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山郡方向,曹仁进展得也很顺利,打败了陶谦在那里的部队,收复了开县、华县、费县等地,将“曹统区”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任城国和泰山郡。
过了年,在长安的献帝刘协下诏改年号为兴平。兴平元年(194年)春天,曹操结束了为期近半年的第一次远征徐州之战回师鄄城,陈留郡太守张邈亲自到州界迎接他们凯旋。想到半年前出征时生死未卜、曹操以家室相托付的情景,两位老战友不禁“垂泣相对”。
【四、赤兔之奔】
在董卓被杀、李等人控制朝廷后不久,刘表也派使者前往长安,向献帝表示忠心。像对待陶谦一样,长安的“三人小组”对于曾经被朝廷正式任命过的刘表也表示欢迎,刘表不仅升了一格,由刺史变为州牧,而且被同时加上了镇南将军的头衔,封为成武侯。
没有跟关东联军搅和到一块,并且与袁术刀兵相见的刘表,被李等人寄予了厚望。
刘表的使者来回都应该走武关道,这条沿着汉水南下的道路,在当年来说比今天还显得重要和热闹。刘表的使者在这条路上匆忙行走,也许会遇着一支数百人的马队,率领这支队伍的是在当时已天下闻名的飞将吕布。
吕布从长安城杀出来,虽然狼狈不堪,但所幸把他最亲近的子弟兵一块儿带了出来,综合《英雄记》等书的记载,跟随吕布杀出重围的数百人里,有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张辽、高顺、成廉、魏续、魏越、侯成、宋宪等人。
这里对于吕布手下的这几个人也顺便介绍一下。张辽前面已经说过了,是资历堪与吕布相比的并州军将领,董卓死后依附于吕布。高顺是吕布手下的猛将,善长指挥骑兵作战,历来对他评价不错,因为他不仅能打,而且人品也好,不争功,不搞内斗,即使人家斗到他的头上,他也不记仇。吕布看他是难得的人才,也用他,但对他却不是很好,高顺并不在意,至死都忠心耿耿地跟着吕布。
成廉后面这几个人的详细情况都不太清楚,反正都很能打,恐怕要想让吕布看得上,这是首要条件。但他们似乎不怎么团结,看来武人也相轻。魏续、魏越或许是兄弟,他们跟吕布好像有亲戚关系,吕布对他们是无条件地信任,每当他们与高顺闹别扭,吕布总是袒护他们。
吕布领着这哥几个还有几百名骑兵顺着武关道到了南阳郡的治所宛县,见到了袁术。其后的情形有两种不同的说法。
一种说法是袁术隆重地接纳了吕布,但吕布却不好好待着,他自恃亲手杀了董卓,是袁家的恩人,所以一安顿下来就要这要那。要知道袁术此时被刘表逼迫得日子也不好过,对吕布自然不能有求必应。袁术稍有怠慢,吕布就放纵手下人去抢,结果二人的关系闹得很僵,吕布在南阳郡待不下去,就领着哥几个还有几百名骑兵走了。
另一种说法是,袁术压根没有接纳他。袁术知道吕布这个人,在丁原手下杀了丁原投董卓,在董卓手下又杀了董卓,现在来投自己,莫非自己就是下一个丁原和董卓?袁术这个人一向很迷信,也经常神经兮兮的,有这些想法也难怪。袁术不接纳,吕布无奈,只好领着人另找出路。
前一种说法来自《后汉书》,后一种说法来自《三国志》。但不管说法怎么不同,结果都差不多:吕布的南阳郡之行很失败,高兴而来,扫兴而走。
其实,即使他不走,在南阳郡也待不长,因为没有多久,袁术自己也集齐大军前往豫州、兖州方向打曹操去了。
离开袁术,吕布下一个去依靠的人是张杨。
吕布和张杨是并州老乡,过去都在丁原手下做事,董卓把持洛阳朝政以后,张杨没有像吕布和张辽那样投靠董卓,而是率领自己招募来的几千人在黄河北岸的河东郡、河内郡一带发展。这一地区也是黑山军、白波军以及南匈奴的游击区。张杨跟他们结成了一个松散同盟,在袁绍和公孙瓒之间倾向于公孙瓒。
吕布到河东郡见到了老同事张杨,但形势仍然不容乐观,长安朝廷的“三人小组”对吕布恨之入骨,一直在通缉他。张杨的防区离长安最近,早已接到悬赏捉拿吕布的通告,他手下看到长安开出的赏金很高,就想把吕布杀了换赏钱。
吕布听到风声,有点害怕,主动跟张杨说:“看在咱们是同乡的情谊上,我给你出个主意,杀了我未必划算,不如把我活着押到长安,可以得到更高的奖赏。”
吕布这话像是老朋友之间在开玩笑,那时他哪有心思开玩笑的,不过是想试探张杨的态度。但张杨却把吕布的话真当成玩笑了,所以也回了句玩笑话:“我认为你说得很对。”刘震云在《故乡、面和花朵》里开篇第一句话是:“为什么你的眼里常含满泪水,因为玩笑开得太过分。”现在吕布的眼里就该有泪水了,那是因为张杨的玩笑开得太过分。
吕布决定再跑,河东郡之行宣告失败。当然,还有一个说法,说张杨其实一直在保护吕布,在张杨的调停下,李等人也不再视吕布为仇人,他们封吕布为颖川郡太守。这个说法仅见于《英雄记》,不太靠谱,各家史书均未采纳,吕布也没有到颖川郡去上任。
偌大个中原,难道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吕布思来想去,只有投袁绍了。
袁绍正与公孙瓒在冀州北部、幽州南部直至青州一线全面开战,公孙瓒虽然有界桥之战的惨败,但实力犹存,经常也压得袁绍喘不过气来。在这个时候,袁绍的左翼、也就是太行山一线又出了问题,黑山军首领张燕支持公孙瓒,袁绍派兵攻打张燕,却不见成效,袁军的一部分主力被牵制到这一线。
袁绍也不大喜欢吕布,可见做人还要讲点口碑,牌子倒了什么都没了。吕布吸取在袁术那里的教训,不敢再耍大牌,只求袁绍接纳自己,给安排个出路,干什么活都行。
袁绍看此人可利用,就派吕布带着他的人去打张燕。袁绍打张燕费劲,但吕布一出马情况就不一样,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吕布连战连胜,把张燕打得很是吃不消。
并非吕布比袁绍高明多少,而是情况有了变化。张燕的主力是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战斗力强,机动性也强。以步兵为主的袁绍曾创造过战胜精锐骑兵的战例,但那是在双方主力的对决中,给袁绍施展谋略留下了空间,现在张燕的策略是你来我走,你走我来,比谁跑得快,这样一来袁绍就没辙了。
现在换选手了,你快,上来的人比你还快;你对地理熟悉,人家也都是从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动起手来熟门熟路,一点儿都不吃亏。
吕布跟手下的成廉、魏越等人,再挑了几十个身手好的,骑上快马,组成一个突击队,专门冲击敌人的核心区,一会儿闪电战,一会儿斩首行动,来如疾风,去如迅雷,无人能挡,打得黑山军直犯迷糊。吕布是一员骁将,吕布的马也是一匹好马,打张燕不仅进一步成就了吕布的名气,也成就了吕布坐下的这匹战马。据《曹瞒传》记载,吕布在太行山下的出色表现,为他赢得了当时人所共知的两句话: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吕布的马名叫“赤兔”,大部分史书里都这么写,但它其实还有一个叫法,叫“赤菟”,出自《后汉书》。如果仔细考察一下的话,后面这个名字似乎更恰当。
从字面上看,用“红色的兔子”来比马,实在不知道想说什么,是说马跑得快?但只能跑过兔子的马肯定还不是快马。说马的威猛?跟温顺可爱的兔子又不搭边。如果换成“赤菟”,那意思就容易理解得多。“菟”是一种植物,开一种淡红色的花,“赤菟马”就是像菟花一样颜色的马。另外,它还有一解,古人把老虎称为“于菟”,“赤菟马”就是红色的、像老虎一样威猛的马。
陈寿评价吕布用的也是类似的词,叫“虎”,意思是怒吼的猛虎。要论战斗力,吕布以及他的手下都是超一流的。但陈寿同时认为,吕布只是勇敢、勇猛,没有“英奇之略”,加上他“轻佼反覆,唯利是视”,在外界没有公信力,公众形象大打折扣,这些构成了他的致命伤。
现在,张燕被打败,退入太行山深处,袁绍侧翼的威胁解除。这时候吕布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自以为给袁绍立下大功,开始向袁绍伸手要这要那,要别的还好办,吕布要袁绍给自己增加部队,然后帮助自己到司隶校尉部发展。
袁绍头痛已极,让他协助吕布当上司隶校尉那是不可能的,这就好比是养一个小虎仔当宠物,不消两年功夫小虎仔长成大老虎就该吃主人了,这事吕布最拿手。袁绍经过考虑,决心除掉吕布。
这绝对是过河拆桥的做法,不管吕布既往的历史怎样,毕竟人家杀了你们家的仇人,还帮你打张燕解除你的后顾之忧,怎么说也是个功臣吧。但袁绍还是决定解决吕布。
袁绍假装答应吕布的请求,表吕布为司隶校尉,给他拨了三千甲士,随他一同去上任。《英雄记》里说袁绍派的不是三千人,而是三十人,但这不大可能,因为张辽、高顺等一直跟随吕布的嫡系应该一块儿同行,他们不会低于三百人,派区区三十个人来只能是送死。
司隶校尉的办公地点应该在洛阳,吕布一行走的路线原本是由冀州往南经河内郡渡黄河,然后往西。这是吕布计划走的线路,但不是袁绍的计划,袁绍没有打算把这趟旅行安排得那么远,他的人得到命令,半路上干掉吕布。
但吕布早有预料,他使了一计,晚上故意让袁绍的人住在自己大帐外,半夜里让人在自己的帐中弹筝,自己则悄悄逃走。袁绍人的冲进来,只能向着吕布的床乱砍一通。
袁绍得报,吓得够呛,问左右谁愿意带兵去追吕布,飞将的威名居然让袁绍手下众人无人敢应征(募遣追之,皆莫敢逼)。袁绍害怕吕布回来报复,下令关闭邺县的城门,严加防卫。
袁绍这里也没法待,吕布想找公孙瓒,但必须经过袁绍的防区,不可行。找曹操去,没有什么交情不说,听说曹操是袁绍的人,去了就得给绑上送还袁绍。吕布现在最能体会到穷途末路的含义,他想了想,还得去投老同事张杨。
吕布二次去投张杨依然没什么结果,但在此行的路上却发生了一件事,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使他来了个咸鱼大翻身。
【五、暗流涌动】
吕布在何处摆脱袁绍的暗杀不详,应该在冀州境内或者司隶校尉部的河内郡。吕布要投张杨,最便捷的路径是走东方大道一直西行,如果他走的是这条道,现在他首先要渡过黄河。
站在黄河边上的吕布,想来心情无比沮丧。吕布生年不详,但他后来第一次见到刘备时以兄长自居,由此推断他此时应该四十岁左右。多年来他纵横驰骋,奋力拼杀,干的都是玩命的活,换来的却是众人的冷眼,以至于到现在仍然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吕布就是怀着这种心情过的黄河。
过河之后,他正要向西行,却被一伙不速之客拦下,这些人好像是在此专门等候他的。问清是吕布本人之后,他们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原来是附近陈留郡太守张邈的人,奉张太守的派遣,专门在此迎候吕将军。
吕布与张邈素昧平生,他顶多知道这个人是当年酸枣会盟领头人之一,放在数年之前彼此当分属水火不相容的两个阵营。张邈找他,不知是什么事。据说张邈是袁绍的人,如果依袁绍的命令在此专门等候自己,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吕布很快否定了这个判断,如果是那样的话,张邈何苦要先礼后兵,不如直接在此埋伏下重兵,待自己经过时打个冷不防。吕布决定走上一遭,会一会这个张邈。吕布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去投张杨本来也是可去可不去的事,除此之外他现在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干。
等见到张邈,吕布受到热情的款待,心里的疑问也随之打消。他与张邈谈得很投机,两个人在一块密谈了很久,谈话内容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吕布要走的时候,二人已经有点难分难舍了,“临别把手共誓”。
张邈和吕布共誓何事?这一点史书没有交待清楚,给后人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好朋友分手,可以握手而别、挥手而别,也可以洒泪而别,至于把手共誓而别,那一定有一个共同约定,什么约定?暂时谁也不知道。
张邈的反常之举迅速被情报人员报告到袁绍那里,袁绍大怒。据《后汉书》记载,袁绍直接给曹操下了一道密令,让他杀了张邈。《三国志》记载得稍有不同,没有说袁绍的密令,而是说张邈自己担心曹操终有一天会按照袁绍的命令杀了他,所以“心不自安”。推测起来可能的情况是,张邈听说吕布路过,主动联络,二人确有密谈及共誓。原本都是秘密活动,却被袁绍侦知,他授意曹操除掉张邈,但这个消息也为张邈所侦知,因此“心不自安”。
问题是张邈为何要这样做?他难道不知道吕布是袁术阵营里的人,此刻正是袁绍急于除掉的人?
张邈当然知道,但他结交吕布自有他的考虑,从以后形势的发展看,这是一系列预谋中的一环。
张邈这个人,由于在《后汉书》和《三国志》里都没有单独的传记,所以后人对他的了解比较有限。关于他的性格,突出的一点是个“侠”字,但凡是侠士,一般都比较仗义,性格也比较直。张邈就是这样的人,做朋友能两肋Сhā刀,一块共事不玩弯弯绕,你有困难就帮你,你有缺点就指出。
曹操当年只身来到陈留郡,如果没有张邈的帮助他什么都做不成。张邈待曹操就是一个“侠”字,只要是朋友,帮人就帮到底,如果换成袁绍来,估计也一样,这与韩馥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张邈又是一个直脾气,张邈很欣赏臧洪,原因就是在这方面二人脾气相投,都属于敢恨敢爱也敢说的人。据《后汉书》说,袁绍当了联军的盟主后,逐渐骄傲自满(有骄色),张邈口直心快,说过他(邈正义责之),让袁绍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得罪了袁绍。袁绍很不高兴,又加上这次吕布事件,袁绍对张邈的不满进一步加深,密令曹操除掉张邈是完全可能的。
而且,这里面可能还隐藏着一个让人不易觉察的阴谋。
在袁绍眼里,张邈和曹操都是他的同盟,替他缓冲着南线袁术、陶谦造成的压力,使他可以放手与公孙瓒作战;同时袁绍又是他们的后盾,充当二人保护伞的角色。这就好比大哥与小弟的关系,既要让小兄弟卖命,也要给小兄弟壮胆。不过在大哥看来,小兄弟最好别太强大,太强大了就不好驾驭了。
袁绍不想张邈和曹操太强大,就是这样的心理。但张邈和曹操的发展势头正在偏离着袁绍希望的这个轨道。曹操得东郡,进而得兖州,在与袁术和陶谦的对抗中表现出非凡的战斗力,其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而张邈也不一般,在陈留郡乃至兖州都有很强的号召力,趁着其他人大打出手之际,他一直埋头扩充实力。据后来陈宫在一次谈话中透露,此时的张邈已拥有“十万之众”,数目可能有水分,但即使打个五折也相当可观了。
如果这样来看,袁绍突然密令曹操杀掉张邈,背后的动机就不一般了。要解决张邈,不是派几个人到张邈办公室亮一下逮捕证就能把人带走的,你先得解决张邈的“十万之众”。袁绍的这个命令,其实就是让曹、张二人火拼,无论最终谁胜,二人正在上升的势头都会被遏制。两个强大的盟友不如一个弱小的盟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袁绍甚至想过,曹操不会接受他的这个命令,不是曹操不忍心下手,而是曹操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把握。但是没有关系,袁绍还有一手,他故意把给曹操的密令泄漏出去,闹得社会上沸沸扬扬,目的就是要让张邈知道。这个直筒子不像曹操那么有城府,说不定先动手。
这样狠的招袁绍自己未必想得出来,此时他手下云集了许攸、审配、逢纪、荀谌等策反专家兼忽悠高手,炮制出一个这样的计策来还不太费劲。
对于袁绍让自己杀张邈的命令,曹操果然置之不理。不幸的是,张邈中招了。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凶险的暗流也在曹操周围涌动着,它的制造者是陈宫。
陈宫等人当初力推曹操为兖州牧,想法是引进一个强人来保卫自己的家乡。曹操确实是个强人,袁术被他打败,陶谦也不是他的对手,但陈宫并不喜欢他,因为曹操不仅是强人,而且太招事。曹操就任兖州牧以来战事不断,袁术打上门来当然该还击,但打跑就行了干嘛还要追?陶谦挑事,把他拒于州境之外也就行了,干嘛要深入徐州上千里,打到陶谦的家门口?这样的战略不符合兖州本土派的利益,陈宫在心里坚决反对。
前线一开打,兖州这边就得供人、供粮、供支前,曹操让陈宫在后方搞后勤,陈宫感到给家乡人民造成的负担很重,思想压力很大。曹操打仗为的是他自己的事业,干嘛让兖州人为他买单?陈宫想不明白。
陈宫逐渐坚定了一个决心:一定想办法把曹操赶走。他自己没有能力做这件事,于是把联合本地实力派的张邈作为突破口。
害怕袁绍、曹操加害于自己的张邈,与一心想把曹操赶走的陈宫一拍即合。这个预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甚至在曹操征徐州归来二人“垂泣相对”时就已经有了,吕布的陈留郡之行,便是这个预谋的一部分。
顺便说一下,张邈、陈宫之叛,有人认为边让被杀是一个重要原因。边让是陈留郡浚义县人,在何进征召天下名士的时候曾经出场。这个人很有名望,但也有点看不上曹操,“多轻侮之言”。他最终是叫曹操给杀了,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几年之后的建安年间,此事记录在《后汉书》文苑列传里。
认为边让被杀导致张邈、陈宫之叛是没有依据的,无非是给张邈和陈宫找点借口。现在对陈宫、张邈来说,需要找一个时机,居然很快就来了。
【六、再战徐州】
曹操自郯县回师的次年,即兴平元年(194年)的春天,他再次聚集兵马,南征徐州。鉴于前次征徐州时虽打到郯县城下,却没有力量攻破城池,致使整个行动没有达到预期目标,这次再征徐州,曹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他不仅将能抽调出来的人马悉数带上,而且还向冀州的袁绍请求增援。袁绍倒也爽快,派朱灵率三营人马前来,听曹操指挥。
朱灵字文博,冀州刺史部清河郡人,后来也成长为一代名将。汉代军制一营满员是五千人,三个营应该有一万五千人。
曹操留下夏侯、荀、陈宫、程昱等人分率不多的守军留在兖州,其他人都随他出征。曹操和手下大多数人的家眷都在鄄城,由荀、程昱留守;夏侯驻守在濮阳;陈宫负责处理地方日常政务,并督办粮草,为前线提供后勤支持。
此次,曹操决定改变主力部队的攻击路线,派少部分人由兖州刺史部的济阴郡、山阳郡向徐州刺史部的彭城国、下邳国方向佯攻,主力部队则绕到泰山郡,攻击徐州刺史部北面的琅邪国和东海郡。陶谦的大本营郯县就在东海郡。这个进攻路线与上次刚好相反,可以避开陶谦重兵把守的彭城防线和下邳防线,攻击其相对薄弱的东北部地区,还可以直捣其大本营,令陶谦措手不及。
果然,曹军主力突然从泰山郡杀出后,防守在徐州北部的陶谦军始料不及,琅邪国的五座城池接连被曹军攻占。根据史书记载,曹军攻下这几个地方以后,“多所杀戮”、“所过残破”。
史书没有记下这是哪五座城池,应该是琅邪国东南部的缯国、即丘、开阳、临沂、阳都。其中开阳是琅邪国的治所,也是曹操夫人卞氏的老家。而阳都一般认为是现在的山东省沂南县,当时这里住着一位十四岁的少年,他亲眼目睹了这场战争,对于打到家门口的这些外地军队他心里充满了厌恶。这个经历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他今后的政治取向,使曹操未来的岁月里增添了一个可怕的对手。这个少年名字叫诸葛亮。
曹军北线的进攻出乎陶谦的意料,他赶忙派人给驻守在小沛的刘备送信,让他火速增援郯县。同时,他也调集人马,准备应战。
上次保卫郯县的战斗结束后,刘备没有回青州而是留了下来,陶谦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增派了四千名丹阳兵给他,让他驻扎在小沛。
小沛是汉代对沛县的别称,即现在的江苏省沛县,属豫州刺史部的沛国。这里虽然与徐州刺史部的彭城国近在咫尺,却是豫州刺史部的地界,刘备这个豫州刺史倒也名至实归。陶谦对刘备如此优待,甚至不惜拿出自己最嫡系的家乡兵补充刘备的实力,做的不是亏本的买卖。陶谦看中刘备很有能力,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替自己抵挡曹操。
从地图上看,小沛这个地方的位置十分微妙,它虽属于豫州刺史部的辖区,却远离豫州刺史部的中心地带,像一把剑Сhā在兖州刺史部和徐州刺史部的中间。
陶谦又送官又送人,说白了就是想让刘备给他当盾牌,曹军一旦来攻,有一个缓冲区。这个思路后来刘备、吕布也都用过。吕布走投无路时投刘备,刘备如法炮制,让吕布守小沛给他当盾牌。有趣的是,后来刘备被吕布暗算,也走投无路,反投吕布,吕布一样把他安排在小沛,作用仍然是盾牌。
若干年后,仍旧走投无路的刘备南投刘表,刘表接纳了他,把他安排在新野,那个地方处在曹操和刘表势力的结合部,是小沛的翻版,刘备依然是盾牌。
刘备屯驻小沛期间,纳本地人甘氏为妾。刘备正妻的名字无考,史书只说他几任正妻都死了(数丧嫡室)。刘备的生育能力好像也有问题,至少到现在也没有儿子。甘夫人到荆州后给刘备生下了后主刘禅,刘备称帝之后,封她为皇后。
现在,曹操率军从琅邪国攻入东海郡,直逼郯县城下。刘备率所部也从小沛赶到了,陶谦命手下将领曹豹率军出城与刘备会合,在郯县外围与曹军展开激战。
战斗在郯县东郊的沂水两岸展开,虽然对于这场战斗没有留下更多的文字记载,不过我们仍然可以推测出双方的参战阵容:曹操方面应该有曹仁、曹洪、曹纯、夏侯渊以及还是基层军官的史涣、典韦、乐进等人,刘陶联军方面,应该有关羽、张飞、赵云以及曹豹等人。
曹操和刘备亲自指挥了这场战斗,以后他们直接交手的机会还有很多。像大多数情况那样,这次胜利的一方属于曹操,曹军占领了距郯县以东仅四十里的襄贲,曹操有了落脚点,攻打郯县更加方便了。
困守在郯县的陶谦日子很难过。说起来,陶谦手下的能人也不少,王朗、陈圭、陈登、赵昱、薛礼、糜竺、张昭等人都曾是陶谦的属下,孔融、郑玄也曾投奔于他,但他用人失度,不亲信正直君子,反而任用曹宏、笮融等小人,结果王朗到南方另谋高就,赵昱、薛礼被排挤到外郡任职,张昭被抓起来差点丢了命。
陶谦最大的问题出在用人上,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早就退出历史舞台。
最近以来,陶谦最亲信的人是笮融,这个人在汉末人物中显得颇为另类。
笮融曾经被陶谦任命为下邳国相,由于善长溜须拍马,深得陶谦信任,掌握了不少的实权,他背着陶谦大搞贪污活动,积累了不少财富。他有了钱,不像别人那样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而是专心搞一项在当时很新鲜也很时尚的活动:信佛、礼佛。
佛教当时虽然早已传入了中国,而且有了一定的发展,但总体而言还处于初级阶段,信佛的人还不是很多。笮融无疑是佛教早期的狂热信奉者之一,他在下邳国广修佛寺,命令人民日夜颂读佛经,每到佛祖诞辰日就举办盛大的浴佛会,每次活动花费都多达上亿钱。他又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在下面黑同事,对上哄领导,欺压百姓,贪污腐化。笮融经常拿佛教经义来忽悠陶谦,把陶谦弄得一头雾水、似是而非,但又觉得笮融特有本事,很多重大决策都听笮融的意见,把很多重要的事交给他来管。
陶谦问笮融,曹操要是再次攻打徐州会从哪个方向来?笮融煞有介事地说,我来问问佛。结果昏天黑地弄一通,他告诉陶谦说,曹操会从西方来。陶谦深信不疑,把重兵摆在彭城、下邳一线,结果吃了大亏。陶谦让人找笮融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下面的人回来报告笮融早已不知去向,陶谦差点没气死。陶谦派人一查,发现笮融前几天已经领着手下人以及信徒共一万多人逃往广陵郡。陶谦气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眼见曹操大兵压境,陶谦也想一走了之,他想学笮融,撇下徐州不管了,溜回丹阳郡老家养老去。
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陶谦还真就那么做了。
关键时刻曹操那边出了大事,给了陶谦以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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