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禄神情呆板地讲着，小辰则依然死盯着陶罐。如果不听下去，是不是一切就不是真的？她真想逃开。

“出发的时候，我们共有十五个人。大家都以为只要胆子大，杀出去不会多难。可是没想到，山上的鬼真多啊，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我当时拼命地杀，拼命地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活着出去，只要能请到法师，全镇就有救了。结果我杀出来了，十五个人，十五个人里只有四个活下来，其中就有我……就有我。”说着陈禄又笑了，这次他笑出了声，全身都笑得打晃。

转头看着这个神经质的人，小辰不知道该同情还是悲哀。走到一旁倒了盏茶，她默默地端给陈禄。

看见递过来的茶盏，陈禄忽然哆嗦了一下，脸上的惨笑不知为何变成了畏惧。向后缩着身子，他没接茶杯，低头躲开小辰的注视，他继续往下讲。

“我们四处打听，寻访了很多法师，他们名气倒是都不小，可等听了我们说的事，没有一个敢去的。眼看出来半个多月了，也找不到能驱鬼的人，我们几个都绝望了，也不知道镇上还有多少活人剩下，我们的家人可全在等着呢。有天我们经过一个小村子借宿，跟主人说起这鬼的事，想不到他家里有个年过八旬的老丈，竟然知道……”

和同伴一起围坐在破旧的榆木桌旁，陈禄他们紧张地盯着坐在上首的老者。那老丈眯缝着眼睛，看着远处，好象陷在深深的回忆里。

“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们村就在伊兰山里。”老人发冷似地缩了缩肩膀，似乎还在体验着久远的恐惧，“那些骷髅鬼只是些小喽罗，它们的首脑叫血魔，住在山上的深洞之中。血魔每日派骷髅兵下山捉来活人，以人­肉­为食，骨架变为新的骷髅兵，供它驱使。那时的骷髅鬼和你们现在说的不同，它们行走如飞，动作快得象闪电。没人能和它们对敌，也没人能逃得掉。那会儿伊兰山里的村子不少，一村一村的人都被吃光了。我被抓住时有十几岁，骷髅兵从我娘手里夺下我。我亲眼见到娘的骨架从身体里爬出来，当时就吓死过去了。”说到这儿老人喝了一大口热茶，试图平复自己逐渐激动起来的情绪。旁边他的儿孙们听得入了神，恐惧地缩成一团，都忘了给他添水。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山洞里，那儿还有几个比我小的男孩。后来才知道，我们没死是因为血魔要喝新鲜的童子血。每隔一两个时辰，骷髅兵就来拖走一个孩子。我们剩下的，都吓得直哭。可哭也没用，小孩越来越少，直到剩下我一个。我又怕又饿，躺在地上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一个骷髅鬼进来，把我拖了出去。我紧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敢看，只闻到空气越来越臭，我知道那是死人的味道。”

紧紧地握着拳头，陈禄抑制不住地战栗着，指甲深掐进­肉­里都没有感觉。儿子丢了那么久，他早就不抱希望了，但他没想到，那些失踪的孩子会有这么惨的结局。同样，来自伊南镇的另外三人，也在不自禁地发抖。

“一路上被拖了很久，骷髅鬼最后把我放开的时候，我已经快晕过去了，那地方好臭啊，臭得让我感觉象在一个巨大的死人坑里。接着我听见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哀叫，那声音听起来得特别惨，象是在受着极度的酷刑。我吓得要死，但还是忍不住睁开眼，洞里很黑，我只隐约看见有个人倒在洞角，边挣扎翻滚边大声哀嚎，不知在受着什么折磨。我想到下面马上就会轮到我，吓得又哭起来。一旁的骷髅兵听见，踢了我一脚，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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