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沉默中结束的，小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拿眼角扫着父亲。从回家至今，刘一凡一直看手相似地反复研究着自己的右手，话也不大说，而且始终不看女儿。小辰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奇怪，沉重的气氛让她有些紧张。

“小辰，”父亲终于开口了，“我要出趟远门，你准备准备，过些天搬到下河村你李婶家去住。”

“搬去别人家，”小辰愣了愣，“为什么？哪个李婶？”想了一下，她的脸忽然红了，但马上又开始泛白。她记起来了，那是个姓李的寡­妇­，半年前曾托媒婆来找过父亲。她有个长得结结实实的壮儿子，皮肤黑黝黝的，来店里几次两只眼睛总围着她转，笑起来象个傻子。

“我不去。”她脱口而出。平时她很少违抗爹的话，而爹也很少勉强她做不喜欢的事。

“别跟我犟嘴，你必须去，我已经安排好了。”父亲的声音不高，眼睛也没有看她，但沉甸甸的语气就象砸进木头中的锻铁。

象是突然被冻住，小辰一下僵在那里，她知道，父亲这种口气说出的话是不会回转的，可他怎么能突然做出这种决定？而她又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

石化般地呆立片刻，小辰忽然爆发出来，她听见了自己的尖叫，“不去！我就不去！”

“你敢！”刘一凡呼地站起来，炸雷般地咆哮了一声，两只蓦然瞪起的眼睛就象冒出了火。

吼声让小辰打了个哆嗦，这辈子爹还从没对她这样喊过。“嚓”的一声，瓷碗裂在她手中，随即噼里啪啦地摔在了地上。

不知不觉的，小辰的眼睛酸痛起来，有些湿漉漉的感觉开始向外涌。倔强地咬着牙，她狠狠的瞪着一地的碎碗。她是个很少哭的女孩，这时候也不想让自己哭，就是哭也不想让父亲看见。

泪水滴落的声音很轻，但刘一凡还是听见了，他激怒的表情慢慢换成了悲哀，鬓发微白的头缓缓垂下，“四百年，已经四百年了，”他喃喃地念叨着，象是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才能了结？”

怔怔地抬起头来看向父亲，小辰不懂他在说什么，她从没听过父亲用这种语调说话，那声音里的苍凉让她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小辰，你过来。”刘一凡颓然地坐下，朝女儿招了招手。

迅速抹去脸上的泪，小辰默默地来到父亲面前。母亲的早逝，使她十几年来都和父亲相依为命，她虽然不能算是个乖巧的女儿，却始终是父亲的掌珠。父亲向来什么事情都不瞒她，包括替人驱鬼时的花招，看相时的技巧，以及那些无中生有的风水之说，可今天的父亲却让她完全不明白了。

刘一凡握住女儿的右手，端详着她的掌心，喃喃的念叨着：“你不是男孩子……，也许……，一个女孩家……，怎么能……，但愿……”

小辰张了张嘴，她可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如男孩子，但面对神情怆然的父亲，她又不忍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