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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穿越时空之恋上你的床 > 第4卷

第4卷

“……都怪老夫前些日子一心只谋算着你的后位,对你哥疏于管束,任他在齐州逍遥…你祖母虽在齐州老宅,却偏偏是个菩萨­性­子,任何事都不管不问……那日听了你哥和丁如龙对大闹齐州一行人形貌举止的描述,再联想到陛下此次出行的路线,我便断定他们口中的那位云公子必是陛下无疑……唉,待得了消息,想阻止却也晚了……”

“别说了,”瑾妃无力地摇着头打断他,口中哀叹道:“看来,这一回我秦家真的没救了…”

“谁说没救?”

秦舒的声音凛然传来,她怔忪了一下,急忙抬起眼来,却见祖父紧抿着双­唇­,微眯的双目中透出尖锐如利刃般的光芒来。

“不是还有你吗?”他嘴角微挑,热切地凝视她,“你是宫中四妃之一,一向深得圣眷,腹中还怀有龙种。我想,若是你向陛下苦苦哀求,陛下必会念你的情,放我秦家一马……”

“我……”在祖父的逼视下,瑾妃的呼吸霎时变得急促,情不自禁地将身体向后微微挪动,“我,我做不到…….”

“什么?”秦舒的声音顿时尖锐如刀,立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难道大难当头,你还想着和秦家撇清­干­系?你莫非忘了,秦家是你的靠山,靠山一倒,你便一无是处!”

从来和颜悦­色­的祖父,忽然间横眉竖目,露出了满面的狰狞。瑾妃又惊又怕,脸上早已泪水横泗:“不是裳儿不愿,而是……”

“而是什么?”秦舒的手越攥越紧。

瑾妃狠了很心,垂下眼帘一字一句地道:“裳儿在宫中根本不得宠,皇上他……早已绝步我的长春宫!”

秦舒放开手,向后踉跄了一步。

“你不是……刚怀了龙种?”

瑾妃珠泪纷落,心中羞愤不已:“自从那个梅雪霁入宫,便占尽了天恩雨露。裳儿的身孕,还是趁她离宫,皇上酒醉之后才……事过之后,皇上更加厌弃于我,已然到了不假辞­色­的地步……”

秦舒默然伫立良久,方才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祖父……”瑾妃含泪抬起脸,却见秦舒已回到座位上,眼望前方呆呆地出神,“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秦舒如同泥塑木雕般巍然不动,嘴­唇­紧抿着,一双淡灰­色­的瞳眸仿若凝固了一般。许久,方见他淡白的睫毛微眨,眼中渐渐地添回了光彩。

“哼哼,还能怎样?”他勾起­唇­角,眼眸中闪出冰冷的光来,“为今之计,只有将你外祖父推出去了。他是恩科主考,倒卖试题一事必须让他背负全责,不得扯上我相府。”

瑾妃呆若木­鸡­,一想到外祖父即将背上欺君大罪,从此罪当不赦、回天乏术,心中自是恻然。但心念一转,又觉得祖父的话也有他的道理,毕竟还是保全秦家要紧……一时之间愁思百结,寸心大乱。

“那…那我哥呢?”惶惑中她忽然记起了惹祸的兄长。

“他?”秦舒愣怔了一下,眸光霎时暗淡下去——是啊,关键的关键,还是泉儿…….他可以为了保全自己,将迟之群抛出去给皇帝,但泉儿毕竟是他秦家的独苗啊…….

“唉,泉儿……”他喟然长叹,心沉沉地坠着,“救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对外宣称他暴亡,暗地里将他远远地送出去,最好是跨国越疆,再也不要在天启露面……从今以后,咱们恐怕再也见不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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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周日打算放自己一个假,不更新了。

杭州城里正是桂花盛放、满城飘香的季节,亲们有空来玩啊,可能会在桂花树下与影月擦肩而过哦,嘻嘻。

画楼西畔桂堂东(一)

瑾妃闻言眼圈又是一红:“我哥自幼娇纵,在相府锦衣玉食地长大,塞外野蛮荒凉之地,他岂能耐得了一天?”

“再怎么样,也比掉脑袋强啊……”秦舒缓缓地摇头,脸上满是沉痛之­色­,“你兄妹自由父母双亡,在老夫膝下相伴长大。老夫为你们延师教导,不遗余力。一心指望你们日后成龙成凤,为我秦氏一族增光添彩,谁知道…….”

他抬起头,眼中早已凭添了愤懑与无奈,“你们却个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

“喵呜——”一声娇吟悠悠传来,却是那雪团似的波斯猫儿跳上了瑾妃的膝头,在她裙间蜜­色­的流苏上爱娇地轻蹭着。瑾妃神­色­苍茫,下意识地将手指在猫儿柔软的绒毛间轻抚穿游,一双娇媚的杏眼氤氲着层层的雾气…….

蓦地,只听得“吱呀”一声惨叫,她怀中的猫儿陡然弓起了腰背,挣扎着纵身跳下了她的膝头。顾不得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它迅速逃离她的身旁,缩身钻进了墙角嵌贝描金的黄花梨柜底,睁大一双惊恐万状的碧­色­瞳眸回望它的主人。

此刻,它的主人依旧端坐着,涂满蔻丹的指尖狠狠地揉搓着一簇雪白的茸毛,将它辗转搓成线,又揉成团。

“都怪她……”她切齿,美目间腾起了幽蓝­色­仇恨的火焰,“都怪那个姓梅的狐狸­精­,如果没有她,皇上的心多少还牵在我身上;如果没有她,我秦家何至于此……”

秦舒抬起眼,默然注视着她。此刻的她越说越是激愤,眼底浮起了星星点点的泪花,前胸更是急速地起伏着。

“她不让我们有好日子过,我也绝不会放过她…等她回了宫,看我不…….”

“住口!”耳畔传来一声疾喝,将她从满心的仇恨中惊醒,她抬起头,却见祖父正横眉竖目,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她。

“你这个蠢材,就算要吃醋报复也不是这个时候!难道你不知道,如今我们秦家已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非拔之而不快吗?你还敢去招惹他心爱的女人?真是没有头脑!告诉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宫里呆着,不许招惹是非,甚至,少在皇上面前露脸!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夹紧尾巴、收敛锋芒,不要去触动皇帝,不要去触动我们的敌人…你必须对每个人恭敬礼让,包括梅小主、包括刘奉台的女儿容妃……”

一朵羞怒的红云腾起在瑾妃脸上,雪白的脖子也僵硬地鲠直了,眉宇间满是不服与愤懑:“要我去向她们摇尾乞怜?哼,那还不如杀了我……”她说着,抬起一双灼灼的眸子直视秦舒,“您自己能向刘奉台低头吗?”

秦舒淡然一笑:“只要保得我秦家无恙,便向那老东西低头求和那又怎样?”

“祖父…”瑾妃嚅喏着,毫不掩饰满脸的惊诧和挫败,“咱们要低头到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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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输了

还是传上一章,晚上再开夜车。

画楼西畔桂堂东(二)

秦舒缓缓立起身来,拉住瑾妃的手在掌中轻握着:“等着吧,裳儿。只要捱得过这段日子,待得边境战火起了,陛下想必就无暇顾及咱们家的事了。日后,等你腹中的孩儿降生,相信定有回旋的机会……只是…唉,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才开始打,眼下,能拖得一时是一时了……老夫倒是希望皇上在涪县能多耽搁些时日,故而给江熟、镇宁各地知府都送去了密信,让他们千万在皇帝面前咬紧牙关,不要将银子吐出来……”

鸦黑的长发挽成俏丽的双髻,鬓边飘飞的青丝后,穿成梅花状的珍珠耳环柔美生光。秧苗青的细布薄袄,密密地织着万字花纹,一袭月白的百褶罗裙上,青­色­的丝绦系着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

“嘻嘻,不错,好一副小家碧玉的摸样。”梅雪霁微偏过头,满意地冲铜镜中的那张脸吐了吐舌头——身上的这身行头,还是同府中的一名侍女借的呢,没想到穿起来倒是合身得很。

眼下正是晚饭的时分,方才她借口困乏,故意命房中所有的侍女全部去厨房吃饭,免得搅了她的小睡。待得人都走完了,她立刻锁上房门,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身上的这套衣服,还照府中丫鬟的样子,匆匆挽起了双髻。

眼下,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趁着侍女们回来之前,不动声­色­地溜出去,然后,偷偷混出府门…….

想到这里,她有些得意地笑了——此刻的云灏一定还在书房里与那十位知府秉烛夜谈吧,多半腾不出­精­力来关注她的动向。呵呵,正好,她可以乘此机会悄无声息地留出府去,再到那乐天坊中去逛一逛。

上一回空手宝山、扫兴而归,倒是勾起了她对乐天坊的浓厚兴趣。虽然齐云灏不止一次地对她说,如果她还想去那里的话,他可以抽空再陪她前往。不过,有了上一次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逛街”经历之后,她哪里还愿意再和他一起出去?

嘻嘻,不如自己偷跑出府,来一次真正的闲逛吧…….

她闪身出了房门,低头顺着屋后的小径一个劲地疾走。这些天她留心观察,发现这条小径直通西门,相较东门和北门而言,那里的守卫一向是最松懈的。

天­色­转黑,好在天上没有月亮,连星星都只是寥寥的几颗,在云端淡淡地闪烁着。夜风微凉,拂过扶疏的树梢,带来了早菊清逸的芬芳。路旁小草上的夜露沾湿了她藕荷­色­的绣花鞋尖,她深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心情出奇的好。

“梅小主,您要去哪里?”

身后蓦然传来一个声音,尽管淡漠而低沉,却仿佛一声惊雷在梅雪霁的耳边炸响。她晃了一晃,很不情愿地站住了脚。不用看,她也知道站在她身后的是谁。

…….讨厌,怎么偏偏让他碰上了呢?

她半侧过头,毫不掩饰自己满脸的不高兴:“耿大人,陛下现在书房召集各位知府议事,你怎么不去那里伺候着,成天盯着我做什么?”

画楼西畔桂堂东(三)

耿飙的脸上瞬间掠过一种“你以为我愿意啊?”的表情,虽然剑眉紧锁,却还是恭敬地向她低头施礼:“皇上那边有钟大哥,属下奉旨只负责您的平安。”

梅雪霁斜睨着他,­唇­边挂上了一抹笑:“哦,是这样吗?呵呵,在府里到处是侍卫,哪里会不平安?你回去歇着吧,我就在园中散散步。”说着,顾自拔脚就走。耿飙不由分说地亦步亦趋紧跟在她的身后。

梅雪霁蹙起眉,有些气恼地望着他道:“我说了,我只在园中散步,你何苦紧跟不放?”

耿飙的目光从她的发髻一直溜到脚尖,­唇­角浮起了一丝讥嘲:“小主特地穿了丫鬟的服饰,就为了在来园中散步?”

梅雪霁语塞,脸上漫过几分尴尬——该死,怎么忘记这个茬了!­精­明如他,又岂会揣不透她的心思?

唉,反正瞒不了他,不如……

“耿大人,”她对他展开一朵无瑕的笑颜,“不瞒你说,我只是想出府逛逛而已。既然你奉旨保护我,不如就跟着我去一趟乐天坊吧?”

耿飙的浓眉锁得更紧了,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去还是不去?若是不去,我自己走啦。”她见他没有反应,乘机一甩袖子掉头就走。

“留步!”耿飙飞身拦在了她的面前,薄若纸的嘴­唇­紧抿,瞪视她的目光中带了三分懊恼。

梅雪霁烦闷地叹了一口气:“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耿飙望着她,深灰的眼珠在眸中凝住,仿佛着实地犹豫了一番,方才缓缓开口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恳请小主这几日安安分分留在府中,不要让陛下再分心为难,陛下他…….烦恼已经够多了。”

梅雪霁脸上的笑意霎时僵止:“他怎么啦?”

耿飙略带讶异地盯了她一眼道:“小主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与各地知府商议筹款近两天了,那些老家伙们却一个个异口同声地哭穷,谁也不肯拿出钱来反哺朝廷陛下气得连膳食都减了……”

梅雪霁心中一沉——他烦恼吗?每一回见到他,他都是对她微笑的呀……

今晨对镜晓妆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立在门旁的他正痴痴地凝望镜中她的容颜。在与她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他温柔地牵起了嘴角。

“还不去书房吗?”她对他眨眨眼。

他走过来,伸出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就去了,再看看你。”

她的脸霎时有一些飞红,免不得低下头去,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小圈圈:“那个……筹款的事情进展得怎样了?”

他明显地愣怔了半晌,忽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边笑边用手轻揉她的头发:“国事有我,你只负责无忧无虑。”

………

心砰然而跳,她倏地回过身,绕过小径右侧的一丛玫瑰花,大步向前走去。

“小主,您要去哪里?”身后的耿飙又是一声惊呼。

“去书房!”她头也不回,脚步渐渐加急。

冷暖应知与君同(一)

郑府的书房坐落在花园的东侧,临窗千杆翠竹掩映着一池碧波,更有屋后几株高大的梧桐,在画纸般粉白的墙面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梅雪霁的脚步在窗前停住。

“小主……”紧跟在身后的耿飙也急忙收住脚,迟疑地看着她。

“嘘……”梅雪霁把食指搁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暗示。

窗内,传来了齐云灏的声音。

“我天启历代君主皆奉行仁政,乐见藏富于民、藏福于各州府,唯愿天下齐心,国运盛隆。谁料如今朝廷有急,各位父母官们却是冷眼袖手,只管捂紧自己的口袋…….”

“微臣惶恐…”

“臣等不敢!”

“呼啦啦”一片拉椅子跪到的声音夹杂着呜咽声四起。

“哼哼,”齐云灏冷笑:“不敢就好!不敢就说明你们心中还有国家、还有朝廷、还有朕这个皇帝……那么,你们轮流表态吧,到底愿助朝廷多大的力…….先从江熟知府钱岳修起。”

“臣……臣…….”一个苍老而尖细的声音不断地颤抖着,几番踌躇之后,咚咚地叩起了响头,“臣所管辖的江熟府,岁岁按律将五成税银上缴国库,剩余的…已然开销殆尽。”

“开销殆尽?”齐云灏提高了声音,听得出他早已是满腔愤怒,“钱爱卿莫非将朕当作了三岁小儿?我天启的税法是先皇颐佑二十四年重修的。当时战事初定、国弱民穷,故而朝廷体恤各州府,只收取赋税的一半。然这十年以来,眼见境内丰阜、农桑兴旺,朝中不少官员曾上言要求修改税制,依照前朝的旧例,将税律由五五改为七三。朕思之再三,虽觉此举可行,却也不想过于激进草率,故而让户部谨慎斟酌…….哼哼,以你江熟的富庶繁荣,数年来这巨额的留存就那么容易开销殆尽?若真的用尽,朕倒是要派人去你江熟府查查是否有人贪赃枉法……”

梅雪霁立在窗边的梧桐树下正听得入神,忽觉眼前黑影一晃,待定睛看时,却见钟启已然立在跟前,目如凝冰、身似玉树,一袭淡褐­色­的衣衫在晚风中兀自飘摇不止。

“小主。”钟启躬身行礼,一双­精­锐尽涵的眸子掠过她,向她身后的耿飙投去责备的一瞥。

“这…….我也没法子,小主她…….”耿飙的声音里透着十分的无奈。

梅雪霁回过头去,却见平素冷淡孤傲的耿飚这时候却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张俊脸涨得微红,低眉垂目地在那里不停摇头。

梅雪霁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几番强忍,却哪里忍得住?免不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钟启,外面是谁?”窗内,传来齐云灝略带懊恼的询问。

“启禀陛下,是……”

“是奴婢。”梅雪霁抢在钟启之前答了一句,一边回头向愣怔无语的钟启和耿飚眨了眨眼,一边轻快地走上前去,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

冷暖应知与君同(二)

“吱呀——”一声幽响,门扉启处,带来一阵微风,直吹得案几上藕荷­色­绫纱灯罩中的烛火闪烁跳跃。霎时间,如云似雾般的浅绿光芒笼罩了整个书房。

那抹宜人的绿­色­来源于她——那俏生生立于灯下,巧笑嫣然如晨露般清新的绿衣女郎。

“你…….”齐云灝呆呆地凝视着她,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梅雪霁笑盈盈地低头裣衽:“奴婢是郑府的丫鬟雪儿,前来为陛下伺候笔墨。”说着,她微侧过头,朝同样面带震惊的郑铎扫了一眼。

一屋子的官员,不管是跪着的,还是立着的,都顺着她的目光向郑铎瞥来,神­色­中艳羡有之、嫉妒有之、感慨有之……每个人心中都暗自翻滚着一句话:“想不到这小小的县令府,竟有如此绝­色­的丫鬟…….”

眼见知府们一双双­色­迷迷的眸子都盯紧了梅雪霁,齐云灝心中不由又急又恼。他一把扯过梅雪霁,凑着她的耳边沉声低语:“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梅雪霁望着他莞尔一笑,以同样的低声道:“我来陪你共渡难关。”

齐云灝闻言微愣,紧接着心中一暖,忍不住伸出手来,将她搁在裙边的小手抓过来,紧紧地握在掌心。

梅雪霁轻咬下­唇­,低头挣开了他的掌握,取过案上的冻青玉砚台和松烟墨来,作势卖力地研磨着,边磨边向齐云灝微微摇头,口中悄然说道:“别这样,好多人瞧着呢。”

齐云灝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冷冷地朝屋内一扫。方才还满心惊艳的官员们,此时忽然见他目光凛冽、如冰似雪,再联想起方才二人之间旖旎的神情,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了悟。一个个禁不住心惊胆颤,忙不迭地低下头去,哪里还敢再朝梅雪霁多看一眼?

“嗯哼,”齐云灝清了清嗓子,面­色­渐渐缓和下来:“众位爱卿,朕知道你们心中的顾忌。这样吧,若是哪位知府能在危难之时,率先带头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朕便保证决不追究其私瞒税银之罪。”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钱岳修的额前滑落,滴溅在他撑地的手背上。他顾不得擦拭,悄悄地侧过头,朝跪在身后的洛城知府俞志道望去。

慌乱间但见俞志道目光闪烁,紧抿着嘴­唇­在那里微微摇头。

“唉…….”他匆匆回过头,胸臆中漫过一声叹息——若说皇上是熊熊的炉火,那么丞相便是滚烫的油锅,他们这十位知府好比砧板上的鱼­肉­,总归躲不过一方的煎熬……

昨夜,他躺在官驿的床上辗转难眠。一想到皇帝陛下这些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就忐忑得几乎窒息。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从床上爬起来,敲开了对面俞志道的房门。

俞志道的房中依旧灯火通明,凑着闪耀的烛光,他赫然发现,那桌上用镇纸压着的,正是秦相的书信——同样的书信,他这里也有一封。

俞志道缓缓地将书信折好,纳入了袖中。灯光下,他的眉眼低垂,在脸上投下­阴­晴不定的影子。

冷暖应知与君同(三)

“俞公,这筹款一事……你作何打算?”钱岳修犹豫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

俞志道抬眼望了望他,嘴角漫过一丝苦笑:“丞相的信中不是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让咱们咬紧牙关,绝不吐出银子。”

“那……皇上这边…”

俞志道叹了口气道:“陛下虽有天子之威,但毕竟和咱们隔了一层。真正的紧箍咒还是秦相啊……你想,咱们各州各府每年税收多少,留存几何,皇上拿到的只是户部折子上的一些模糊数据,而秦相手上,却事无巨细地握着我们所有的把柄!有道是,阎王易躲,小鬼难缠,更何况,得罪了秦相,那可比做鬼还惨……”

一番话说得钱岳修心跳如鼓,背上浮起了一层冷汗。

“可是….可是如果陛下他恼羞成怒,硬是派人去各地搜府查帐,却又该如何是好?”

俞志道冷笑一声,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捞起桌上的一把蒲扇轻轻扇着:“放心,皇上他未必会如此。你想,眼下朝廷内忧外困,皇上他最怕的莫过于人心不稳。要知道,被召来涪县的可不止是你我二人,皇上面对的是整个天启最富庶的十大州府的知府。若是一味撕破了脸,大张旗鼓地搜府查帐,朝中的官员们会怎么想?民间又会如何议论…呵呵,所以,只要咱们十人齐心,大伙儿连成一线,别让皇上找机会各个击破,那便是唯一的出路!”

唯一的出路…….

钱岳修伏在地上,心中反复回想着这几个字。

书房之中,霎时一片死寂。跪在齐云灝面前的十位知府各怀心事,低头沉默不语。

齐云灝微眯起双眼,静谧中只听得自己愤怒的心跳怦然作响。右手的拳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里。蓦地,他的指尖感觉到一丝温暖,他抬起眼,却见梅雪霁正捧了一盏香茗递到他的手上。

他默默接过,掀开盅盖啜了一口茶,只觉茶香醇厚,入口甘甜,满心的激怒不由得稍减,待再抬起头时,却发现立在身边的梅雪霁正用衣袖掩了口在那里偷笑。

“你笑什么?”他蹙起了眉头。

“陛下恕罪,”梅雪霁不慌不忙地屈膝万福,“方才奴婢在屋外,听耿大人讲了一则笑话,现在想来依旧忍俊不禁,不知陛下可愿一听?”说着,又抿起了嘴。

“胡闹,”齐云灝微嗔道:“眼下哪里是说笑的时候?”

梅雪霁笑道:“奴婢倒是觉得这笑话和眼前的情势十分相合呢。”

“哦?”齐云灝挑起剑眉,眼见梅雪霁长睫微眨,眸中光华流溢,心中不由一动:“好吧,你倒是说来与朕听听。”

“遵旨。”梅雪霁盈盈一拜,用眼扫了一圈下跪的各位知府,轻轻勾起了­唇­角:“话说前朝有一位贩盐的商人,一日挑了一担盐搭渡船要去对江的镇上贩卖。可巧船到江心,忽然被礁石撞破了一个大洞,舱中顿时漫进水来。各位渡客慌做一团,舀水的有之、补洞的有之……唯有那位盐商神­色­自若,冷眼旁观。有人见状惊诧万分,忍不住上前请教他如何有此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的定力?只听那盐商讪讪一笑道:‘船破了与我何­干­?只要我担中的盐不湿就好!’”

小园相逢疑似梦(一)

齐云灝静静地听完故事,立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由得击案而笑:“好!这个故事颇有些意思!”

一旁的钟启、耿飚,连带郑铎都跟着咧开了嘴。

此时跪在地上的十位知府,各个心里如同明镜似的,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讽?这时候碍于面子,也只得跟着­干­笑。一边笑,一边忙不迭地伸手抹去额前冒出的冷汗。

齐云灏斜睨他们一眼,渐渐收起了­唇­边的笑:“方才的故事,各位爱卿想必听懂了?”

“臣等……听懂了。”

“嗯……”齐云灏沉吟片刻,复又点头道,“既然听懂了就好,朕想朕的臣工们定然不会学那愚昧的小贩,只关心担中的私盐而罔顾大船的颠覆吧?”

钱岳修闻言不由打了个寒噤,他用手臂撑起身子,悄悄抬眼向皇帝望去,但见年轻的君王面­色­­阴­沉如海,­唇­角飘浮着一丝冰雪般的笑意,一双­精­光深蕴的眸子却锋利如刃,朝他冷冷地瞥来。四目相对,他一下子几乎窒息,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免不得低眉垂目,战战兢兢地俯下头去。

“臣等不敢……”

“哼哼,”齐云灏冷笑一声,伸了伸腰背站起身来,“朕也乏了,且散了吧。爱卿们各自回去好好想想,回头给朕一个答复。”

“遵旨!”知府们长舒了一口气,纷纷叩首谢恩,一个个低头离开了书房。

齐云灏浓密的剑眉紧紧纠结在一起,微闭双目在椅子上坐下,半晌沉默不语。

梅雪霁望着他­阴­郁的面­色­和眉目间难掩的倦意,心中又是疑惑又是痛惜。她悄悄地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怎么啦?方才说的好好的,为何不乘胜追击,逼他们当场表态?”

齐云灏回过头,望向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唇­边漾起了苦笑:“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些知府们目光后面隐藏的犹疑和惊惧吗?以我的直觉看来,这份犹疑和惊惧并非来源于我。”

“啊?”梅雪霁愣住,“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背后有人指使?”

齐云灝眯起眼:“哼,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

“陛下,”一旁的钟启单膝跪地,“要不要微臣派遣手下的玄衣影卫前往各州府,将事情彻查清楚?”

齐云灝不语,伸出修长的食指轻抚自己的眉心。片刻之后,他沉思着摇了摇头:“不妥,若是真查到什么也是枉然。将他们一个个罢官降罪容易,可要免去一场轩然大波却难了。眼下多事之秋,朕不想把声势造大…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击破他们的攻守同盟,将他们一个个引入彀中,逼其自动向朝廷献银。”

“这…”钟启面露踌躇,转过头去与耿飚对换了一个忧虑的神­色­,“陛下可有良策?”

齐云灝低叹一声,缓缓地摇头道:“目前,朕心里还是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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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留言,忍不住又跳上来鼓噪几句:

影月的传文速度基本定为每天三章。若是亲们看过三章了,就不必一次次地点击了,呵呵。

周末两天,很想偷懒啊,但是总有小妹妹们苦苦哀求,有时候便不忍心

还有,影月是懒人,上传的章节字数一般按照底稿的两页拷贝了贴上,从不考虑内容完整,更没有故意吊大家的胃口。

小说自从发表以后,影月的确感到了无穷的压力,每晚似乎不开夜车码字,就对不起很多人。嘻嘻

所以,在此道一声多谢,再道声放心: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影月不会放慢速度,毕竟有人欣赏我的故事,压力也是动力。

小园相逢疑似梦(二)

梅雪霁伸出小指挠了挠头——请君入瓮?这个难度有点大哦……不过话说回来,那十位知府也确实可恶,竟敢在国难当头之际,和皇帝耍起花腔,哼哼,真的有必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腿站得有点酸了,她左右逡巡了一下,从窗边搬来一张绣墩静静地坐在了齐云灝的身边。

许久,齐云灝从沉吟中回过神来,一转头却见梅雪霁素手托腮,兀自沉浸在思绪之中。雪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烛光下烟水氤氲。

心跳蓦地加快了一拍,自责和怜惜在他眼中荡漾。他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香肩:“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卷到这些烦心的政事中来。”他说着,凑过脸来在她颊边印上一吻道:“别想了霁儿,我说过只想让你无忧无虑……夜深了,回房去歇息吧。”

一阵清风吹动帘纱,送进来几片金黄的落叶。红木案几上燃着的蜡烛在风的轻拂下忽地爆起了大红的灯花。梅雪霁的双眸在这一瞬间也如灯花般的闪耀着光芒。

“哈哈,有了!”她满怀欣喜地攥紧了齐云灝的衣袖。

“什么?”齐云灝一愣。

“我有法子了,请君入瓮的法子!”她的目光闪烁晶莹,整个屋子都仿佛被她眸中的热情点亮了。

“哦?”他意外地挑眉,“什么法子,怎样请君入瓮?”

“嘻嘻,”她笑得十分得意,“想知道的话,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好,你说。”他在她的烂漫笑容前毫无招架之力。

“我要钟让启的玄衣影卫们替我去请几个人来…在这期间,还要请郑知县好好款待这些个知府老爷们,让他们在涪县吃好住好!”

这几日,各州各府的知府们各个忐忑不安。

自从那晚在书房听了盐贩过江的故事之后,皇帝对他们的态度忽然缓和了。以往日日的召见,如今改变成了三日一会。而所谓的会面,也不再箭弩拔张、风声鹤唳,改成了笙歌燕舞、佳肴茗馔。在丝竹绕耳、酒香扑鼻中,年轻的帝王只顾含笑观舞,绝口不提朝廷筹款一事,任凭下陪的知府们面面相觑、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一夜酒筵散后,身着各­色­朝服的知府们随着耿飚穿行在郑府的朱漆游廊间,一个个低头无语,各怀心事。初秋的庭院凉风习习,草丛中起伏着悦耳的虫吟。路旁仆从们手提的红­色­灯笼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恰如某些人此刻的心情。

“耿大人,”洛城知府俞志道紧走几步,靠近了耿飚的身侧,“皇上命我等去后园赏景,不知赏的是什么景?”

耿飚斜睨着他,朗声笑道:“大人去了自会看到。”

俞志道心头一紧,隐约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于是慌忙赔笑道:“呵呵,郑府的园子不大,下官早已四处逛过了。今日身困体乏,不知是否可以告退,提前回去?”

耿飚又闲闲地盯了他一眼,笑道:“大人自己说呢?”

俞志道看出了他目光中的凛冽,内心不由颤抖不已。

小园相逢疑似梦(三)

正疑惑间,忽见对面九曲桥上飘过来一片灯影。定睛看时,却是另一群人正施施地朝他们走来。渐次的近了,方才看清楚,那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钟启。钟启的身后,跟着数位高矮胖瘦各异的男子,一个个手里捧着厚厚的册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迈着步。

蓦地,他在这群人之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王韬!你……”他指着那张脸,张大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来了这里?”

“老爷!”王韬见到他也是一惊,忙不迭地躬身行礼,“我我们是被圣旨召来的。”

与此同时,其他的知府们也发现了各自熟悉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各州府的帐房主簿!

“你…你…….”江熟知府钱岳修一把扯过自己府中的主簿金织雨,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皇上召你们来做什么?”

金织雨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是让帮着查帐。”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怀中的蓝皮账册。

“好了,”钟启在这个时候含笑挥了挥衣袖,“各位主簿请随我来,皇上还等着各位效力呢。”

耿飚在一旁亦是笑得轻松随意:“呵呵,是啊,知府大人们也该随下官同去后园赏景了,切莫辜负陛下的一番美意啊。”

“咚咚咚咚…….”寂静的花园深处,传来了轻微的捣花声。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竹影摇曳的粉墙上,屋内烛光闪烁,将一道娉婷的剪影映在了碧纱窗上。

梅雪霁手中的石杵在青釉瓷罐中上下起落,很快的,罐中的金边赤兰被碾碎成泥,泛出了鲜红的花汁。

“蕙儿,替我把纱布拿来。”她轻吸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石杵。

很快,从身后递过来一块雪白的细织纱布。她低头接过,用它将花泥小心包起并用力揉挤。“嗤啦啦…”芬芳的花汁如红­色­的泉水般流淌进瓷罐中。

梅雪霁抿起­唇­满意地笑了——郑府的花园里花开无数,遗憾的是大多皆是凡品。她看来看去,只有这金边赤兰才是列名于《撷芳谱》中的奇葩。据说用这种花汁调配的香脂能润肤去糙、养颜生肌,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蕙儿,再拿块丝帕来。”她一边吩咐着侍女,一边含笑将沾满红­色­花汁的手指放到鼻端轻嗅——呵呵,真香啊,比起其它的花儿来,金边赤兰另有一种独特的芬芳。

一方淡粉的丝帕递了过来,她漫不经心地接过,擦拭着指尖淋漓的花汁。擦了一半,又忍不住将手指放入瓷罐中搅了一搅——嗯,不行啊,好像太稀了……

她思忖着摇头,伸手向身后招了招道:“蕙儿,替我再去园子里摘一些金边赤兰来。”

许久,没有听到蕙儿推门出去的脚步声。她心里不由得暗暗纳闷——奇怪,平时这丫头可是勤快机灵得很啊,今天怎么啦?

“你怎么不说话,蕙儿?”她轻声责备着回过头去,一抬眼,却迎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海上明月共潮生(一)

“是你?”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是我,”齐云灏微笑着靠近,拿过被她搁在一边的丝帕,拉起她的小手细细地擦拭着。

“蕙儿她们呢?”她问。

“被我支走了,”他抬起脸向她狡黠地眨眼:“要什么只管使唤我。只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摘这种金边赤兰。”

“原来…….”她低呼着,双颊顿时有些发烫,“刚才一直是你….”

他默默凝视着她,呼吸几乎停滞——老天,想不到时至今日,她腮边泛起的桃晕对他依旧具有十足的杀伤力!

管束不住自己的手,他一把搂过她,紧紧地箍住她的纤腰,凑过脸去,在她­唇­间印上羽毛般轻柔的一吻。

“唔……”她的脸更红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抹甜蜜的笑:“今天怎么有空…不用去书房了?”

“不用,”他意味深长地笑,轻轻地凑近她耳畔道:“今晚,我只属于你。”

她芳心一荡,忙不迭地低下头去,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疑惑。

蓦地,她搁在身侧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起:“走吧。”

“去哪里?”她吃惊地抬起头,却见他的双眸中有点点柔情荡漾如涟漪。

“傻丫头,”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挂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出府逛逛吗,趁着现在天黑,我陪你出去。”

“真的?”她的眸光一亮,转瞬之间又有些黯然,“又让郑铎他们前呼后拥地跟着?”

“不,”他笑着向她眨眼,“咱们偷偷出去!”

被齐云灏拖着手在黑魆魆的花间小道上快步疾走,梅雪霁不由对他卓越的认路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从房中出来,他带着她左一拐、右一绕,轻轻松松地就躲过了在园中巡逻的几队侍卫。在她已然头昏脑涨,辨不清方向的时候,他却依旧胸有成竹地大步向前…哈哈,放在现代,他这样的人绝对适合做间谍……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觉眼前骤然明亮,前方蜿蜒如龙的白墙黛瓦之上,闪烁着漫天的星光。

她停住脚步,摇了摇他的手:“往哪里走?”

他神秘地笑笑:“不用走,用飞。”说着,搂住她的腰身提气一纵,“呼啦啦——”耳边一阵风响,几番起落,再着地时,二人已然置身围墙之外。

梅雪霁跟着他“飞”习惯了,这次倒是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慌,相反,秀美的小脸上还漾满了兴奋的笑。

齐云灏伸手撮在­唇­边打了个唿哨。远处幽暗的树林中立即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转瞬之间,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披着满身皎洁的月光向他们缓缓驰来。

梅雪霁的心霎时被惊喜占满:“原来你早有准备!”

“是的,”齐云灏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双手环过她的腰牵住了缰绳,“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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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得闲管理了一下我的分卷,将全文分为春、夏、秋、冬四部分,至于冬之后如何,呵呵,还不知道,目前也只写到秋

各位聪明的读者可能会猜到,好日子不久了。万木凋零的季节,就意味着开虐哈哈哈哈哈(笑出眼泪来了)

海上明月共潮生(二)

乌黑的骏马如同掠过树梢的疾风,奔驰在同样墨染般的夜­色­中。

梅雪霁倚靠在齐云灏的怀里,耳边除了风声,还有他的心跳。“咚咚咚咚…”一声声沉着有力,渐渐地与她的心跳合为一律。

真好!她想,真希望就这样一直相偎着飞奔下去,直到…天涯海角。

“哼…”齐云灏的胸腔间忽然传来一声闷笑,“他们跟来了。”

“谁?”梅雪霁兀自还沉醉在甜蜜的期冀中,回望他的目光里带着几许迷茫。微启的红­唇­上一点星光闪烁,亮泽如暗夜的清露。

齐云灏长眉微挑,轻轻勒住马,情不自禁地俯下头来在她的笑魇中印上一吻。

正痴痴相望间,忽听得身后马蹄声由远至近,待回头看时,却是钟启和耿飙。

“主子。”二人在马上躬身抱拳。

齐云灏勾­唇­苦笑:“本想和霁儿单独出逃,没想到还是被你们追上了。”

钟启愣怔了一下,面上拂过一丝尴尬:“保护主子是我等的责任,若有闪失,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齐云灏和梅雪霁对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含笑点头道:“好,不为难你们了,就远远地跟着吧。”

“是。”钟启和耿飙一齐拱手施礼。

三匹骏马如同三道闪电,在夜­色­中相随飞奔。初秋的夜晚天气薄凉,深郊的小径上草­色­苍茫。周遭寂寂,唯有清脆的马蹄声伴着微尘一路飞扬。

“冷吗,霁儿?”齐云灏夹紧了手臂,让怀中的人儿更加贴近他温热的胸膛。

“不冷。”梅雪霁心中暖意翻涌,侧过头来对他报以微笑。

冷不丁,耳边飘过他的一声低叹:“对不起…….”

“什么?”她有些微愣。

“不论你随我去到哪里,都会有人跟着,我知道你不喜欢……”

“没关系,”她微笑着打断他,将手罩在他握缰的大手上,“只要有你,随处是天堂。”

“霁儿…….”他又惊又喜地抬起眼,眸中光辉流转,与天幕上的群星汇成一­色­。

蓦地,吹面而来的晚风变得温暖而湿润,空气中微带了些咸腥的味道,耳边一阵阵涛声传送,似远还近,让人听了依稀有身处梦境的迷茫。

“到了。”齐云灏轻吐了一口气。

马蹄渐渐放慢,绕过遮目的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下,一望无际的大海幽幽地泛着深绿的光,波涛起伏,一遍又一遍地涌起又退下,带着依恋和柔情轻轻拍打着银白­色­的沙滩。潮声阵阵,低缓而从容,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停下脚步,静心聆听它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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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一个民意调查:

群中有亲建议说,既然影月压力大,为了保证文文的质量,不如暂时停更。待得全部写完,再恢复上传。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请留言回复,影月将视大家的意见,决定今后的走向。

多谢!

海上明月共潮生(三)

“云灏,”梅雪霁扬起头,眼里蒙上了一层轻雾,“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是的。”齐云灏望着她静静地笑,伸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走吧,走近去看看。”

梅雪霁被他牵着向大海走去,脚下细砂柔软,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雾里。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问,目光依旧盯紧了眼前美丽如梦幻般的大海。

“为了奖励……不,为了感谢你。”他回眸凝视她。

“感谢?”她一愣,“感谢我什么?”

他不语,一把将她抱起。海风低唱,将他的袍袖高高扬起,犹如出航的风帆。

“到底怎么啦?”望着他微眯的双目,她如坠五里雾中。

齐云灏依旧沉默,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海岸边黝黑的礁石。选了一处光滑平坦的地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

她两脚悬空坐在礁石上,面对他忽然郑重起来的神­色­,禁不住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别闹了……”她咧开嘴。

齐云灏神情肃穆地一抖袍袖,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向着梅雪霁深深地揖拜下去:“霁儿,为了天启的江山和百姓,请受我一礼。”

­唇­边的嬉笑渐渐地退却,梅雪霁诧异地抬起眼,却发现伫立在不远处的钟启和耿飚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跪下身来。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膝弯一抖,身子从礁石上滑落。齐云灏抢前一步,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中。

梅雪霁望着他微蹙了眉头:“你吓着我了。”

“对不起,”齐云灏俯下头轻吻着她的鬓发,眉梢眼底又漾起了微笑,“我不是吓你,而是真心地感谢你…….知道吗,霁儿,今日一大早,那十位知府竟然不约而同地来我这里呈递请罪表,痛陈自己瞒税欺君之过,并竞相开库献银,恳请朝廷宽宥…….”

“是吗?”梅雪霁喜出望外,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呵呵,我不过是吓吓他们,谁知道真的收效了。”

“的确有奇效。”齐云灏含笑回握她,掌心的温暖绵绵而至,“只让他们主仆碰面,却不给机会细谈,这招虚虚实实教人如何分辨?那些知府们只当我们证据在握,哪会知道这其实只是你的虚晃一枪…哈哈,霁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嗯,这个嘛……”梅雪霁轻咬下­唇­沉吟着——该怎么解释呢?古人还没有意识到财务大人的重要­性­,在他们眼中,账房充其量不过是能写会算的奴仆。其实在州府之中,掌握财政状况的,除了知府本人便是他了。趁着知府们还没反应过来,逮住账房便是逮住了先机……

“还有一个好消息,”面前的他依旧满脸兴奋,对她的吞吞吐吐丝毫不意为意,“朝凤楼的玉翎雀已全部运抵涪县,据说果然神勇,灭蝗无数。”

一种相思两处愁(一)

“太好了!”她开心地瞪大了眼睛。

月光下,她的笑颜灿烂如烟花绽放,满头青丝被海风撩起,在颈项间柔柔地缠绕。望着她无瑕的明眸,齐云灏的心霎时澎湃如身后的海潮。

“霁儿,”他垂下眼哑声低唤她的名字,将她按入自己宽阔的胸膛。

“……我要感谢天、感谢所有的神灵将你赐给了我。自从身边有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和幸福。今生只要有你相伴,再多的困难、再重的责任我都能坦然承担,并且甘之若饴。”

“云灏……”梅雪霁紧紧地回拥他,泪水收刹不住,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拂去她腮边的清泪:“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我的这番心思,思来想去,便想到了这里……在我十五岁那年,受父皇之命出宫办差时曾来过这里——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海……已然不记得初见时心中的震撼与痴迷,唯一记得的是,当晚我曾偷偷地骑马出来,一个人对着这片大海呆坐到天明……”

说到这里,他微笑,两点月华在他眸中轻舞婆娑:“你喜欢吗?我猜想你也会和我一样喜欢这里,喜欢月光下静极了的海面,喜欢海风轻柔拂面的感觉……”

“喜欢!”她不想哭,但还是有一滴泪悄然滑入她含笑的嘴角。

海上生明月。

仰头细看,你会发现那穿行在薄云间的月亮竟然是粉­色­的。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柔美与娇­嫩­的颜­色­,仿佛婴孩的笑脸、仿佛沾露的花朵、仿佛此刻绽放在梅雪霁颊边的红晕…….

她确是玩得有点疯了。青莲­色­的丝缎绣鞋被她脱下甩在了一边,裙摆轻轻提起,露出一双玉也似的纤足翩翩地踏浪而行。不时俯身拾起沙地上的贝壳,放进齐云灏兜起的衣摆中。

贝壳装满了,她意犹未尽地在沙滩上堆起了沙城,往往城未建好,便被渐渐上涨的海潮夷为平地。她并不气馁,换一个地方继续堆。再堆再塌、再塌再堆……

轻柔的海风卷起她的笑声,传送到很远很远。

终于,她累了,静静地坐下来,偎依在齐云灏的怀中。鬓边的乌发被微风带着,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面庞。

齐云灏搂紧了她,望着她­唇­边犹带的恬笑,心中涌动起浓浓的爱惜与留恋。俯下头去,他亲吻她的眉眼,声音里带着几许惆怅。

“霁儿。”

“嗯?”

“明天……”

“明天怎么了?”她抬起手轻抚他打结的眉心。

“明天,咱们要回宫了。”

她默然,抚眉的指尖却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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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各位的留言,非常感动。不管是主张继续的,还是主张停更的,都让影月感到了温暖的关切。

总的看来,还是主张不停的留言远多于停更的,为此,影月还是决计继续努力,保持更新。

只是万一有一天存稿用尽,速度放慢的时候,也请各位不要埋怨啊。

一种相思两处愁(二)

“许多大事需要回宫去办,再也拖不得了……”他解释着,觉得喉中有些发涩。

她不语,收回手来抚弄腰间的丝带。蓦地,一只大手紧紧地裹上她的手背,凝望的双目一眨不眨:“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面对她的沉默,他霎时心生忐忑——她是林间畅意翻飞的紫燕,青山绿水才是她向往的家园。宫廷中没有她要的自由,有的只是规矩、责任、争斗…….单凭着他的挚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随他回到宫中吗?如果她不愿意,他又该怎么办……

正在千思百虑间,却见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专注而清亮。许久,一点笑意从她­唇­边漾开,渐渐地盈满她的眉眼。

“我愿意——只要有你,随处是天堂。”

一场夜雨打落了上林苑中满树的桂花。铺满落叶的青石径上,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金­色­花蕊,远远望去,仿佛铺了一层娇黄的绒毯。而那萦绕在树梢间的馥郁甜香却依然不减,悠悠地浮荡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

齐云灏和齐天驰并肩漫步在太液池边的竹木纜­乳­肯拢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挂上了几分郑重。

“……是这样吗?”齐云灏停下脚步,微微蹙起眉头。

齐天驰垂下眼道:“正是。臣奉旨去秦府之时,正好赶上了秦公子出殡。”

齐云灏的眼中拂过一丝怀疑:“有那么巧的事?朕正打算治他的罪,他却偏偏死了?”

“臣也觉得奇怪。那秦公子是落水而亡的,尸身捞起时,已然腐朽肿胀,面目几乎难以分辨。”

“几乎?”齐云灏挑起了剑眉。

齐天驰凝神回想,禁不住摇了摇头道:“几年前臣曾见过那秦洛泉一面,对他的长相多少还有些印象。那日见了棺中的尸身,虽觉面目浮肿不堪,眉目间倒还有几分相像。”

“哦…”齐云灏低头思忖着,­唇­边忽然浮上了一丝冷笑,“秦相失了爱孙,想必痛不欲生吧?难怪自朕回宫以来,一直见他称病不朝。”

齐天驰点头道:“那日在相府见到他,倒真的虚弱憔悴、步履蹒跚,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齐云灏眸光一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愧是秦相。”

齐天驰一愣,抬头看见齐云灏挂在嘴角的一丝讥嘲,心中不由一动,霎时明白了几分。

“陛下的意思是……他在装病躲着您?”

“随他。”齐云灏轻哼一声掉过头去:“既然病了,不妨就让他多修养一段日子吧。趁着这个机会,中书省中他的那些手下也该挪挪窝了。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正好派几个去东南督建海塘,剩下的都送去涪县赈灾灭蝗吧。”

一种相思两处愁(三)

齐天驰眼睛一亮,­唇­角不由渐渐勾起:“好主意!陛下可以同时从各州府县衙选拔政绩官声优良的官员入京充实中书省,想必定能一举改革旧风。”

“哈哈哈…”齐云灏朗笑着不住点头,伸出手来拍了拍齐天驰的肩头:“不愧是自小和朕一同长大的十八叔,处处和朕心意相通!”

齐天驰不语,安静地望向他,目光中恍惚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齐云灏心头一沉,渐渐地收了­唇­边的笑,伸手拂开遮目的藤萝,径自跨出纜­乳­浚信步向西而行。齐天驰默默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毕竟是深秋了,太液池边远远近近的树木都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黄,信目望去如同一幅彩锦,一半铺在岸上,一半浸入水中。湖水间翻飞着雪白的苍鹭,不时用翅尖点了水面,泛开半湖的涟漪。

秋风拂过,落叶成阵,厚厚的枯叶在脚下发出“嚓嚓”的脆响。齐云灏放慢脚步,听得齐天驰渐渐走近,含笑回过头来。

“记得朕八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几乎­性­命不保。是你日日坐在朕的床边陪伴照料。朕痊愈下床的那天,咱们也是信步走到这里。当时你对朕说,不管将来怎样,你我永远是挚友,一生相扶相助、不离不弃…….不知你可记得?”

齐天驰垂下眼帘,­唇­边挂上了一弯浅笑:“臣记得。”

齐云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朕登基以来,十八叔一直信守诺言,忠心辅佐朕,是朕身边不可或缺的臂膀。反倒是朕,有些绝情了……”

齐天驰闻言一怔,缓缓地抬起眼,却见齐云灏从腰间掏出一块黄澄澄的金牌来,塞到他的手中。

“腰牌还给你,今后你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朕的后宫。”

齐天驰呆望着掌中沉甸甸的金牌,却并没有屈指握住:“臣…”

齐云灏含笑摆了摆手道:“收下吧,从前是朕狭隘了,如今…呵呵,早已心随境迁。”

齐天驰望着他清朗的笑容及眸中闪烁的一点柔光,心不由自主地一坠,赶忙用淡淡的微笑及时盖住了眼底的黯然:“谢陛下。”

“哈哈,十八叔总是这般拘礼。”齐云灏好心情地低叹一声,又与齐天驰并肩前行。

一片浅黄|­色­的银杏树叶离开枝头,飞旋着缓缓落下,停在了齐天驰的肩头。

齐云灏停下脚步,伸手从他肩上取下了这张扇形的落叶,捻在指间把玩着。

“十八叔正值燕尔新婚,与澄王妃…想必琴瑟和谐吧?”

齐天驰的呼吸霎时乱了节拍,脚步晃了一晃,立即站住了:“臣…不敢怠慢公主殿下。”

“怠慢?”齐云灏吃惊地重复他的话,“为何这么说?”

齐天驰淡淡地回望他,眼底闪过一丝讥嘲:“臣能做到的只有这个。臣已奉旨为天启娶了她,却无法为了天启而与她夫妻恩爱。”

齐云灏盯紧了他,浓密的长眉紧锁,口气中带着几分困惑:“凤凰公主容颜倾城、温婉知礼,十八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既娶了她,却又为何不试着接受她?”

齐天驰侧过头,将目光投向烟波浩淼的太液池水。清风拂起他湛蓝的袍角,将他­唇­边的一抹微笑衬托得益发苍白。许久,方才有一声轻叹逸出他的胸臆。

“陛下何必相问?答案在陛下这里……”

直道相思了无益(一)

掬月宫西殿。

窗前的水晶盘中,堆满了来自西域的瑰香葡萄。一粒粒圆润饱满、紫黑透亮,仿佛少女凝睇的眸子,闪动着诱人的光芒。

梅雪霁伸出手去捻了一粒,娴熟地剥去外皮,递到了梅雪峰的嘴边。

“哥,你尝尝。”

梅雪峰偏过头,有些不太自在地用手接过了,却不吃,只是捏在两指之间轻轻转动:“霁儿,别忘了你我正身处宫中,即便是手足,多少也要顾忌君臣之礼。”

“君臣之礼?”梅雪霁望着哥哥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有些发愣。

梅雪峰静静地看着她:“哥哥只是太医院的一介太医,而你却是掬月宫的梅小主,陛下的妃子…….”

“我不是……”梅雪霁打断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去。

梅雪峰笑了:“傻丫头,何必斗气嘴硬?陛下待你的那份心,宫中上下谁人不知?莫非你还想着要抛下他,私自逃出宫去?”

“哥……”梅雪霁心头一跳,不禁飞红了双颊。

梅雪峰望着妹妹娇羞难耐的样子,再一次忍俊不禁:“好了,接着说你们在涪县的见闻吧,哥哥正听得入迷呢。”

梅雪霁莞尔,莹澈的眸子里又放出光来:“……方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说到玉翎雀被放归田间,哈哈,果然如同天降神兵,骁勇非凡,一日之间,竟然灭蝗无数。郑铎赶紧回来报喜,云灏听了也是兴奋不已,忙不迭地骑了马赶赴田间查看。第二天还乐颠颠地跑来同我商议:既然玉翎雀能灭蝗,那其他的禽鸟是否也可以呢?涪县的飞鸟几乎绝迹,眼下要去别处捕了送来却也不易。但是­鸡­鸭之类的倒是不少,只是不知道­鸡­鸭是否也可以用来灭蝗?”

“­鸡­鸭灭蝗?听来倒是新鲜。”梅雪峰挑起眉尖,讶异不已。

“哈哈,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法子倒是不妨一试。于是,他就颁下旨意,让各村各户将原打算送去蝗神庙祭神的­鸡­鸭统统赶往田间……”

“那么,这个法子果然奏效了吗?”

“当然奏效了!”梅雪霁乌黑的双瞳灵动如溪水,眉宇间透着十分的得意,“你不知道,那些­鸡­鸭虽然飞不上树梢,但是对付地面上的蝗虫却同样不弱。早上一群群地被赶到田里,晚上只只脑满肠肥地踱步回来…….呵呵,说起来还是云灏聪明,想到了这个省钱又省事的主意…….”

梅雪峰听着妹妹兴奋不已的叙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曾几何时,霁儿接到被宣召进宫的圣旨还是那样地抗拒与决绝,偷偷地画花面容,只为躲开那个人的注目…….如今,她与他之间,想必早已情根深种了吧?看她不经意地说出他的名字,神情间涌动的是骄傲和温柔。好像一位邻家少女,在人前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情郎,完全忘了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忘了他九五至尊的身份…….

这一切,想必与皇帝陛下对她的真情挚爱是分不开的。

但愿,这一份甜蜜与幸福,能伴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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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踌躇再三,终于破了自己从不花钱追文的恶习,用手机充了值,打开垂涎已久的VIP小说。

呵呵,那个痛快啊

然而读毕掩卷,心中又徒增一份怅惘。往日心心念念的牵挂忽然落空,忽然之间手足无措,失去了目标。我这才发现在追文一事上我是受虐狂!!

我想,追文也许如同追求爱情,就要那种“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煎熬”才完美吧?若是心上人儿在初遇的一刻便热烈回应,毫无保留地付出,想必就兴味索然了?

呵呵,别拍我!

直道相思了无益(二)

“哥,哥?”衣袖被人轻轻扯动,梅雪峰抬起眼,却见妹妹正略带讶异地盯着他瞧,“你怎么啦?只顾一个人笑着发呆,在想什么?”

梅雪峰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梅雪霁偏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呵呵,我知道了,哥哥此刻的神情,活脱脱像一个人。”

“谁?”梅雪峰的心砰然而跳。

两朵梨涡在梅雪霁的粉颊间时隐时现:“谁?哥哥还和我装糊涂?她早和我说了,今生……非你不嫁!”

梅雪峰搁在几上的手蓦地颤动了一下,滑落到膝头。

“别胡说……”

“呵呵,”梅雪霁笑着抿嘴,“想不到哥哥竟然如此怕羞畏缩,还不如萝萝坦荡。别忘了,你是大男人呢,世间只有凤求凰,哪里听说过凰求凤?”

梅雪峰垂下眼,­唇­边划起了一道无奈的弧线:“她是凰,我却是凡鸟,不敢心存攀附之念。”

“哥…….”梅雪霁瞪大眼睛,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收尽,“你何必妄自菲薄?若是真心相爱,管什么身份地位?萝萝是好女子,对你又痴情一片,若是错过了…….”

“别说了,”梅雪峰苦笑着摇头,“云和泥永远不会有交融的一日。即便公主殿下真有这份心,看来我…….也只有辜负了。”

“哥!”梅雪霁焦急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抓住梅雪峰的手道:“为什么要辜负她?你在顾虑什么,是云灏吗?我可以求他为你们赐婚…….”

“不要,”梅雪峰推开她的手,神­色­中带着一丝黯然,“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哥…….”梅雪霁还要开口,却见殿外珠帘一闪,侍琴手持青瓷托盘悄然而入,来到她的跟前低头行礼之后,将盘中的一只琥珀镶金小碗搁在了几上。

“少爷,药煎好了。”

梅雪峰端起药碗在眼前晃了一晃,有些满意地点头道:“嗯,火候正好。霁儿,快趁热喝了吧。”说着,将碗递到了梅雪霁的面前。

梅雪霁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我又没得病,为什么要喝药?”

梅雪峰和侍琴对望一眼,嘴角挂上了一抹笑:“这是补药,陛下特意吩咐我为你开的方子。”

“他?”梅雪霁更是不解,“好端端的他­干­嘛要我进补?”

耳侧“噗嗤”一声轻笑传来,却原来是伫立一旁的侍琴匆匆地掩了口。

梅雪霁的一双明眸流转在他二人之间,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懊恼:“做什么神秘兮兮的?若是再不明说,我就倒了它!”说着,作势端着碗立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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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说起自己追文的事,最多是想博取同情,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啊。哪料各位心似明镜,不仅没理我的茬,反倒更汹涌地追文

呵呵,看来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直道相思了无益(三)

梅雪峰急忙按住她:“好了,好了,别使­性­子,辜负了陛下的心。”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梅雪峰无奈地一笑:“这药叫做衍宗散。”

“衍宗散?”梅雪霁重复他的话,一时如坠五里雾中。

身旁的侍琴又是一番“吭吭嗤嗤”笑个不止。梅雪霁呆望她的笑颜,心头忽地一动——衍宗散、衍宗……莫非?

一瞬间,颊边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她伸手捂住面庞,羞得抬不起头来。

“圣驾到!”

一声悠长的通禀传来,殿外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齐云灏身着明黄|­色­沧海龙腾朝服大步而来。满头的黑发束于赤金帝冠中,益发衬得他神清气爽、俊逸出尘。

“哦,雪峰也在这里。”他伸手扶起正要跪下行礼的梅雪峰,脸上满是温和。

“霁儿,”他轻唤着把目光移向梅雪霁,却发现伊人正僵立在窗前,背对着他。

“怎么啦?”他疑惑地走过去扶住她的双肩,回头向梅雪峰投去征询的一瞥。

梅雪峰偷偷向身边的琉璃几努了努嘴,齐云灏的目光凝在琥珀镶金碗上,片刻之后,他眸光一闪,­唇­边带上了难抑的微笑。

“你们退下吧。”他向梅雪峰和侍琴挥了挥手。

“遵旨。”二人瞥了一眼梅雪霁,一同行礼告退。

柔和的晚风拂过窗棱,带来了丹桂的芬芳。窗边淡金­色­的雪绫纱被清风带起,一搭一搭地轻拍在梅雪霁的肩头。

蓦地,她的颈窝处又搁上了一个沉甸甸的下巴,有熟悉的气息传来,撩拨着她耳后敏感的肌肤。

“霁儿……”他的鼻音深重,口气中恍惚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给我一个孩子好吗?”

梅雪霁心头一荡,忽觉腰间收紧,却原来是他从身后牢牢地环住了她。

“答应我……”他小声央告着,用齿尖轻噬她的耳廓。

她面红耳赤,在他的刻意撩拨下浑身酥麻。

“你……你不是已经有了昭儿?”

“呵呵,”他朗笑,伸手扳过她的身子,乌黑的眸子灼灼生光,“不够,我要你和我的……”

她静静地凝望他——虽然带着笑,他的目光却分外认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满含了忐忑与期待。

只是一瞥之间,她的心忽然变得柔软无比。眼前的他温柔而执拗,仿佛春日里和煦的暖阳,足以融化一切冰雪。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这种事随缘就好,何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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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给留言的芯儿的一个解答,顺便解答各位关心影月的朋友:

芯儿,你好。

读到了你的留言,第一时间给你回复。

关于停更的事,只是在群里和读者聊天时忽然冒出的一个想法。我承认当时有些心动。因为自文章发表之后,影月越来越感到了压力。每天勤勤恳恳地码字,总觉得身后有许多人在催。平时正常的生活被蓦然大乱,写文仿佛成了一切的重心

但是,一旦把议题公布之后,看到很多人激烈的反对,心里又觉得愧疚与温暖。毕竟,码文虽苦,但是苦中也有无数的甜蜜。

如果现在停更,那么没有压力之后,我的速度一定会放慢,照我心中的蓝图,大约还需要再写半年。

我觉得,无论如何,半年的时间,不管对写文的,还是读文的来讲,都太久了,期间会有很大的变数。我不敢奢求半年后还有人牵挂我的文字,也无法保证半年中我会一如既往地热情投入

所以,还是继续吧,也许累、也许抱怨,但是只有这样的状况下才能促成我一直写下去。

我写文不求知名,不求利益,只是为了曾经夭折的那部小说而给自己下的一个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完成今生第一部,也许是唯一一部完整的作品。即使无人喝彩,即使有人诋毁、谩骂,我也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码完我心中的故事。

谢谢你的关心,希望继续关注我的故事。

宝帘闲挂小银钩(一)

他笑而不答,一边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一边端起几上的琥珀镶金碗递到她的­唇­边。

“乖,喝了吧。”

面对他低声慢语的纠缠,她无奈苦笑。只得接过来,小小地啜了一口。

再抬起头时,却正好对上他欣喜的目光。

她眼波一闪:“要我喝了这药,先得答应我一件事。”

“哦,我的霁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讨价还价?”他长眉微挑,眼里含着三分趣味:“好吧,且说来听听。”

她含笑轻咬下­唇­:“我想……替我哥哥向你要一个人。”

“要人?是女人吗?”他忍俊不住,“莫非雪峰看上了哪位女子?”

“正是。”她点头,决定开门见山,“我想请你为他和萝萝指婚。”

“萝萝?”他的身子蓦地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盯住了她,“他看上了萝萝?”

“是啊,”她换上一副嘻笑的神情,“我哥喜欢萝萝,萝萝心里也有我哥,不妨成全他们吧。”

“这……恐怕不合适吧?”他沉吟着不住摇头,“毕竟,他们两个……”

“地位悬殊,不般配是吧?”她斜睨他,略带赌气地挺直了脊背。

他不语,只是用手臂环紧了她的腰。

“仅仅为了可笑的门第偏见,就拆散他们吗?你有没有想过,萝萝对我哥早已芳心暗许,日后即便你替她另觅了王子皇孙为婿,她必也抱憾一生、怨恨一生,难道你作为哥哥竟然忍心?…….”

他静静地凝视她,依旧保持沉默。

她越说越是激愤:“你是萝萝的哥哥,我是我哥的妹妹,我们之间不也是尊卑悬殊?我和你在一起,岂非也是自不量力,厚颜高攀?”

“那…不一样。”他终于憋出了一句。

“哪里不一样?”她偏过头瞪视他。

他无言以对,愣怔地想了许久,方才缓缓地笑了。

“伶牙俐齿的丫头!”他宠溺地在她的­唇­间压上一吻,抬起眼来与她对视,“真是说不过你。不过,细想起来,你的话也有一番道理。好吧,若果真如你所说…….我就成全他们。”

“真的?你太好了!”她大喜,搂紧了他的脖子,“我果然没有看错,我的云灏又大气又开明、外加随和善良,真不愧是一代明君!”

他故作无奈地轻轻摇头,伸手又将药碗端来凑近她的­唇­边:“现在可以喝完它了吧?”

“嗯。”她点头,乖乖地接过药碗将里面的衍宗散喝了个­精­光。

他从她腰间解下丝帕,细细地为她抹去­唇­边残留的药汁,一边抹,一边忍不住地笑。

“你笑什么?”她不解地盯住他。

“笑你刚才说过的话——你是雪峰的妹妹,我是萝萝的哥哥……呵呵,你想过没有?若萝萝真的嫁给了雪峰,她就成了你嫂子。偏偏你也是她的嫂子…….呵呵,想来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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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周日要不就延续上周的传文速度吧,今天只传一章,明天再传两章。

趁着这个机会,且让我好好地码几章存货,嘻嘻。

宝帘闲挂小银钩(二)

她反应了一会,脸终于慢半拍地红了。可恨的是身侧的那个人却并不因为她的满面的尴尬而放过她。相反,竟然笑得更是恣意,不依不饶地俯下头来,凑近她的耳畔柔声低语。

“霁儿,你想要的我给了你,那我想要的呢?”

“我……”她心头一跳,打算同他装傻:“我不是把药都喝完了?”

他不为所动,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的眸子闪烁如星,“那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她垂下长长的黑睫,“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我不知道。”

“哈哈哈”他朗笑着站起身来,将怀中的玉人抱紧,“我会让你知道的……”

如云雾般的淡金­色­的雪绫纱隔开了九华帐中的无限春­色­。皎洁的月光斜穿过雕花窗棱,照见榻边散落一地的衣裳。明黄的龙袍上,堆着柔润如水的浅紫­色­小衣;金丝细绣的龙头履旁,斜靠着粉蝶翻飞的丝缎绣鞋……

夜,渐渐深了。榻上甜蜜的低语已然悄不可闻,唯有窗外太液池的波涛如同慵懒的鼾声,一阵阵地传入耳畔。淡淡的青烟从瑞兽熏炉中袅娜升起,将馥郁的温柔盈满了寝殿的每一个角落……

秋高气爽,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早已没了盛夏的灼热。对岸扶云山顶千树红叶之后,微露翰墨阁的青砖乌瓦,不时有自在的鸟儿拍打着羽翅,飞掠过阁顶湛碧如水的天空。

掬月宫的侍女紫缨含笑走在落叶纷飞的虎皮石小径上,细碎的步履分外轻盈。在她的手里,捧着主子梅雪霁的亲笔书稿——这些天小主除了给皇子殿下上课之外,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它上面。看着她独坐在书案前,手执紫毫时忧时喜的样子,紫缨不由得好奇万分。

“主子,您在写什么?”

“剧本。”小主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用手掩住了纸上的字,“先别看了,还没有写完。”

“剧本?什么是剧本?”

小主搁下笔,把刚写的那几页纸压在案头厚厚的书下。

“剧本嘛…就是编写的戏文,皇上将太后娘娘千秋助兴的差事交给了我,唉,真真伤脑筋……”说着,她撇着嘴­唇­摇了摇头,立起身来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我饿了,今日午膳皇上还过这里来吗?”

“方才乾清宫的太监们来传了,说是还过来呢。”侍琴正好挑帘而入,一边含笑回答着,一边扶着小主出了书房的门。

按捺不住满心好奇的紫缨故意放慢了脚步,瞅着小主和侍琴沿着回廊走远些了,乘机偷偷地溜回书房,从压着的书下抽出了那几页纸。

但见头一页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三个大字——《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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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还有一更。

宝帘闲挂小银钩(三)

“瞧,紫缨姐姐也来了,哈哈。”身后传来女子娇柔的笑声。

紫缨回过头,却见储秀宫的蓝馨和蓝筠两个小丫头正立在一丛玫瑰花前对着她笑。

“你们好。”紫缨含笑向她们点头。

“紫缨姐姐好,”蓝馨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兴致勃勃地望着她道,“姐姐行­色­匆匆,莫非也是要去冷香亭?”

“对啊,我家主子忘了书稿,遣人来传话说让我赶紧送过去。”

“啊,是这样啊……”一旁的蓝筠娇俏地吐了吐舌头,“我还当姐姐也同我们一样,赶去那里凑热闹呢。”

“凑热闹?凑什么热闹?”紫缨微微一愣。

“原来姐姐不知道啊,”蓝筠和蓝馨笑着对望一眼,“你家主子这几日天天在冷香亭给各位主子们说故事呢,哎呀,真是好听得不得了,这不,各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同我们一样,一得空就偷偷往冷香亭跑。”

“真的?”紫缨吃惊地瞪大眼睛,“她怎么都不告诉我呢……主子不说也罢了,为何侍琴姐姐和紫琼姐姐也瞒着不说…….”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竟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蓝馨憋着笑安慰她道:“姐姐别烦闷,这不就可以听到了吗?”

紫缨抬起头来问道:“我家主子说的是什么故事?”

“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红楼梦》。”

正说着,不觉已来到冷香亭前。

冷香亭坐落在上林苑东南一座突起的小山丘上,亭边编植掬花。眼下正是秋风送爽、秋菊绽放之际,沿路的红木花架上,各­色­掬花争奇斗艳,如莲座、如垂丝、如松针、如毛球……五彩绚烂、馥郁芬芳。

“姐姐你瞧,他们都来了。”蓝馨捂着嘴扯了扯紫缨的胳膊。

紫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冷香亭边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有倚着树的、有踮着脚的、更有­性­急的还爬到了假山顶上……

人群中却听见梅雪霁柔和清澈的声音凌凌地传来。

“……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说:‘哪不是接他们来的船来了?湾在那里呢!’贾母忙命:‘拿下来!’袭人忙拿下来。宝玉伸手要,袭人递过去,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这可去不成了。’一面说,一面死拉着紫鹃不放……”

一旁的菀柔公主齐云萝听到此处,不由得拍案而笑:“哈哈,说起来这个贾宝玉倒真是古今第一痴情种啊。”说着,又着沉下脸心急地催促道:“后来如何了呢?霁儿,快快讲下去。”

梅雪霁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茶,笑着摆手道:“不行了,说了近两个时辰,我这嗓子都快哑了。”

“不行!”齐云萝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你每天都是讲到关键之处嘎然而止,活活地吊人的胃口,这回我可不依,今日必须说完结局才能走!”

坐在右侧的宜妃笑着过来劝解:“殿下放过梅小主吧,看这几日将她累的。”

“我不管!”齐云萝嘟起嘴,“每每听到一半,牵肠挂肚的,我也累得很。”

“对啊,我的心也悬着呢。”另一侧的容妃刘缌萦点头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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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呵呵,反正影月在码文的时候是一直闷笑着的。

依稀,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声嘶力竭、挖空心思讲故事的霁儿,而你们就是那不依不饶,非要听完结局的萝萝,嘻嘻

乍临风霜愁客路(一)

梅雪霁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不由漾起了一弯苦笑。

“照这样说下去,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要不这样吧…”正说着,她一眼瞥见了人群中的紫缨,于是笑着向她招手,“紫缨,将我的书稿拿来。”

紫缨答应着拨开人墙挤了进来,将书稿递到她的手上。梅雪霁翻着书稿微微一笑:“我已经将这个故事编成了戏文,你们既这么入迷,不如分别扮了故事里的人物,岂不有趣?”

一番话说得冷香亭内外霎时一片欢腾。萝萝容妃之流欣喜踊跃自不必说,连清心恬淡的宜妃也是禁不住地点头,那些围在亭外的宫女太监们更是肆无忌惮地拍起了巴掌。

一直坐在角落默不出声的如妃吴霜这时也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地抬起眼来,与身侧的冯惜惜对视一眼,微挑的一双凤目中泛起了点点光芒:“若得亲身扮演戏中人物,霜儿此生…….便无憾了。”

冯惜惜闻言一笑,内心亦是大有同感,免不得立起身来朝梅雪霁盈盈敛衽道:“惜惜多承小主相邀前来品鉴红楼故事,只是,这一听却已然上瘾,如今深陷其中、欲罢不能。故而恳请小主莫嫌惜惜粗蠢,排戏之时万望算我一份,即便扮演一个丫头惜惜也心满意足了。”

梅雪霁笑道:“冯小姐过谦了,依照你的才情扮相,必定要挑了大梁才行。”

一旁的齐云萝着急地打断她们道:“你们别这样从容揖让了好不好?霁儿快快说来,到底谁扮演谁?”

梅雪霁眼波流转,轻笑着咬住下­唇­:“其他人说不好,依我看,宜妃娘娘扮宝钗、如妃娘娘扮演黛玉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哈哈,太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齐云萝兴奋不已地立起身来,“我喜欢探春,大家不许和我抢!对了,容妃你呢?赶紧说出来,免得到时候落了空。”

容妃秋波闪烁,凝神细想片刻,用衣袖匆匆掩了口道:“要不,我扮晴雯可好?这部书中我独爱晴雯,嘻嘻…….”

齐云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呵呵,晴雯可是丫环啊,不过那孤清的­性­子倒是和容妃姐姐有些相象。对了,霁儿你演什么?”

“我?”梅雪霁一愣,“我只管编戏,演戏的事可别扯上我……”

“不行不行,说好大家同乐的,你休想逃得过去。”齐云萝眼珠一转,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我看你演那个史湘云倒正合适。”

“好好好,”容妃和如妃抚掌附和:“霁儿的个­性­正是与湘云一般无二。”

欢笑声中却听宜妃轻轻问了一句:“那么,让冯小姐演什么?”

众人收了笑,目光都落在了冯惜惜的身上。但见她一身家常打扮,满头的青丝只挽了个简单的小山髻,上面斜Сhā着一枝赤金八宝扁簪。蛾眉淡扫,秀目流光,与平素舞台上熠熠生辉的青衣花旦相比,更有一番清新淡雅的韵致。

冯惜惜用眼扫了一圈众人,面上不禁带了些羞涩:“其实惜惜心里,早有一番痴想。素日在戏台上只扮女子,今日倒想和梅小主讨一个男角试试……”

梅雪霁闻言一惊:“你要扮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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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改了章节名。

乍临风霜愁客路(二)

“正是。”冯惜惜抬起头来,“恳祈小主成全。”

梅雪霁一乐,正要答话,忽听亭外有人通报:“瑾妃娘娘到。”

一阵悠扬的佩环声响过,人群倏地让开了一条道。瑾妃秦洛裳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姗姗而来。

梅雪霁呆呆地望着她——今日的她出人意料地妆扮淡雅,鸦黑的堕马髻上,零星Сhā着几枝蜜桃­色­的珐琅珠花,身着一袭藕荷­色­织罗广袖衫,束胸的月白长裙垂下湖蓝的饰带随着步履轻轻飘起。纵然身着宽松的裙衫,却依然无法遮盖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她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带着孕­妇­特有的娇慵和袅娜,素白的纤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搭在隆起的腹部上。

梅雪霁垂下眼帘,芳心不由自主地沉沉坠落——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假装对一切视而不见,继续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但是,为什么笑容还是不可抑制地从她的­唇­边隐退,浓浓的苦涩和酸楚在口中汹涌泛滥?为什么她藏在桌下的手在微微颤抖,纵然捏紧拳头却依旧无法停止…….带着深深的懊恼和自责,她垂下眼帘,用指尖悄悄攥紧了膝间珍珠­色­的缎面裥裙。

瑾妃停下脚步,笑盈盈地四下福了一福道:“各位姐姐妹妹辛苦了,听说大家正为太后千秋准备贺礼,洛裳虽碍于身孕无法参与,却也思量着来尽尽心。”说着,她回头向身后招了招手道:“端上来吧。”

话音未落,却见数位绿衣宫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皆用黑漆刻花托盘托着大红的食盒,进得亭来,悄然分列两旁垂首侍立。

瑾妃笑道:“近来秋燥,洛裳特地让御膳房炖了些龙头白燕来给姐妹们尝尝,虽然是粗陋东西上不得台面,多少也是洛裳的一点心意,还望各位莫要嫌弃啊。”她说着抿了抿嘴,挥手让侍女们将食盒内的玉盏一一端到众人面前。

燕窝之中,龙头白燕当属极品。玉盏内,晶莹的燕窝如同初融的冰雪,在杏仁汁内飘浮荡漾,诱人的甜香阵阵袭来。

梅雪霁手持羹勺,却久久不曾落下——瑾妃的刻意殷勤,让她顿觉手足无措。

自从出宫之后,她与齐云灏两心相印,沉浸在无比的甜蜜之中。恋爱让她几乎盲目,从决定随他回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内心深处选择了无视——无视他的过去、无视他身后众多的嫔妃以及宫苑内外处处涌动的纷纭争斗……

然而,直到瞥见瑾妃搁在隆起小腹上的那一只手,她才猛地被钻心的疼痛刺醒,无处可逃、无处可避——毕竟那腹中的,是云灏的骨血啊…….

冷香亭内不知为什么陷入了一片沉寂。许久,还是宜妃淡淡的一笑,打破了隐约浮动的尴尬。

“多谢瑾妃妹妹费心了,这龙头白燕的滋味真是不错呢。”

瑾妃回眸一笑,眉眼间媚态横生:“是吗?姐姐喜欢就好。”说着,她一瞥梅雪霁,故作惊讶地道:“咦,霁儿妹妹怎么不吃?莫非不合口味?妹妹替我们夜夜伺候皇上,最是辛劳不过了,正该多多进补才是。呵呵,还是吃一些吧。”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三分的嬉笑,却让亭中在座的众人各个变了颜­色­。

乍临风霜愁客路(三)

梅雪霁心头一跳,微微地闭上了眼睛。胸中涌起万千滋味,眼前不由浮现起齐云灏墨玉般漆黑的眸子,和­唇­边那抹深情的笑。

“霁儿,虽然我的过去配不上你的纯洁,但是我却愿意用今生唯一的爱来补偿……”眼眶蓦地一红,万缕柔丝化成了暖流在胸中翻涌。

“云灏,”她在心里柔声低唤,“为了你,我愿意永远盲目下去”……

百转千回之后,她勉力启齿一笑:“多谢瑾妃娘娘。”

九月的栩宁尚是秋风送爽,丹桂飘香的和煦天气。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边陲韩州却已然进入了天寒地冻、万木凋零的季节。

一夜北风紧,带来了漫天飘飞的鹅毛大雪。韩州城外的留君客栈周围,早已是一片白莽莽的冰雪世界。

“吱呀——”一声幽响传来,从客栈二楼的一扇房门中,露出了一张年轻女人的脸。那女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眉目婉丽,青白的瓜子脸上残留着隔宿的脂粉。她一边探出头来朝四周小心张望,一边用手揽紧了怀中的包袱。

静夜的客栈仿佛一座空城,听不见一丝声响。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抬手略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要提裙跨出门去。

“站住!”身后有冷冷的声音传来。她蓦地一惊,待回头时,却发现自己的主人秦洛泉正叉着手立在屋子正中。

此时的他已养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原本飞扬俊美的面容不复可见。跳跃的烛光将他的五官笼罩在浓浓的黑影之中,看上去既憔悴又­阴­冷。

“窈娘,你要去哪里?”他用手扶了扶披在肩上的大毛风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窈娘低下头,一颗心几乎扑腾到了嗓子眼:“我……我去解个手。”

“嗤——”秦洛泉冷冷地一笑,用眼打量她身上厚厚的棉袄和怀中搂着的硕大包袱,“去解手需要这样打扮?哼,还带着行李?”

窈娘无语,眼看着秦洛泉朝她步步逼近。

秦洛泉低声说着将房门关紧,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女人,你想逃离我?”

窈娘浑身轻颤,在他凛冽的注视下止不住地泪如雨下。膝弯蓦地一软,她对着秦洛泉跪了下去。

“公子爷,您放过我吧。这里天寒地冻、满目荒凉,窈娘实在过不惯,不敢再往前走了。求公子爷放我回去吧…”她一边说,一边啜泣着抱住了秦洛泉的双腿。

耳边呼地风声顿起,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她惊恐地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狂怒的脸和一对发红的眼睛。

“你过不惯?你当你是谁?你不过是我秦家的家生奴才,我秦大少爷暖床的婢妾!这一路上亡命奔逃的苦楚,我都尚且熬着,你这贱人凭什么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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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亲留话说要影月公布更新的具体时间。对不住,影月是一个自由散漫、讨厌一成不变的人,所以在更新一事上也往往随心所欲。

不过,既然这事为各位带来了困扰,那我不妨与各位大致约一个时间吧:

平时一日三更:早上11.00左右、下午15.00左右、晚上19.00左右

周六一更、周日两更,时间无法定(请原谅啊)

谁家玉笛暗飞声(一)

一丝恨意涌动在窈娘的眼中,她用力咬住下­唇­,一字一句地反击道:“我凭什么要熬着?我又没有欺君弑主……”

“住口!”秦洛泉低声喊叫着,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想害死我?你这没心肝的贱人,亏得我平素疼你爱你,对你一片真心……”

窈娘奋力挣开他的手,低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啐!你对我真心?你要是真心,为何对府上的丫环们个个不放过?你要是真心,又怎么会去招惹皇帝的女人…….”

“该死!”秦洛泉吼叫着用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一双混浊的眼睛透出凌厉的杀气,“贱人,你活得不耐烦了?”

窈娘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却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着一双秀目渐渐上翻,脸上隐约泛起了黑气。

正在这时,忽听得客栈的大门外传来了焦急的叩门声。

“谁啊?”掌柜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踶着鞋走去开门。霎时间,呼呼的风雪声伴着马的嘶鸣扑面而来。

掌柜的睡意顿消,忙打点­精­神问道:“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不是,我等是朝廷派来的捕快,前来缉拿要犯。”

秦洛泉浑身一抖,双手不由自主地从窈娘的项间滑落。

“完了,京里的人追来了…….不行,我得赶紧把隔壁的侍卫们叫起来,趁他们搜屋之前从后门逃跑…….”他一边神经质地在屋里走动,一边哆哆嗦嗦地套上衣服鞋袜。

眼前忽地晃过一道青影,定睛看时,却是身着青­色­布袄的窈娘从地上跃起,一把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霎时回响着她凄厉的叫喊声:“各位大爷,他在这里,你们要抓的人在这里!”……

入夜,深宫的御书房中忽然传来一阵幽扬的笛声。笛韵如风,时而低回婉转、时而深情似诉,在画梁间悠荡数圈,又飘过敞开的窗棂,散落在无边的夜­色­中。

梅雪峰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凝神细听,游廊间高悬的青纱宫灯在他头顶静静地泛着柔光,将他淡泊的影子长长地拉在身后。

“哦,是梅太医来了?”前方传来一声低问。

梅雪峰抬起头来,却见太监总管刘谦益正立在他的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十分的和气。

“刘公公好。”梅雪峰含笑俯下身去,对他施了一礼。

刘谦益赶紧上前扶住他,口中笑道:“梅太医不必如此客气,快随咱家进去吧,皇上正等着你呢。”

“是。”梅雪峰点了点头,迈步随着刘谦益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不知陛下星夜召见微臣,是何缘故?”

刘谦益回头看着他,双目微眨,嘴­唇­抿了又抿:“呵呵,这会子咱家可不敢乱说,总之是天大的好事儿…….”

婉转的笛声霎然终止,齐云灏抬起头来,眼底拂过一丝浅笑。

“雪峰来了?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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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啊,早上失手打翻了茶杯,结果我的键盘泡汤了。好容易捣鼓好了,马上传上一章。嘻嘻,不可抗力啊,别骂我爽约哦。

谁家玉笛暗飞声(二)

梅雪峰一愣,还是低声道了句“遵旨”,依言坐下。

齐云灏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笛,一边闲闲地打量着这位沉默不语的青年。眼前的他面容清朗如玉,神­色­间带着几分憨厚和执着。一双骨节突出的大手紧紧地相互攥着,看得出此刻他的心中正交缠着忐忑和紧张。

嗤,真不知道素来活泼多话的萝萝怎么竟会看上了这么一个闷葫芦……

齐云灏压下胸中涌起的一声暗笑,眼光不由自主向墙角的一扇雕漆兰竹屏风瞥去。那屏风下面,微露着两幅绣裙,此时绣裙的主人们想必正在凝神细听吧?

呵呵,一个是他芳心荡漾的宝贝妹妹、一个是他热心牵线的宝贝娘子,这两个小女人可都不好惹啊…….

“嗯哼……”齐云灏清了清嗓子,再次把目光投向梅雪峰,“今日朕召你来也没别的事,只是想同你闲话家常。毕竟你是霁儿的兄长,也便是朕的亲人了。”说着,他剑眉一挑,决定开门见山,“听霁儿讲,你至今尚未成家?”

梅雪峰愣怔了一下,忙不迭地垂下双眼:“正是。”

齐云灏点点头,用眼睛盯紧了他:“那么,可曾聘下哪家女子?”

梅雪峰的脸上蓦地泛上一阵红,口齿也不由自主地结巴了起来:“这…还,还没有。”

齐云灏向屏风后扫了一眼,隐约听见那里传来了几声嬉笑。

“如此……朕替你指婚你可愿意?”他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梅雪峰仿佛遭遇雷击般地抬起头来,张大嘴巴呆坐无语。

齐云灏好整以暇地用手指轻抚自己的下巴,心中暗自发笑——这个傻子,一会儿要是听说指婚的对象竟然是菀柔公主,还不知道要呆成什么样子了…….

“呵呵,霁儿不止一次地在朕跟前说,你和萝萝郎才女貌,正堪为配,朕思之再三,也想玉成此事,你看…….”

耳边忽地响起“噗通”一声,抬眼看时,却是梅雪峰离开座位,俯身跪在了地上。

“臣……臣不敢有附凤之念,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神­色­中却带着十分的坚决。

齐云灏对眼前突发的情势大感意外,愣怔许久方才慢慢地觉出了气愤。忍不住将手中的玉笛重重地搁在案上,冷笑道:“哼,想不到梅太医眼高过顶,竟然连我天启堂堂的公主也不放在心上!”

梅雪峰身子一颤,双臂撑地抬起头来:“陛下恕罪,臣不敢轻慢公主殿下,臣自惭形秽、无意求凰…….臣……臣已有了意中之人…….”

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紧接着是一个焦急的声音:“萝萝,萝萝你别哭,我…….我去问他!”

眼前蓦地人影一晃,却是梅雪霁如旋风一般地冲了出来,几步跨到梅雪峰面前,蹲下身来紧盯住他的双眼。

“哥,你在撒谎对不对?你的事情难道我还不清楚,你哪里有过心上人?何必这么说,何必要伤萝萝的心……”

谁家玉笛暗飞声(三)

梅雪峰闭上双目,内心中仿佛有尖厉的刀刃划过——屏风后面的,莫非就是公主殿下?天啊,难道他真的伤了她吗?

……可是,谁又能知道他心中的无奈?

纵然有情又如何?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又岂是他乡野布衣的良配?她不可能为了他放弃宫中的荣华,正如他无法搁下自己的梦想一般……

齐大非偶,还是早早断了这份痴念吧。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对着妹妹淡然一笑:“哥哥没有撒谎。在你入宫之后,哥哥在万花山上偶遇了一位采药的女子,她…….她虽然出身贫寒,却温婉端庄、知书识礼,愿意与我平淡相守,照料医馆、­操­持家务…….我早已对她心仪,誓约嫁娶。”

梅雪霁呆望着哥哥脸上瞬间闪动的光芒,心中不由惶惑起来:“不可能…既然如此,你为何从未同我提过?你,一定在骗人、你骗人……”她一把将哥哥搀扶起来,抓住他的手臂使劲摇晃。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低叹:“霁儿,算了。既然无心,何必强求?”

梅雪峰身形一挫,缓缓地寻声望去。但见摇曳的灯影下,菀柔公主手扶着画屏悄然伫立着,面­色­苍白,眼中闪烁的分明是晶莹的泪。

纵然伤心到极处,她却依旧倔强地笑着,笑容惨淡如凌霜的花朵,让人不忍再看。

梅雪峰的心在她含泪的注视下霎时抽紧——萝萝,萝萝……他在心中轻唤着这个名字,本以为可以做到潇洒、本以为能够放下,却为何所有的武装在她面前却骤然不攻自破?

忽然之间,他的心柔软如水,情不自禁地摇头低喃:“不,我不是…….”

然而此时此刻,齐云萝却不曾听到他的嚅喏,她幽幽地回转身来向齐云灏惨然一笑道:“皇兄,今日……多谢了。我好累,恳祈告退。”

话未说完,却匆匆地低头一拜,径自转身而去。

梅雪峰呆望着她茕茕的背影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之中,心,在这一刻已然随着她的脚步而失落无踪……

翻来覆去的,脑海中只涌动着一句话:今日错过,此生想必真的无缘了吧?

距离九月十九程太后的寿诞只有几天了。

这几日,凤仪阁成了宫中最热闹的地方。每天,这里除了排戏的嫔妃、宫伶之外,还有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奉旨前来听候梅雪霁的差遣。饶是人多,照样还是被花样百出的梅雪霁指挥得晕头转向。

“不行,这个布景挂得太低了,还得再高一些……对了,就拴在两旁的柱顶上。”

“第六场戏宝黛读西厢时,你们就从这个小窗里往下撒花瓣,别忘了…….”

“起先的时候台角挂红灯,到了第九场,就要改成蓝­色­的了,千万别搞错了…….”

“黛玉焚稿时用的火盆哪里是这个样子?速速换了吧,不必太华丽­精­致,只要素雅些的便可…….”

此恨绵绵无绝期(一)

冯惜惜望着她脚不点地的忙碌样子,不由­唇­边带笑。悄悄地走去后台倒了一盅茶来,递到她的手上。

“梅小主,喝口茶歇一歇吧,别累坏了自己。”

梅雪霁握着茶盅回过头来,正好迎上冯惜惜殷殷关切的目光,心中顿时一暖,忙含笑点头道:“多谢冯小姐。”

冯惜惜微微一笑:“小主不妨唤我惜惜。”

梅雪霁莞尔,冲她轻轻眨眼:“好的,惜惜。不过你也可以叫我霁儿。”

冯惜惜的脸上霎时漾起一层光彩:“这如何使得?”

梅雪霁笑着拉住她的手:“怎么使不得?我早已把你当作朋友。”

“霁儿……”冯惜惜轻唤着回握她的手,神­色­中满是惊喜。

“咱们去那边歇一歇吧。”梅雪霁一指台侧红枫树下的青石条凳,拖着冯惜惜一起走过去坐下。

冯惜惜静静地凝望着她。数月不见,这个清丽灵秀的小女子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举手投足间更添了几分妩媚的韵致。原本略显苍白的面颊隐隐地泛着健康的桃晕,明眸如水、­唇­红欲滴,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了,柔顺地粘在鬓边。

冯惜惜心中一动,不由笑着抿嘴道:“瞧你,方才着急上火的,出了不少汗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来,细细地替她拭去额角的汗珠。

梅雪霁含笑道了声谢,一边任她擦拭,一边低头啜饮着手中的清茶。

耳畔冯惜惜声音绵绵传来,如潺潺流水般轻柔澄澈。

“……惜惜第一次见到霁儿,便惊为天人。此生从未见过像霁儿这样完美的女子,聪颖黠慧、美丽绝伦、为人又如此随和友善,今生得与霁儿为友,实在是三生幸事。”

梅雪霁嬉笑着吐了吐舌头:“惜惜谬赞了,我哪里有这么好?就连陛下也老是说我冲动任­性­,令他头痛不已呢。”

“哦,是吗?”冯惜惜微挑了眉梢,眼中的笑意有瞬间的僵硬,“陛下对你,想必爱入骨髓吧?就连缺点在他眼里也都是可爱的。”

梅雪霁脸上一红,­唇­边却是抑制不住地漾起了甜笑:“没有的事,你何苦取笑我?”

冯惜惜垂下眼帘,松开了握住她指尖的手,正思忖着该如何回话,忽听得背后有人笑道:“宝玉,怨不得我左右找不到你,原来拖着湘云躲在这里闲聊。”

待回头时,却见如妃吴霜正俏生生地立在戏台上,笼烟眉、丹凤眼,衣袂翩跹,雅丽如画。

“如妃娘娘……”冯惜惜和梅雪霁一齐立起身来,向她敛纴施礼。

如妃摆摆手,正­色­道:“别娘娘小姐地叫了,咱们既入了红楼,不妨就延照戏里的称呼吧。今后……只叫我黛玉便可。”

梅雪霁和冯惜惜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心中各自飘过几分慨叹——看来,眼前的这位入戏深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二)

如妃对她们异样的神情丝毫不以为意,伸手提着裙子缓缓地下了台阶来,四下张望道:“宝钗、探春、晴雯她们呢,怎么不见?”

梅雪霁轻咬下­唇­,忍笑答道:“宝姐姐和晴雯才刚回宫午膳,下晌还过来呢,至于探春…….”她垂下眼,用长睫遮住了眸中的黯然,“一大早遣人来说身子不适,可能来不了了。”

如妃轻轻一笑道:“定是躲懒,看到时上了台她如何过关?”一边说,一边在她们对面找了一块青石坐下。

清风徐徐吹拂,带来了若有若无的花香。一只黑底斑彩的蝴蝶绕过花丛,翩翩地在眼前飞舞。如妃心情大好,禁不住挥袖去扑,却哪里扑得到?只见蝶影翻飞,霎时间越过青萝蔓延的山石,又掠过一树芭蕉,最终停在了一朵粉­色­的牡丹花上。

如妃暗自诧异,眼下已是深秋天气,怎么还会有牡丹盛开?待细看时,却蓦地发现——哪里是牡丹?分明是Сhā在乌黑云鬓间的一朵宫样绢花!

此时,绢花的主人正隐身在一丛青碧的修竹之后,茂密的竹叶在她脸上投下明晦不定的光影,让人看不清她的面目。唯一可见的是她那一双­阴­冷的眸子以及眸中闪烁着的仿若冰雪风霜般的寒意。

“那人是谁?”如妃指着那个身影喃喃自语,那仇视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颤抖。

“谁?”梅雪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但见竹影扶风,清翠若滴。侧旁虎皮石砌成的秘道上,袅袅走来一位绯衣女子。如云的鬓发上,口衔缨络的赤金飞凤映着日光直晃人眼,压鬓一朵粉­色­牡丹衬着她满面的桃晕,鲜丽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眼见她明媚的笑颜渐渐靠近,梅雪霁不由得陷入迷惑——此人为何如此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身畔冯惜惜忽然笑道:“哦,我记起来了,这不是澄王妃吗?那晚咱们就在这里曾见过她一面。”

梅雪霁心中一颤——原来是她。

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当夜凤仪阁前悠扬的脚铃声,还有齐天驰挂在­唇­边淡然的微笑……

思绪未定,那女子却已走到眼前。

“澄王妃凤凰拜见如妃娘娘、梅小主。”她盈盈地低下头去,云鬓间的缨络在腮边轻轻一荡。

“澄王妃客气了,请平身吧。”如妃淡淡地笑着,盯紧了她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清明澄澈、顾盼生辉,眼底眉梢仿佛都浸润在和煦的春风之中,哪里还看得见一丝­阴­霾?

如妃秀眉微蹙,情不自禁地陷入了迷惑——刚才所见的,真是这双眼睛吗…….莫非,只是幻觉?

想到这里,她略略地安了心,对凤凰客气地点头道:“澄王妃极少进宫,今日相见实在难得。”

凤凰笑道:“凤凰特来拜见太后娘娘,恰巧在承恩殿听人说凤仪阁里热闹,便巴巴地赶了来瞧瞧。只是…”她顿了顿,含笑望向梅雪霁,“不知是不是打搅了梅小主?”

此恨绵绵无绝期(三)

梅雪霁正在出神,听她这么一说,半晌方回过神来,忙笑着摇手道:“哪里?澄王妃见外了。”

凤凰道:“听说小主和各位娘娘正在排演一部新戏,方才太后娘娘同我提及,还一直笑得合不拢嘴。不知是怎样的一部好戏?凤凰实在好奇,几乎都等不及九月十九了呢。”

一旁冯惜惜微笑着Сhā嘴道:“王妃既爱戏,不妨也随我们客串一回岂不有趣?”

凤凰秋波流转,娇媚地“噗嗤”一笑:“呵呵,我倒是也想啊,只是我家王爷怕是不允。每日里下朝要是见不着我,他便要急三火四地满世界乱找……”说着,脸上一红,匆匆地用衣袖掩了口,一双弯月般的明眸似笑非笑地向梅雪霁扫来。

梅雪霁一愣,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素闻澄亲王温雅沉着,如今这般急躁必是源于伉俪情深吧?”

凤凰低头一笑,眼眉中浮起娇羞无限:“哪里?只不过每日饮食衣冠都是我亲为­操­持,须臾离不得罢了……”

正说着,忽见一名绯衣太监匆匆而至,与众人见礼之后,向梅雪霁道:“陛下口谕,宣梅主子速去木樨园。”

梅雪霁站起身来:“去那里做什么?”

“奴才不知。”

“哦,”梅雪霁点点头,回身向如妃等盈盈一拜道,“如此霁儿先行一步,去去就来。”

如妃望着她勾­唇­浅笑:“这话说得轻巧,多久能回来又哪里是你可以决定的?”

梅雪霁脸上一阵发烧,正待低头离去,忽然被凤凰一把攥住右手。霎时间掌心冰凉一片,定睛看时,却是凤凰塞过来的一块淡红­色­的羊脂玉佩。

“凤凰与小主一见倾心,无奈今日缘浅,只得匆匆一晤。改日凤凰愿进宫再与小主一叙,万望小主莫嫌粗蠢,拒我于千里。”

说着她将梅雪霁的指尖屈起,包住了那块玉佩。

梅雪霁愣愣地回望她——肌肤胜雪、腮凝新荔,笑容明媚仿佛晨曦中的露珠。最是颊边两颗浅浅的笑涡,如同玉­色­的睡莲,浮起在花朵般的容颜上……

原来,这就是澄王妃,齐天驰的妻子。

艳­色­倾城、如兰似蕙的凤凰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这里,她对着凤凰启齿而笑:“收了你的礼物,匆忙之间不知道回赠什么。这样吧,”她细想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羽缎八宝嵌珠绣梅花的荷包来递给她,“这是我在齐州市集上买的,虽然不值什么,但是爱它绣工­精­致,故而一直不离身。望澄王妃莫要见笑才是。”

凤凰福了一福伸手接过,爱不释手地把玩良久道:“多谢小主割爱,凤凰也喜欢得很呢。”

相思树底说相思(一)

绕过花木扶苏的长廊,还没到木樨园,却已然发现在溢芳池畔的汉白玉拱桥上,有一个背手而立的明黄身影,俊朗飘逸、风姿清雅。

饶是曾见过千回百回,梅雪霁的心弦还是被欣喜和柔情拨动,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痴望他傲立如松的背影。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齐云灏也在这一瞬间回过头来,凝视的双眸中亮起晨星般的光彩。

“霁儿。”他含笑几步走下桥头,双手攥紧了她的柔荑,“跟我来。”

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木樨园中浓香飘逸,一阵阵沁人心脾。梅雪霁随着齐云灏漫步在桂花林间,只觉得发间襟上皆沾染了甜蜜的芬芳。略带急促的脚步踏过林间的石径,直引得枝头树梢点点娇蕊缤纷而下,仿若金­色­的急雨飘落眼前。

“到了。”他停下脚步,手指前方对她展颜而笑。

在千棵桂树的环抱下,有一町芳草葱绿油亮。胭脂­色­的丝绒锦毯铺于其上,毯间设一花梨小几,几上陈列的美酒肴馔随风送来诱人的芳香。

“这是”梅雪霁望向他,惊喜中带着迷惑。

“这是我们的午膳。”他笑得不无得意,携了她的手踏上锦毯,从几下抽出一只深紫­色­百合绉纱蒲团搁在她的脚下,“还愣着做什么?快坐吧。”

梅雪霁依言坐下,一边取过几上的牙箸,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

“咦,就我们两个吗?刘谦益他们呢?”

“哦,我让他们退下了,”他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手上,眼底一片清明澄澈,“只有我们不好吗?”

“好,”她含笑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嗯,甜香入喉,醇厚细腻,是上好的桂花酿。

“只是,为什么突然这样做,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正是。”他笑,轻轻抓住她搁在几上的手在掌心中暖着,“这些日子你为了母后的生辰早晚­操­劳,忙得连午膳都不能同我一起用。所以我想了这个法子,一来犒赏你,二来……实在想见你。”

她在他热烈的注视下微红了双颊,忍不住垂眸笑道:“这话说得好奇怪,我每晚不都是回掬月宫的?又不是见不着…再说,那排戏贺寿还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攥住她指尖的手蓦然加大了力:“哈哈,是我主意。不过,我后悔了,这个馊主意让我的霁儿整天沉浸在戏里,对夫君视若无睹…唉,不知道现在撤回旨意还来不来得急?”

他的话让她吃惊不小,忙不迭地抬起头来,却迎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不是真的吧?这怎么可以,我们连着排演好久了…再说,太后娘娘也盼着呢。”

他不语,低头只顾夹了菜放进她面前的盘中。

“还有……我何曾对你视若无睹?”她有些急了,“当啷”一声搁下手中的牙箸。

他抬起眼来望着她,睫毛微眨,嘴角含着几分玩味。渐渐地,一点笑意在他眉眼间绽开,瞬间漾满了整张脸。

“吓唬你的,傻丫头。”他笑着轻点她的鼻尖,“只要你喜欢,我又哪里会阻拦?只是,别太累着了。”

她心中一暖,抑制不住地笑得甜蜜。熏风轻拂,带下枝头缤纷的桂雨,洒落在玻璃几上,杯中、盏里金蕊点点,平添了一脉芬芳。

相思树底说相思(二)

“喜欢吗?”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悄地挪身过来,搂住了她的香肩,“宫苑之内,也只有这里透着几分野趣,让人想起宫外的景致。”

心在胸腔内柔柔一荡,她抬起眼来,与他似水的眸光交缠:“原来,你也怀念……”

“是的,”他浅笑,目光中柔情荡漾,“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我也是。”她低下粉颈,掩饰着眼眶中悄然涌起的泪花。

他却看见了,低叹着伸出手拂去她眼角的湿润。

“傻丫头,怎么那么爱哭?”他抬起她的下颌,轻抿的­唇­角划起宠溺的弧度,“告诉我,回宫之后你快乐吗?”

心嗵地一跳,眼前瞬间拂过瑾妃似暖还冷的眸子,她眨眨眼,将这一幕快速撇掉。

“快乐,天天和惜惜她们排戏,感觉充实得很呢。”阳光下她无忧的笑靥仿若花朵般明媚鲜艳。

“呵呵,这就好。”他朗笑,目光清亮柔和,“对了,惜惜是谁?莫不是冯尚书的千金,那个演玉娘的?”

“正是,”她点头,眼珠忽地一转,“听说她十九了,还没有许人家…….”

他一愣,随即大笑着用手捏住了她的粉颊:“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上次碰了壁还不够?”

她笑容一滞,随即咬着下­唇­摇了摇头道:“上次的事是个意外,我还不曾放弃……再说,这一回也许能成呢?”

他不语,安静地看着她被兴奋渐渐点亮的双眸。

“你看,把惜惜许给钟启可好?他稳重些……要不,许给耿飚?哼,这小子狂傲得很,让聪明的惜惜去收拾他……”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

“嗯,”他沉吟着微微摇头,“算了,你还是别打冯小姐的主意了。”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

“难道…她没告诉过你她立誓不嫁?”

“她没同我说过啊……”她蹙眉,慢慢地抬起眼来,“你怎么知道?”

他的脸上瞬间拂过一层尴尬:“这个……你知道,母后极爱看她的戏,曾经动过迎她入宫的念头…….”

她愣怔良久,方“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哈哈,我明白啦,必是你对她有心,拜托太后向她示意,不料却被她婉言推拒,使你老大下不了台吧?”

“没有…”他脸­色­微红,抓住她的小手一阵咬牙切齿,“我何曾对她动过心思?原本就是母后自作主张偷偷张罗,待我得知早已是事后了。”

爱煞他难得一露的羞恼模样,她偏过头继续不依不饶地捣乱:“那你知道后是不是低沉失落,自尊心受损?……嘻嘻,我们英俊睿智的皇帝陛下可能自打降生以来还没有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吧……”

相思树底说相思(三)

“有。”他打断她。

“谁?”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幽深似海:“这辈子伤过我的心、让我低沉失落、方寸大乱的,只有你一个……”

满脸的嬉笑仿佛黄昏的落日般渐渐退去,她心跳如鼓,迷失在他深情如许的凝望之中。

风动树梢,惊扰了一对碧­色­的鸟儿,双双拍打着翅膀冲天而去,云霄间回荡着它们清脆婉转的啼鸣。

齐云灏搂紧了心爱的女子,低头将蝶翼般的吻轻轻印在她的眉间。

“答应我霁儿,一生相伴,永不分离……”

似水的柔情仿佛涟漪般地荡漾在她的心头,她把脸轻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内心如火的炙热和激荡。

“好,永不分离。”她抬眼凝望他,含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宽厚的掌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今后,这双相握的手想必再也不会松开了吧?

澄亲王府。

黄昏时分,忽然下起了一场微雨,雨声沥沥,连绵不绝。到了夜间,雨势渐疾,天边雷声滚滚,间或有一道闪电,劈开了层云如墨的天幕。

“咣当——”一声,狂风吹开了家庙的门,将苏琭手中的云纱灯笼一下子熄灭。

“啊……”苏琭发出一阵惊呼,忙不迭地扔下灯笼飞身上前掩住了门。

“叫什么?”屋内传来凤凰冷冷的声音,“还不快将蜡烛点上?”

“是。”苏琭从怀中摸出火镰,颤抖着打了好几次,才将灯笼中的蜡烛再度点燃。

一点火光跳跃,照见了屋中的景物。正中的锦帷香案前,供着一尊碾玉的观音像,香炉中Сhā着三株檀香,淡淡的清烟袅渺,将周围的一切衬托得似梦似幻。

凤凰跪在羽缎蒲团上,在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只暗红­色­铜盆,盆中满满地堆着淡黄的纸片,纸上凌乱的符咒仿佛鲜血一般的殷红。

凤凰淡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绣着梅花的荷包来,细细打量半晌,忽地随手扔进了铜盆。

“哼哼,必是要她亲身佩戴的东西才灵验……”她喃喃自语着,盯住荷包的双目腾起了冰冷的火焰。

“轰隆隆……”天边又是一道闪电劈来,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苏琭惊魂未定,再次受到了惊吓,不由哭着“扑通”跪倒。

“公主,公主,别做了…….巫咒之术会遭天谴的!”

凤凰骤然回首,“啪”地一下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

“贱婢,要你咒我?哼,就是真的遭天谴,我也要那个人死在我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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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知道,在这里断开,一定有会有许多亲们要骂影月吊人胃口。

其实冤枉啊,两页底稿刚好在这里结束,余下的等明天传吧。

绮罗散尽何所依(一)

苏琭望着她因狂怒而扭曲的面庞,一时间忘记了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捂着腮只顾呆呆地发愣。

“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替我找把刀来!”凤凰剜她一眼,口气中带着不耐。

“是。”苏琭站起身来,从墙角的箱柜中翻出一把薄刃匕首递到她的手上。

凤凰面不改­色­,用匕首的锋口砺开自己的指尖,将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入铜盆中的符咒上,转瞬之间,献血和符咒上的红字融成了一片。

“把蜡烛给我。”她头也不回地向后伸手。

苏琭取下灯罩,将蜡烛递到她手上。她一手持着蜡烛,一手从盆中抓起荷包来,凑着烛火点燃,然后一下子抛进了盆中。

高高腾起的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庞,碧­色­的明眸中,两点鲜红的火焰跳跃闪烁,无比的明丽与妖娆。

“天地诸神有灵,请保佑我诅咒这个荷包的主人,让她身败名裂、人人唾弃、生不如死、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挂上了她的嘴角,她仰起头,盯紧了前方的某个角落,声音变得高亢而凄厉。

“……让梅雪霁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咣当”又是一声疾响,背后顿时狂风鼓荡,冰冷的雨丝被风夹带着扫了进来。

凤凰打了个寒颤,急忙回过头去,却见大门敞开,有一个人直直地扶门而立,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为他周身镀上了眩目的光边。

“天驰……”她惊呼,一时之间乱了手脚。

齐天驰不语,一步步地向她走近,冷峻的目光越过她的面庞,落到了尚未燃尽的符咒上。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幽暗,仿佛来自地底。

“我……”她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抬眼望向她,目光由冷到热,最终变成火一般的愤怒。

“你在诅咒她?……用这种恶毒的方式!”他卡紧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蒲团上拎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满脸的慌乱在一瞬间转变成疾愤,她横他一眼,嘴角挂上了冷笑:“为什么?为了你!如果不是她,你岂会对我如此薄情?从大婚到现在,你何曾碰过我一下……你把我当成了一尊佛,冷冷清清地在庙堂里供着,却把她时时地放在心底,如珍宝一般地藏着这一切,教我如何不恨?”

他不语,静静地听着她切齿的低喃,面­色­晦暗如夜。

良久,他垂下眼,叹息一声道:“你该恨的是我,该咒的也是我,原本这一切和雪霁无关。”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她尖叫着捂住了耳朵,“我恨你,更恨她!我要她死,要她落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住口!”他跨步上前,紧紧地攥住她的双肩,挺拔的剑眉深锁,双眸中涌动着沉沉的怒意,“不许诅咒她,你这蝎口蛇心的恶毒女人!”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愣怔许久,忽然展眉一笑:“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为了所谓的两国联盟娶了我,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是。”他松开她的肩膀,目光中带着疏离与厌恶。

她舔舔嘴­唇­,笑得益发妩媚:“呵呵,请澄亲王静候,让你后悔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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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希望天驰和凤凰日久生情的人要失望了,影月是贪心而狠绝的后妈,就要让天驰痴情一辈子,嘻嘻嘻(狞笑中)

绮罗散尽何所依(二)

太和殿。

玉阶下青铜宝象鼎中腾起袅袅的青烟,在九龙御座旁飘渺缠绕,御座上年轻君主的面容也仿佛笼罩在一层云雾里,让人看不真切。

殿外,是一派艳阳高照的晴朗明媚。金­色­的阳光斜斜地透过雕花门扇照­射­进来,在金砖漫铺的地面上投下如画的光影。

齐云灏望着那一片光影,嘴角渐渐地牵起了笑。

“众位爱卿,难道没有人出来替迟之群和秦洛泉说情吗?”

金殿之中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侍立两旁的官员们彼此怦然的心跳声。

齐天驰立在玉阶之旁,星眸低垂,内心暗自好笑——方才陛下的诏书之中已然历数了他二人的罪状,单只一项舞弊欺君就已经十恶不赦了,何况那秦公子还犯了雇凶弑主的滔天大罪?

眼下,即便是秦相的门生子弟们想必也个个但求明哲保身,不敢效飞蛾扑火,妄自断送了前程吧?

想到这里,他跨前一步,手持牙笏对着齐云灏深深一躬道:“此二人罪无可赦,臣等决无替之脱罪之意,全凭陛下圣裁。”

伫立身后的大臣们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一个个学着他的样子躬身揖拜:“陛下圣裁!”

齐云灏眯起眼睛:“嗯,好吧。传旨将这二人一并收监下狱,待大理寺结案后按律处斩。另,秦迟二家抄家没产,将贪贿的银子归还国库…….”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嘴角浮起冰冷的笑意,“秦相的身子依旧未见好吗?哼,他年岁已高,不如让他回老家颐养天年吧……对了,把齐州的祖宅给他留下。”

他的语调轻缓,却如同腊月凛冽的寒风一般拂过殿中每一个角落。玉阶下默然伫立的官员们各个心中都翻腾着一句叹息——看来,秦家是不行了……

此时,太傅刘奉台的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持着牙笏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数十年来和他缠斗不休的秦舒竟然就这样倒台了,被迫告老、家产尽没,连一脉单传的孙子都被判了极刑……多年来他埋藏在心中的诅咒竟忽然变成了现实,这一切让他兴奋不已。

然而,兴奋过后,冷不丁地又有一丝寒意顺着脊梁慢慢地爬满他的全身……

他尽力稳住发颤的双手,偷眼朝九龙御座上瞧去。云蒸雾绕中但见年轻的君主面沉如水,一双含威的龙目中氤氲着冰冷的杀气。只一瞥间,他便心跳如鼓,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唇­亡齿寒,灭了秦家之后,陛下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刘家?

绮罗散尽何所依(三)

“刘太傅。”

一声低沉的呼唤险些让刘奉台丢了手中的牙笏,他赶紧掩饰着抬起头来,却见皇帝的­唇­角已然扬起了笑意。

“秋闱迫在眉睫,迟之群被收入监,眼下独缺主考。朕以为临时选拔已无可能,不如请太傅亲赴齐州为主考,你意下如何?”

刘奉台一愣,随即垂目施礼道:“臣遵旨。”

“呵呵,太傅不愧为国之栋梁啊,”齐云灏笑声朗朗,眼波倏地一转,“林冀晟、邱樊何在?”

“臣在。”被点名的两位赶紧出列。

“刘太傅不止一次地在朕面前盛赞两位爱卿勤勉­精­­干­、官声清肃,朕都记在心里了。目下,我天启与花剌之战将近,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朕特派你二人分赴西北边境的韩州、定州两地为知州,替朝廷管好门户。回家速速收拾一下,明日出发吧。”

林、邱二人愣怔无语,不约而同地悄悄回首向刘奉台望去。此刻的刘奉台却是双目微垂,面无表情,对他们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

二人只得回身施礼道:“臣等遵旨。”

齐云灏点头而笑,侧目向呆立无语的刘奉台望去:“太傅可有异议?”

刘奉台双肩一颤,忙不迭地低下头去:“臣不敢。”

“那好,就这么办吧。”齐云灏手扶额角笑得轻松明澈。

好了,这一仗终告段落。秦舒彻底倒台,其朋党羽翼也只等着被他慢慢清除瓦解。刘奉台的左膀右臂也被支到千里之外,料想,聪明如他,应该明白其间的警示之意吧?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含笑抬起头来:“既这么着,众卿有事速奏,无事便退朝。”

“……报!”

殿外的丹陛下忽然传来悠长的通禀。

“报……边关八百里加急…….”

齐云灏笑容顿时一僵,刚刚放松的神­色­立时绷紧。

“呈上来。”

“是。”侍立一旁的刘谦益赶紧几步跨下玉阶,从传送急报的太监手中取过蜡封的锦盒,回身递给了皇帝。

齐云灏除去蜡封,打开锦盒,展开里面的一张羊皮卷默默地看了起来。

金殿内群臣翘首,个个小心观察着皇帝的神­色­。但见他浓眉深锁,薄如刀削的嘴­唇­紧抿着,深邃的瞳眸中带着几分讶异和沉吟。

良久,他才从羊皮卷中抬起了头。

“各位可知这是什么?”他抖了抖手中的羊皮卷,­唇­角含了一丝讥嘲,“这是花剌可汗写给朕的求和信,祈求两国修好、永罢兵戎。此刻,花剌的大相罗臻措已携了裘革珍宝,正在前来栩宁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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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月曾经预告过,到了冬天,就要开始虐了。

唉,昨天霁儿和云灏在木樨园中喝着桂花酿的甜蜜情境真是让人怀念啊不知道这份甜蜜还能保留多久。

明天影月要出远门,暂时请求停更吧,什么时候回来马上续上,对不起。

良夜迢迢玉漏迟(一)

九月十九日终于到了。

凤仪阁上又是花团锦簇、华灯高悬。悠扬的笙管丝竹伴随华美的唱腔,时而舒缓、时而激越,袅袅地萦绕在宫苑上空,又被熏熏如醉的晚风轻荡,散入了漫天的繁星之中…….

此时舞台上正上演着“醉眠芍药裀”。

“……香梦沉沉眠芍药、芳心脈脈又谁知?朦胧醉眼芳树下,玉容半被落花埋……”

梅雪霁扮演的史湘云身着淡粉的撒花小袄,素白罗裙,满头的青丝斜挽,一半用芙蓉点翠簪松松地别着,一半柔顺地披散在项间。星眸斜睨,樱­唇­含笑,脚步踉跄而轻灵,把一个半醉半醒的娇憨少女刻画得丝丝入扣。

蓦地,从舞台上方的一面小窗里,飘下五彩的花瓣,仿若一阵花雨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在花雨中含笑旋转,裙袖飘飞,好似一位婀娜轻灵的仙子,在万花丛中翩跹起舞。渐渐地,她倦了、累了、慵懒地倒在繁花似锦的山石旁,落英缤纷,缀满了她的衣襟、鬓角…….手中的纨扇落地,她坠入沉酣的梦中…….

从台侧悬着的胭脂­色­纱灯中投下的柔光淡淡地笼罩在她的脸上,那­唇­边绽开的笑竟仿佛春光一般清丽而明媚。

齐云灏端坐在台下,凝望着舞台上香梦沉酣的“史湘云”,专注的双眼微微眯起,­唇­角不由也勾起了笑意。

从他貌似镇定的表情中,谁也无法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掀起的波澜。

落花如雨,粉衣仙子裙袂翩跹……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一只手拨动了心弦,让他再次回到了万花山的樱花林,回到了和霁儿初遇的那一刻。

那时的她娇媚而俏皮,轻灵地往人群中一闪,转瞬消失了芳踪。抛下他在花树下痴立守候、怅然若失。

那种感觉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让他怦然心动……

再抬起头时,却蓦地发现台上的梅雪霁已然不见,换成了冯惜惜和如妃扮演的宝黛在那里委婉低唱。

心,忽然焦虑起来,他抬起眼,努力向后台张望。霁儿,他的霁儿在哪里?此时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告诉她当日初遇时他内心的感受。

然而,重重帘幔遮挡了他的视线……

“母后,”他站起身来,对着程太后微微欠身,“儿臣有事先行一步,请母后恕罪。”

程太后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道:“去吧。”

深宫寂静的花间小径上,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梅雪霁笑吟吟地走过一丛胭脂­色­的掬花,忽地回头身来,弯腰折了一朵在鼻端轻嗅。

今晚,她的心情如同手中的这朵怒放的掬花一般灿烂绚丽。

数日来辛苦排演的《红楼梦》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从开场直到方才,热烈的喝彩和掌声便没有停息过。

呵呵,想不到她梅雪霁真的具有导演和编剧的天赋,更想不到的是,那些从没演过戏的嫔妃公主们竟能个个全情投入,演得不比专业演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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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不传,终为不忍。

出门前将今天的份额先传上吧,明天天驰哥哥上场,与霁儿有对手戏哦。嘻嘻,只是不知道影月几时才能回来

良夜迢迢玉漏迟(二)

唱完了“醉眠芍药裀”,她按捺不住满心的激动,偷偷地离开了凤仪阁,开始毫无目的地在晚风轻拂的花园中漫步。

此刻的她,也如史湘云一般,带了些微的醉意,脚步轻飘、心绪如飞…….

耳边忽闻水声潺潺,定睛看时,却是一架飞瀑挂于山石之上,清流泻玉、湍急不绝。银白的月光从云幕间静静地洒落,山石边的一丛修竹在清风中曼舞婆娑,灰白­色­的青砖地上,重叠着深深浅浅仿如写意泼墨一般的竹影。

在那竹影之上,另外附着了一个影子,淡淡的,恍若远山似有似无的岚气。衬着月华竹影,说不出的孤寂与缥缈。

带着三分好奇,梅雪霁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不防却迎上了一双夜一般幽暗深邃的眸子。

“雪霁……”

他轻唤,银­色­的袍袖在晚风中翩飞如仙。

心“嗵”地一跳,她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望他:“天驰?”

“是我,”他镇定地微笑,迈步缓缓走近,却在离她一尺之处忽然止步,“真巧……”

她有一些紧张,忙掩饰着启­唇­而笑:“是啊,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他专注地望着她,双眸泛出了一层琥珀­色­,几近透明却又深不见底。

“今日太后大寿,我也在被邀之列。刚才,还看了你们演的《红楼梦》。”

“是吗?”她轻咬下­唇­,双颊有些微微发烫,“见笑了。”

“哪里?演得真好,”他温和地笑着,蓦地垂下了眼帘,“只是,你演的那场《醉眠》我不曾看完……”

“为什么?”她有些诧异,“我演得不好吗?”

他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双目中依稀闪过了一丝伤痛。

良久之后,和煦的微笑又展开在他的嘴角:“近来,过得可好?”

她愣怔了一下,随即含笑点头:“好。”

“是吗?”他的目光流转在她的眉眼之间,“深宫之中,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本­性­纯真,身处其间,一定要多加小心、懂得保护自己。”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仿若涟漪般地在她心头漾开,她垂下头,用浓密的长睫遮住了微红的双眸。

用了很长的时间,她才调理好自己的心绪,微笑着抬起头来道:“你呢,过得可好?”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眯起眼,凝视着远方被风拂动的树梢。良久,他方才回过头来牵­唇­一笑,声音悠远而低柔。

“……泉语山庄里,你的酒香芙蓉开花了。是紫­色­的,从花心到瓣尖,渐次地由深变浅,花蕊娇黄如赤金,花开之时馨香醉人……”

她的心一动,霎时之间乱了节拍。

良夜迢迢玉漏迟(三)

酒香芙蓉…….

当日她被齐云灏迎回宫中时,匆忙间遗落了他为她辗转觅得的花种。日后每每念及,心中都会涌起一丝莫名的酸楚和痛惜。

很多东西,一旦失去了,也许就是缘尽、也许就是永诀。

然而,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痴人,明知无望,却偏偏还要固执地埋下种子,期冀花开?

带着惶惑和黯然,她仓猝地别过头去:“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不及看清他的反应,她匆匆地转身,刚跨出一步,腕间却蓦地一暖,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扣住。

回过身、抬起眼,她再次与他对视。只一瞬间,他恬淡自若的面具被霍然撕开,露出了骨子里深邃的痛。苍白而略显瘦削的面庞上,深不见底的眼眸燃烧着幽蓝的火焰,双­唇­紧抿,带着沉重与不甘……

他攥紧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的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痴望她清丽如百合一般的容颜。

“天驰,你……”她错愕着,一时忘记了推拒。

“让我好好看看你,”耳边,他的呢喃低回如梦呓,“该不会又是梦吧…雪霁,是梦吗?”

“不是。”她掉过头,想脱开他的手,冷不防却被他一把搂入怀中。他的胸怀宽广而温暖,带着炙烈的心跳,一阵阵地鼓荡着她的耳膜。

“本以为可以放下、本以为可以忘记,可是百转千回之后,我却依旧无法做到……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退让、恨自己顾虑良多。也许,如果当初抛开心中的重重阻碍,今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听着他的低诉,她心神俱颤、慌乱无措,感动、心痛、惶恐、无奈……各种各样的情绪在胸中糅杂成一团。

就在这时,身后蓦地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天驰,是你在说话吗?”

她的心骤然一紧,忙不迭地推开他,后退一步,回头向身后望去。月影横斜,夜­色­如歌。从浓密的花树丛中缓缓绕出来一个青蓝的身影,裙衫飘摇,身姿娉婷,头上八宝镶银扁簪在月光下反­射­着刺

目的光芒。

不久,那人走近了。眉如远山、面似芙蓉,嫣红的­唇­角带着甜美的微笑——正是齐天驰的新婚妻子,澄亲王府的王妃凤凰。

“呀,原来梅小主也在。”凤凰乍见梅雪霁,脸上立即浮现出欣喜的光彩,“呵呵,方才还在看你的《醉眠》呢,谁知一转身又在台下见着了。”

梅雪霁尽力收敛心神,对她报以微笑:“是啊,真巧。”

凤凰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流转到齐天驰的身上:“天驰,刚才你是在和梅小主说话吗?”

齐天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垂下眼眸:“你来做什么?”

凤凰温柔地一笑:“起风了,怕你衣衫单薄,急着给你送这个来了。”说着,她伸手将臂上挂着的一领墨绿­色­薄呢斗蓬搭在了他的肩上,“赶紧披上吧,回头冻着了可不好……”她一边说,一边转到他面前来,踮起脚试图替他系上斗蓬的带子。

齐天驰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从她手中接过带子自己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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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更新迟了。很累,不想多说什么,亲们慢慢看吧。

何得愁中曲尽生(一)

凤凰眸光一闪,面上却丝毫不以为意,温柔地启齿而笑道:“天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齐天驰抬起眼,深深地望着梅雪霁,目光中带着无比的眷恋和不舍。最终,这一丝情绪还是如同划过天幕的流星一般消逝无踪,留下的只有恍如夜­色­一般的苍茫辽远。

“我走了。”他叹息着背转身去,顺着幽暗曲折的小道,大踏步地径自向前。

“等等我!”凤凰在身后轻唤,提了水蓝­色­的八幅绣金裙追随齐天驰而去。

梅雪霁呆立原地,目送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银袍玉带的男子,倜傥温雅,有如庭中玉树,傲立拔群;衫拢碧烟的女子,妩媚娇柔,似缠树的紫藤,绰约生姿。这一对碧人风华双绝,观之令人雅羡。

然而,看他们方才的情形,仿佛并不恩爱啊……

“本以为可以放下、本以为可以忘记,可是百转千回之后,我却依旧无法做到……”天驰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那样痴情、那样无奈的语调啊……难道,这一段情,她已然放下,而他,却仍然固执地不愿释怀?

心,蓦然地酸痛,为天驰的痴情、为凤凰的依恋、为已逝的往昔……

清凉的夜风中忽然传来了悠悠的笛声,笛声飘扬淡逸,仿佛一缕情丝,袅袅地在人心头一绕,却又倏地飘远,不见了踪迹。

那吹着的,是一首《风入松》。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梅雪霁侧耳细听,只觉得词义曲韵无一不与她此刻的心境合拍。渐渐地,胸中起伏的纷纭和苦涩平复下来。她情不自禁地踏着一地细碎的月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碧水、回廊,廊下残荷扶风,一轮明月在水,被荷影搅动,幻成点点碎银,散漫地荡漾开去。笛韵杳渺,涤去人脑海中万千的愁绪,将心幽幽托起,在天地间轻盈飘荡…….

回廊的尽头,是一架将落的紫藤花。花叶扶苏,掩映着一袭明黄|­色­的长袍,袍角飞扬,腰间用丝绦系着的玉佩朦胧生光。

似在意料之外,又似在意料之中,她停驻了脚步,望向他的目光闪烁迷离。

他回过身,笛声却依然不止。天上月轮、脚下碧波映上了他的眼眸,清湛澄澈、温柔似水。

一朵、两朵、三朵……深紫­色­的紫藤花悄然坠落枝头,落在她的襟上、发上、肩头。

他看在眼里,停下了玉笛,缓步走近她,为她摘去缀在髻上的落花。­唇­边,一丝浅笑荡漾如涟漪。

何得愁中曲尽生(二)

“相逢是缘,可否请教小姐芳名?”

她一愣,凝睇他专注的眸子,良久方才嫣然一笑:“小女子梅雪霁,是栩宁齐云灏的妻子。”

一丝感动拂过他的双眼,他定定地望着她,嘴角因为甜蜜而轻轻扬起。伸出双臂,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怀着怜爱、怀着珍惜,他紧紧地箍住怀中的娇躯,仿佛一松手,她就会飘然离去……

掬月宫寝殿。

梅雪霁伸手从榻边抓起月白­色­的绫罗寝衣,披在自己­祼­露的双肩上。回过头,她望了一眼睡在身边的齐云灏。此时的他,虽然深堕梦乡,却依旧锁着双眉,薄­唇­紧紧地抿着——看起来,睡得并不安心…….

方才在床榻之上,他对她的爱抚近乎痴狂。缠绵悱恻、澎湃激荡,让她欲生欲死、迷乱无章,仿佛要将满腔的爱意就在一夜之间尽数燃尽……这种天崩地裂一般的激|情,让她内心隐隐地生起了不安。

将寝衣裹紧,她悄然从御榻上下来,赤着双足走到了窗边。窗外,是月华笼罩下,闪烁如银绸一般的太液池水。间或有涛声拍岸,为这静谧的夜晚更添了几分梦幻。

梅雪霁倚着窗子,心中情不自禁地浮现了今晚在上林苑中所经历的一幕——齐天驰深不见底的瞳眸、温暖而宽阔的怀抱;凤凰柔情带笑的娇容,以及二人之间若即若离的眼神和前后离去的背影……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她迷茫而纷乱。

然而,更让她纷乱的是齐云灏谜一般深邃的双眸,含着眷恋和忐忑注视着她,直到……坠入沉沉的梦乡。

……莫非,她和天驰相拥的一瞬,落入了他的眼眸?

如果是,他为什么不向她质疑、责问?如果不是,那他反常的举止又因何而起…….

“霁儿,霁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呓。

她回转头,却见榻上的齐云灏已经侧过身来,一边闭着眼低唤,一边用手摸索着身侧空无一人的锦褥。

蓦地,他睁开眼睛,霍然坐起。

“霁儿!”他吼叫,额头上布满星星点点晶亮的汗珠。

梅雪霁微吃了一惊,赶紧奔到他的身畔,抓住他的手道:“我在,在这里。”

他抬起眼,细细地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抱住:“别走!”

她鼻子一酸,把头伏在他的怀里,柔声道:“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

他把­唇­紧贴着她的额角,深深地吻着,声音暗哑而低沉:“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离开了,我到处找寻,却…….”

她抬起身,用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那只是一个梦。”

他不语,定定地望着她,眼底升起一种类似无望的情绪。

何得愁中曲尽生(三)

“你在不安什么?”她温柔地凝视他,凑过脸去在他­唇­间留下点水般的一吻。

“怕失去你,”他眯起双眼,与她的目光缠绵交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与你接近,越是患得患失,纵然把你握在掌心,依旧惴惴不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抑郁和无助,仿佛秋日里掠过树梢的微风,在她心底柔柔地拂荡着。她伸出手抚向他的面庞,他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唇­边带着一弯无奈的弧——这一刻,他的面容英俊得让她心痛。

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拥紧了他:“你不用不安,也不用患得患失。今生今世霁儿只爱过一个人,他就是霁儿的夫君云灏……霁儿不会走,永远不会。”

“永远?”他喃喃地重复她的话,目光一点点地燃亮,“霁儿,你说的是永远?”

“是的。”她微笑,俯下身去从蜀锦靠枕下取出了一卷明黄|­色­的丝轴交到他的手里,“三年之约取消了,换成了一辈子的相守,你可愿意?”

他错愕着将手中的丝轴攥紧,抬起眼来静静地望着她。

她倚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

“还给你,从此以后,再无隔阂。还有,”她抬起脸,目光闪烁晶莹如同暗夜的宝石,“我会天天喝药,给你一个孩子让你拴住我……”

他不语,伸出一条臂膀紧紧地搂住她,眼眸之中隐隐有泪光泛起。

她抹了一把腮边的泪,低头扯出项间的碧玉指环,努力地对他展颜一笑:“这个可以不还吗?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虽然……当时你送得并不情愿,但是我却想一生将它戴在身上。”

“霁儿……”他低叹一声,喉间滚过千言万语,一时却无从说起。

俯过头来,他柔软的双­唇­附上了她的,用辗转缠绵的深吻,一点点地燃起了她的喘息。生着薄茧的手掌,带着炙热的温度顺着她的面庞慢慢滑下,顺着寝衣下玲珑的曲线,游过细长的颈项、圆润的肩头、酥润的芳胸…….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月白­色­的寝衣如同一只翩飞的蝶,轻盈地落在地上,九重华帐中再次春­色­酣沉。缠绵缱绻中只听得齐云灏的声音温柔似水。

“一生相守,从今以后再无隔阂……”

骄阳似火,天高云淡。

花剌使臣的来到,在栩宁城内掀起了一片轰动,百姓们扶老携幼,纷纷赶赴城外观看。一时间城门旁人山人海,喧闹非凡。

一阵尘烟掠过,成队的人马簇拥着八宝镶顶的绿帷马车缓缓而来,车后五­色­的彩旗迎风招展。再往后,就是满载着珠宝裘皮的辕车,所到之处,引来观者阵阵惊叹。

这次大相罗臻措带来了二十位­精­壮的骑兵,一个个身着彩衣亮甲,骑在高头骏马上,说不出的威武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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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啊,昨天回到家本打算传一章的,但是不知怎么竟然睡着了

今天会传四章,把昨天欠各位的补上。

何堪相逢忆恩仇(一)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中的一位青年,身材魁梧、腰背挺拔。一头火红的长发松松地绑缚在脑后,长眉飞扬,眼角微微吊起,墨黑的双瞳耀眼生光。高耸直挺的鼻梁下,是两瓣薄如纸的­唇­,­唇­角微勾,总带着一弯似有似无的讥嘲。

他的目光高傲而慵懒,淡淡地瞟过熙攘的人群,眼波粼粼,总引得道路两旁对他指指点点的年轻女子们芳心鼓荡、忙不迭地红着脸低下头去……

于是,无数的猜测在围观的百姓中传递——这英俊得近乎邪媚的男子,究竟是谁?

车马齐整、秩序井然,转眼之间,便到了巍峨庄严的宫墙之外。金­色­的宫门前,身着各­色­朝服的天启官员们正在翘首等候。

“天启王朝礼部尚书冯正清恭迎花剌使者。”一个清越的声音铮铮地传来,谦恭有礼却又不卑不亢。

罗臻措忙挑了车帘跳下马车,容长的脸上挂满了和煦的笑意:“呵呵,劳动尚书大人亲迎,真是折杀罗某了。”

冯正清淡淡一笑:“大相客气了,请随我步行入宫,我朝皇帝正在太和殿等候大相觐见。”

罗臻措含笑躬身:“遵命。”说着,回头对随行而来的骑兵们挥手道:“你们就在宫门外候着吧。”

“是。”

“大相……”马队中那红发男子忽然焦虑地唤了一声。

罗臻措回眸凝望他片刻,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了几许无奈:“好吧,你随我一同入宫。”

冯正清微愣:“这位是?”

罗臻措“呵呵”一笑道:“他是我的贴身侍卫,且是故人之子,此番特带了他来天启领见世面,望冯大人行个方便。”

冯正清笑道:“哪里,哪里?大相见外了,公子若想进宫觐见皇上,便跟着同去何妨?哪里来的‘行方便’之说?”

那一边,那红发男子已然兴奋地从马上一跃而下,将背着的长弓箭袋抛给了同伴,迅速脱下身上的银甲,露出里面墨绿­色­对襟短衫、棕­色­鞣革腰带,黑裤黑靴,分外飒爽清朗。

罗臻措蹙了眉头,一把拽过他,悄悄在他耳边道:“一会儿进去了,千万紧跟着我,别说话、别到处乱跑……”

红发男子灵活如墨­色­水银一般的瞳眸斜睨着他,嘴角勾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知道了,相父。”

太和殿,云龙绕柱、金砖铺地。

齐云灏端坐于鎏金九龙御座之上,冷眼望着从殿外缓步走入的罗臻措,紧紧地抿起了双­唇­。

十年了,这位花剌的大相,依旧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雍容摸样。

当年他追随父皇亲征花剌,曾与这位人称“草原灵狐”的大相有过数面之缘。最让他无法忘怀的,是他那一贯淡漠的神情。

何堪相逢忆恩仇(二)

两军阵前,征西大将军吴雄关剑舞如霜,寒风掠过,花剌可汗温图录硕大的头颅从脖颈上滚落下来,当场血喷如注,大半溅­射­在身旁罗臻措那被烽烟燎黑的面颊上。

那一瞬间,罗臻措面沉如水,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漠然抹去脸上的血滴,向吴雄关投去深深的一瞥,随即一挥右手,说了声:“抬起尸身,立即撤兵!”说完,拽紧缰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其后的几次对决,他让天启的大军真正领略到他“草原灵狐”的厉害。一次次的诱敌深入、一次次的声东击西,一次次的真假难辨,让志得意满的天启将领们处处受挫,几欲抓狂。

最后,他以三百骑兵将天启主力引入汹涌澎湃的沧阆江边,前有长河难渡,后有峡谷幽深。万籁俱寂之中,山颠的树丛间忽然传出一声号角,群山回响,仿佛藏匿了百万雄兵。

疲累已极的战马忽然­骚­动,嘶鸣着原地踏步不止。不知是由于寒冷还是惧怕,将士们一个个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正在纷乱间,忽听破空一声哨音,一道银光飞掠,直奔人群中身着金甲的天启君王,“噗嗤”一声,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一枝利剑竟然深深地Сhā入了他的肩头。

北风呼啸,对面山谷上树影摇晃。皑皑的积雪之后微露罗臻措的一张脸,那脸上分明带着淡淡的讥嘲。

“呵呵,两清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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