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祝三叔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夏书吉举起酒杯,大声叫道。
在后面喝酒的过程中,夏书吉依然是喝得最多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喝了三壶,也就是二斤左右。
真是个酒鬼!李彦看着夏书吉妖艳如花的脸庞,终于认定他是个“纯爷们”。
送别了夏氏叔侄,李彦正想去工场看一看,包有才与石柱子急匆匆赶了过来:“少爷,李大为被抓起来了。”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四回 雕版刻工
“到底怎么回事?”李彦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包有才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有些气喘地说道:“是徐贵,徐贵让天津卫的兵丁到处抓人,都被抓去锁钥局了。”
除了李大为,华夏工场还有两个木匠被抓走了,倒是锁匠、铜铁匠因为工场的活计多,吃住都在工场,并没有被抓。
“抓去锁钥局,做锁吗?”李彦略一沉吟,冷静地问道。
包有才见李彦并不着急,不由感到有些放心,点头说道:“是的,听说锁钥局找不到工匠,于是让天津卫抓的人。”
“那便不会有什么危险,”李彦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赶不及了,有才你和大牛说一下,明日一早带几个人,咱们一起去城里,不能看着大为他们吃苦。”
“柱子,你再去告诉其他工匠,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这几日就留在工场里,不要乱走,让郑书给大家准备些必要的生活用品,饭菜也弄丰盛些。”李彦又道。
与李家的宅院相比,华夏工场的工房相对比较简陋,以土坯筑墙,茅草为顶,已经建好四排,每排五间,其中三排用于生产,还有一排用来住人,李彦打算以此为基础,逐步建成一个“生活区”。
李家的工钱看上去要比别处还少,但除了基本工钱,这里还有计件工钱与奖励工钱,将这些都算起来,只要认真干活,所得报酬便会远远超出别处。
何况这里的工作环境、吃食以及东家对待下人的态度,都要比别处更好,所以工匠们也都愿意留在这里。
工匠们听说李大为他们的遭遇,似乎也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对于李彦的安排也是欣然接受。
这些“游匠”多数是从外地过来的,多少经历或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官府抓壮丁属于劳役的一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与工匠们的平静相比,反而是李彦显得有些紧张,他将包有才、郑书、石柱子、宋大牛、崔石头、李睿召集到一起,商量对策。
崔石头为人刚毅冷静,在几次冲突中的表现都很不错,李彦提拔他做宋大牛的副手,以弥补后者头脑比较简单的缺陷。
李睿在作为田庄孙老头助手的过程中,对韭黄、蒜黄的生长情况记录很详细,特别是学会使用游标卡尺和数字统计,体现出相当的能力,被李彦提拔为田庄的副管事,协助郑书处理田庄的日常事务。
“大家都说说看,怎么才能救出大为他们,”李彦手上握着茶盏,微笑着扫了大家一眼:“要花钱、要找人,或者要怎么做都行。”
众人相互间看了看,神色都有些感动,要说李大为他们不过是雇工而已,换成别的雇主多数要不予理会,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石柱子苦笑着开口说道:“东家,这等事也不少见,官府征用劳役,实属正常;唯今之计,也只有送钱,或者找人这两种办法了。”
李彦见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只好点了点头:“徐贵与我有些过节,有才你拿些银子,让大为他们的家人出面,看能不能将人赎出来。”
“明日我再去兵备道衙门,找一下贾大人,”李彦将茶盏放到桌上,徐光启与骆思恭,包括刘侨都去了北京,如今也只有去找兵备道贾之凤,看看他是不是顾及旧情,或者愿不愿为民做主了,希望似乎并不大。
徐贵这种太监由宫里直接派出,地方官根本无法约束,反而是太监能以各种由头,直接向宫里进言弹劾地方上的官员,这就使得太监在地方上的行为愈加恣意妄为。
或许万历皇帝想以这种方式加强税收的征管力度,只是脱离体系之外,而又缺乏监管,一味信任太监的忠诚与能力,显然是误入歧途了。
李彦对徐贵的观感可谓恶劣到极点,对于这种肆无忌惮的权力也很是不满,便寻思着有什么办法能将这个徐贵赶走。
最好是将税监也一并取消,或者是更换一种合理、有序的方式。
等其他人都走了,李彦单独留下了石柱子、包有才与郑书:“柱子,记得上次招募工匠时,有些刻字工?”
石柱子不解地看了李彦一眼,点头说道:“是的,当时东家说将他们留下,可以在木作坊雕刻作做事,事实上这两种活计相差极大,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这个我知道,”李彦摆了摆手:“还在便好,让人将他们叫过来,我问些事情。”
李彦翻看着当初招募工匠时留下的记录,刻字工有三人,木匠中还有几人也有从事刻字工的经历,还有些木匠曾经打造过与此有关的器具。
李彦将这些木匠都叫了过来,问起刻字印刷的具体情况,这些细节就不是包有才能知道的了。
从这些人口中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们参与的刻字印刷还是以雕版为主,只有一位山东来的木匠,曾在德王府上见过木活字。
在他看来,相比雕版,木活字的印刷工艺要更加复杂、精细些,但雕刻字模也是不难。
“那咱们就先刻些字模试试,”李彦对工匠们说道:“从明日开始,便成立印刷坊,你们要是愿意,都调入印刷坊好了,到时会安排你们活计。”
“有才,他们说的这些工具与材料,你给安排一下,要买的便买,能做的便做,要尽快到位,”李彦又道。
石柱子他们都有些不解,不知道李彦突然要搞这个印刷坊做什么,又与李大为被抓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李彦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吩咐石柱子回去写几篇声讨徐贵的揭帖:“尽量写得直白些。”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五回 满城飞纸
与李彦所想的一样,贾之凤虽然客气地见了他,却对徐贵的恶行毫无办法。
“三娃,你也该知道这些内官,本官是管不了的,”贾之凤面上挂着一丝无奈的微笑,内官横行,地方官上书弹劾往往被视而不见,若是闹得大了,被斥责、处罚的往往还是这些文官。
譬如来头更大的另外一个太监,曾经闹出临清民变的天津税监马堂,地方官、科道言官交相参劾,终于还是岿然不动,反倒是参劾的文官被罢职不少。
“本官会让天津卫的官兵收敛些,不再随意抓人,至于已经被抓了的,怕是也无能为力,”贾之凤苦笑道。
“不过是个把雇工,三娃也不必与那阉人斤斤计较,”贾之凤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贾之凤对李彦的态度客气而冷淡,他知道李彦与锦衣卫的关系,说起来兴华锁钥坊还是属于锦衣卫的产业,锦衣卫与太监之间的冲突,便似两条狗打架一般,他可不想掺合。
贾之凤的为官之道便是中庸,只要控制住天津卫,不要将事情闹大便行。
锁钥局那边也遇上了麻烦,李大为和其他工匠的家人送出不少银子,却连人都没能见到。
“据那边的人说,锁钥局工场的管事带着面具,怕是陈小旗,”包有才担心陈小旗察觉到李大为他们与李彦的关系反而不好,只能先回来将这个情况告诉李彦。
李彦点了点头,涉及到他与徐贵、陈小旗之间的恩怨,那便不是钱的问题了。
“他们抓人是要做锁,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就再等等吧,”李彦皱了皱眉头,决心给徐贵一次沉重的打击,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你们也放心,只要是我李家的雇工,李某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让他们遭人伤害,”李彦对工匠的家人说道,这颇为无力的安慰之语,却也让他们很是感动,纷纷表示感谢。
石柱子连夜写了几篇声讨徐贵的文章,行文中规中矩,却将徐贵过往的斑斑劣迹写得清楚,李彦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徐贵做过的坏事还真的不少。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将这些稿纸在书桌上,用钢笔在纸上抄写了一遍。
石柱子书写时用的是毛笔、竖排,写得很工整,每一列、每一行都对得很整齐。李彦抄写的时候,却是横着取字,又以自己习惯的方式横排抄写。
由于纸张大小的差异,字与字间距的不同,抄写完成以后,无论是横看、竖看,都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字,看不出原来的意思。
抄写好以后,李彦便拿着两份稿纸去了工场,抽调至印刷坊的刻工与木匠一早便按照李彦的布置,做好刻字印刷的准备工作。
首先是寻找适合作字模用来印刷的木料,李家正在大兴土木,木料倒是充足,工匠们选择了一块硬度适中,而又纹理细腻的梨木板。
按照正常的程序,木板要经过浸沤或与石灰水蒸煮干燥,以减少木板的变形,如今这块木板已经干燥充分,加上李彦只是做一次简单的尝试,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将就着也能直接使用。
便由手艺最好的木匠,用刨子将木板的两面都细细刨平、刨光,再锯割成比书页略大的矩形,细细打磨光滑,用卡尺测得各点厚度的数值基本一致。
此外还要事先在几张薄而坚韧的皮纸上描出大小相等的方格,每一行每一列的中心描出一道道虚线,以保证誊写出的字形整齐一致。
取了这些皮纸,李彦让石柱子将他抄写过后的文章誊写在上面,再拿给刻工们依样刻出。
刻成以后,再用细齿的小锯将每个字截成一个个方形的字模,修理平整,这便是木活字了。
然后再由李彦亲自将这些木活字按照文章排出,交给两个不识字的刻工将其印刷,每张印了五百份。
入秋后的天气便如往年一样,迅速变冷起来,天津城夜里落了一场寒霜,门前的台阶、路旁光秃秃的树干上,都像是覆了一层白蒙蒙的糖霜。
只是一夜之间,晨风也似乎凌厉了很多,刮在人脸上刀割似的发疼,一阵冷风卷过街道,几片白纸打着旋儿飞到空中。
城里最早起来的都是那些辛劳的人们,很快有人看到空中飘着的纸片,还有自家店铺门边墙上贴着的揭帖。
“怎么贴了这许多,难道飞贼又来了?”馒头店的王二麻子不认得纸上的字,却趁机从街道上捡了几张,压在一旁的方桌上,想着等会问下食客,听听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满大街飞舞的纸片好似落了一场飞雪,很快有人注意到上面写着的内容,面对旁人好奇的询问,卖弄似地大声念了出来。
“兽宦徐贵,横行乡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凡我族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
纸片上的内容很快在人群中传开,原来是揭露太监徐贵劣行的。
徐贵担任银鱼厂采办太监多年,恶名不如马堂昭著,却也做了不少坏事,加上最近到处抓人,颇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街市里巷本就是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有些事不用看纸片,天津的百姓也早就知道徐贵的种种劣行。
这些写了字的纸片,便像是点燃了火药的导火索,一夜之间遍布天津街头,凡有人处,都开始热议“兽宦徐贵”,是如何的“丧尽天良”。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六回 舆论力量
万历四十七年九月丁未,天津街头飞舞的纸片让“兽宦徐贵”变得家喻户晓,借着便捷的南北漕运,这个消息还像长了翅膀一般,在运河沿岸的南北直隶及山东地区迅速传开。
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越传越离谱,越传越热闹,引起的反响甚至要比李彦设想中的更加热烈。
民间对徐贵的怨愤就势高涨,特别是那些最近被抓了的工匠家人,在流言催动下,渐渐走到一起,前往锁钥局要人。
“公公,这是有人要陷害你啊!”大冷天的,徐贵手下的书办却是一头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
徐贵不以为然地翻了翻手上的纸片,认得上面的内容,不屑地撇了撇嘴,怪声笑道:“下流勾当,咱家为宫里办事,只要皇上满意了,这些贱民算什么?”
徐贵确实不在乎,采办官在地方上有钱有势,权力直接来自宫中,也只有宫中才能决定他的未来,根本不用在乎地方上的百姓与官员的看法。
徐贵的书办是天津当地一个落魄的秀才,焦急地张了张嘴,力图劝说:“可外面传得这么厉害,有损公公清名,不如……将那些无用的工匠先放了?”
“不可!”陈小旗用绸布蒙面,大步从门外进来:“那些工匠多少能做些事,若就这么放了,怕别的工匠也不安心,他们的家人就更会来闹了。”
“再说,不过是些贱民,何必担心,”陈小旗目光冰寒:“当初,李三娃不过一区区军户,便杀了聚众的百姓五人,徐公公是何等身份,又岂会畏惧?”
徐贵脸色一变,这个李三娃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由怪声笑道:“不错,对那些想要聚众闹事的暴民,可不能手软,都给咱家打走。”
徐贵手底下有一小队锦衣卫,还有在当地纠合起来的下属,原本多是流氓喇唬。
徐贵一声令下,这些下属便开始殴打、驱赶聚集在锁钥局门外的百姓,虽然没有酿成更大冲突,却让“兽宦徐贵”的名头更加响亮,人人切齿痛骂。
被驱赶走的百姓有的忍气吞声,有的则前往兵备道衙门告状。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早与徐贵有所冲突的天津兵备道贾之凤趁机上奏,陈述天津锁钥局掌司、银鱼厂太监徐贵扰民、激起民变一事,言道时事多艰、津海疲累,乞撤徐贵,御史卢谦也上书声援。
这样的弹章若是放在平日,肯定会被驳回,这次却出了点意外,徐贵急急忙忙送到宫中的一把弹子锁突然失灵,锁上后无法打开,导致万历皇帝没有按时吃上他最喜欢的点心,有些不太高兴。
当日执勤的锦衣卫千户骆养性趁机比较了天津锁钥局与锦衣卫兴华坊做出的弹子锁,声言徐贵采办有力,制锁却未必,并表示愿意为皇上来办这件关系到门户的大事。
万历皇帝闻之欣然,下旨免去徐贵锁钥局掌司一职,仍留任银鱼厂专心采办,诏锦衣卫千户骆养性移驻天津,兼理天津锁钥局与兴华锁钥坊制锁事宜。
月牙河畔的李家庄园,李彦让包有才带着的李大为等几个工匠先去安顿,又对夏熙拱了拱手:“元望兄,多谢了!”
李彦此时还不知道徐贵已经被贾之凤弹劾下台,之前的传单虽然引起的反响很大,却动不了徐贵的根本,他只得请夏熙帮忙,通过夏家出面,才将李大为等人从锁钥局要出来。
“贤弟说哪里话,区区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夏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又向身后看了看,“咦”了一声:“书吉刚才还在,怎么一转眼便不见了?”
李彦伸手请夏熙进屋:“怕是去后院了,莫要管他。”
夏书吉这些日子经常来李家,也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二丫,相处得很是融洽,李彦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发现二丫开心了许多,这才有些想法。
“元望兄,你这个侄子……”李彦犹豫了一下,他和夏熙的关系不错,但古人讲究礼仪,有些话还是不太好说出口,他总不能直接就问‘你侄子是男是女’这样的问题。
“他还没有娶妻吧?”李彦只好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夏熙看了李彦一眼,微微摇头:“尚未,不过已经与河间府秦家订了亲事。”
“哦!”李彦点了点头,以为夏熙这么说,夏书吉无疑是纯爷们,至于他已经定亲这件事也比较难办,看来要提醒二丫一下。
“三娃,愚兄如今已算是正式从夏家分立,除了大直沽的酒坊,便只有几处宅子和一些银子了,”夏熙与李彦坐下后,便迫不及待地提起了创业的事情。
李彦笑了笑,给夏熙鼓劲:“宁为鸡首,不作凤尾,这样也好,以后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得到的成果也都是自己的。”
夏熙如今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坚定地走下去:“南市有家普通的酒楼要转让,愚兄想先盘下来,厨师与伙计都有,就等着你这边拿出菜谱,便可择日开张。”
按照原来的约定,夏熙出资金、场地、负责打理,占有八成份额;李彦设计菜谱、提供食材,占有两成。
李彦在心中默默算了算,也就是十天半月的时间,地窖里种植的韭黄与蒜黄便能开始收割,那个时候开张应该是正好。
“菜谱我有,这两日便整理出来,”李彦示意夏熙放心:“还有一件事,想要请元望兄帮忙。”
“那就好,”夏熙点了点头:“有什么事但讲无妨,只要是愚兄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李彦拱手表示感谢,夏熙这种为了朋友的事,不惧任何麻烦的品格,也是让李彦最为钦敬之处。
“听说夏家有一套木活字,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转让?”
“确实是有,”夏熙看了李彦一眼,他已经从夏氏分出来,因为他主动放弃一些核心产业,与夏氏的关系倒是没有受到影响,表面上反而要比往日更亲近些,毕竟没有了那些利益纠葛,也算皆大欢喜。
“那套木活字是从江南商人手上买来的,几年前曾印过一套家谱,平常倒是用得很少,我帮你问问吧,”夏熙应道。
李彦与刻工们研究过木活字的开发与使用,刻字及活字的制作倒是不难,但要避免木活字材料本身吸水变形,必须经过特殊处理,用来制作木活字的木板必须经过浸沤,或者与石灰一起蒸煮,再充分晾干,所需的周期相对较长,便想着直接购买一套。
与此同时,李彦也让精作坊尝试铸造金属活字,具体的工艺却要慢慢摸索,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成熟的。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七回 二丫的婚事
夏氏收藏的木活字使用很少,但却将其当作家族文化的传承,不愿转让,只因为夏熙的关系,才答应“有偿”借用,报酬是印出的每套书,都要给夏家十本。
李彦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利用木活字,只是用来印刷“技校”的简易教材,并熟悉活字印刷的工艺流程。
李彦这些天都在为技校编写教材,包括作为基础的识字、算术、形学与物理四科,识字的教材打算暂时使用三字经,其它三科的教材都需要重新编写。
对李彦来说,这些学科的基础知识并不难,问题就是太简单了,他担心自己编写的内容别人看不懂,便找二丫和丫头晓云试验,如果能让她们明白,那难易的程度便比较合适。
其中的分寸开始时很难把握,不过用这样的方法互动过几次以后,李彦也逐渐找到节奏,最近编写的内容就很容易被两人接受,其中二丫对形学的理解特别快。
“二丫,你觉得夏书吉这个人怎么样?”这一日,李彦将新编写的内容教给二丫以后,突然和她谈起了夏书吉。
他最近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李家的小姐与夏家的公子好上了,才觉得在这个时代,夏书吉经常往别人家后院跑的举动有些不太合适。
“啊!”二丫低呼了一声,脸颊飘起两朵红云,月牙形的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三、三娃,怎么说起书吉了呢!”
李彦将二丫的表现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如果……如果你们有意,三娃可以帮你向夏家提亲的。”
“啊!”二丫张了张小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突然“嘤咛”一声,捂着小脸跑了出去,将不明就里的李彦扔在房间里独自发愣。
李彦觉得二丫和夏书吉这样的交往很好,如果真是情投意合,他会想办法撮合,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至于夏熙说过夏书吉已经订婚的事情,李彦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订婚而已,何况他也注意到,夏熙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太自然,或许是想提醒他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想要与夏氏这样的高门大户结亲,并不简单。
李彦又试图通过丫鬟晓云来了解情况,晓云也是个安静、容易羞涩的女孩,只是惊惶地摇头,说不知道,弄得李彦也是没法。
二丫没有明确的态度,李彦也弄不清这个时代人的想法,顺便向“包打听”提起:“有才,如果说有个少女,你对她讲要给她提亲,这个少女呢什么话也不说,羞涩地跑开了,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同意了!”包有才愣了愣,突然喜笑颜开,向李彦挤了挤小眼:“少爷,你想啊,要是那女子不同意的话,早就说了,又怎么会羞涩呢?”
“嗯,有些道理!”李彦感觉也是这样,突然看到包有才怪异的表情,不禁讶道:“有才,你这是在干什么?”
“啊!”包有才连忙敛起嬉笑,很快又变得嬉皮笑脸,凑近了李彦,压低声音问道:“少爷,看上哪家姑娘了?”
“去去去!”李彦摆了摆手:“不是我,是二丫。”
“你也知道底下的流言,因而打算给二丫提亲,你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列出个清单,不要怕花钱。”李彦打定了主意,不管夏家什么态度,他都是要为二丫争取的。
包有才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李彦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觉得夏家高攀不上?”
“如今的夏家,确实不是咱们能比的,不过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就是夏家高攀咱们呢!”李彦自信地笑了笑。
包有才连忙点头:“那是,少爷天纵奇才,区区夏氏算得了什么?”
“只是……”包有才犹豫了一下:“只是,那个严老鬼说啥也不肯退还婚书了,小的都去过几次了。”
“啥?”李彦愣了愣,这才想到包有才所说的严老鬼就是当初找上门来要退亲的严明:“他怎么又不肯退还婚书了?要钱?那就给他!”
包有才苦着脸:“严家就是见钱眼开,当初看少爷家贫,就要退婚,如今少爷有钱了,他又不想退婚了。”
“这算怎么回事?”李彦恼怒地瞪了包有才一眼,说起来也怪他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想这时候还有这样的麻烦。
“有才,你想想办法,就算多给点银子,也要把婚书给拿回来。”李彦皱了皱眉头,知道事关二丫的名节,也不能闹大。
虽然穿越过来已经好几个月,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李彦却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有的事情束缚太多,而有的事情又完全不受约束。
抛开这些烦恼的事情,李彦一头扎进精作坊。
精作坊最近要做的事情非常多,除了供应锁具坊需要的配件,制作高精度的游标卡尺,还要试制滚动轴承,还有李彦新近提出的链条、齿轮以及金属字模。
徐洪试制出的金属滚柱轴承,在鲁班一到三号锯床上试用后,效果还不错,在运行的流畅与稳定性等方面,都要超出原来的滑动轴承。
虽然金属滚珠轴承的制作也已经接近尾声,不过李彦已经决定以滚柱轴承为基础,来改进鲁班锯床,滚珠轴承的制作效率实在太低。
在比较鲁班锯床的三种结构以后,李彦决定采用二号脚踏式作为锯床的基本型。
与鲁班二号相比,手摇式的鲁班一号,类似于缝纫机结构的踏板式鲁班三号,在施加力量上都有些欠缺。
锯床在锯割木料时,常常需要很大的力度,利用手臂力量的手摇式,以及脚腕力量的踏板式,都是不够。
脚踏式可以利用腿部力量,相比其他两种结构,优势明显,但在锯割木质比较坚硬的树干与较厚的木料时,也比较勉强。
制约锯床力度的另外一个瓶颈就是绳带传动,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会出现打滑的现象,所以李彦才让精作坊打制齿轮与链条。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八回 妙计退婚
李彦在作坊与木匠们讨论鲁班锯床试用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以确定今后的改进方向,并兴高采烈地说起锯床的前景。
即便是链条与齿轮能够发挥作用,受到人的力量限制,人力锯床锯割大木头依然会比较困难,锯割普通木板又未必快过熟练的木匠。
人力锯床的最大优势在于操作简单,只要稍微接触,便能使用,相比之下,熟练的木匠培养起来并不容易。
然而,李彦自以为美好的描述,并没有引起木匠们的共鸣,只得到几声敷衍式的应和。
只有总是不务正业的李小为显得异常兴奋:“东家说得对,没有这些枯燥的体力活,就能做更多有趣的事情了。”
李彦将其他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也明白他们心中的想法,无非是害怕锯床会抢去他们的活计,不由微微一笑,趁机鼓动道:“小为说得不错,体力活就让那些没有技术的人来做,[奇+书+网]你们只要不断提高手艺便行了,至于活计,以后多的是。”
李彦还想说些话安定人心,突然听到外面隐隐传来锣鼓唢呐的声音,不禁有些奇怪,正要让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个家丁急匆匆地跑过了过来,低声对李彦说道:“大直沽严记酒坊的严明到了庄上,说是来提亲的。”
李彦微微一愣,俊逸的脸庞顿时沉郁如水,寒声道:“马上去把包有才给我找来,这个混蛋怎么做事的!”
“都干活去吧,”看着急急忙忙离开的家丁,李彦也向外走去,临走的时候看了李小为一眼:“你也跟我来。”
李彦带着李小为出了工场,便看到北面的宅院门口围了一群人,人群中敲锣打鼓,热闹得很。
李小为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彦一眼:“东家,要不要俺去把人赶走?”
李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疾步从侧门进了宅院,从里面绕向大门,路上正好遇到从后院跑出来的夏书吉。
夏书吉穿着一袭白色的儒袍,头戴四方平定巾,手上还拿着折扇,一派玉树临风、潇洒风流的模样。
夏书吉见了李彦,抬起手臂拱了拱手,一叠声地问道:“三娃,外面是在干什么,真的好热闹啊,呵呵!”
“你又来了?”李彦看到夏书吉,脸色不禁又变了变,微微叹息道:“夏公子,外面那些人,是来向二丫提亲的。”
“哦?”夏书吉黑亮的眼珠灵动地一转:“可是那曾经退婚的严家?你可不能允了他们。”
李彦本来心情十分糟糕,闻言不禁心头一松,故作为难地说道:“难办啊,那严明手上还有婚书,若事情闹得大了,怕是对二丫的名声不好。”
李彦说完,便拿眼看着夏书吉,想要看看这俊俏的公子会如何做。
“这倒也是,”夏书吉颦起光滑的额头,黑亮的眼珠迅速转了转,突然用折扇敲在掌心:“有办法了,为了二丫姐,也顾不得了。”
看到夏书吉并没有放弃,而且还说出这样的话,李彦不禁大为放心:“哦,是什么办法?快点说来听听。”
“哈哈,你就放心吧,这事情交给俺便好了,”夏书吉伸出折扇,在李彦胸前捅了捅,得意地说道:“这件事办好了,你可得答应俺一件事。”
“行,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李某能做到的,都答应你,”李彦笑着说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夏书吉一甩衣袖,大步向门外走去。
李宅的门口,刚刚闻讯赶来的包有才满脸是汗,不停地拱手作揖,想请严明到一旁说话。
严明却睁着醉眼朦胧的双眼,倨傲地摇了摇头:“包有才,严某小儿与小家小姐本有婚约,今日特来提亲,以择日完婚,快些通报你家主人。”
包有才又气又急,心中早将出尔反尔的严明骂了个狗血喷头,可对方手上确实捏着与二丫的婚约,他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不好,只是低声下气请严明到一旁说话:“严老爷,这事的前因后果大家都清楚,咱们到一旁商量商量先?”
“你是个什么东西?”严明突然把眼一瞪:“你不过是李家的一个奴仆,这种事情是你能说话的么?”
饶是包有才低声下气惯了,也被严明刺得脸色忽青忽白,浑身颤抖:“严老爷,小的……”
“咦,这不是严记酒坊的严掌柜么?”李宅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夏书吉挺着胸膛,手摇折扇,拾阶而下,端的是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严明看得一阵发愣,迷迷糊糊就说道:“啊,这位公子是?”
“小生夏书吉,家父夏昊,”夏书吉拱了拱手,淡淡说道。
“啊,原来是夏公子!”严明条件反射似地抬起手,然后突然愣住了,夏昊?那不是夏氏现在的家长么?那这个夏书吉就是夏氏将来的继承人?
不等严明反应过来,夏书吉就走到他身边,似乎是看了看周围的人,才放低声音问道:“严老爷,你这是给哪个儿子提亲啊,不是你家老三吧?”
“啊,夏公子也知道我家老三啊!”严明激动得身体微微发抖,当初他见了夏熙便举止失措,如今听说夏家的人知道他的儿子,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李彦本想跟上去看看夏书吉有什么办法,又担心被严明看到,会坏了计划,只是犹豫了一会,便见夏书吉甩着衣袖,大步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脸怪异的包有才。
“人已经走了,等到明日,你们再去严家,定然能要回婚书,”夏书吉走到李彦身前,瞪着黑亮的眼眸:“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这就行了?李彦惊讶地看了夏书吉一眼,又看了看包有才,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俺还要去和二丫画完刚才那幅图,”不等李彦回答,夏书吉便将袖子一挥,向后院跑去:“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等到夏书吉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后院门口,李彦才回头看着包有才:“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严明真的肯退回婚书了?”
包有才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点了点头:“夏公子与那严明说,他妹妹看上他家老三,正打算后天前去提亲,问他现在在做什么,那姓严的便说是给他女儿提亲的,然后就跑了。”
“那严明就相信了?”李彦难以置信地拍了拍脑门,更担心严明回去以后,冷静下来的他会对夏书吉的话生起疑心,然后再一次反悔。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七十九回 酒楼遭遇
事情并没有李彦想得那样波折,第二天包有才去了严家,很容易便拿回了那纸婚约,李彦立刻是撕得粉碎。
自那日起,夏书吉似乎来得更勤了些,李彦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便想找夏熙商量提亲的事。
夏熙忙着酒楼的事情,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李彦做了点准备,坐船去了天津。
夏熙买下的酒楼位于城南,就在南市的边上,地段无法与南运河那边相比,却也不错,斜对面也有家两层的酒楼太白居,生意很是不错。
酒楼青砖黑瓦,红木为柱,门窗都是细木搭成的棂子,或正或斜的套方巧妙地搭配在一起,衬着夔龙框纹、缠藤挂落,端庄大气中又透出一股灵气。
与对面大开间的太白居相比,夏熙的酒楼楼面要小很多,楼下是大堂,也就摆了七八张四人座的小方桌,两张八人座的八仙桌,楼上是一排三个包厢,根本无法与四海居相比。
“三娃,你来得正好,酒楼差不多都弄好了,就差个名字,你看就叫彦熙楼,如何?”夏熙满面笑容地将李彦迎进酒楼,高兴地说道。
与几日前相比,夏熙微黑的脸膛上掩不住疲惫之色,整个人却又显得很昂扬,看上去精气神很充足。
彦熙楼各取李彦与夏熙名字中的一个字,组合在一起,倒也顺口,李彦点了点头:“彦熙楼听着不错,只是委屈夏兄了。”
“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夏熙笑了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吃亏的地方,高兴拉着李彦,给他介绍酒楼的布置及其用意。
“吆嗬,这不是夏三爷,堂堂四海居的掌柜么,怎么跑到城南这旮旯,与咱们这些乡巴佬抢生意来了?”李彦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门口响起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
李彦不悦地回头看到门口的那个胖子,差点以为是王好贤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与王好贤相比,这个穿着湖蓝色绸子长袍的大胖子,两只小眼却是瞪得滚圆,滴溜溜地转动,打量着彦熙楼的布局。
“原来是太白居的梁掌柜,”夏熙略显勉强地笑了笑,拱手招呼:“贵客临门,彦熙楼蓬荜生辉。”
“啧啧,彦熙楼,这名字可不怎样啊!”梁掌柜敷衍地拱了拱手,摇头说道:“可不如四海居大气,这楼面也比四海居差多了,夏三爷怎么就从四海居到这里来了呢?这岂不是要抢咱们这些苦哈哈的饭碗?”
夏熙脸色铁青,梁掌柜却似没有看到,口中的话语愈加尖刻:“是了,倒是忘了夏三爷已经被夏家赶出来,怕是也不能叫做夏三爷了吧?”
“夏……夏掌柜的,是不是这样?”梁胖子小眼瞪得滚圆,丝毫不遮掩眼中尖刻的嘲讽与敌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夏熙不说话,李彦却看不得姓梁的这副嘴脸,几步跨到梁胖子,把眼一瞪,大声喝道。
梁胖子猝不及防,被骇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待看到李彦怒气冲冲地站在面前,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干嘛!”梁胖子声音有些发抖,不禁又退了一步。
“呵呵,梁掌柜大驾光临,彦熙楼岂敢不迎?太白居生意这么好,难得梁掌柜还要到彦熙楼用饭,”李彦嘲弄地望着外强中干的梁胖子,又上前一步,伸出手去。
“虽说彦熙楼还没开业,不过梁掌柜来了,总要招待不是,楼上请,咱们好好聊聊!”
“啊,不必了,梁某店中还有很多事情,告、告辞!”梁胖子看到李彦一脸邪笑,顿时心里发虚,生怕李彦拉他上楼,到没人的地方将他痛揍一顿,匆匆扔下一句场面话,掉头就走。
“三娃,多谢了!”夏熙冲李彦拱了拱手,语带萧瑟:“这个梁胖子,曾经在四海居做过管事,因为克扣食材,以次充好,被我赶了出去,转身便投靠了梁家,改了姓氏,成了太白居的掌柜,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对头,彼此间的身份地位已全然不同。”
“元望兄不必与这等小人一般见识,”李彦拍了拍夏熙的手臂,温声说道。
夏熙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说道:“夏某个人荣辱倒不要紧,只是这胖子睚眦必报,又容不得人,这酒楼先前的主人,便是给太白居排挤走的,如今看来,选择这样的地方,真是自找麻烦了。”
“元望兄不必担心,只要等上一段日子,便到那胖子欲哭无泪的时候了,”李彦微微一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向夏熙拱了拱手:“彦熙楼开张在即,小弟这就回去,待明日带样东西来,定要让彦熙楼旗开得胜、一炮而红。”
等到离了彦熙楼,李彦才想起提亲的事情还没有说,他这个性子,有的时候丢三落四的,真不是个好习惯。
李彦想了想,也没有回头,反正二丫和夏书吉如今相处得挺好,提亲的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时,等到李家的家业逐渐壮大,提亲成功的可能也会更大。
不管在哪个时代,社会都是很现实的。
回到月牙河畔的庄园,天色已晚,李彦连夜去了印刷坊,将那些连日来无所事事的刻字工、印刷工召集起来。
工匠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是异常兴奋,都知道工场这里的规矩,平日的工钱低得可怜,倒是有事的时候,奖励很是丰厚,东家这么晚召集大家,定然是有事情了,这正是他们赚取银子的时候。
果然,李彦将他们召集起来,就是要连夜赶印一批印刷品。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八十回 华夏商报
李彦将已经设计好的稿子写到誊写纸上,让工匠们依样刻出,因为只有一页,其他工匠便闲了下来。
李彦想了想,觉得放着夏家的活字不用,有些浪费,便试着与那些工匠商量这些木活字能够印刷的事物,渐渐有了些想法。
夏家的木活字用来制版的矩形木盘,也就是所谓的槽版,比一般书籍的版面略大,活字的字体也比较大,而且只有一种,标准排法为一页八行,每行十八字,一页也就是一百四十四个字,要比现代的书籍少很多。
如果是页面的空白,则可以根据情况置入不同大小的“顶木”代替;如果是印Сhā图,则采用套印的办法;如果要印刷页码、边框或其它页边内容,则要制作专门的套格。
套印,大致可以描述为按次序、用不同的印版、在纸上分别印出一部分的内容,最后成为完整的版面,是一种并不复杂,但很精细的印刷工艺。
当然,所谓精细,也要看套印的内容和要求。
李彦让工匠们排出四页标准印版,然后套印在一张比较大的纸面上,这样的难度就不是很高。
这样印出来的一张大纸,拥有四个页面,或者说“版面”,李彦将其叫作“报纸”。
用套印的方法来印刷报纸,显然并不经济,不过李彦是要进行一次尝试,并不在乎这些。
怀着创造历史的高昂情绪,李彦挥笔写下几篇短文,包括一则三四十字的创刊寄语;一篇七八十字但大致交代了天津窃案和弹子锁来龙去脉的“消息”;几则短小的幽默故事;还有一篇介绍彦熙楼的“软文”。
每一个版面又都设计了一幅线条简单的版画。
这四个版面,分别名为“头版”、“要闻版”、“副刊”和“商业版”,而这份看上去要比手抄小报还要粗陋的“报纸”,则被命名为“华夏商报”。
工匠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彦是在做什么,曾经在德王府做过检字转轮的木匠王海迟疑说道:“东家,要不,还是刻字吧?咱们这些粗人,可都不认得字啊,更别说检字了。”
“哦!”李彦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本来想自己来找字,很快放弃,因为这二万多个木活字是按照韵书,分为上平、下平、上声、去声、入声五部,以平水韵的顺序排列的,另外还有“之乎者也”这些虚词和数词,估计都是乱排。
李彦虽然继承了李三娃的部分记忆,但是对韵书却是一窍不通,只好让人将石柱子叫过来。
石柱子倒是能够背诵流传很广的平水韵,不过他检字的效率也慢得令人发指。
“东家,小的听说这活字排版,熟练的工匠,一天也就能排出大字的书两版,或者小字的书一版,”王海又在旁边说道。
这个时候,李彦先前安排的雕版已经雕刻成功,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抛开雕版制作所需要的时间,仅就检字与刻字来说,刻字的效率甚至要更高。
“好吧,”李彦无奈地招了招手,示意石柱子停下来,然后将刚才的稿子写绘到誊写纸上,交给那些刻字工雕刻,仍旧使用雕版印刷。
彦熙楼定在十月初三日开张,从十月初一日这天开始,天津街头就出现一些人,手上拿着大叠的传单在发放。
说是传单,并不确切,用那些分发者的话来说,那叫《华夏商报》,每一份《华夏商报》又会附带一张彦熙楼的优惠券。
无论是优惠券还是报纸,都是这个时代从来没有过的新鲜物,印刷品的价格也颇为昂贵,但因为是免费发放,在作出最初的试探以后,wωw奇Qìsuu書còm网越来越多的人主动伸手讨要这些纸张。
拿到手的人,多数要先看看那张小些的纸片,只见最顶端几个大字,从左到右依次是“抵银五分”,或“抵银三分”、“抵银一分”。
其下是一幅绘着彦熙楼酒幌的简单图画,右侧竖排写了几列字:凭此页至彦熙楼抵饭钱五分银、一次限用一张!
再下又是一幅标明了彦熙楼位置的简单地图,在右侧竖排着几列字,写明彦熙楼的位置。
页面的最下端则用小字写了两句话:至万历四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前有效、只可抵扣、恕不兑换,下面还有数字标出的编号。
“这张纸能抵五分银子?”
五分银子,差不多是码头搬运工两到三天的工钱,可以买三升稻米,两斤猪肉,炒一个荤菜。
“这张纸真的能抵五分银子?”有人看清了纸上的内容,却有些不敢相信,回转身追问道。
“那张纸能抵五分银子?”
这令人惊讶的消息,迅速在天津街头传开,人人都在寻找那些在街头“发钱”的人。
拿到与没拿到优惠券的,又会不约而同地问到:那彦熙楼是什么地方,又在哪里?
实际上,拿到优惠券的毕竟是少数,优惠券中拿到五分抵值的少之又少,拿到的雀跃,没拿到的艳羡,还有人嫉妒、嘲讽,不一而足。
但不管有没有拿到,拿到的优惠券面值是多少,大家谈论的话题都只有彦熙楼,可以省钱的彦熙楼。
相形之下,《华夏商报》就显得有些沉寂,几则笑话,一则陈年旧闻,倒是有关彦熙楼的介绍,吸引了更多关注的目光。
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注意到《华夏商报》头版上的那几句话:广载天下近事,则阅者知全地大局,与其日新月异之迹。为士知强盛弱亡之故;为商知食货需缺、价格变化;为农、为工,则知南北作物、海内外奇巧神技……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八十一回 酒楼开张
十月初三日,李彦与夏熙早早在彦熙楼的后院中碰头,将今日开张要做的事情重新安排了一遍,看着时间差不多,便亲自带着伙计去门前布置。
刚准备做事,便听身后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老板,这张纸真的能抵五分银子么?俺……俺现在能领么?”
李彦他们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好几个乞丐,最前面的那个手上正是一张彦熙楼的优惠券。
夏熙愣了愣,旋即露出微笑,礼貌地说道:“抱歉,这优惠券只能抵扣,不可兑换银钱。”
“那……俺要买米面,或者麦子……”乞丐小心翼翼地扬了扬手上的优惠券:“这总可以了吧!”
夏熙面露难色,无奈地转头看向李彦,这五分银子倒是能给,就怕给了的话,等会更多的人拿着券要换银子或米面,这生意便无法做了。
一旁跑堂们看着这些乞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暗里撇了撇嘴,心想二老板也是瞎胡闹,花那么大的本钱发出那么些“优惠券”,就拉来这些想吃白食的穷鬼,还要他们伺候着,真是糟糕透了。
太白居的掌柜梁宝站在二楼临街的窗前,看到这一幕不禁哈哈大笑:“夏三啊夏三,自作聪明了不是,看你怎么收拾。”
“想抢太白楼的生意,结果拉来一帮乞丐,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梁宝感觉浑身舒畅,原本觉得彦熙楼搞得声势挺大的,他还有些担心,如今却是彻底放心了。
李彦也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真的给钱或者给米面都是不行,不给的话,这些乞丐堵在门口,彦熙楼也别想开张了。
“你们想要米面?”李彦略一沉吟,很快有了主意,走上前想要伸手接过优惠券,那个乞丐却抓着不放,只是不停地点头:“米面,或者稻麦都行。”
李彦缩回手臂,背到身后:“你们看看一共有几张……四张,一张五分银、三张一分银,总共是八分银。”
“这样,今日彦熙楼开张,有很多事情,你们要是愿意,彦熙楼愿意雇你们一天,每人一分银子,若是事情做得好,再奖励你们十分银子,不过这四张优惠券,你们都得给我,也不要再提米麦的事了,如何?”
乞丐一共是七个人,每人一分加上奖励的十分,最后可以拿到一钱四分银子,几个人一商量,平日几天也讨不到,活计也不好找,便答应了下来。
看到李彦将这件事顺利解决,大家都长出一口气,不过对那些优惠券能起到的作用,再也不敢抱什么希望。
按照李彦原本的意思,彦熙楼的开张并没有搞得太热闹,只是放了一长串的鞭炮,噼里啪啦的脆响也足以让半个城南都听到。
鞭炮放过以后,陆续便有一些人围观,对彦熙楼指指点点,进来用餐的却很少。
过了一会,先前那个乞丐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手上拿着抵扣五分的优惠券,对门口的伙计大声道:“俺有这张纸,是不是吃饭不要钱?”
“你可以要一盘特色扒鸡,一碗米饭,只要再付一分银子!”伙计得到李彦的叮嘱,大声回应道。
“好咧,咱老黑今个儿也开开荤!”乞丐头子哈哈一笑,昂首走进彦熙楼。
“啊,原来这张纸真的能当银子用啊!”
这几天天津城到处都在议论彦熙楼在街头发放银子的事情,很多人都将信将疑,觉得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肯定是骗人的。
不管是何种想法,大多数人都听说了彦熙楼,都会议论彦熙楼。
那些拿到优惠券的,有人不当回事,有人将信将疑,也有人抱着复杂的心情,当算先看看再说。
看到一个乞丐真的凭着一张优惠券进了彦熙楼,围观的人群“哄”地一声,马上议论开来:原来……原来这优惠券真的能用啊!
这一下子,很快有人掏出优惠券走向彦熙楼:“咱也有优惠券,这个能当银子用是吧?”
李彦只是在彦熙楼停留了片刻,待诸事安排好以后,等不及开张便前往北门,迎接正式到天津赴任的骆养性。
在经历了一段“孤苦无依”的日子以后,骆养性的到来,无疑让李彦拥有了一个关键时刻或许可以依赖的靠山,对他要做的事业帮助相当大。
李彦接了骆养性,便领他前往彦熙楼接风。
骆养性这次来天津,是带了自己的亲信,以及一队锦衣卫校尉,一行人骑着马穿过大半个天津城,来到彦熙楼所在的南门里大街。
李彦生硬地骑在马上,听着一旁的骆养性大声吹嘘他在京城的英雄事迹,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着。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锦衣卫缇骑呼啸一声,整个队伍顿时紧张起来,前面的人很快向骆养性禀报,说是前面的街上出现大量意图不明的百姓聚集。
骆养性吃了一惊,马上让手下戒备,并探明情况。
李彦心中纳闷,看到前面再走一段就到了彦熙楼,连忙阻住要走的锦衣卫校尉。
“大哥,怕是有些误会。”
“哦,”骆养性回头看了李彦:“三娃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应该是吧……”李彦笑了笑:“小弟的彦熙楼今日开张,那些人……可能是去用餐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三娃你总是让人吃惊啊!”骆养性打马向前走了几步,等看到前面街上的情形,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大吃一惊。
不远处,丈许宽的南门里大街上,竟然是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八十二回 谁更霸道
“小弟倒也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李彦下了马,走到骆养性身边,也微微有些吃惊。
他是真的没想到几张折扣券会有这么大的效果,或许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这种新鲜的玩意,其效果才被放大很多倍。
看着乱糟糟的人群,李彦有些担心:“大哥,这样乱下去可不行,要不,请你这些手下帮忙维持一下秩序,等会让彦熙楼的大厨做桌好的,犒劳犒劳大伙儿?”
“哈哈,三娃你的事,就是俺的事,兄弟们,都听到没有,赶紧干活了,”骆养性豪爽地大声笑道。
李彦生怕这些锦衣卫的旗兵校尉像平日一样跋扈,又叮嘱了几句:“不用驱逐,让他们依次序排成队列便好。”
锦衣卫的出现,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骚动,听到不是要驱逐他们,而是让他们站成队列,都连忙照做。
人群的那一端也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惊叫惨呼,有人大声喝骂:“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要造反吗?”
“真是贱,为了几分银子,脸都不要了。”
“让开让开,都给我散了!”
不远处的太白居二楼,梁宝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陆总旗,等会将那些人驱散了,你就带人到彦熙楼,说他们聚众闹事,图谋不轨,他们还不得乖乖交上银子?”
“梁掌柜你放心,不管叫美味斋,还是彦熙楼,一个月内,定叫它关门大吉,哈哈!”梁宝身边,姓陆的总旗大声笑道。
美味斋,就是夏熙盘下的酒楼以前的名字,在太白居的打压下,不到一个月便关门歇业。
梁宝与夏熙本有旧怨,自然更加容不下彦熙楼。
“那咱们这就下去看看?”梁宝看了陆总旗一眼,呵呵笑道,他倒要去看看,夏熙失势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陆总旗点了点头,哈哈笑道:“走,看看去!”
听到前面呼号哭喊的声音,站在外面的骆养性不悦地皱起眉头:“这群兔崽子怎么搞的,不是让他们规矩些么?”
骆养性似乎觉得在李彦面前丢了面子,跳下马背,提着马鞭大步向前,口中不停骂道:“兔崽子们,怎么做事的,皮痒了是吧?”
看到顶头上司发怒,前面的锦衣卫兵士赶紧辩解:“大人,不是咱们,那边似乎来了别的官差。”
骆养性这个时候也听到那些嚣张的话语,他见过的事情多了,很快听出眉目:“***,居然有人要坏俺小弟的生意!”
骆养性当即大喝一声:“咄,那边的兔崽子听好了,你家骆爷爷在此,都给俺散了!”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有人叫道:“你是哪个孙子,有种站那里别走。”
两边隔着十几步远,中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相互看不到对方,那些天津卫的兵士一边驱逐人群,口中污言秽语,将骆养性骂了个狗血喷头。
骆养性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突然吼了一声:“混蛋,给俺将这些混蛋都给拿了!”
锦衣卫兵士也早就听得怒火冲天,心想咱们在京城也向来是横着走,没想到刚来天津,老大就让人给骂了,这还了得?
马上是推开身前的人群,要挤到前面去,将那些混蛋王八羔子暴揍一顿,再弄回去好好调教,让他们知道锦衣卫的手段。
两边这么一冲,见势不妙的人群连忙向旁边跑开,分出路径,骆养性将马鞭抽得劈啪作响,还不忘了对人群大声嚷嚷:“都别走了,等收拾了那帮王八羔子,大家继续排队,这彦熙楼以后有骆某照顾,谁敢使坏,看俺不撕了他。”
头脑灵活的已经认出他们身上的锦衣卫服饰,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这彦熙楼有锦衣卫的背景!
人群一分,两边的人很快照面,口中骂骂咧咧的天津卫兵士突然看到几个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了出来,顿时就愣了。
梁宝和陆总旗正好走过来,还不清楚的前面的情况,陆总旗洋洋得意地大声笑道:“小的们,加把劲,将人都给俺驱逐了,谁敢阻拦,便是违了王法,抓起来再说,哈哈!”
梁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错,大家还是赶紧走吧!”
“谁都不要走!”骆养性大喝一声,提着皮鞭冲了出来:“王法?汝等当街殴打百姓,侮辱上差,才是真的犯了王法,都给我抓起来。”
陆总旗的笑声戛然而止,梁宝的笑容也僵在脸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队锦衣卫便已经冲出来,将那些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天津卫兵士踹翻在地。
“刚才说话的就是你们两个?”骆养性很快看到梁、陆二人,提着皮鞭走了过去。
“大人,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梁宝只是普通的卫所兵,锦衣卫那可是皇帝的亲兵,而且素来有名,不禁立时矮了半头。
那些兵士更加不敢反抗,很快被人数更少的锦衣卫控制住。
“误会?本官可是亲眼看到你们做了些什么,来啊,都抓起来,押送锦衣卫大牢!”骆养性把手一挥,陆总旗与梁宝都是打了个冷颤,锦衣卫大牢,传说中活着比死掉还要痛苦的锦衣卫大牢啊!
看到刚才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的旗兵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被锦衣卫困了起来,又见锦衣卫很客气地让他们排好队列,周围的百姓破天荒地为锦衣卫叫好喝彩。
骆养性不由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挥了挥手:“带走!带走!将这些欺压百姓的乱兵都抓起来!骆青天要亲自审问。”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八十三回 新的征程
彦熙楼中,座无虚席,只要有人离席,门外排起的长长队列中马上有人填补,这便是优惠券的作用,将人吸引到酒楼。
经过几天苦练的跑堂伙计,包括李彦手下的一些家丁,会热情的迎上去,引导食客入座,手上捧出精美的菜单,口中大声招呼:“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讲究人,您来咱们彦熙楼可就是来对了,咱们彦熙楼的大掌柜,原是四海居的老板;二掌柜,就是将名动天下的黄金菜引入天津的李三娃,这可是强强联手,就为了让咱天津的老百姓,能吃上天下间最好的美味!”
四海居、黄金菜,天津城中人人皆知,跑堂的这一阵介绍,顿时让大部分食客来了兴趣,这便是引导“消费”。
紧接着,伙计们会给食客介绍彦熙楼的特色菜肴,除了天津本地常见的蒸鸡、扒肘子、烹对虾,还有逐日推出的特色菜:“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日开张,本店特别推出三道特色菜,‘黄金烙’、‘金香玉’以及……玉镶金。”
单单这几个名字,便将很多人唬住了:“什么是黄金烙?这是用红颜麦做成的,红颜麦各位都知道了,便是那道‘红颜如梦’羹的食材,红颜如梦多少钱一道?不错,现在是一十八两,原来还要贵,而这道黄金烙呢?”
“告诉大家,彦熙楼今日开张,所有的菜肴一律八折,那么现在这道黄金烙,原价是一钱银子,今天,只要八分,你还可以使用优惠券……”
这番很有传销、促销味道的说辞,未必适合酒楼,却最适合今日这样的热闹场合,听者无不动心,少有不掏银子点上一道的,也有人咬牙点上三道。
“这位员外,您的饭钱统共是两钱七分,抵掉五分的优惠券一张,应付两钱二分,今个开张优惠,满两钱赠送优惠券两分,您收好了!”饭后,彦熙楼还会送上一张优惠券,是要吊着这些食客,下次继续再来。
“大哥,今日的事情多亏了你,要不然,这彦熙楼可要让人给砸了,”彦熙楼二楼的包厢中,李彦端起酒碗敬了敬骆养性:“小弟愿将这酒楼的两成份额,与大哥分享。”
骆养性端起酒碗,碗底依然只有浅浅的一层酒,却故作豪爽地仰起脖子喝下,摇头说道:“不行,三娃你的事,便是大哥的事,大哥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大哥误会了,”李彦拿起酒壶,又给骆养性的酒碗中倒了一点酒:“你我兄弟之间,形同一体,小弟的事便是大哥的事,小弟的酒楼当然也是大哥的。”
“这两成的份额,却不是送给大哥,想来大哥也看不上,是你我分享这两成的份额,所得利润,小弟一份,大哥一份,兄弟兄弟,理应如此,”李彦端起酒碗,再敬一次。
骆养性喝了酒,将酒碗顿在桌面上:“分享?哈哈,三娃你得好啊,那大哥就却之不恭了,你也放心,只要有大哥在天津一日,便没人能打彦熙楼的主意。”
夏熙在旁边听得清楚,这时候连忙端起碗,碗中也是只倒了一点酒:“三娃,彦熙楼能有今日,多亏了你的点子,还有骆大人照拂,夏某白得了这六成份额,实在是汗颜。”
李彦听到夏熙将他八成的份额故意说成是六成,明白他要再让出两成,也不矫情,端起酒碗笑道:“彦熙楼由元望兄一手打理,我兄弟得这四成,已是丰厚。也不必多说什么,来,为了咱们共同的事业,干了!”
“干了!”骆养性有一个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的父亲,对这种人情世故自是看得通透。
李彦要拉骆养性入伙,又接受夏熙让出的两成份额,并非看重这点股份的价值,不管是夏熙也好,骆养性也好,都不会在意如今的彦熙楼这点财产,李彦当然更加不会在意。
只不过,彦熙楼从此可以作为一个纽带,将三个人牢牢结合在一起,而随着彦熙楼的发展,这种结合势必变得愈来愈紧密。
彦熙楼第一天的生意很是红火,虽然大部分食客是拿着优惠券来的,但成功的促销手段,加上特色菜肴,销售额还是颇为可观,毛利也是不少。
如今拥有骆养性这个保护伞,李彦与夏熙的才华能够充分发挥,李彦凭借后世的见识,长于创新;夏熙经营四海居多年,最擅笼络客户,把握细节,再有李家田庄的支持,已经具备成功所需要的各种条件。
彦熙楼也正如李彦所希望的那样,凭着优惠券与新奇之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生意也是水涨船高,每日都是座无虚席。
彦熙楼一旦步入正轨,李彦便很少再去过问,日常经营方面,夏熙经验丰富,要比他专业得多。
他要做的就是保证彦熙楼所需的一些特殊食材的供应,其中番薯和玉米所剩不多,天津市面上也已经出现从闽广一带运来的番薯和玉米,夏家作为天津最大的粮商,自然也参与其中,夏熙也从中分了一些,不需要耗费李彦留下做种的部分,李彦甚至还想买些南方的番薯、玉米留种,只是眼下价钱有些昂贵。
田庄存放的结球菘菜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现在能供应的特色蔬果也就是韭黄与蒜黄,只要在普通地窖里,用马粪与土壤混合铺成苗床,便能长得很好。
对于韭黄、蒜黄不需要阳光,无法进行光合作用的情况下,还能继续生长的原因,李彦思来想去,又看了李睿记录的资料,最后总算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韭黄、蒜黄不通过光合作用生成需要的有机物,那就只能从根部提取储存的养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已经长过一茬的韭根,势必无法继续长出韭黄,这倒是和他记忆中的一些情况很吻合。
李彦让孙老头留下一些韭根试验,而将大部分的韭根移植到开纸窗的火煊式暖窖,种植韭菜,即便是不如韭黄、蒜黄新奇,能在冬天吃上,都算比较珍稀。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八十四回 风力水车
随着商人从南方运回番薯,黄金菜身上笼罩的光环势必逐渐黯淡,加之亩产只有二百多斤,继续种植已经没有太多价值。
李彦从徐光启那里得知,番薯在闽广一带的产量,一亩至少七八百斤,因而估计番薯耐旱、耐贫瘠,但并不适合在盐碱地上生长。
李彦最初从徐光启处得到五十亩盐碱地,其中北面地势较高的约有二十亩,平整后作为宅地,建成工场、宅院和暖窖,空下来的地方也不打算作田土,留作家丁操练的校场,也便于以后扩张。
南面地势较低的有三十亩左右,李彦打算按照徐光启所说的办法引水“洗碱”,进行土壤改良,让长工在田间挖出纵横相间的沟渠,差不多将田土分成一两亩左右的小片。
“徐家以前的做法,是选择那些地势较低的田地,在夏季白河水量充足的时候,引水或储雨水浸泡,次年方能用来种稻,”孙老头曾在徐家做过,对徐光启洗碱的做法知之甚详。
“你这块田地,地势可就高多了,月牙河的水位也低,俺看怕是不太好搞!”孙老头虽然如愿做了李家的雇工,却还是原来那副大咧咧的模样。
李彦走上坑坑洼洼,许多地方已经和田埂差不多高的“河堤”,月牙河两岸绵延着的白色芦花,纷纷扬扬,不远处有一群赤着大腿,穿着单薄上衣的农民,正在收割芦苇。
夏书吉手上拎着一只铜酒壶,跟在李彦身后,不禁有些吃惊:“哎呀,这些汉子真厉害,俺喝着酒,可也觉得这河边的风有些冰冷。”
彦熙楼开业的那天正好是立冬,如今天气是愈发的冷了,李彦印象中明代后期似乎有一个小冰河气候,气温确实有些低。
“他们也冷,”李睿在一旁沉声说道:“只是家中最多有一件棉衣,怕弄坏了,出来干活自然是舍不得穿的。”
“啊,他们连棉衣都没有吗?”夏书吉眨了眨清亮的眼眸,他生长在大户人家,感觉十分惊奇,就拎着酒壶,向那边走去。
天津这个地方,地处南北漕运的要枢,工商业很是发达,不过土地贫瘠,长不出庄稼,普通百姓生活困苦异常。
李彦示意一个家丁跟着夏书吉,举步走下河堤,相比之前几天,月牙河的水位下降了很多,入冬后更是枯水季节,想要引水泡田的话,可得抓紧了。
“到了冬季,南运河水位下降,朝廷为了确保漕运,都要关闸蓄水,下游的水位自然就更低了,”孙老头似乎看出李彦的想法,在一旁大声说道。
“这种盐碱地,必须用水泡过,洗碱以后才能种植,如果不能来场大雨的话,就只能想法引灌河水,”李彦回头看了眼田中挖好的沟渠,这三十亩地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就算是种出稻米,一年的收成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只及锁具坊几天的利润。
不过,也正因为现在有钱,李彦才想着要做些什么,他顺着河滩走到水边,这里的芦苇已经被收割一空,水位落下去以后,露出一根一根青幽幽的芦管。
李彦弯腰捡起一块碎土块,向河中抛去,噗通一声,激起一朵雪白的水花:“月牙河的水还是有的。”
“光有水有什么用?这三十亩地,即便是浇地也要好多人工,要想泡地……”孙老头摇了摇头,如果是单纯依靠人来挑水的话,就算这片田地靠着月牙河,所要耗费的人工也太多了。
“不可能!”
“人挑吗?”李彦看了看河堤:“人挑确实是浪费了些。”
李彦站在水边,河风吹得衣袍向后扬起:“河边的风也挺大的,我看可以做架风车啊!”
李彦想了想,后世的抽水机技术要求太高,弄个风车出来应该不是问题。
天津近海,平日的风就比较大,如果能够做出风车,用处还是很大的。
“风车?”孙老头抬头看了看李彦:“那东西可不好弄啊!”
就李彦的了解,风车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使用,不过用得很少。
天津的土地原本多数属于军屯,后来军屯荒废,土地被官宦豪强兼并,再租给佃农垦种,地主只管收租,佃农负担沉重,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置办风车这样的大家伙。
就连孙老头也没怎么接触过风车,朝李彦撇了撇嘴:“你这娃子,怕是连风车啥样都没看过吧,就能将风车做出来?”
“没看过就不能做了?”李彦反问道,转身走上河堤,夏书吉拎着酒壶,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嘴里嘟囔道:“那些人实在太可怜了,他们做了那么多活,为什么连衣服都没得穿呢?”
李彦看了一眼远处收割芦苇的农民,河滩上的芦苇都是有主的,他们不过是赚些辛苦钱罢了,在这个时代,像他们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有很多,几年以后,随着小冰河气候的加剧,连年灾荒,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事。
除非生产力发生大的进步,不然,历史还会重演,这样的人还是会有很多。
木作坊的木匠都没有做过风车,这对李彦和他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好在人力水车还算常见,有几个木匠都做过这方面的活计。
李彦希望包有才能给自己找到有经验的工匠,并试着依据人力水车,开发水车、风车结合在一起的风力水车。
木匠们所接触过的一般是翻车,或筒车,其基本结构大体相似,关键部位是被称为“龙骨”的木链,这可能是较为原始的一种齿轮-链条传动结构。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八十五回 是男是女
风力水车的关键无疑还是轴承、齿轮、链条这三个关键零部件,只不过精作坊对于这三样东西的研究,还处在起步阶段,做出的产品型号都是小尺寸的,无法用到风车和水车这种大块头上。
能承受高速、高压的滚动轴承对材料的要求相当高,需要在压力下不变形,在高速、持久的转动中不受损,此外在曲率精度方面,加工难度也很大。
如何提高加工效率,李彦心中倒是有解决的方案,那就是真正的工业车床,包括冲压机、铣床等,但要在这个时代复制出来,难度不是一般大。
李彦不是有着工科背景的专业人士,他能做的只是按照正确的方法,向着正确的方向探索、努力。
知道未来的发展方向,才是他所具有的最大优势,哪怕这样做在初期看不出好处,他也会坚持下去。
三种实验型锯床中的两种被定型,锯床采用的是鲁班二号脚踏式带传动结构,床身结构做了优化,又具体分为使用滑动轴承的甲型,与使用滚柱轴承的乙型。
乙型与甲型相比,更省力,容易获得更高的转速,圆锯旋转的稳定性也更高,相应的制造难度也更大。
鲁班三号的踏板式结构暂时被放弃,一号手摇式结构则被使用在钻床上,差不多是将圆锯换成钻头,对力度的要求却比锯床小很多。
李彦设想中的圆棒机却有些问题,钻床也好、锯床也好,只要实现刀具的高速旋转,圆棒机却有些复杂,只能暂时放下。
钻床与锯床的使用,让一部分没有手艺的青壮成为效率不下熟练木匠的“坊工”,手艺好的木匠则被李彦召集起来,准备制造一台实验型的风力水车,李彦将其命名为“风神一号”。
包有才找到一个从真定迁徙来的农夫,他曾经近距离接触过一台风力水车,根据他的描述,李彦大致可以描画出风力水车的结构。
对第一台风力水车,李彦并不打算进行太多的创新,他也没有这样的能力,需要更多的资料积累。
“今天你要陪俺喝酒,”夏书吉这些日子经常来李家,通常是留在后院,与二丫在一起,今日却不知为何,跑到工场要拉李彦去喝酒。
李彦想着二丫与严家之间的事情也算尘埃落定,是要找机会和他谈谈,便欣然答应,吩咐厨娘做些菜食,与夏书吉坐到桌上,开始饮酒。
如果说骆养性喜欢拿碗喝酒,那是在装腔作势,夏书吉从来都是直接拎着酒壶往嘴里倒酒,而且还是实打实的,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是在喝水。
“你尝尝,这个就是新酿出来的番薯酒,”夏书吉喝了酒便会脸红,俊俏的小脸荡漾着粉红的光晕,让人不敢逼视。
李彦端起杯子饮了一口,与大直沽的高粱烧刀子相比,度数略低,醇香丝毫不让,更难得第一次酿造就有这样的表现,不禁一饮而尽,叫了声“好”。
“等明年番薯在北方种开,就算是没有人吃了,也可以用来酿酒,若是好好宣传,未必比大直沽的高粱酒差了,”李彦高兴地笑道,心中想着要给徐光启送一坛去,这老头一定会乐坏了。
“你就知道能种开?”夏书吉清亮的眼眸瞪着李彦,没好气地说道:“这世道啊,你想做什么都会有人阻挠的!”
李彦伸出杯子要夏书吉给自己倒酒,看到他小脸粉红,通透的眸子似乎能滴出水来,不禁心头一颤:“怎么,碰上不开心的事情了?”
夏书吉拎着酒壶给李彦倒酒,握着壶把的小手白嫩如玉,让人忍不住要握在手中把玩一番。
李彦赶紧偏开目光,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能喝酒的难道一定是男人?又想到二丫也说夏书吉是“公子”,不禁有些迷糊。
夏书吉却不说话,只是叫着要和李彦饮酒,也不管他是不是喝了,自顾自拎着酒壶往口中倒酒,李彦拦都拦不住。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啊,不是你想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夏书吉趴在桌上,小手拍打着桌面,迷迷糊糊地说道。
从来没有醉过的夏书吉竟然醉了?李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前后也不过喝了两壶酒,还是度数低些的番薯酒。
李彦顿时有些苦笑不得,看来这个嗜酒如命的家伙真的是有烦恼,会是什么呢?难道是他家里不同意他与二丫的交往?
如果真是这样,无非是因为门第的关系,李彦想到华夏工场,不由自信地笑了笑:虽然比不上夏氏根深叶茂,但要说到发展前景,他有信心在几年以内超过夏家这样的大户豪族。
看着夏书吉趴在桌上,压着手臂的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小脸,李彦心中一动,起身伸手去扶,一只手托着夏书吉的臂弯,另一只手从身后绕过去,想着是不是再向前探一探,又觉得这样做的话,偷偷摸了女人的胸固然龌龊,要是摸了男人更加糟糕,得恶心好几天才行。
想了想还是作罢,双手托着夏书吉腋下,将他扶起来,感觉对方的身子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什么重量,却是柔软温热异常,脑袋突然往上一抬,在李彦胸口蹭了蹭,居然就靠了上去,侧着小脸,呼气如兰。
李彦小心翼翼地让夏书吉靠着自己,向旁边的客房走去,进了房间,赶紧让他平躺到床上。
离开了李彦的怀抱,夏书吉似乎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扭了扭身子,伸出手臂在床上摸了摸,扯过一床被子靠了上去,紧紧搂在怀里,口中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李彦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打算帮夏书吉脱掉鞋子。
第二卷 创锁记
第八十六回 水车有害?
夏书吉穿着精致的小牛皮直筒靴,白绒线袜子下的脚掌线条纤美,但也只比李三娃的脚小上一号。李彦记得这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多要裹脚,这双天足倒让他不必继续挣扎,觉得自己因为夏书吉太过俊美,就怀疑他的性别,有些不知所谓。
不说模样,就夏书吉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来说,一天要喝两三斤高粱烧刀子,浑身都是酒气,哪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说到女人,李彦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所见不多,也就是徐二娘、二丫,还有当日在闻香楼见到的名妓王修微、杨宛如,听说早就回江南去了。
眼前浮现出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还有王修微那精致如画的面容,淡雅如兰的气质,曾经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符合李彦心中对于古典美女的认识,只可惜没有机会更多接触,也不知以后还能否相见。
至于妩媚妖娆的杨宛如,美则美矣,却不符合李彦对于女人的价值判断,这样的女子,在后世充斥于荧屏媒体之上,不免令人作呕。
李彦也有很多日子没有看到徐二娘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寡妇,说起来还真有些怀念,这个小寡妇在他刚刚穿越来的时候,曾经提供了很多帮助,后来因为一些流言,才渐渐疏远,不免有些遗憾,想着什么时候还要去小直沽看看,她一个女人家,独自守着门户也不容易。
至于二丫,这个总是甜甜微笑的女孩,经历严家退婚之事以后,常常呆在院子里,很少抛头露面,直到最近夏书吉的出现,才又活泼了很多。
希望你能好好的对待二丫,李彦看了一眼夏书吉那张要比大多数女人都要娇美的脸蛋,暗暗叹了口气。
靠着优惠券与特色菜肴,彦熙楼的生意一直是非常火爆,彦熙楼的优惠券也成为很多商家模仿的对象。
虽然优惠券的效果很明显,李彦还是让人对优惠券的使用情况进行了统计调查,以作为今后的运营依据,同时反馈的还有当日与优惠券一起发放的《华夏商报》的情况。
那张四版的“小报”粗陋不堪入目,影响却是不小,特别是那几则笑话,因为新颖,已经在市井中流传开来。
单就识字率来说,这个时代确实有些低,但要说识字的人,却绝对不少,每年的科举,从会试、乡试、院试,到府试、县试,参加考试者众多,而认识字的人就更加的多了。
如果是针对这些人办一份报纸,发行量不需要很大,甚至不考虑盈利,李彦想要的只是一种影响力,通过言论来影响这个时代的可能。
明代对印书的管制很少,很多人家都是请几个刻工刻出书版,就能印出书来,并且正大光明地放到书铺里售卖。李彦印制的四版“华夏商报”,甚至连书都不是,只要内容没有特别反动,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要印刷报纸,还是得考虑使用活字,毕竟每次都要雕刻全新的印版,成本大了些,而且要考虑到技术的发展,哪怕是现在的活字相比雕版优势并不大,李彦也会尝试使用活字,只有敢于尝试,才有可能进步。
现在看来,活字印刷的最大问题不是别的,就是检字,依照韵书的顺序排列字模,要求检字者不仅要识字,还要背出韵书。李彦看过“平水韵”,大致有六千左右的字数,完全要死记硬背,一般的人根本做不到。
李彦手下识字的人不多,真正读过书的就更少,要他们来检字的话便有些大材小用,而且从活字的发展来说,这个问题也必须要解决。
普及拼音肯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李彦只能从字形上考虑,他想到后来计算机时代,汉字的输入似乎也有同样的麻烦,后来出现了五笔字型一类的字形输入法,无非还是个编码问题。
检字也是个编码问题,所不同的是检字的过程完全由人来完成,而计算机输入有很多事情可以有机器来做,但思路是一样的。
李彦决定试一试,他拿出一本《平水韵》,从上面取字进行拆分、写出编码。
“少爷,田庄出事了,”崔石头急急跑了过来:“李大为他们被人给打了。”
“怎么回事?”李彦放下蘸水笔,惊讶地抬起头,李大为和一些木匠这些天正在赶制风力水车,难道说是水车出事了?
崔石头简单地说起事情的经过:“大为他们在月牙河边调试水车,结果就有些人过来放话,要他们停止,然后就动手了……”
“大牛已经带人赶过去了,人倒是没事,对方将水车的架子给砸了。”
“他们针对的是水车?”李彦站起来就往走,他有些不太明白,他做这个水车似乎与他人无关,怎么会有人故意阻挠呢?
不知为什么,李彦突然想起那天夏书吉醉酒的时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什么就能做什么的!他可能是将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李彦与崔石头赶到河边,倒是没有多大的事情,几个木匠最多受了些皮外伤,只是用来试验水车的木架被整个推翻,有点还扔到河里,必须从头开始弄起。
“三娃,听说这里有人闹事?”河堤上走来的是月牙河一带的里正,姓温,叫温深,据说和天津四大家族之一的温家有些关系。
温深带着几个弓兵,作模作样的查看了现场,向李彦保证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些捣乱分子。
“三娃,你看月牙河的水位是越来越低了,咱们北方和南方不同,水量不足,也就能种些高粱麦子,别的什么稻子啊,好是好,可万一河里没水,就种不下去了,你说呢?”温深叹了口气,似乎不经意地说道。
李彦看了温深一眼,突然明白那些人刚刚砸了水车,这个温深又过来说这样的话,是有人反对他弄水车。
可是,就算弄成风力水车,难道会损害有些人的利益吗?李彦心念急转,一时却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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