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你说来就来？”
张爱莲开心地回答：“老板去广州开会了。”
李亚洲先是与她亲热一番，然后说：“最近，我想组织一个研讨会。”
“什么研讨会？”张爱莲好奇地问。
“我想命名为：《孙子兵法》与当代商业研讨会。”
“你想具体研讨些什么？”
“我不明白，我们民族本身就有自己丰富的文化遗产，而当代人为什么不去发掘利用，却偏偏要去学习西方？其实，《孙子兵法》的内涵并不只表现在军事上，而是包罗宇宙万象之谋略。中国人对它冷漠了，反而在日本的商界，在中东的海湾战争，受到了日本人和美国人的亲睐，成了他国的取胜之道。这不是令人费解吗？”
“你能不能举一例子给我听听？”
“譬如说：兵不厌诈。按它的字面解释是：带兵打仗，应尽量地想办法迷惑敌人（达到最后取胜的目的）。但将它做一番引申，那就是——要想取胜，就应该采取各种手段（因为兵家之道：是以成败相论）。胜，则为王；败，则为寇。”
“那你打算，如何承办这个研讨会？”
“先是挂靠一家有文化韵味的企事业单位，然后再向全国各大企业发邀请函。中国不是有500家特大型企业吗？它们都像一群肥胖的躲在峭壁下的企鹅，希望听到特区的声音，听到海燕勇敢的叫喊。”
“亚洲，你就是这只海燕吗？”
“我还不是，但我想做这样的一只海燕。”
“你和这些企业怎么联系？”
“这在全国各省市的电话号码簿上不是有的吗？”
“他们会来吗？要真来了怎么办？”
“珠海是全国的经济特区，有哪个厂长经理不想来看看呢？况且，这参加研讨会又不是花他个人的钱。要来了，就请几位著名的教授来讲几节课。然后再组织大家到几个风景区去走走，不就OK了。”李亚洲伸出五个手指头：“不要多，每人收它会费5000元，几十家是多少？几百家又是多少？”
张爱莲听后大笑起来。
李亚洲也笑了：“研究《孙子兵法》的人，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岭南的风(22)
“还要过些时候。”
“为什么？”
“一要找挂靠单位，二要启动资金。”
“大约要多少资金？”
“怎么，你也想助我一臂之力？”
“我是想看到你的策划成功嘛。”
李亚洲笑着说：“本来我是想找企业赞助的。如果真是这样，就会省去很多事了。”
华崽回到刘讳的住处，已是黄昏。他在默默地收拾着晾在走廊上的衣裤。刘讳生气地把头撇在一边。
华崽把背包背在肩上，歉意地对刘讳说：“对不起，我走了。”
刘讳在眼睛的余光中见他心事忡忡的样子，一直没理他。等他迈出脚步，将要跨出房门的时候，才开口对他说：“你回来！”
华崽听到他的喊声后，像一位做错了事的小学生，站在了老师的面前。
“你想走，就这么走了？没这么便宜。”
华崽在一旁沉默。
“你说说，今天是谁的错？”
华崽虔诚地回答：“是我错了，不该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就打人，这还了得？！”
华崽痛苦地颤抖着声音说：“你不知道，就因为我要带民工，我爹拿着扁担，打着把我赶出了邹家的大门！从此，他不再要我这个不孝的儿子，不再要我走进家门。”
刘讳多少也有了一丝恻隐之心：“他为什么要这样？”
“不就是因为我要当民工头，要踩在民工们的身上，去大口大口地喝他们的血吗？！”
刘讳替华崽感叹道：“资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它的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沾满了血。”
“有时，我也这样想……但我别无选择。我所需要的，不是冠冕堂皇的理论，而是每天摆在眼前的现实。”
刘讳站起来，拉着华崽的手说：“华，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错怪了你。”
坠入爱河的刘讳，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冲动，又一次地扑到了华崽的怀里。
原来，他是那样的不容易！
在这个世界，她只希望有一个属于他俩的空间。哪怕是这样的一间简陋的小屋，有爱就够了。
早晨，刘讳在起床后听到了华崽的鼾声，便像逗小孩似的轻轻地捏着他的鼻子。华崽先是本能地推开了她的手，然后在经过对方的几经折腾后睁开了眼睛。
“你不是说想买炊具吗？”
“是呀。”
“那就早点起床吧。”
年轻人说做就做，他俩还真在买回炊具后开始做饭了。
刘讳说：“你去把冬瓜皮削了吧。”
华崽便在那张放在写字台上的菜板上，笨手笨脚地摆弄起来，并笑着对刘讳说：“这真是赶鸭子上架呀。”
刘讳忙对他叮嘱道：“要想成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哪还能像单身汉那样游手好闲？”
“我想我会努力去学的。如不嫌弃，你就收我为徒吧。”
“收徒可以，但徒弟必须得听师傅的。”
华崽笑着直点头。
四菜一汤已经完成，华崽高兴地夸奖道：“这真是我们刘小姐的杰作呀！”
男人用眼睛恋爱；女人用耳朵恋爱。
刘讳虽忙得辛苦，但听到华崽这么夸奖她，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坐在小餐桌前，刘讳一边吃饭，一边憧憬着：“如果我们有孩子，我会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喜欢夫妻在一起，一直恩恩嗳嗳地白头到老……”
华崽望着秀色可餐的女人，心中涌起了一阵喜悦。
刘讳继续说：“就拿家务来说吧，应该是谁有时间谁做。妻子不能依赖丈夫，丈夫也要体贴自己的妻子。另外，要有空闲，两个人还要一道去逛逛街市，一道去散散步。”
华崽一边听，一边思考着。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位少女，对家的思考竟然如此巨细。当他走进她的心田的时候，仿佛感到那一切的条条框框，都像似要套在他身上的绳索。原来，人们是把婚姻比作嗳情的坟墓。
华崽害怕了？不，为了爱情，为了这位令他销魂的女人，他甘愿去为之牺牲，为之付出可以付出的一切。
“讳，如果我们会有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一样，最主要的是：要看他是否有出息，是否孝敬父母。”她一边说，一边叮嘱对方：“你多吃点菜。”
华崽笑着说：“我是老母猪进菜园（一扫光）。”
刘讳嘻嘻地笑起来：“亏你说得出。食欲好才证明身体好，身体是人做任何事的本钱。”
“言之有理。”
“我倒也想问，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华崽不假思索地回答：“男孩。”
“为什么？”
“男孩从小就有一股顽皮劲，挺可爱的。当然，我还希望他会比我强。”
“让他做一位当代英雄？”
“对，让他做一位英雄。”
刘讳开始取笑他：“这英雄可让你邹家做够了。”
“你怎么说？”
“解放前，你的祖父跟着方志敏闹革命；这解放后，你爸又当了大半辈子的老队长；在改革开放后，你又当上了，当上了……嘿嘿。我不说了。”
“当上了民工头，是吗？我来替你说。”
“你放心，我们要有孩子肯定是男孩。”
“为什么？”
“好像是说，男人的体质绝对强过女人的，大多是生男孩的，反正我也有这方面的预感。”
宁静的夜，华崽又一次醒来。在柔和的灯光下，他又看到了身边的那张熟悉的，睡的安详的少女的脸：白皙中透着光泽，那一股晚霜的芳香在撩拨着他的青春的欲望。
他在用他强有力的手，把她紧紧地拥抱在自己的怀里。刘讳在朦胧中醒来，乖顺地伸出了自己的舌尖与对方亲吻起来。
在经过一阵狂欢后，华崽再也没有睡着。
他的思绪，仿佛像银河宇宙般深邃而广袤。在这天夜里，他想了很多，很多。但又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
岭南的风(23)
人的想像，有时就是这样：它会像狂奔的骏马，那样自由地驰骋，甚至令自己也难以驾驭。
他听到了大海的咆哮声，听到了海涛在冲击着礁石的轰鸣声。
华崽深深地迷恋着身边的这位女人，可俩人正式结合以后，他又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沉重多了。
成家，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生中的必经之路。刘讳可以跟他结婚，但她想呆在特区，想在珠海买房子，他能满足她的这一要求吗？再说，特区有什么不好？能在这样的一座海滨城安家落户，不也是挺幸福的吗？……
然而，要攒上这样的一笔钱，对华崽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他把思想集中到眼前的现实中来的时候，一条思路在他的脑海中产生了：他要争取积累资本，走租赁设备，到购置设备之路。总之，他要以设备挣钱。
但无论如何，在他还不具备独立之前，他还必须依附于他所在的工程队，依附于黄队长。
翌日，天气依然晴好，刘讳与华崽来到海堤漫步。
在此离别前昔，留给华崽更多的是沉默。
刘讳仿佛猜到了他的心事。忽然想起了杨助理要她到外地去开销售部的事，条件很优越：先由公司出资金让她负责管理，等销路打开了，再以承包的形式交给她自主经营。
身为女人，刘讳当然敏感到：男人的诱惑背后，会蕴藏些什么。
她于是感叹地对华崽说：“华，你要当老板，是那么的不容易，可我要当老板只是一纸之隔。”
华崽听明白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要想去委身一个有钱的或是有权势的男人，这能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这个世界，的确很奇妙，有多少女人为了这一目的，不惜踏破铁鞋去寻找。而又有很多女人，洁身自爱，并不为他人的权势和金钱所诱惑，因此，又往往是左右逢缘。正如刘讳所说，她要当老板，只是一纸之隔，只要轻轻地捅破那张纸，一个展示着无穷魅力的金钱世界，就会欣然地向她走来，并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华崽，以一种十分镇定的目光在望着她：“讳，你也想当老板吗？”
刘讳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华，我只想有一个家，有一个恩恩嗳嗳的家，过一生平平安安的日子。人生何其短，富贵莫强求。”
华崽被刘讳的真情所感动，轻轻地将她拥入到自己的怀里：“讳，你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成功的。”
刘讳点了点头。
大海呀，如果你也有情，就请你作证吧。这是怎样的一种情和爱？
大海，欢欣地卷起浪花千堆雪。大海无言，只有海鸥在天空中默默地盘旋。
刘讳与华崽相互拥抱着，直立在海岸线上，就像合二为一的剪影。
海风阵阵，吹不断他俩的情和爱。世界，仿佛在这个美好的瞬间依然。
时光呀，尤如长江东逝水。华崽终于要走了。
在停车场内，华崽与刘讳找到了去东莞的旅游车。
几个卖报的小青年，抢着要为华崽提行李。他耐不过对方的热情，便尾随在一个小伙子的身后。那青年见华崽坐稳后，忙客气地“要起小费”来：“先生，买报吧，《香港文汇报》、《珠海特区报》……”
华崽随手买了一份，才将这位客气的小伙子打发走。
刘讳来到华崽的窗前，用一种依依不舍的目光，在凝视着坐在车窗前的情人。
华崽站起来，恳切地对她说：“讳，你回去吧。到新工地后我会给你写信，会给你打呼机的。”
刘讳难舍难分地流下了眼泪。
班车启动了，载着华崽，载着她的心上人走了。刘讳，久久地伫立着，挥手与她的情人告别。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