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至荆州的最快捷径莫过于沿长江直下,只是这条捷径一般人都不会选择。且不说江水湍急、暗礁四伏,单是两壁悬崖上伺机而伏的山贼强人,也让过往商客、寻常游客望而止步。
当然,江湖中人不能算在内。
地上的路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陡峭而是刺激,拦路的山贼正好是他们行侠仗义显威风的好时候。
莫筱空就是冲着这点,走的瞿塘峡。
而天随人愿,此时此地,光天化rì之下,竟还真有些个不平之事。
为首的两名大汉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拿着鞭子,时不时地在几个着粗布服的男丁身上抽上几鞭子。
“再问一次,晶红泪在哪里?”两名大汉的身后,只见一团妖娆的紫sè,露出细白的大腿和瘦不露骨的香肩,一张瓜子脸配上柔长的眉目,是有说不尽的诱惑,只是这审问的声音却冷得令人发抖。
一行十三个家丁已被抽死过去六个,剩下的四个已经不省人事,三个只剩半口气的还能呻一下吟一下。
妖媚的女人重重地叹了一声,“这样死咬着不放,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我这可是为你们着想啊!”
她向那俩提刀大汉使了个眼sè,两条鞭子顿时在空中划开四道,又是几声呜咽呻龖吟,这些人恐怕已经叫都叫不出来了。
俩大汉正要再挥几鞭子,忽闻一声清脆如雪、冷断如冰的女声,“你们想要晶红泪为何不问我,只欺负底下的人算什么本事?”
只见那一行家丁的后面还绑着一名似是画里出来的女子,虽然四散着头发凌、乱着纱衣,却正好现出那凝脂的肌肤、玉藕般的胳膊,娇而不艳,艳而不媚,面露凝霜,无丝毫惧sè。
如果拷问他们的是一群野汉子,那这女子还能用点美人计诱他们上当,但是这儿主事的明显是一位同样美艳的妇人,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小蹄子,本想留着你让我这班弟兄最后好好乐乐,想不到居然这么想不开自己找死!”美妇人自绑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来,对着那年轻女子的脸上比划着,“你若是知道晶红泪的下落,最好识相,没准儿老娘高兴还能让你死得漂亮点。”
周围的几名大汉一看小娘子的漂亮脸蛋儿要被划花,不由得猴急起来,一个涨得脸红的大汉忍不住叫道:“二娘,你要划等兄弟几个干了再划呀,俺们这几趟干下来,好不容易逮着这一个甜头,可别叫兄弟们还没吃着就馊了呀!”
那美妇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打得那汉子滚了三圈,破口骂道:“幺皮子你可越来越出息了,见了媳妇儿就忘了娘啦!今儿这蹄子就算炖熟了也轮不到你吃!”
美妇人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那女子,而今手下的人这一闹,反而激出了她的毒爆脾气,明晃晃的匕首勾花似的朝女子脸上划来。
那女子饶是再无畏无惧,此时也失了血sè,闭眼不愿接受将被毁容的事实。
却听“铮”的一声闷响,美妇人手里的匕首脱飞而去,生生地Сhā进最近的一棵树干里,匕首的旁边还Сhā了一根极其细巧的袖箭。
“谁!敢坏老娘的大事?”美妇人一目扫过三方六路,只有重重叠叠的树影和被新芽顶下的片片枯叶。
美妇人二话不说横起一腿,扫在那女子的腰上,那女子顿时就和那些随风散落的树叶一样飘了出去。
此地是悬崖峭壁,峭壁之下是激流暗涌的滔滔江水,她就算不摔死,也得被江里的暗礁撞死。
那女子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她先是听到了美妇人的叫声,后来腰间一痛自己整个人竟飞了起来。她猛地睁开眼,却见汹涌的江水惨白的天际,使她原先就失了血sè的脸彻底成了透明。
就在恐惧袭卷了她全身的时候,一张冷铁一样的面容铺满了她的全部视线,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又有了重力,又有了心跳,虽然她的牙齿、四肢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这一刻,女子并没有看清男子的面容,也没有感觉到男子身上的体温,她只感觉到自己的一切已经和这个男子融在了一起,成了这道黑影的一部分。
黑衣男子把他抱到一棵树下,转身扑向那群大汉和美妇人的战团。
莫筱空已经杀了两个人,用的暗器。
他发暗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那儿丢石子儿,所以当他发出那两枚袖箭的时候,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直到他们死了也没有。
可活着的人全变了脸sè,尤其是那带头的美妇人,更是整张脸都紫了,因为她看得明白,打掉她匕首的人正是这种袖箭,而当时她却连人影都没看见。
莫筱空挨个儿把人看了一遍,扬声问道:“阿九,他们是什么人你看得出来吗?”
“他们是扬州黑蜘蛛的人,为首那个女的是七大分舵中的三舵主——‘紫毒貂’花二娘。”黑衣人一语道出他们的来历,就像这些人是他的亲戚朋友那般熟悉,只是一般人在介绍朋友的时候,不会用那么低沉yīn冷的声音。
莫筱空手指尖夹着一枚小小袖箭,围他的四个jīng壮大汉额上无一不冒起了冷汗,没人愿意先出头,没人想死,晚死总比早死好,只听他“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扬州黑蜘蛛又是什么东西,他们是干嘛的,厉害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紫毒貂”一听黑衣人报出他们的来历,就立刻向他掠了过来。
在花二娘的盘算里,这个黑衣人可能比那毛头小子更厉害,能够如此轻易看出自己的来历,可见其丰富的江湖经验,而且,她可是亲眼看到这黑影子是如何在悬崖边救的人。
黑衣人的目光依然yīn冷,“想不到才几年功夫,黑蜘蛛的腿都已经伸到梁州来了。”
花二娘一声冷哼,“你想不到的事儿还多着呢!去——”话未入耳,“紫毒貂”已经放出了她的法宝紫毒貂。
此貂迅捷小巧,一身紫黑的貂毛油光发亮,只要被它咬上一小口,就是头猛犸象也得底朝天。
黑衣人不敢大意,他的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刀。
怎么会是这样一把刀?
一把亮得天都能暗下去的刀。
刀锋的棱角是透明的水晶,折shè出仙女下凡一样的七彩光圈。
一个如此yīn沉的人,怎么会用一把如此明亮神圣的刀?
是他化为黑夜,以衬托这把刀的光明,还是刀如白rì,照出了世间万物的黑影。
神刀·如rì!
这个世上除了持刀的人以外,已经鲜有人知道它的真名,世人却给它和它的主人起了另一个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