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爷自结了县丞高显仪这门亲,少不了闲时多走动。这一日,高显仪过府来拜望,哲少爷陪着,在潘老爷书房闲聊。
潘老爷笑道:“这一向多亏县丞照顾,绸缎庄生意是日渐出色了。”
高显仪虽然跟哲少爷是连襟兄弟,却和潘老爷差不多的年岁。是以潘老爷不叫姻侄,却称县丞,以示尊敬。
高显仪却不拿官架子,十分亲热道:“姻伯见外了,咱们既是亲戚,就是一家子,何需说这样的话。”又问哲少爷,“贤弟,小姨子可还好?她姐姐每常念起,闲时也多过来走走。”
哲少爷道:“本也该过来拜望姐姐姐夫,怎奈内人这几天身体不大舒服,不曾出来走动。”
高显仪知道他们夫妻素来是不相睦的,也不多问,转向潘老爷:“近日家乡遭黄河河患,我弟弟带了家眷过来投奔,偏还不肯倒架子,连丫鬟小厮也带着,说贴心的不好找。敝府浅窄,十数人整天闹闹嚷嚷,实在令人头疼,今日过来,一是拜望姻伯并襟弟,一也为出来散散心,眼不见为净。”
潘老爷道:“我也耳闻,因黄河决堤,本府数万灾民流离失所,原来令弟也遭此患么?”
高显仪道:“可不是!不然也不会过来投奔我了。一下子来十数人,弄得我也措手不及,没有安排处,现在连柴房都安了床铺。”
潘老爷道:“那怎么使得,柴房也是住得人的么!”
高显仪苦笑道:“那却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潘老爷沉吟了一会子,道:“如今我倒有一处府邸空着,县丞不嫌简陋,就委屈委屈令弟一家暂住,如何?”
高显仪忙站起行礼:“姻伯盛情,哪里有什么简陋的话!先行谢过了,不知是哪处府邸?”
潘老爷道:“却是前些日子抵债的华府改做的潘府别院,因无人住,一直空着,只几个家丁在那边看家护院,打扫打扫也能将就住人。”
高显仪道:“如此,却麻烦姻伯了,我便叫我弟弟即日搬过去住。等家乡河患止了,即刻便回去,不会麻烦姻伯太久。”
潘老爷道:“原也是没人住的房子,令弟就住着何妨。”
三人又愉快地聊了些家常。
高显仪道:“此次河患,上头少不得又要调运些物资救济,按以往的惯例,清河县大概也要准备些布匹粮食,赈济灾民,到时,布匹一项,都到姻伯绸缎庄采购吧。”
潘老爷又忙谢过高显仪。说了一会子闲话,高显仪告辞,潘老爷送他出门。正要起身,却见潘金莲进来道:“老爷,太太有些儿心绞痛,已经请大夫去了,老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潘老爷点点头:“一会儿便过去。”
潘金莲这时方见老爷书房有个客人,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慌忙道了万福,便去了。
那高显仪见潘金莲体态婀娜,语若珠玉,人虽走了,却有一种酥软的清香轻绕,呆了半天,道:“姻伯,这便是府上的丫鬟金莲吧?”
潘老爷道:“正是。”
高显仪哈哈一笑:“可见外间传说不谬,果然是人间少有的美人。”言语间有些轻佻。哲少爷见他如此,微微地皱了皱眉。
潘老爷道:“不过一丫鬟吧,虽有些颜色,却不是出得众的。”
高显仪笑着和潘老爷哲少爷别过,走时,往潘金莲去的方向望了望,觉得余香犹存。
这里,潘老爷便往太太房里去。
大夫正为太太把脉。看完,无甚大碍,无非是气血有些虚弱,开了些补药,叮嘱常在外面走走,见见阳光。
潘老爷和太太说了一会子话,太太有些头晕,闭上眼睡下了。
潘老爷来到外间,见潘金莲正躬腰在小炉子上为太太熬药。外面的逆光映出潘金莲婀娜的轮廓,凹凸分明,颇有些韵致。
潘老爷一时色心乍起,便道:“金莲,且不忙煎药,前日有个老友送过来一支野山参,我搁在书房,你且拿来一起煎下吧。”
金莲应着,便跟潘老爷来到书房。
潘老爷把书房门掩上,不找人参,却问道:“金莲,你进府也有些年头了吧?”
潘金莲道:“回老爷,到今年就十三年了。”
潘老爷道:“你进府这么多年,觉得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潘金莲迟疑了一下,答道:“老爷宅心仁厚,对下人没有半点刻薄,谁不念老爷的好呢。”
潘老爷哈哈一笑:“我这人就是赏罚分明,听话的丫头,常讨得老爷欢喜,我自然好好打赏;那手脚粗笨又逆老爷意的,我却也不心软。不这样,这一大家子也不会有今天的秩序。”
潘金莲道:“老爷说得是。”
潘老爷看着金莲:“你在府里辛苦了这么多年,悉心照顾大少爷,我也未曾好好看顾你,你不怪老爷吧?”
潘金莲低下头:“老爷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如何竟敢有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