需要太多,在他身边就好。
“他是暗夜的一员,是他们重点培养的杀手,14岁那年被送到日本学习忍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染上毒瘾,在六本木的夜店供男人娱乐,被夕然救了回来。之前的经历无法查到。二年前暗夜找到他,要把他带回去,被我阻止了。我和暗夜总教官之间有个协议,留阿诺三年。这也是这些年来,我欠夕然的,把阿诺留在她身边算是补偿。让阿诺成为顶尖的杀手,是给暗夜教官的一个交代。”
“暗夜?他们都是为各国的政府卖命,从不Сhā手各国帮派间的事务。即使出价再高,他们也不为所动,暗夜的杀手每一个都是造价昂贵,可是阿诺怎么会轻易地染上毒瘾?”汪旭吃了一惊,阿诺的过去是他所不知道。
“答案只有阿诺知道。”纪韫哲拍了拍汪旭的肩膀,“旭,我和暗夜之间的承诺是三年,只剩不到半年。到时候,我也留不住他。”
汪旭沉默着,嘴里叼着烟,用力地吸着。半年,为什么他爱的人都会离他而去?三年前,Herry不告而别,他满世界地找他,只差没上赤道和北极。而现在,他还能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吗?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会让阿诺离开,谁也不能把阿诺从他身份带走。暗夜又如何,天王老子来了,一样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手机的铃声打断他的思绪,“我是汪旭。”
“你确定?”汪旭面色凝重地放下电话。
“哲,是你家。”
“我家?”纪韫哲不记得家中的布置与光盘中的相似。
“对,夕然和小斯住的那个家。”
“什么?”一语惊醒梦中人,纪韫哲从桌上抓起车钥匙。
※ ※ ※
这是一个久违的家,之所以称之为“家”,因为有纪斯的存在,那是他可爱的儿子,是他生命的延续。
纪韫哲甩掉尾巴,把车停在家门口。门前的小院乡土气息十足,方夕然喜欢种植花草,这里四季的花草都有,无论什么季节,都会看到满院的缤纷。有时候,这里更象是世外桃源。敢在高档别墅小区种花,在后院种菜的并不多。方夕然就是喜欢鹤立独行。
这段婚姻有名无实,他很感谢方夕然这些年对纪斯的照顾和教育,视若己出,没有让纪斯受到半分的委屈。女人的青春是很宝贵的,这六年来他对她是有愧疚的,面对一个无法相处的丈夫,面对一段无爱无实的婚姻,面对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他相信她的心中一定有很多的苦无处可诉,他尽可能地补偿她。包括,经常派卓严到方夕然的身边。
方夕然喜欢卓严,他是知道的。他所能做的,也都做了。可惜,卓严生性严谨,从不逾界,更不曾坦诚自己的内心。
六年,在拉距中渡过,伴随着纪斯的成长。
早该放她自由,却因为诸多利益的冲突而迟迟未决。
纪韫哲没有直接进门,他先给方夕然打了电话。“我在门口,你在家吗?”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家的样子。”
“我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这是你的地方。”
方夕然似乎对纪韫哲的到来没有太多的惊讶,她打开大门,浅笑吟吟,倚在门边笑得很坦然。
“比我想象中的要晚一些。”方夕然甩了甩头发,把纪韫哲让进来,回身关上门。
“说吧,你的条件。”纪韫哲并不急于见到尹以薰。
“你知道的,我要卓严。”方夕然也不扭捏。
“这并不难,不需要跟我谈条件,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
“可是卓严不会主动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给他施加压力。”方夕然握紧拳头。
纪韫哲皱了皱眉,“你认为这样有用吗?”
“我不知道,我想赌一次。”自信满满的方夕然垂下了头,不战而降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实。战与不战,即使结果一样,她也可以坦然接受。
“好,你把以薰送回去。剩下的,我们慢慢谈。”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把她弄出来,为什么要送回去?你傻了吗?她明天就要结婚了。”
“这是她的选择,我没有权利干涉。”知道是方夕然绑架尹以薰,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我那么自私地想要留住她,而她却拼了命想要离开。路是她选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如果她真的想离开你,就不会跟我走了。我负责绑人,不负责送人。”方夕然打开门,拿着剪刀修剪她精心栽种的花花草草。“她在二楼和纪斯玩呢,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番外:和平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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