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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京城来信

李彦手上拿着两封信,都是骆养­性­从京里送来的,打开蜡封,看到完全没有句读、竖排的繁体字,顿时一阵头大。

“三娃,大哥对不起你,总旗没了!”

信写得很直白,也很简单,虽然没有明说,李彦也能看出是有人从中作梗,这样的事情,骆养­性­当然不敢在纸上写明。

信的最后,骆养­性­提到另外那封信,说是京里的一位公子,对他的弹子锁很感兴趣,也没有明说这位公子是谁,只让他好好巴结,未来有好处。

看完骆养­性­完全口语化的信笺,李彦会心地笑了笑,这个便宜大哥不是二愣子,没有为他那个“总旗”拼死力争,虽说有些“不仗义”,却避免了无谓的牺牲。

后面这封信,也写得很口语化,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式的天真,自然就没有那么多避讳:“骆千户说了弹子锁的样子,由校觉得和广锁差不多,(奇*书*网.整*理*提*供)肯定不如密码锁安全。”

由校?李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很快想到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朱由检。

由校?朱由校?那不就是崇祯的兄长,天启皇帝朱由校么?李彦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骆养­性­说得不错,果然是值得好好巴结的大人物。

连忙又低头将手上的信笺细细读了一遍,这个朱由校说到锁的结构和设计,显得很明了,应该仔细研究过,而且还提到他做过一把木质密码锁,觉得要比弹子锁更安全,可惜被他父亲给砸了。

骆养­性­带了六把弹子锁进京,并没有多余的样品提供朱由校研究,朱由校显得很遗憾:“可惜见不到弹子锁,骆千户说会向你要一把,你会给吗?”

给,当然给了,不仅给锁,还要附送图纸,李彦忍不住哈哈大笑,弹子锁本身并没有多少秘密,随便一个锁匠打开外壳,就能看到里面的结构,要弄懂也不难。

如果只是送出几把锁,就和未来的皇帝搭上关系,这笔生意无论怎么看也是赚的,李彦心中想道。

李彦不是历史学家,充其量只是喜欢看架空小说、在论坛中游荡的爱好者,对于晚明的历史算不上清楚,只知道大体的走向。

明熹宗朱由校算不上好皇帝,正是他在位期间,明朝渐渐滑向灭亡的深渊,作为大明的皇帝,自然要担负很大的责任。

李彦捏着下巴,寻思自己搭上朱由校以后,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和措施,不但让自己获益,也让民族受益,自己再获得更大的利益。

以前在网络上,李彦是总显得很激愤,如今穿越了,虽然也时常想到民族国家,不过更多时候想到的,却是遵循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心路。

在给朱由校的回信中,李彦则将他的密码锁的设计大大夸赞了一通,表示会让工匠用铜铁打造这种密码锁,并拿到市场上售卖,所得利润的五成属于他这个设计者。

此外,李彦又附上几种款式弹子锁的设计图,在信中详细解释这种设计图的画法、识图方法,并解释这种方法的好处。

李彦很谦虚地表示:“弹子锁只是雕虫小技,无法与公子的设计相比,还请公子多多指点。”

在信的最后,李彦又大肆吹捧朱由校的设计才华,并认为与诗词歌赋相比,这种设计能力更能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并强大国力,同样可以治国安民。

写好这封信,李彦又仔细检查了几遍,删掉一些可能触犯禁忌的话,才重新誊抄,让人送往京城。

正如李彦在信中所说,工匠的手艺再好,也无法从根本上提高生产力、提升老百姓的物质生活水平。

李彦推行标准化与­精­密制造,却是为工业化打下基础,而在工场这边,他也是在推行一种手工工场式的规模化生产模式。

李彦将宅院南面的简易工场命名为­精­密制造工场,其中又分两个工坊,制造­精­密测量工具的标准坊,与制造弹子锁的锁具坊。

每个工坊下面,又按照工序­性­质的差役,分为不同的“作”,如锁具坊下面就有弹簧作、铸造作、打磨作等。

而在“作”下面,也分成制作不同工件的“组”,这就是工场里最基层的制造单位。

在制造弹子锁与尺具的过程中,工匠们被根据个人的特长与技艺,分配到不同的坊、作、组,其中技艺好、­干­活认真的,被提作组长、作长,徐洪与刘铁锁分别担任锁具坊与标准坊的坊长。

这些工匠原本都被锦衣卫充了徒刑,也就是说他们在李彦手下­干­活,本来是以徒刑犯的身份,对自身的命运早就绝望。

但是在工作一段时间以后,却发现这种情况在逐渐发生变化,搬进简易工场以后,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不同岗位上。

虽然每天都要­干­活,但也并不是非常辛苦,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还能领到相应的工钱,与大多数工匠平常所得相比,这份工钱还要丰厚许多,这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意外。

至于工场的劳作方式,也是他们过去不敢想象的,每个人只要根据图纸,按要求加工一种零件,最后统一组装成为整件,在经过几天的调整以后,一次组装的成功率居然达到八成以上。

正是因为进行了这种调整,锁具坊每天制造出的弹子锁数量,让锁匠们瞠目结舌,如果说以往他们每个人一天也就能打制一两把锁的话,那么现在,全坊二十多人,一天制造的弹子锁数量就达到五十把。

考虑到弹子锁的­精­细程度、弹簧的加工难度,以及有四五个人并参与劳作,这样的效率就很惊人了。

晚上回到家,只见刚改了名字的丫鬟晓云在一旁磨墨,二丫手上拿着一支毛笔在纸上比划,看到李彦进来,扬起小脸甜甜地笑道:“三娃,你回来了啊,姐煮了鱼汤,你吃点吧!”

“晚上吃过了,要不这汤留着给我当夜宵吧!”李彦摸了摸肚子,走过去站到二丫身后,发现女孩用钢笔在纸上画了一些纤巧的花朵。

二丫慌忙张开双手,想要掩上,口中急道:“三娃,姐胡乱画的。”

李彦拉住二丫的小手,轻笑道:“画出来就是让人看的,没想到咱家二丫还有画画的天分!来,让小弟我看看画得怎么样。”

二丫的心尖仿佛被锤子敲了一记,竟扑通扑通的加快跳动,脸上泛起一丝羞红,低下头轻轻挣出双手,藏到身下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李彦没有注意到二丫异样的表现,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纸,看到纸上画了一朵朵槐花图案,排列得错落有致:“呵呵,了不得,还是图案设计呢!”

“什么啊,人家随便画画的,”二丫低垂着头,小声说道,有些不敢看李彦。

李彦以为二丫害羞,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随便画画就这么好,要是认真起来,岂非更不得了?”

二丫似乎很不习惯李彦这种玩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想要起身,却被李彦伸手按住:“姐,你画的这个,如果织印成丝绸或布匹,一定非常漂亮。”

“真的吗?”二丫欣喜地抬起头,眨了眨可爱的月牙眼,又飞快地闪了开去。

“当然是真的,”李彦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彦心中一动,从桌上拿起那只弹子锁:“二丫,看到这个锁没有,你觉得它是不是很难看?”

二丫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两道小月牙飞快地看了李彦一眼:“锁啊,结实就好。”

“也不能这样说,任何东西呢,内里重要,外面同样重要,就好像做菜也要讲究­色­香味,而不仅仅是好吃就行,”李彦笑了笑,对二丫说道:“姐,你帮我个忙,回去画一些锁的样子,好不好?”

“我、我什么都不懂呢!”二丫小眼睛骤然一亮,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只要你觉得好看的就行了,”李彦摸了摸女孩浓黑的发髻,鼓励道:“想到好看的就画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真要有不懂的,也可以学。”

这些日子,李家的菜地已经被李彦接管,由一位长工专门打理,家中的活计也有晓云帮着,除了接些女工,二丫就清闲下来,似乎还很不习惯。

李彦也不想二丫变成无所事事,养在深闺的“小姐”,不过经历了退婚事件,随着李家的条件越来越好,二丫已经很少抛头露面,很难找到适合她做的事情。

不能抛头露面,不要太累,还得有意思,这样的要求,“设计师”似乎都能满足。

或许二丫现在距离合格的“设计师”还有很远的距离,李彦也不是说要二丫做到什么程度,不过是觉得她喜欢画这些图案,那就试试看,就算是成不了“设计师”,作为一种爱好,也能打发时间,充实人生。

看到二丫略带羞意地点了点头,李彦笑着刮了刮女孩小巧玲珑的鼻子:“为了鼓励你,明个儿我让人给你拿两支蘸水笔,用那个绘画,要比毛笔方便很多。”

“不过呢,蘸水笔也不是最好的,等两天再给你做一种新的笔。”李彦心思一动,立刻有了几个想法。

二丫身子向后仰了仰,不让李彦刮她鼻子,小手直摆:“哎呀,姐就是随便画画玩的,不要那么麻烦呢!”

“哈哈,不是专门为你做的,还有别的用处,”李彦伸出手去,任由二丫扭动娇躯,还是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姐,月牙河宅院的西跨院盖好了几间简易的房子,明天便搬过去吧。”

“啊,要搬过去吗?”二丫跑到书桌的另外一侧,眨了眨清亮的月牙眼,显得有些意外。

李彦点了点头,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将二丫一个人丢在老宅,有些不太放心。特别是知道王好贤被判无罪,陈小旗越狱潜逃,很可能会找他报复,所以他想让二丫住到新宅子那里,平常都有人在,相对更安全一些。

二丫虽然不舍,但还是很顺从地答应下来,晚上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搬去新宅那里住。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六十四回 古代铅笔

包有才手上提着一大包东西,急匆匆找到正在和二丫吃饭的李彦:“少爷,你要的东西都买来了。”

李彦连忙让包有才将东西拿进来,笑着对二丫说道:“等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你就不用担心画图的时候浪费纸了。”

包有才将沉甸甸的口袋放到地上,将几支笔状物捧到李彦面前:“少爷,这个就是枣心笔。”

李彦拿起一支枣心笔,竹子做成的笔杆,前端是一小块铅黑­色­的物事,手指捏住用力一扳就掉落下来,大概有枣核大小。

李彦又拿起另外一支,在纸上随手画出几道灰­色­的线条,看着与铅笔的效果类似。

用钥匙将先前掉落的那块“笔头”压碎,灰黑­色­的粉末捻在指间细腻光滑。

“不错,就是这个,也是用石墨做出来的吧?”李彦弹了弹手上的墨粉,枣心笔也好、铅粉笔也好,这个东西差不多就是古代的铅笔了。

包有才连忙笑着弯了弯身:“少爷说得不错,这个枣心笔,据说就是用石墨与粘土混在一起做成的。”

“袋子里装的就是石墨吧?走,先拿去工场弄弄看,”李彦和二丫说了一下,便带着包有才和石墨去了工场。

枣心笔虽然也是用石墨做成,而且已经有后世铅笔的雏形,不过它的“笔芯”只有枣核大小的一块,使用起来极不方便,只能用来绘制简单、粗大的线条。

李彦的想法,自然是将石墨块做成石墨条,将枣心笔做成长芯铅笔。

铅笔的制造无非就是笔杆与笔芯两个部分,笔芯涉及石墨与粘土的配方与烘­干­,笔杆则是木料加工。

李家正在大兴土木,工地上有很多木匠,包有才给李彦介绍了一对兄弟,哥哥李大为有一手娴熟的木匠手艺,弟弟李小为却有些不务正业,经常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他们兄弟做木工时用来划线的铅粉笔,就是李小为折腾出来的,因为好用,还卖给其他木匠。

“我要你们做一样东西,”李彦用枣心笔比划着给兄弟二人解释:“一种笔,粗细外形与毛笔的笔杆类似,中间裹着一根石墨笔芯,可以用来描画线条与写字。”

“啊,好主意!”李小为身材不高,人也很瘦,长得尖嘴猴腮的,一双小眼睛灵动无比,滴溜溜转了一圈,忘形地嬉笑道:“妙啊,这样就可以一边削,一边用了,高,怪不得大家都说小旗是鲁班再世呢!”

“鲁班,是我吗?”李彦淡淡地扫了李小为一眼,自己还没解释,这家伙就看出铅笔的用法,不愧是头脑灵活,能折腾的。

触碰到李彦淡淡的目光,李小为连忙收敛嬉笑,讪讪地挠了挠头:“是大家这么说的,听说隔壁做的什么锁,都送到宫里去了,可不就是鲁班祖师爷?”

与李小为的­奸­猾相比,李大为就显得戆厚多了,他想了一会,才认真地点头说道:“做这个笔杆,没有问题。”

“笔芯呢?能不能做?”李彦看了看李小为,肃容说道,对于这种­奸­猾的人物,需要恩威并济。

李小为连忙拍了拍胸脯:“小旗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行,那你们先做这个,做好了有赏,”李彦将枣心笔丢给李大为,让石柱子安排他们去做活。

李氏兄弟对李彦交代的任务很用心,第二天便交上了做好的铅笔,与李彦印象中的铅笔很接近。李大为做出的笔杆圆整光滑,甚至雕刻了一些­精­细的图案,李小为做的笔芯也很不错,虽然在纸上书写时略显得硬些,倒也能用。

李彦最不能忍受的是二人做笔的效率,尤其是李大为制作笔杆,一天也做不了几根,慢得令人发指。

在听了李大为加工笔杆的过程以后,李彦决定以此为突破口,向着提高生产力的方向再迈出一大步。

李彦刚得了天津窃案的三百两赏银,除了骆养­性­大手大脚用了五十两在四海居买回很多酒菜,还剩二百五十两,还有卖给徐贵黄金菜得到的一百多两,手头也比较宽裕,有条件做些别的事情。

通过观察,李彦在心中形成了大体思路:“我需要制造两种机器,第一种,可以将木材切割成细木条;第二种,可以将细木条加工成圆­棒­。”

“有,”李大为拿起他的木工工具晃了晃:“锯子切割、刨子刨圆。”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彦笑着摆了摆手:“我需要锯子和刨子自己动起来。”

李大为瞪大了眼睛,质疑道:“这怎么可能。”

李小为却是眼睛一亮,热切地看着李彦:“小旗高明,小旗一定能够做到的。”

李彦看了看李家兄弟:“我欲为此成立一间木工作坊,需要雇用人手,你们可愿意加入?”

“愿意,能跟着小旗做事,是咱们兄弟的荣幸,”李小为喜笑颜开,连忙答应,李家的长工,特别是家丁的待遇,让这些不愁温饱的工匠也是非常羡慕。

对于李小为这种不喜­干­活,喜欢瞎折腾的人来说,能拿一份固定的工钱,更是求之不得。

李大为则犹豫了一下:“长工?”

李彦点了点头:“与长工相似,我们之间签订一份契约,约定期限、待遇及劳动方式等,每月给付你们工钱,你们每天按时到工坊做活。”

“工钱多少?”李大为看上去戆厚老实,心思却也细腻,要将关键问题都弄清楚。

李彦对这样的事情显然更加擅长:“李家的规矩,工钱分为基本工钱与绩效工钱,具体会由账房郑书与你们谈,我能保证的是,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做出成绩,工场的绩效工钱还是很丰厚的。”

有明一代,对工匠实行匠籍管理,不得随意流动,同时匠户需要承担繁重的劳役,每隔三五年都要到南北两京或工矿履行劳役,是为班匠。

不过到了明代中晚期,匠籍制度名存实亡,班匠差不多已拥有等同民户的人身自由,经济、生活境况也逐渐好转,其中又以南方更好。

即便如此,李彦所提出的工钱月给,绩效奖励的方式与水平,还是颇有吸引力,起码每月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不像工匠们经常要担心没活­干­、没收入。

李大为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李彦也没有逼迫,而是让他自个先去想想,然后给李小为下达了第一份工作任务,便是严格配置几种软硬程度不同的笔芯。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六十五回 简单车床

拿着李家兄弟制作的几根铅笔,李彦回到西跨院,便见厢房朝南的木窗打开着,二丫手上拿着蘸水笔,托着下巴正想得入神。

秋日和煦的阳光打在二丫­精­致的脸蛋上,小麦­色­的肌肤荡漾着健康的光泽,一对小巧的月牙眼微微眯着,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专注的样子显得特别可爱。

李彦轻手轻脚走到窗前,将胳膊支在窗台上,托住下巴,微笑看着入神的二丫!

“哎呀!”二丫似乎给李彦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拿起蘸水笔敲了敲他的脑门,咯咯笑道:“三娃,吓死我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给你这个,”李彦晃了晃手上的铅笔。

二丫放下蘸水笔,将铅笔捧着手上,甜甜地笑道:“三娃,这就是说过的铅笔吗?”

“对,这个就是铅笔,”李彦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二丫面前绘制的稿纸,这回却不是那些福禄寿喜的图案,而是一些镂空的花,李彦很快看出这是窗格的样式。

古代的窗户以木材为框与格,然后贴上窗纸,为了保护脆弱的窗纸,木格一般都比较密集,以各种几何图案构成。

二丫绘制的这些图案,多数也是这种,以简单的套方、球纹、海棠纹为主,许是因为不熟悉的缘故,都画得比较简单,看上去别有一种简洁美。

·奇·此外还有一些比较特别的,是以花草、动物形象为图案,便有些活泼、灵动。

·书·“哎呀,姐是胡乱的画的!”二丫伸手要抢,李彦哪里能让她得逞,身子往后一缩,拿了稿纸便离开窗台。

·网·“二丫,画的不错,我这就去和木匠师傅说说,按照这些个图案,制作你的房间窗格,”李彦朗声笑道,大步向门外走去。

二丫撅起了小嘴,狠狠地跺了跺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很快意识到什么,慌忙向左右看了看,掩着发烫的脸庞坐了下去。

在有经验的木匠看来,二丫绘制的这些图案很是儿戏,不仅粗陋,也很不严肃。

不过在李彦的要求下,他们自然只得从命,反正是替人­干­活,能拿到工钱便行。

通过近距离的交流,知道这个时代的门、窗以及各种木作设计的图案花纹有很多种,李彦便动了搜集的心思。

恰好这些木匠都已经知道李彦想要长期招募李大为、李小为兄弟­干­活,便趁机询问能不能招募他们。

李彦原本以为这些手艺人会更乐于自己单­干­,用后世的话来说,那毕竟是自个的事业,却未想到这个时代的工匠,所能揽到的活计并不是那么丰富,一年之中总要有许多日子找不到活计。

何况大部分木匠所做的不过是苦力,赚点辛苦钱而已,反正是被人雇用,长期的自然要比短期更好。

了解到木匠们的这个想法,李彦顿时大喜,他正愁人手不足,便有人送上门了。

回到明代最缺的是什么?自然是人才,虽说这些木匠也算不得很杰出,但起码能算作“熟练工人”,而他们的手艺,正是李彦所需要。

李彦决定,凡是愿意加入的,全都签下来,然后进行重新安排。

虽然宅院正在建设,还有大量的木作活计,李彦仍然抽调出一部分木匠,进入新辟的李记工场木工坊机床作,以尝试制造两种可以提高木匠劳动效率的机器:锯床和圆­棒­机。

如果说锯子、木刨只是工具,那么锯床和圆­棒­机则能算是真正的机器,由此更可开启车床制造时代的到来。

在现代,车床又被称为“工业之母”,可见其作用非常重要,木工车床虽然只是其中的一支,却可以为制造更多功能的车床奠定基础。

想到可以造出历史上最早的车床,李彦也是充满斗志,与他一样热情高涨的还有兴奋的李小为,其他人则比较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们拿着手上的锯子,不停地摇头:“让锯子自个动起来,这不可能吧?”

“能,当然能!”李彦对车床的了解也不多,加上并不觉得车床有什么神秘,因而敢想。

人的思维就是这样,司空见惯的东西都觉得很平常,然而在新事物诞生之前,即便是一把锯子、一只刨子,也可能是无法想象的。

李彦的优势就在于,他敢想,并且见过现代的各种机器产品,触类旁通,能够引发他想象的联想点也更多。

与科学的成果相比,科学的方法同样很重要,所以李彦并不着急,而是按部就班地给每个人分配任务,搜集相关的资料进行分析、制作相应的样品进行试验。

李彦也是参与到这个过程中,凭借超出时代的眼界,以及更为丰富的知识结构与科学研究方式,主导研究的进行。

相对来说,这两种机床的功能单一,结构也很简单,特别是锯床,其核心就是一把高速旋转的圆锯。

从直锯到圆锯,这个简单的变化立刻让锯子的连续运动变得简单,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结构,依然让他们一筹莫展。

打制圆锯不是问题,问题是要让圆锯转起来,而且要转得快,驱转方便,这就比较难了。

李彦让人搜集整理出这个时代与转动有关的各种物品,小到合页、门枢、连枷,大到马车、水车、石磨、纺车,其中马车与纺车的结构无疑是最接近锯床要求的。

实际上,马车与纺车所使用的结构大体类似,都是轴承,而且是滑动轴承,也就是一根圆轴,装在圆承的圆形孔洞中。

李彦觉得,或许可以试试滚动轴承。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六十六回 滚珠轴承

制作轴承的工作显然不是仅凭木匠便能完成的,李彦只得从锁具坊抽调擅于打制铁件的工匠加入,并对外发布招募信息。

锁具坊的生产运转逐步流畅,这个时候抽调工匠必然会降低弹子锁的产量,对近期收益造成负面影响。

不过李彦更明白轴承优化所含的价值,与滑动轴承相比,滚动轴承所受的摩擦力更小,仅仅是将现有的滑动轴承换成滚动轴承,就可以将马车、纺车的运转效率提升一大截。

何况有了滚动轴承,便能制成锯床与圆­棒­机,乃至其它车床,这几乎是划时代的,将会使生产力得到根本­性­的提升。

因而李彦几乎是不计成本与收益地调动手中资源,投入轴承与木工车床的开发,甚至抽调锁具坊技术最好的徐洪、以及标准坊的刘铁锁。

“你们看一下,图纸上的这种轴承,能不能做出来?”李彦将绘制出来的图纸分发给几位工匠。

图纸上的轴承看上去很简单,大体包括三个部件,内圈、外圈及滚珠。

“这个是轴承?”徐洪与刘铁锁都是经验丰富的工匠,都曾打造过铁质或铜质的轴承,但对纸上的这个图案却有些陌生。

但这种惊讶只是片刻的工夫,他们很快明白这个图所代表的意思,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妙!”

徐洪拿手拍着大腿:“在内外圈安装滚柱,转动时滚柱滚动,所受阻力当大为减少,妙!”

不是每个人都明白滚动代替滑动的意义,李彦拿了一枚弹子锁的圆柱形弹子,向其他人解释:“如果是一块木板放在地上拖行,要费很大的力气,但做成车轮滚动时就不要用什么力气;而这个内外圈,便相当于弯曲起来的道路,滚珠就是车轮。”

李彦更关心的是这样的轴承能不能做出来,滚动轴承的结构并不复杂,但对工件的机械­性­能,以及加工­精­度都有很高的要求。

“这个球……”徐洪迟疑地看了刘铁锁一眼:“做是能做,但要做到这个­精­度……”

“能做,要花工夫,”刘铁锁截去刘铁锁的话头,瓮声说道。

“那就好,”李彦欣喜地拍了一下手,车床与其它东西不同,就算是耗费更多的时间,一旦做出来,却能够极大提高制造效率,还是值得投入的。

不过,李彦还是追问了一句:“如果是这种规格的轴承,十二个滚珠,需要多长时间?”

“给我半个月,”刘铁锁大声说道,看上去有些迫切:“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李彦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又看了看徐洪,后者显然缺乏更多的信心。

十二个滚珠的曲径,误差必须控制到一厘,甚至五分之一厘以下,以纯手工制作,稍有失误必须从头再来,一个月的时间确实不算多。

李彦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尝试一下,并制订了三套方案,以刘铁锁主导的滚珠轴承、徐洪主导的滚柱轴承,以及李大为主导的木质滑动轴承,并让他们组成一个专门的“作”——轴承作。

与滚珠轴承相比,滚柱轴承内外圈之间镶嵌同样规格的圆柱体,形态与弹子锁的弹子相似,但对材质、­精­度的要求更高。

轴承虽然是李彦车床计划中的关键,但是要造出一台车床,哪怕是最简单的木工锯床,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更多,李彦发现他手下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为了摆脱人手欠缺的困境,李彦打算招募更多工匠,并着手培养理想中的新式人才,开办专业学堂,招收不同年龄段的幼童、少年入学,学习数学、制图以及机械等知识。

他将石柱子、郑书、包有才等人叫到一起:“从今天开始,柱子不仅负责宅院建造,还要将工场这一块的事情管起来,并筹备专业学堂。”

石柱子在宅院建造的过程中,表现出很强的协调组织能力,李彦看在眼中,非常满意,决定给他加些担子。

石柱子也明白李彦的意思,这意味他将拥有更多权力,并可发挥更大作用,心中感激,起身深深一礼:“柱子定不负东家所托。”

李彦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石柱子心中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工场目前下设制造弹子锁的锁具坊、尺具的­精­作坊、刚成立的木工坊,以及轴承作,除制造与实验,李彦还从中挑选部分既懂手艺也识字的工匠,观察整理各道工序的加工方法,并搜集相关资料。

李彦将这些人组成一个专门的“技术科”,要求石柱子通过这个科,管理工场的生产活动,并将各种技术资料系统化、规范化。

新办的学堂被命名为“技校”,学员通过学习技术资料和­操­作实践,快速培养成为合格的工场工匠,或者进一步学习计算、几何、制图、机械等科目,成为技术员。

“具体的要求,以及一些做法,已经写在这里,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等会提出来,”李彦将几张写得满满的纸递给了石柱子。

石柱子恭敬地接过那几页纸,眉头微微皱了皱,虽然已经见过许多次,他对这种奇怪的书写方式依然不适,那些奇怪的符号也就算了,分开句读,确实便于阅读,只是这个横排……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李彦没有顾及石柱子的想法,转过头继续安排包有才的工作:“庄园,包括田庄和工场的对外事务依然由你负责,近期有两件事比较重要,一是招募工匠,越多越好,不管是什么手艺的,皆可列入考察,包括识字的;二是招收技校学生,以李家家丁、长工、工匠的子女或亲属优先。”

包有才也是起身行礼:“少爷放心,有才一定将事情办好。”

李彦点了点头,也知道包有才那点和石柱子争宠的小心思,不过自从闻香教事件以后,两人的关系倒是融洽了许多,这种竞争也显得更加友好和良­性­。

“银钱方面,还是郑书打理,”李彦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郑书:“账上的银子,应该还够用吧?”

“这些日子,账上进款包括向夏熙的借款二百两、天津窃案的赏银二百五十两,日前闻香楼支付番薯、包谷的货款及韭黄种法的预订款一百六十两,总计六百一十两!”郑书扳起手指,一一道来。

加上最早用黄金菜从闻香楼换来的一百二十两,李彦前后收入七百多两银子,建造宅院、招募家丁、长工用去一些,账上还有四百多两,应付眼下的需要绰绰有余。

制造弹子锁的投入不小,但因为锁具坊是属于锦衣卫,材料、人员都是调拨,并不需要李彦太多投入。

不过在郑书看来,这种状况并不正常:“家丁三十人、长工三十五人、作坊雇工二十七人、刑徒三十三人、各类短工七十八人,每天支付工钱及吃食的花费,为纹银八两左右……”

“要继续招募工匠,并兴办技校,所需花费会更大,而当前日常的稳定收入为零,可以预期的也仅为田庄待收的韭黄、菘菜,数量很少。”

郑书的意思很明显,虽然账面上银子不少,但每天都有支出,却看不到收入,如此坐吃山空,显然不行,总不能一直指望李彦投机取巧。

而且四百多两余银,还要扣除二百两的债务,并不宽裕。

“再过几日,等到弹子锁开卖,便有流水和收益了,”李彦笑着摆了摆手,看到崔石头在门外求见,便让他进来,却是刚刚送到的京城来信。

“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李彦扬了扬手上的信,打开后刚看了两眼,突然怒叱一声:“荒唐。”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六十七回 锁钥官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李彦无奈地笑了笑:“信上说,我们的弹子锁已经通过工部的鉴定,安全­性­没有问题,符合要求。”

包有才等人都是静静地听着,知道能让李彦说出“荒唐”这两个字,肯定还有下文。

“有人向皇上提出,锁钥关乎天下安定,因而……需实行严格管制,由官方制造、发卖!”李彦忍不住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官营唯一结果便是滋生腐败。

“朝廷决定,指派专人,在京师、天津及应天府,组建锁钥厂,专事生产弹子锁,民间不得涉足!”

其他人都是愣了愣,包有才难以置信地追问:“难道说,咱们也不能生产弹子锁了?”

“咱们自个是不能,不过锁具坊隶属锦衣卫旗下,倒是没有问题,”李彦无奈地笑了笑,这是骆养­性­在信函中保证的,但他还是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李彦固然想要多赚钱,但这不是他的唯一目的,甚至主要目的都算不上,要赚钱,他有很多种办法,完全不用费尽心力地改革工艺、探索新技术。

通过制造锁钥,李彦看到一条发展­精­密制造工业的道路与可能,他更想通过这个产业,形成示范作用,进而带动大明的工业发展。

作为“后来人”,李彦太明白工业的发展对于历史将造成何种影响,这将会决定中华民族未来几百年的命运。

工业要发展,靠他一个人当然不行,哪怕他穿越而来。

不过李彦很清楚中国人的“跟随”能力,只要给他们打开一道门缝,他们就将汹涌而上,托起整个大潮,一如卖遍世界的山寨货。

然而,一个官方制造、发卖,严禁民间私自造卖的做法,却让他的希望顿时化为乌有。

石柱子长叹一声:“怕又是那些太监要敛财吧!”

“少爷何不争取做这天津厂的监督?”一直没有作声的郑书突然开口说道。

李彦暗暗叹息一声,郑书每每总能洞悉关窍,却无法理解他心中所想。

“宫中有旨,原银鱼厂太监徐贵,将成为天津锁钥厂首任监督,”李彦扬起手上的信函,淡淡说道。

天津锁钥局将设厂征募工匠生产弹子锁,并向商人发放类似于“盐引”的“锁引”,凭引购锁、贩卖。

对于这样的做法,李彦只能暗骂一声“有才”。

锁钥坊托庇锦衣卫旗下,不用担心徐贵直接­干­涉,但因为“锁引”的存在,锁钥局权力很大,顺手打压一下可谓轻而易举。

看到刚才还被寄以厚望的财源被人掐住喉咙,石柱子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李彦却是突然放松地笑了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咱还是按照刚才说的去做,锁钥坊的生产进度正好调整一下,改作小号弹子锁,多出来的人支援木工坊。”

李彦轻描淡写地说道,对他来说做什么都没有问题,最多不做弹子锁罢了。

正如包有才所说,李家的家丁、长工以及雇工所得到的待遇要好过别处,当李家放出消息,要招募工匠或有一技之长的雇工,前来应募者络绎不绝。

其中有木匠、石匠、铁匠、铜匠、泥水匠,还有很多李彦想不到,或者没有想到的,譬如雕刻书版的刻工、煮盐的灶户、榨油坊的学徒、打渔的渔夫甚至撑船的船夫。

“铁匠、铜匠都要,木匠选一些手艺好、年纪轻的,船夫、灶户就算了,榨油工可以留下一两个,泥水匠、石匠暂时不要,刻工也不错……”

看到每一种手艺,李彦都会去想他们能­干­什么,有什么可以改进的,总会有些新的想法,但也知道他的­精­力、财力有限,不可能每件事都去做,总归要放弃一些项目,很是苦恼。

每当这个时候,李彦总会觉得钱不够用,如果能赚更多的钱就好了,问题是徐贵一直扣着锁引不发,锁具坊囤积了那么多的弹子锁也卖不出去。

此外,李彦最想要的木匠、铁匠以及铜匠的数量都很少。

“因为辽东的战事,天津的工匠多被征调了,”包有才解释道。

“锁钥局扣着锁引不发,也并不需要太多工匠,”石柱子倒是有不同的意见。

“这个徐贵真是可恶,”包有才有些气愤:“如今很多商人都是闻风而来,但是拿不到锁引,便无法贩卖,咱们的锁也卖不出去。”

李彦也想着打破眼下的僵局,只要弹子锁能卖出去,一切都能盘活。

“有才,你是说现在有很多商人想要买锁?”李彦想了想,渐渐有了主意。

包有才点了点头:“是的,听说徐贵派人到处说以前的锁不安全,弹子锁才安全。此外,虽然锦衣卫没有公布窃案的详情,外面也有些传言,加上京里传出的一些消息,大家都知道弹子锁是怎么回事。”

“那就好,”李彦原本还担心朝廷的态度,一旦过早捅出簧片锁的缺陷,会引起民间的恐慌,只能隐忍不发。谁知道已经是这样的局面,而且那个徐贵还推波助澜,那他就不用再担心什么。

“包有才,你马上去准备,给那些想要买锁的商人士绅发帖子,邀请他们到锁具坊参观,日子就定在明天,晚上就要将帖子发出去,”李彦曲起手指敲着桌面。

“参观?”包有才有些不解:“他们没有锁引,便不能买卖锁具,就算来了也没有用啊!”

“有用、肯定有用,”李彦笑了笑,让包有才赶紧去准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徐贵想扣着锁引不发?门都没有。”

是夜,天津稍有名望的士绅府上,还有这几日闻讯而来,想要购进锁具的客商,甚至一些经营着南北买卖的行商,都接到李彦让人送去的请帖。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六十八回 展销大会

“你说这个李三娃,他又想搞什么鬼?”徐贵手上也拿着一张这样的帖子,气哼哼地说道。

“­干­爹,他怕是要通过商人,向­干­爹施加压力,”站在徐贵身后说话的,赫然便是从锦衣卫狱中逃出的陈小旗。

“施压?咱家还怕他们不成?”徐贵把眼一瞪,不屑地说道。

“谁敢啰嗦,便不要想买到锁引!”

“­干­爹说得是!”陈小旗弯了弯腰:“最好是锁钥局的工场早日开工,将这锁引带来的买卖,全都控制在­干­爹自个手中。”

“咱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没人啊!”徐贵将那份请帖扔到一边,苦恼地说道。

“急死人了!”

陈小旗眼中露出一丝不屑,随即为冷酷所代替:“­干­爹,儿子倒是有个办法。”

“官匠都被征调,不是还有民匠?他们不愿意来,咱就去抓人,看他们来不来?李三娃手里的那些锁匠,不都是锦衣卫抓过去的么?”

“抓人?”徐贵眼睛一亮:“就是啊,他锦衣卫能抓人,咱家为什么不行?咱家这就去找张文学,让他去抓人,哈哈。”

“在这之前,咱家就是不发锁引,看他李三娃能够如何;等发了锁引,也要那些人购买锁钥局的,”徐贵得意的哈哈大笑:“他李三娃怎么跟我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锦衣卫没有公布天津窃案的具体情况,但民间还是有传言,说是三簧锁不安全,私底下越传越烈。

事关身家财产的安全,由不得人们不重视,越是富裕的人家越是担心,还好很快有消息传出,更加安全的弹子锁横空出世,立刻吸引无数关注的目光。

朝廷决定在京师、南直隶应天府与天津分设三处锁钥局,其中京师专供大内官衙,应天府与天津分理南北。

北方数省,特别是周边府县的商人,以及富绅大户也都派人在第一时间赶来天津,想要购进弹子锁,却被告知要凭引贩卖,而想要锁引,必须等待,因为锁钥局的工场还没办起来。

商人及富绅大户派出的代表都是无奈,只能留在天津城中坐等,突然得到李家送来的帖子,私底下一打听,这才发现李家竟然才是弹子锁最早的发明者。

李彦将新建成的宅院布置成展厅形式,摆出几种型号的弹子锁和钥匙,旁边再摆上三簧锁的锁钥作为对比,在进门处有专人发放简单的宣传资料。

弹子锁的型号并不多,外形也很朴素,不过有心人从传言、从资料、从现场的讲解中,很快能意识到弹子锁的不同。

将三簧锁的钥匙与弹子锁的钥匙放在一起,自然就能看出这两种锁内在的差异。

何况展厅中还摆出了弹子锁拆分下来的零配件,弹簧与弹子的结构让内行人都是感慨不已,确实是­精­巧。

至于那些并不了解锁钥的,也能从别人的言谈与表现中,知道李家并没有吹嘘,弹子锁确实是好。

“这个锁­精­巧!”天津泰昌号的掌柜崔如安仔细开了几把锁,又用不同的钥匙试了试,然后将几把钥匙放在一起,比对牙花。

“大伙请看,这钥匙上的每个突起都对应一处机关,这几把锁都有四到五处机关,每一处的高低、间隔都不能有丝毫偏差,端的是­精­巧!”

泰昌号是天津最大的商号之一,掌柜崔如安也以搜集各种奇巧之物闻名,譬如姑苏的水晶眼镜、南京的自动模型船,最难得还有一台西洋座钟。

崔如安既然这么说,商人们都是很信服。

“如此,便不会再有那看了锁孔,便能凑配出钥匙来的荒唐事吧!”说话的是河间府孙氏的管事,天津窃案闹得人心惶惶,大家也是都知道其中内情,那份担心到此刻才算豁然放下,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是啊!”很多人都是心有戚然地出声应和。

“你家主人呢?快请他出来相见,我孙氏要买这样的弹子锁五十只!”孙家的管事拉住一旁的李家家丁,急切地说道。

“泰昌号要购进五百把这样的锁,”崔如安也出声说道。

“刘记要一百把!”别人也不甘示弱,提出购买意向的人越来越多。

有些财大气粗的商家并不满足于简单的购货榷卖:“永记要做山东的代理,开个价吧!”

“秦掌柜,你拉倒吧,好歹给兄弟们留点活路!”相熟的商家连忙笑着打趣。

李彦一直在隔壁房间注意外面的情况,知道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一振衣袖,正要起身,却听到外面响起一个尖利熟悉的声音,不由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徐贵还真的来了。

这样也好,等会便鼓动这些商人向徐贵讨要锁引,看他发是不发,李彦微微一笑,又坐了回去,静观外面的事态变化。

“都吵什么吵?不知道锁钥要凭引贩卖吗?”徐贵来到时,院子里正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听到大家的议论,老太监的脸­色­很不好看,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叫道。

众多商人一看是掌握着北方锁引发放的天津锁钥局大使,不能得罪,都是敛声收气:“公公,既然兴华坊可以生产弹子锁,这个锁引也该发放了吧?”

“啥时候发锁引,是咱家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徐贵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怪叫道:“咱家告诉你们,没有锁引你们就不能买这里的弹子锁,有了锁引,也要买锁钥局的。”

“问题是,你锁钥局现在没有弹子锁啊!”商人们担心以后拿不到锁引,不敢与徐贵争辩,有些富绅豪族的派来的代表却毫不在乎,大声质疑。

“锁钥局迟迟做不出锁,又不发锁引,若是我等家中被盗,又该找谁?”

“这个嘛……”徐贵想要发作,见对方气势太盛,有些琢磨不定:“总之,锁钥局很快会造出弹子锁,到时就会有锁引了!”

“徐公公,你这样做不对吧?”说话的是山东德王府上派来的管事,也不将徐贵这个太监放在眼里:“锁钥局虽然负责锁引的发放,可也不是只能到锁钥局购锁吧?这个兴华坊也是官办的,我等为何就不能买了?”

“是啊,为什么不能买?”不少大户显贵都担心自家的财产安全,派了家人前来采购弹子锁,看到有人出头,也跟着叫了起来。

“锁钥局迟迟不发放锁引,这是何道理?”

“是极是极,若是出了事情,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徐贵本想继续压制李家,不料会遭到众人的群起质疑,顿时有些慌乱,大声道:“何时发放锁引,那是咱家的事,你们难道想造反吗?”

“造反?”德王府的管事跳了起来:“咱们是问你为何不发锁引,你一个太监,不过是咱朱家的奴才,却不好好办事,有何居心?”

“是极是极,咱们按照官府的规定购买锁引,你却是扣着不发,是何道理?”

万历年间,宫中太监分派于各地榷税,激起不少民变,其中发生在天津左近的就有万历二十七年的临清“马堂事件”、二十八年的香河“王虎事件”等,众人这一紧逼,徐贵便有些心中发虚。

“锁引!快发锁引!”众人齐声喝道,胆气愈发壮烈。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六十九回 皇孙来访

外面正闹得不可开交,家丁前来报信:“骆大人从京城来了,正在工场那边。”

“骆养­性­?”李彦有些奇怪,这小子既然回来了,为何不直接过来?

来不及细想,李彦忙从侧门出去,奔向对面的工场,希望这家伙能给自己带来点好消息。

“三娃,看看大哥给你带什么来了,”刚见面打过招呼,骆养­性­便将一大叠文书塞到李彦怀里。

李彦掏出来一看,不禁失声叫道:“锁引?大哥这是哪里弄来的?”

骆养­性­嘿嘿一笑:“刚看到对面闹哄哄的,听说便是为了这锁引?不如现在拿过去,让大家惊喜一下,也好看看那个徐贵的嘴脸?”

“大哥已经知道那边的情况?”李彦笑了笑,这还真是个好消息:“这个锁引,好用不?”

“大哥做事,你就放心吧,”骆养­性­伸手锤了李彦一拳:“除了三个锁钥局,咱锦衣卫作为首创者,也有监管的权力,你快些去,大哥就在这里等你。”

说着,骆养­性­凑到李彦耳边,低声说道:“快去快回,这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找你。”

李彦点了点头,也不问是什么事情,立刻拿着锁引回转宅院,有了这些锁引,弹子锁便能卖出去,锁钥坊便能运转起来,整个工场就活了,他想要做的事情也都能做了。

“各位,李某这里有锦衣卫发放的锁引,大家要买锁引的,请到这里登记,并凭锁引购锁。”

正在争吵的诸人都是微微一愣,倒是徐贵反应最快,扯着尖利的嗓子大叫:“李三娃,你敢私贩锁钥,这是死罪!”

李彦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距离门口不远的徐贵身边,将一张盖有锦衣卫大印的锁引递了过去:“徐公公,朝廷有旨,除三大锁钥局,锦衣卫也有监管之权,这便是锦衣卫开出的锁引,可也是合法的!”

徐贵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那张锁引看了又看:“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心思灵动的,立刻便看出李彦手上拿着的确实是有用的锁引,崔如安抢上前去:“泰昌号要二十张。”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全都涌向李彦:“和记、和记也要十张。”

李彦连忙伸手示意大家安静:“锁引一张银一两,可购弹子锁五十把,每把锁价银二钱左右,因兴华坊存货有限,考虑到大家的需要,每一县一城至多一引。”

李彦给大家解释锁引、锁钥的购买方式,说来也是泄气,虽然朝廷出了这个锁钥官营的方法,也不过是多了锁引这个中介,全然没有其它的限制。

李彦让前来参观、有意购锁的人先到石柱子处登记订购的意向,然后统筹分配出货的数量。

众人认购的热情大大出乎李彦的预料,最少也是五六引,还有三四十引的,全都加起来不下五百引,也就是两万多把锁。

骆养­性­带来五百张锁引,倒是一次­性­全都发卖出去,不过拿到锁引的这次也不一定能提到货,而是要由李家统筹安排,用银子与锁引换到提货单,才能去锁具坊提货。

锁具坊的存货不足一千,骆养­性­还要提走二百把供应宫中,作坊每天的生产能力不到一百把,所以只能按照地区进行统筹分配,先将弹子锁卖过去,订单自然会源源不断而来。

存货一次­性­清空,得到一百多两银子,虽然看着也不算多,却只是锁具坊不到一个月的产出,若是以后能走上轨道,以当前的生产能力,每月进账便能有二三百两,这才是经营的正道。

李彦无暇理会赚了多少银子,将事情交给手下,包有才郑书负责统计、包有才交涉、石柱子组织协调,倒也是井然有序。

李彦惦记着骆养­性­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连忙又回到工场,这回才注意到骆养­性­的手下已经将工场周围给控制住了。

李彦好不容易在木作坊找到骆养­性­,这家伙正站在一旁,看着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小校做木工。

“大哥,你们这是……”李彦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个锦衣卫小校,才发现这个小校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瘦弱,许是因为做活的原因,脸颊呈现出一种异常妖艳的红晕。

“你是三娃吧,”锦衣小校看到李彦,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怯怯地看着他:“你……你真的也是十五岁吗?”

李彦看到骆养­性­丢过来的眼­色­,心中一动:不会是信中那个人吧?这样也行?

“李某确实年方十五,”李彦对锦衣小校微微笑了笑,连忙将骆养­性­拉到一边。

“这是谁啊,不会是你写信说的那个人吧?”

骆养­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嘿嘿,你说对了。”

李彦吃了一惊:“不是吧,你不是说他家里管得严么,怎么就把人给拐出来了?”

骆养­性­向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他家里闹得厉害,这小子便没人管了,大哥看他一个人挺可怜的,便带他出来散散心。”

“这样也行?”李彦吃惊地翻了翻白眼:“老大,你这样做会不会有问题啊?万一,我是说万一被人知道的话,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放心,大哥这次来,拿了两百套锁就走,就留两天,没人会知道的!”骆养­性­朝远远看着这里的小校撇了撇嘴:“你也看到了,这孩子挺可怜的,虽然是长子长孙,却没人待见,他对你说的那些挺感兴趣,好好待他,说不定将来有回报的。”

李彦实在没想到骆养­性­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回头看了那怯怯的小校一眼,倒是从最初的震惊中放下心来,既然骆养­性­都没当回事,自己这个穿越者,难道还会不如?

不就是皇上的孙子,未来的皇帝么,这会还没当上呢,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彦笑了笑,转身走向锦衣小校:这孩子,看上去还有些害羞呢!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回 天下第一锯

朱由校看上去十三四岁,穿着宽大的锦衣卫校尉服,愈发显得身体单薄,小脸苍白,略带稚气,眼神怯怯地望着李彦。

这哪有半点未来君王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孩子,李彦看得暗暗摇头。

心中想着,脸上露出微笑,李彦拱了拱手:“朱……公子,一路劳顿,要不要先休息下?”

朱由校摇了摇头,犹豫着说道:“不、不用了,听说你这里有很多好­精­巧的东西,能看看吗?”

说到“­精­巧”的时候,朱由校怯怯的眼眸似乎骤然变亮,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光彩。

果然是个痴人,李彦不由想到历史上对天启皇帝的评价,说他沉迷于木匠之事,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就不用考虑别的,先好好巴结,李彦走到朱由校身前,微微笑道:“除了弹子锁,还有样东西正在做,也不知道他们做得怎样了,咱们先过去看看?”

“好啊好啊!”朱由校马上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伸手拉住李彦,急切地说道:“在哪里?是什么?咱们这就去去吧!”

“好的,”李彦小心地施了礼,才领着朱由校与骆养­性­走向隔壁的机床坊。

李彦计划中用于锯床与圆­棒­机的滚珠轴承和滚柱轴承尚未完成,李大为与木匠们所做的滑动轴承更加简单,不过这种木结构的轴承,实在不能让人抱以太大的希望。

之所以让木匠们做出这样的轴承,目的是用来测试锯床与圆­棒­机的结构,以后肯定是要使用金属滚动轴承。

朱由校的青涩与懵懂让李彦感觉不到皇家的威严,虽然打起小心应付,却也没有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骆养­性­才胆大包天将人从宫里带出来。

似乎为了给李彦创造更多的机会,骆养­性­拖在二人身后,李彦牵着朱由校,简单给他介绍关于锯床与圆­棒­机的想法:“刚才看你在锯木头,是不是觉得很累?”

“不累,阿校觉得可有意思了,”提到木工活,朱由校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略显羞涩地笑了笑。

李彦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看了朱由校一眼,想着用怎样的话才能让他意识到机器的重要­性­,缓声诱导道:“如果,锯木头不用花费你的力气,岂不是更好?”

“不好,”朱由校脸­色­一黯,认真地摇了摇头:“让别人做就没意思了。”

李彦这才想到,不管怎么说朱由校都是皇孙,他要是觉得累,随便叫一声都会有很多太监杂役给他锯木头,他做木工与木匠们不同,完全是为了个人的爱好,自然不愿别人代劳,巴不得多做一些。

李彦只好换了一种说法:“那你会不会觉得,有的锯子会好用些?有的木头容易锯开,有的则很难?”

“那倒是,所以伐树时要用两人使的大锯,锯割木板时横向需用截锯,纵向用顺锯,还有还有,修边时可用削锯和压锯……”朱由校小脸又亮了起来,兴高采烈地与李彦讨论起锯子的选择。

李彦对木工以及木工工具了解不多,只能是听着,生怕一说话就漏了底细,好在专门辟给机床坊的地方距离木工坊也不远,很快就到了。

李彦招呼李大为过来,又对意犹未尽的朱由校说道:“今天啊,让你看看一种新的锯子,不过是第一次试验,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成功。”

“新的锯子?用来锯什么的?”朱由校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也不再显得羞涩,一叠声地发出催促,还拉着李彦不停嚷嚷:“三娃,还要做些什么吗?阿校的手艺可好呢!”

“那个……咱们先来看看吧,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到时候再请阿校来做好了,”李彦与骆思恭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由校对木匠活如此狂热,也难怪以后会因此而荒废政事了。

李大为领衔的木匠除了要做出木质的滑动轴承,还要按照设计加工锯床的其它部件。

锯床的设计是由李彦参考纺车、水车、石磨等明代机器,以及后世的缝纫机、自行车等常见机器和一些机械知识,并与有经验的工匠商量后完成的。

这样的设计能否达到理想的效果,李彦也是心中没底,这时候也只好硬着头皮拿出来讨好朱由校,如果能让这位未来的皇帝认识到机器的巨大作用,对中国的近代化来说,说不定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因为是一次全新的设计,李彦并没有把握推算出每个部件的尺寸,所以几种车床的制作,都还是离不开凑配,也就是一边做一边装一边修正。

计划中的三类锯床,已经有两台做出了全部部件,也差不多凑配完成,不过都还没有正式运转过。

听说东家要提前验收,李大为和木匠们都紧张起来,连忙按照设计,将各个部件安装到位,又反复检查了一遍。

李彦将这三台锯床命名为鲁班一号到三号,安装好的这台就是鲁班一号,采用了最简单的曲柄摇杆、大小飞轮和带式传动的结构。

说简单点,这台锯床的结构类似于自行车,曲柄摇杆相当于脚蹬,摇动时带动联结在一起的飞轮,与自行车的齿轮和链条结构不同,这里是最简单的圆轮和牛皮带。

鲁班一号充其量只是个实验品,尚不具备多少实用价值。

“东家,这个圆锯转是能转,只是能不能锯木头,尚且不知,”李大为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恭谨地说道。

朱由校已经在第一时间扑向前面那台锯床,围着转了两圈,大声对李彦说道:“三娃,这就是你说的新锯子吗?是用手摇的吧?看上去挺好玩的!”

这可不是好玩不好玩的问题,李彦苦恼地捏了捏鼻梁,想着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个小屁孩知道啥是生产,啥叫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

“三娃,你这搞的是什么东西?”一旁的骆养­性­却不像朱由校能看出锯床的作用,只是觉得这么大的块头,只有那么一个带锯齿的小小的半圆形金属盘,难道这也是锯子?

李彦没有理他,吩咐一旁的李大为:“不要管了,先试试吧,找一块薄些、容易锯开的木板,放上去锯锯看。”

现场有许多木料,李大为很快找到一块不足一指厚的木形木板,放到鲁班一号的平板上,缓缓推到圆锯前。

本来安排好的木匠被朱由校抢走了摇柄,小家伙一脸兴奋,将圆锯摇得飞快。

李彦索­性­让李大为让开,亲自­操­起那块薄木板,用力按住,小心翼翼地推向圆锯。

这一锯,若是成功,或许将标志着华夏文明将率先步入机器时代。

这一锯,摇动圆锯的将成为大明未来的皇帝,而­操­作这块木板的,或许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家。

李彦握着木板,有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薄木板在他的­操­控下,缓缓推向高速转动的圆锯。

木板的前端终于接触到圆锯,圆锯与木板似乎都微微一滞,朱由校低哼一声,用足力气,圆锯终于又乌拉乌拉飞快地转动起来。

李彦用力压住木板,目光死死盯着前面,只听一阵“嗤嗤嗤”的响声,眼前木屑纷飞,手上的木板渐渐向前滑去!

成功了!

当木板在手上一分为二,李彦忍不住挥舞着两块木板,兴奋地跳了起来。

朱由校松开摇柄,一手叉腰,一手抚着胸部,小脸潮红,气喘吁吁地看着李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呵呵,成功了!”

他还不会明白这一锯所代表的意义,却为李彦的兴奋所感动,当他做好一件东西的时候,也常常是同样的表现。

这一刻,朱由校与李彦都笑得非常开心。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一回 华夏工场

与“鲁班一号”相比,“鲁班二号”的结构与自行车更加接近,将一号的摇柄放低,增加可以自由转动的脚蹬,变成脚踏式,在高处设置了可以坐的地方。

面对这两样新奇的“玩具”,朱由校显得相当兴奋,一会儿将“鲁班一号”摇得飞快,一会儿又蹬起二号,眨眼的工夫,又跑去抱起木板,用高速旋转的圆锯锯开。

骆养­性­寸步不离跟在朱由校身旁,小心翼翼照看着,这家伙虽然大条,可也知道万一出了问题,他私带皇孙离京的罪责可是要砍头的。

李彦在旁边小心观察,也让木匠们提意见,技术科的负责记录。

在李彦看来,无论是鲁班一号还是二号,都相当简陋,存在很多问题,比如圆锯遇到的阻力不能太大,不然牛皮带就会打滑;人力驱动的消耗也很明显,无法持久;另外因为轴承的问题,圆锯转动并不稳定;再就是木结构并不牢固,遭到朱由校反复折腾以后,框架更大的二号很快崩溃。

二号的崩溃让骆养­性­吓了一大跳,说什么也不让朱由校再去疯玩,朱由校也是玩累了,气喘吁吁的在二号周围转了转,指指点点,脆声提出不少问题。

这些问题,刚才李彦和木匠们讨论的时候,也都有提出,李大为不禁露出喜爱的神­色­:“这孩子,是个做木匠的料。”

李彦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这孩子要是成了木匠,他可就成中华民族的罪人了。

朱由校似乎真的累了,一ρi股坐到地上,仰起红扑扑的小脸,对李彦说道:“三娃,你说能不能将这个圆锯换成车轴,两边加上轮子,和前面这个轮子都落地,做成车子啊!”

李彦微微一愣:晕了,这不就是脚踏车么,不过是三个轮子的,也就是三轮脚踏车。

“当然能!”李彦向朱由校翘起了大拇指:“过两天就让人做做看。”

“咱们现在就做好不好?”朱由校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希翼地说道。

一旁的骆养­性­连忙摇头,上前扶起朱由校,三人走到僻静处,压低声音说道:“阿校,咱可是说好了,得连夜回去,时间久了,被人发现可不太好办。”

虽说朱由校的父亲朱常洛境况不是很好,朱由校平时也没人关注,他又喜欢闷在房里琢磨小玩意,有时十天八日都无人理会,偶尔离开一两天,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但毕竟一旦被发现的后果会很严重,骆养­性­也不得不谨慎。

骆养­性­他们是前一天夜里出发,先走水路,后换马车,中午才到的天津,回去全程走官道,乘坐马车连夜赶路,差不多清晨时分赶回京城,期间离京一天,隔得时间再长,风险就大了。

朱由校显得很失望,不过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那还能停留多长时间?阿校想去看看三娃所说的标准化生产。”

骆养­性­沉吟片刻:“再有一刻,咱们便吃点东西准备上路。”

“好的!”朱由校点了点头,拉着李彦道:“三娃,你快带阿校去看看吧。”

李彦微微点头,莫名觉得有些心酸,眼前的朱由校分明就是个热爱技术、又很乖巧的孩子,为何会变成遗臭万年的“昏君”呢?

想一想历史上才华横溢的宋徽宗、李后主,到底是他们个人的问题,还是将天下寄托在明君身上这样的做法本身就有问题呢?

看着朱由校着急催促的模样,李彦只能收起心中的感慨,领着他去了锁钥坊,看到不同的工件在工匠们手上制造出来,最后组装成完整的弹子锁,并给他介绍标准化制造方式的种种好处。

然后又去了­精­作坊,了解一尺如何等分为寸,一寸又如何等分为分,如何用游标卡尺,将测量的­精­度提高到厘、毫,以及提高­精­度的意义。

对于这些­精­巧的事物,朱由校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一直问个不停,也认真地倾听,他偶尔表现出来的悟­性­,甚至让暴躁的刘铁锁也忍不住想要收他为徒:“这孩子,天生就是个手艺人。”

一刻的时间很快用尽,朱由校虽然很是不舍,还是懂事地接受了骆思恭的安排,向李彦告辞离开。

“三娃,你这里可真好,真羡慕你能做这么多东西,”离别的时候,朱由校羞涩地笑了笑:“不过,阿校也会努力的,咱们都做脚踏车吧,看谁做的更好!”

看着众人离开的身影,李彦不禁感觉有些恍惚,那真的是大明未来的皇帝?他似乎只是与一个志同道合、年龄又相近的好友相处了半日而已。

这短短半日的相处,让李彦想到了很多东西,他突然发现历史与自己靠得很近,也该是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工匠的招募很顺利,编入锁钥生产的铜铁匠达到六十多人,由于受辽东战事的影响,大多数本地工匠都是被征调,能招到六十多人已经很不错,其中多数都是外地来的“游匠”。

锁具坊也被李彦划分为两个部分,弹簧、弹子、钥匙、­精­磨等技术含量更高的工序,都被拆分出来,并入­精­作坊,原来的锁具坊只保留最后的组装,以及一些简单工序,并被命名为兴华坊,名义上归属锦衣卫。

弹子锁日产稳定在一百把左右,远远超出徐贵仓促组建的天津锁钥局,而这点数量根本满足不了需求,只要出来便是抢购一空。

凭借弹子锁每日二十两左右的进账,李彦手头的银钱终于变得充裕起来,他将新的­精­作坊、木作坊组成李记工场,正式的名称为华夏工场。

锁具坊生产弹子锁的关键部件都是以购买的形式从­精­作坊得到,售卖弹子锁的大部分利润就此进入工场的账上。

工场这边的人手、银钱充足,除了支持弹子锁的生产、宅院的建设,手艺最好的工匠都被抽出来研究锯床、圆­棒­机、轴承,还有朱由校想出来的脚踏车。

此外,依托工场的“华夏技术学堂”也正式开办,首批学员多是与李家有关的家丁、长工、雇工的亲属,年龄都在十四五岁左右,没有什么文化基础。

年纪再小的,家里的人都想着送去社学、卫学,走科举的仕途;也就是年纪大些,又没什么科举希望的,才会选择进入这个教授手艺的“技术学堂”。

至于超过二十岁,不识字也不懂算术的,李彦觉得培养的潜力太小,不如直接送到工场里当学徒。

这些年纪比较大的工匠和学徒,李彦也是计划着要给他们进行简单的培训。

只是如何给他们授课,让人非常头疼。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二回 不如创业

经过紧张的施工,宅院的正院终于是落成,青砖青瓦、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看起来充满着古典韵味。

李彦没有大摆宴席,只是发帖子请夏熙来喝酒,穿越这么长时间,也只有这个夏熙勉强算上时朋友,至于茅元仪,这家伙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自从那次在闻香楼见过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贤弟,你这里可真是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夏熙欣然而来,入院后拱手说道。

这样简单的四合院对夏熙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夏熙所说,应当是宅院对面的工场。

李彦拱了拱手,正要回答,不妨夏熙身旁还有一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俊俏得像是小姑娘一般的少年,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脆声说道:“你就是那个会酿酒的李三娃?好像还是个娃啊!”

李彦看了这少年两眼,有些怀疑“他”的­性­别,不过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仅仅是外表也看不出什么。

看着这少年,李彦便想起前些日子来到过朱由校,对“他”的唐突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那你不也是个娃?”

“谁说俺是娃了?”少年把眼一瞪,大声反诘。

“书吉!”夏熙清喝一声,又略带歉意地对李彦笑了笑,有些尴尬地说道:“三娃,这是内侄……夏书吉,有些顽劣,还请贤弟多多担待。”

“原来是兄长的侄子,”李彦看到夏书吉瞪着眼睛的可爱模样,不由故意对他眨了眨眼睛,拉长了声音说道。

夏书吉撅起小嘴,翻了翻白眼:“得意什么,俺才不会认你这娃崽子为叔叔呢!”

“无妨!无妨!哈哈……”李彦伸手请夏熙进屋,早有家丁奉上茶水,刚刚端起茶盏,便见夏书吉撇了撇嘴,大咧咧说道:“两个大男人坐着喝茶,真是没劲。”

“书吉!”夏熙尴尬地皱了皱眉头,他这个“侄子”,平时虽然顽劣,却也知道礼数,今日也太过分了些。

被夏书吉这么一闹,李彦也觉得喝茶没有意思,便让家丁准备上菜,拿出两壶骆养­性­当初从四海居买来的高粱酒。

看到酒壶,夏书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抢过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来来,小侄给二位叔叔倒酒。”

给每人的杯子倒好酒,夏书吉抓起自己的杯子,便是一饮而尽:“小侄先­干­为敬!”

“哇,好酒,夏伯的手艺又见涨了!”夏书吉一边感叹,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李彦伸手阻住想要喝止的夏熙:“你这侄子,怕是平时憋坏了,便由他去,咱们也来。”

李彦端起酒杯敬了敬夏熙:“元望兄,小弟能有今日这点所得,多亏兄长帮忙,来,这杯我敬你,也祝兄长的事业越来越好。”

“贤弟能有今日,全是自己努力,愚兄何功之有?”夏熙口中客气地说道,端起酒杯与李彦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李彦看出夏熙的情绪有些压抑,拿起另外一只酒壶给两人的杯中倒满酒,一边请他吃菜,一边打听起四海居的情况:“那个徐贵是不是还在打压四海居?”

“呵呵,四海居已经同愚兄无关了,”夏熙端起酒杯,有些郁闷地将酒液全都倒进了口中。

“怎么会这样?”李彦有些意外,手上拿着还没放下的酒壶,又给夏熙的杯中斟满。

“他们说夏某没有能力,要败了祖宗的基业!”夏熙又是一饮而尽,脸颊飞起一抹酡红,有些激动地大声说道。

李彦只好继续倒酒,对夏熙的遭遇也明白了几分,像这种大家族,发生争夺家产的事情,似乎十分正常。

夏氏是大家族,按说对家产的继承与分割都有自己的传统,只是家上一辈的家长去得早,夏熙不仅是庶出,似乎还是私生子,直到几年前才认祖归宗,进了夏家门墙,因而夏家的几个兄弟才会憋着劲儿想抢走他名下的产业。

李彦又给夏熙倒了一杯酒:“兄长,有没有想过自己­干­?另立门墙,不管做得好或差,都是自己的,也用不着受别人的闲气。”

“自己­干­?”夏熙端着酒杯的手腕颤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洒得只剩下半杯的白酒倒进口中。

夏熙曾在市井中生活多年,进了夏家以后才知道人与人原来天生就是不同的,这些年在夏家做事,看到、听到很多事。也才更知道夏家的实力,知道白手起家、无所凭籍时想要做事的困难。

“兄长若是自己­干­,小弟倒是能提供一些意见,”李彦笑了笑,伸手要给夏熙倒酒,却被夏书吉将酒壶抢了过去。

这家伙,竟然已经将一壶酒给­干­掉了,那壶酒少说也有六两吧!

“你有什么主意,倒是说说看啊,三叔不做,俺便来做,如何?”夏书吉喝了那壶酒,似乎也有些醉意,端着酒杯,歪着脑袋,俊俏的小脸上布满红晕,雾蒙蒙的眼眸散出略带迷离的目光,在李彦身上打了个转。

“别的不说,如果是开饭馆酒楼的话,李某这里倒是能提供些别人没有的菜式,”李彦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夏熙,端起酒杯对夏书吉扬了扬:“来,咱俩走一个。”

李彦很少喝酒,一杯酒下肚,只觉刀子一样割喉而入,又痛苦又痛快,面孔却扭曲起来。

夏书吉看得“咯咯”直笑,还要落井下石,拉着李彦拼酒。

“也不欺负你,咱们来划拳,谁输了谁喝!直到有人醉了,俺醉了的话就认你这个叔叔,你要是醉了,就得再帮俺酿造一种新酒,”夏书吉撩起衣袖,露出两段白腻粉致、藕段似的小臂,左臂还套着一只翠绿的玉镯,更衬得肌肤胜雪,莹致光滑。

原来是个女娃儿!李彦心中突地一下,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三回 创业想法

突然有个想法,写书便好似一场恋爱,强推便是热恋的温度最高之时,各位兄弟姐妹,请释放你们的热情,让草根感受到这份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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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蛋形脸庞上,小巧的鼻头轻轻皱着,娇­嫩­柔润的红­唇­微微张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如黛秀眉下一双清亮灵动的眼眸戏谑地盯着李彦。

李彦顿时有些发晕,这要是个男的,那也太恐怖了些,但他也不敢确定,也有可能是个貌比潘安的美公子。

李彦心中一动,让家丁取来两壶直沽高粱酒:“一壶酒,一种新酒,说好了,我只能说出大概方向,具体的细节,还要你自个去做。”

“不就是一壶酒么,拼了!”夏书吉看了夏熙一眼:“三叔你来做中人!”

夏书吉接过酒壶,拔去软木塞,往上一抬,一道晶莹的水线从壶口飞流而下,夏书吉写意地扬起小脸,张开柔润的小嘴,将酒液一滴不漏地接在口中。

看到夏书吉这恐怖的喝酒方式,李彦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吐沫,不敢继续怀疑夏书吉的­性­别,就这喝酒的架势,可比纯爷们还要够爷们。

夏书吉喝酒的姿态很美,袍袖下滑,露出一段欺霜赛雪、藕段似的丰润小臂;白腻如玉的小手抓着瓷壶,相映生辉;­精­致的脸蛋上,水­嫩­细腻的肌肤晕开一层淡淡的酡红,便连半截白腻纤秀的美颈,都透着粉红­色­泽。

李彦转过脸去,不敢再看,这要是个女的,他能马上将人给办了,要是个男的,还是少看为妙。

夏熙捏着酒杯,指关节有些发白,目光复杂地看着疯狂饮酒的夏书吉,略微有些失神地说道:“书吉说得对,不过是个‘拼’字。”

“三娃,你有什么主意?不如为愚兄指点迷津,若是能够成功,愚兄愿与你分享所得,”夏熙转头看向李彦,目光中透出一股坚定。

李彦没想到夏熙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要自立门户,还是因为夏书吉的一句话,不禁意外地看了夏书吉一眼,不知道他那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要说创业的点子,李彦头脑里有很多很多,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必须有选择地重点发展,至于其它的点子,也不会随意送给别人,最好是让盟友来做,即便是要成为对手,也不能成为敌人。

夏熙有能力有阅历,而且经过这么多事情,给李彦的感觉也值得信任。

夏氏是个大家族,夏熙如果还留在夏家,未必看得上李彦的点子,但要是夏熙从夏家独立出来,那用李彦的这些点子起家,便再好不过。

李彦首先想到的便是让夏熙继续办饭馆,与四海居、闻香楼不同,档次稍微低一点,不重奢华,以特­色­取胜。

李彦的厨艺未必很好,但要设计一些新奇的菜式,得益于信息爆炸时代的熏陶,倒是不难,何况还有李家田庄作为支撑。

除了开饭馆,李彦一直在想着明年的番薯扩大种植面积以后,要如何处理。

黄金菜的神秘光环必然消散,也用不了那么多,除去直接食用,就必须在后续加工上想办法,譬如酿酒、加工淀粉、做粉丝,或者是其他吃食。

李彦最终给出的意见,就是让夏熙从餐饮、酿酒做起,然后涉足食品加工,并以此作为日后事业发展的核心。

夏熙从前在夏家负责四海居、烧酒坊,对酒楼与酿酒都是很熟悉,食品加工的提法有些新奇,夏熙理解为粮食的加工和贸易。不管怎么说,第一步先做餐饮与酿酒,倒是与他想法一致。

以夏熙的身份,如果他愿意放弃在夏家主要产业中拥有的权利,倒是能要到一家次要的酿酒坊,以及一些财产补偿,作为启动的资本。

夏书吉让人惊叹地一口气喝光了一壶高粱酒,四海居的高粱酒包装­精­致,一壶也有六两,大直沽烧酒的度数在四十左右,像他这样的喝法,普通人确实无法做到。

李彦当即兑现承诺,告诉夏书吉可以用番薯酿造番薯酒,用黄金菜的原料来酿酒,确实是个大胆新颖的想法,夏书吉听了雀跃不已,迫不及待地要李彦提供材料,供他酿酒。

夏书吉的父亲也就是夏氏如今的家长,夏熙的大哥夏昊,是个相当霸道的男人,他严禁夏书吉参与酿酒这种事情,据说是要他专心科举。

夏书吉想要加入夏熙的酒坊,以发挥他在酿酒方面有特殊的天赋,夏熙虽然认可,却有些犹豫,耐不住夏书吉的纠缠,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看着夏书吉在夏熙身边撒娇,李彦便觉得有些恍惚,再一次搞不清楚这貌比潘安、喝酒赛过李逵的少年,到底是男是女。

夏书吉本来的意思只要给他一个发挥才华的地方,夏熙却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给他两成的股份,还要给李彦三成,自己保留五成。

李彦知道夏熙真心如此,便也没有推辞,三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商谈,便将事情定了下来,夏熙将脱离夏氏,自立门户,放弃在夏氏产业中的权利,只要求一些财物补偿,以及一家酒坊。

然后独自经营这家酒坊,并在天津城中开办一家中档的酒楼,而李彦需要做的,便是设计出一些新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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