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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清穿之旅(熙朝大公主) > 130 瞒天过海

130 瞒天过海

班第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在我耳边半似倾诉半发誓地道:“不放,禧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不管是谁都不能让我放开你!”

“你……怎么了?”我的心弦似乎被什么拨动了一下,放弃了挣扎,任他静静地抱着,默了片刻,不见班第回答我,却只是将我抱的更紧他这稍嫌异常的情绪,促使我思绪飞转,很快,找到了一点线索,抬头问道:“你见过策旺阿拉布坦了?”

班第点头道:“今天我终于逮到他,把玉佩还他了”

“还了不就结了吗?”我笑道,“你莫名其妙地感伤啥呀?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没听到他说的那些话!”班第眉头紧锁,很是不悦

“说了什么?你说说,我听听”我嘻笑道

班第的两眼直冒火,切齿道:“他让我不用太得意,纵然你暂时 ... [,]

(不能接受他,但你心里空缺的位置注定要由他来填补……”

“荒谬!”我忍不住Сhā了一句这策旺阿拉布坦的脸皮的厚度快赶上长城砖了,他究竟凭什么这么狂妄?

“我也这么说!”班第道,“可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来气”

我“嗤”了一声道:“气什么?谬论也值得你生气?”

“他……他……”班第松了双手,调开了目光,道,“他问我‘大公主可曾当面跟你说过她喜欢你?’,问的我是哑口无言!”

“那……那我也没说过喜欢他呀!”我跺脚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班第紧盯着我的双眼,眼神中是无限的痛苦和失望“就因为你现在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我,他才说要跟我公平对决!”

看着班第这个样子,我心底竟隐隐觉着有些刺痛,脱口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那你……”班第的目光一下子闪亮起来,惊喜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

我没答他,紧抿着双­唇­,调开了目光,只觉着双颊火辣辣地烧得慌

“唉!”班第的声音中尽是沮丧,“就知道,你这是为了安慰我!”

“谁安慰你了!”火“蹭”的一下蹿上了心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勇气,我抬起了班第耷拉着的脑袋,强行让他望着我,一字一顿地对他道:“你听清楚,我喜欢你,不喜欢策旺阿拉布坦!”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班第瞪大了眼睛,满含期待,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我……我……”在那么炽烈的目光的注视下,刚才的话我却忽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脸颊越来越热,像有两团火在烤着似的,眼帘也垂了下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什么,快说呀!”班第在催促我一捂脸,转身背对着他,心里乱乱的说实在的,刚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再要我郑重其事地说一遍刚才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禧儿!”班第扳过我的身子,捧着我的脸,默默地凝视了我半晌,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唇­上,轻声询问道“我可以……”

我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在胸腔里慌乱地跳着,等待着……急促的喘息声从额头游移到了面颊,我的心脏也随之狂跳起来,以至于脑子都有些晕眩,就在那时,感觉他的­唇­覆了上来,暖暖的,轻柔地在我的­唇­上摩挲着,我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彭”地一声,书房门忽然被撞开,胤禛尖尖脆脆的声音不期然地在身后响起:“皇姐……”

我和班第像受了电击,一下子分开来,胤禛好奇的询问声随之而来:“皇姐,姐夫,你们俩在玩什么呢?”

“我……”面对胤禛纯真的眼神,我尴尬地要死,张口结舌,完全答不出话来

“哦,没什么,”班第先恢复了镇定,笑了笑对胤禛道,“刚刚你皇姐的眼里进了沙子,让我帮她吹一吹!”

“沙子?”胤禛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满眼的狐疑道,“窗子关着,而且外头又下雨又下雪的,怎么会有沙子?”

胤禛是那么容易蒙的吗?我瞪了班第一眼,赶忙补漏洞:“是灰尘啦,灰尘!”这么一说,胤禛暂时没有继续深究,但他狐疑目光始终在我和班第身上流转,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转换了话题:“艾对了,你今儿怎么这么晚?”说着我往门外瞧了一眼,发现内堂里除了锦瑟和小穗两个正往我们这边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便奇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唉呀!差点儿忘了正事儿!皇姐,快跟我走!” ”胤禛说着就上来把我往外拽

“走?去哪儿?出啥事儿了?” 我被胤禛急急火火的样子给搞懵了

“布库房!”胤禛急道,“他们跟太子打起来了,我们都劝不住”

“谁?”我拽住胤禛,“谁跟太子打起来了?”

“胤褆和胤禩!”胤禛这一说,我愣了

依照胤褆的脾气,跟太子打架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胤禩也参与了,却出乎我的意料这小家伙平日脾气挺好的,跟人拌嘴都很少,有时候胤禛他们笑话他是“臭棋篓子”,他最多瞪瞪眼,恼羞成怒地吼几声,命令他们不许笑也就罢了今天怎么动起手来了,而且一动还动到了太子的头上,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201恩怨之始(三)

( “皇姐!”胤禛把手里的白子一扔不耐烦地小吼道“我都说过多少遍了,遇到这种‘劫’不能先提,不能先提!提了还能叫‘万劫不应’吗?那是‘一劫就死’!说了多少次了还记不卓!太笨了!不下了!”

“呀呀呀你这啥态度?”刚刚又下错了子,原本心里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听到胤禛这家伙说要“撂挑子”我这调门儿顿时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当初托我办事儿的时候是谁主动说要教我绝活的?这才教了几天,就要食言而肥啦?”

胤禛闻言,脸上微露羞愧之­色­望了我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讪笑道:“呵呵,我不是着急嘛?你说你要总这么下,皇阿玛的那副碧玉棋你什么时候能赢过来翱” 说着,他伸手往棋盒里重新拿起了一颗棋子,道,“来来来,咱们接着下,接着下!”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搅乱了棋盘上的棋子,赌气道:“姐姐我累了,不下了”

“那——咱们就先休息休息?”胤禛陪着小心道,“唉呀,茶凉了,小弟去帮您换热的去”说着就起身开了书房的门,喊了声,“小穗,换茶!”

“唉,来了来了!”小穗答应着,不一会儿就端了热茶水过来,胤禛亲手倒了一杯递到我面前,道,“皇姐,请喝茶”

这小子如此殷勤,我也不好意思继续摆谱,“嗯”了一声,接过茶,吹了吹,小啜了一口,顺嘴问了一句小穗:“胤禩和瑟儿过家家结束了?怎么这么安静?”

“格格在陪八阿哥下棋呢”小穗道,“奴婢瞧着八阿哥挺开心的,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不高兴了”

“这么横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能天天陪八弟那臭棋篓子下棋?她是不是‘大小眼’翱咋就能把我咬成这样呢?” 胤禛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上的一排小牙蝇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八弟不是给那丫头片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吧?”

“小说看多了吧你!” 我一戳胤禛脑袋,笑嗔道,“谁让你下午板着面孔勒令那些奴才把她关到房里去,她啥时候受过这待遇,一看到你还能不牙痒痒?”

“当时不是情况紧急嘛!”胤禛带着几分委屈道,“要是听凭她任­性­妄为再得瑟下去,八弟这会儿说不定就在床上趴着了!我们也都得跟着挨骂!”

“那倒是!”我笑道,“不过,你平日对瑟儿好像也不是很够意思,不但不陪她玩儿,还总烦她,这还不算,还给人起外号,叫人家‘得瑟’,今儿她是老账新账一块儿算,没把你那胳膊上的­肉­咬下来,已经‘嘴下留情’啦!”

“得啦!”胤禛反驳道,“自从读了李商隐的那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丝一柱思华年’,我一直认为锦瑟是件华美绝伦,音­色­清冽的乐器,只有那种秀外慧中的女子才配叫这名儿!那丫头,哼哼,没叫她‘呱噪’已经给足她面子了!”

我和小穗相视一笑,道:“得得得,还歪理一套套的,听得我都想咬你了!”

“唉!”胤禛忽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所以说嘛,猪猪相护啊”

我被胤禛的新词搞的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你说什么相互?”

“这个嘛,我给你解释解释啊……”胤禛说着站起身来,退了几步,摇头晃脑道,“皇姐,你属猪的是不是?”

“是艾”我点头“那又怎么了?”

“得瑟不刚好比你小一轮嘛,所以……”胤禛的“所以”还没说完,我手上的一把黑子早就饱含着一腔怒火朝他身上飞了过去,可惜没打中,那小子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到了小穗的身后,还朝我做了个鬼脸,道,“嘿嘿,皇姐,开个玩笑,手下留情艾万一真打到了小弟我,还得麻烦您给擦药呢!”

我哭笑不得,咬着后槽牙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欸,皇姐,此言差矣!”胤禛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你忘了,皇阿玛可跟我一样都属马的,所以,我绝对不是‘小兔崽子’!”

晕,这家伙倒是越说越到兴头上了,Сhā科打诨的功夫真是一年更比一年强啊我是说不过他,又抓了一把棋子,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跟胤禛在书房里跑来跑去闹了一会儿,心情舒畅了,不过也有些累了我伸了个懒腰,掏出怀表来瞧了一眼,呀,离宫门下匙只剩下半小时,忙对胤禛道,“时候不早了,你跟胤禩也该走了,咱们出去吧”

我们来到内堂,却只看见锦瑟的­奶­娘立在一旁打瞌睡,胤禩的­奶­娘不知所踪,桌子上倒是摆了一副围棋,但那两个本该在下棋的小人儿也无影无踪了小穗大惊,颤声道:“主子,刚刚奴婢进去奉茶的时候,八阿哥和格格都还在呢!”

小穗这一声嚷嚷,瞌睡的­奶­娘也醒了,睁开迷瞪的双眼瞧了一眼,与我的目光轻轻一触,立马一个激灵跪地,哆嗦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冷冷地盯了­奶­娘一眼,没接腔,只吩咐小穗,让她带人去偏殿和院子里瞧瞧,看看那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在那儿过了片刻,小穗回报说,偏殿和晨曦阁的院子里都找遍了,并没有锦瑟和胤禩的踪迹

晾了半天,我终于开口问了锦瑟的­奶­娘:“格格和八阿哥呢?”

“回……回大公主,刚刚……刚刚还在下棋呢!”­奶­娘战战兢兢地道

“刚刚?”我讥讽道,“是你刚刚做梦的时候看见的吧?”

“不,不是的……”锦瑟的­奶­娘正要辩解,门帘一掀,胤禩的­奶­娘急匆匆地进门来了,一看到堂内的情形,惊得脸­色­发白,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我盯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好,真好,当差的时候,一个打瞌睡,一个开小差,你们俩莫非是想尝尝宫规的滋味?”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两个­奶­妈不住地磕头,我心中一团火气,正想发飙,胤禛却将我拉到一旁,低声道:“皇姐,我刚刚去你的寝殿看过了,寝殿的后门儿开着呢,估计八弟和得瑟偷偷从侧门溜出去找荣额娘去啦!”

千防万防,终究是没防住原本我以为胤禩也就是个小孩子,忘­性­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又有锦瑟陪着他玩儿,过了几天,他就能忘了胤礽和胤祉说过的那些话,今儿下午回来以后,从胤禩的表现来看,我还以为我的计划能够得逞呢,却没想到他原来还记得

其实,从心底里,我倒是挺消胤禩跟他的亲娘卫贵人相认,但是,从今儿下午胤禩的反应来看,还是暂时不要认的好因为,他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出身于豪门大族的惠妃是他的亲额娘,若真让他认了出身于辛者库的卫绮兰,真怕他小小的心灵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从此以后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因为,在这个宫里,小皇子一向是“子以母为贵”,地位高又得宠的妃嫔子女,底下的奴才也会高看一眼

“别愣着了,咱们快追去吧!万一他真找着了他亲娘,他会受不了的” 胤禛催促 ... [,]

(道

“嗯!”我应了一声,刚抬腿想走,一转脸看到了跪在了地上的两个­奶­娘,本想带她们俩一起去,转念又一想,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不太好,便恶狠狠地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你们俩都给我到外头的廊上呆着去,好好清醒清醒,回头跟你们算账”

出了门,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雨夹雪已经停止,可风还是刮得紧,一阵接一阵的直往人脖子里钻,小穗在前头打着灯笼,引着我和胤禛沿着锦瑟和胤禩有可能选择的路线,一路寻了过去,到了启祥宫门前,我才想硬着头皮进去,蓉玥却从里头一摇一摆地出来了,斜了我们一眼,嘴角挂着一抹讥诮,道:“大姐,四弟,你们是不是来找人呀?”不等我们回答,她又掩着嘴角“呵呵”了一声,假装惋惜道,“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那个野丫头和小八早就走啦!”

“走了?”我不由地抓住了蓉玥的腕子,连声问道,“往哪儿走了?你额娘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干­嘛,放开!”蓉玥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假装柔弱地活揉了揉手腕,漫不经心地道,“你可别冤枉我额娘,她没说什么,是我觉得小八太可怜,不忍心让他总蒙在鼓里,心肠一软,就告诉了他到底谁是他亲额娘了……”

“你……”我指着蓉玥的鼻子,瞪着她,倘若我的双眼能喷出“三昧真火”的话,此刻这臭丫头早就灰飞烟灭了,蓉玥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嘲笑和幸灾乐祸

还是胤禛能沉得住气,拉了拉我的胳膊,提醒道,“皇姐,先别顾着生气,找人要紧!”

“蓉玥,你记赚‘善恶到头终须报’,凡事不要做得太绝!”撂下了这句话,我就和胤禛一道,往储秀宫的方向追寻过去,到了宫门外,一个小太监刚准备关门,便询问了一下,却被告知胤禩和锦瑟并没来过这里抱着一丝侥幸,我和胤禛又赶到了阿哥所胤禩的住处,却仍然扑了个空!

我终于忍不住拍起了桌子,气急道:“这两个家伙,到底去哪了?都这么晚了,又刮着大风,真是急死人了!”

小穗提议道:“主子,要不,奴婢去跟皇上通报一声,多派些人手来再四处找找?”

“不,”胤禛反对道,“趁现在离下匙还有段时间,咱们还是自个儿再找找,实在找不着再去通报也不迟,你说呢,皇姐?”

来来去去踱了几步,我脑海中泛起了班第下午临走时跟我说过的一句话——“禧儿,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跟胤礽翻脸,毕竟他是储君,将来的天下都是他的,到时候他要对付你可是易如反掌”——虽然我知道胤礽最终的命运走向,但依照当前的形势,胤礽仗着自己的地位还会蹦跶很多年,若是依了小穗的提议,到时候康师傅追究起因,知道胤礽是始作俑者,至多就是骂一顿,之后胤礽就会更记恨我胤敦范T一­干­人等,康师傅“打盹”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就会很不好过,想到此,我同意了胤禛的意见,但是去哪儿找却是个问题!他们俩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难道真要翻遍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胤禛忽然一拍脑袋,嚷了一句:“唉呀,我们漏了一个地方!”我和小穗都被他这一惊一乍唬得一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胤禛却一提灯笼,嚷了一句“跟我来”,就蹿出门儿去,我跟小穗紧跟其后,不一会儿就跨入了御花园的大门

此时天­色­已如黑漆一般,御花园表面上看上去如死一般的寂静,但在草丛中,树梢间却时不时的有不明黑影蹿过去,联想起从小穗口里听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于御花园的志怪传说,我心里不觉打起了鼓,几次被吓得惊叫起来,走了一会儿,还没到,便忍不住问胤禛道:“怪吓人的,到底去哪儿翱胤禩的胆子可不大,大白天的说鬼故事他都吓得要死,这会儿他敢来这里吗?”

“去凝碧亭!我有几次看到过卫贵人在那里看书,哦,对了,今儿八弟脚上穿的那双鞋子也是卫贵人在那里送给他的呢,所以,我想也许胤禩会去那里,快走吧”胤禛说着把灯笼交给了小穗,挽住我的胳膊,道,“甭怕,有我呢,要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一定让他先吃我!”

就这样,强按住心头的恐惧,紧抓着胤禛的手,我终于跟着胤禛抵达了位于御花园东北角的摛藻堂区,离凝碧亭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果然听到了锦瑟稚­嫩­脆爽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顿下了脚步,侧耳倾听:“……你为什么不高兴?找到了亲额娘,你应该高兴才对呀!你为什么不进去找她?要是我,肯定会跑进去不停地叫额娘,可惜,我额娘去天国了,姥爷说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听到这里,我已明白,不出所料,胤禩那脆弱的心灵已然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已然去过储秀宫,到了门口却并没有进去,反而到了这里吹冷风,说明此刻他心里是极其的矛盾和痛苦!

一阵风刮过,刮得御花园的树木哗哗作响,还惊起了几只乌鸦“哇哇”叫了几声,糁人的很,若不是左右都有人陪着,我都想撒腿就跑,这时,就听锦瑟颤抖着声音道:“八,八哥哥,我们回去吧,这里……这里太吓人了,回去晚了,禧姐姐会的的!”

“瑟儿,”胤禩终于开口了,声音听上去却很是颓废,“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再待会儿”

“那……”锦瑟哆嗦着声音道,“那我陪你一起”

“你们俩想­干­嘛?要在这里过夜不成?”我终于出声,从树影下走了出来,胤禛和小穗也着我进了凝碧亭锦瑟喊了我一声,就钻到了我的斗篷底下,借着灯笼的光亮,我发现胤禩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显是哭过了,不禁有些心疼,一拉他的手,道:“走,快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胤禩挣开了我的手,倔强道,“我不想回去,你们别管我!”

“八弟,你要­干­嘛呀?”胤禛加入了劝解的行列,“这儿这么冷,再待下去会病的,快跟我们回去!”

“病了又怎样?”胤禩忽然哽咽道,“反正我……我是贱婢生的贱种,病死了倒,倒­干­净!”说着,反身抱着柱子“呜呜”地痛哭起来

“八哥哥,你别哭了!”锦瑟很乖巧地掏出了帕子递给胤禩,可胤禩完全无动于衷,并越发哭得厉害

“八弟,你别瞎想!”胤禛继续劝说道,“亲额娘是谁不要紧,关键是你自个儿!不是说‘英雄不问出处’吗?只要你有出息,样样都比他们强,谁敢小看你?”

“你……你当然这么说啦……”胤禩用手背揩了揩眼泪,道,“你额娘又不是辛者库的奴,奴婢……哇……”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胤禛这下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摇了摇头,无奈地败下阵来

胤禩果然笼罩在自卑感中,觉得低人一等了,若此时不将它扼杀在萌芽中,恐怕他的一生都会笼在这种­阴­影里既然胤禛好言相劝不顶事儿,不如反其道而行,看看能不能骂醒他

“哭哭哭,就知道 ... [,]

(哭,你还是不是男子汉?”我的厉声责骂成功地让胤禩的大声啼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眼看成效初显,我立马“趁胜追击”,开始痛心疾首地数落胤禩,“原来还以为你善良,聪明又孝顺,所以姐姐一直都很喜欢你,现在看来,我看错人了!”

“姐……”胤禩大概被我的“火势”吓住了,呆呆地望着我

“别叫我!”我没好生气地继续斥骂,“都说‘百善孝为先’,乌鸦都知道反哺,你却看不起你的亲额娘,还以她的出身为耻!你真是没良心!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难道不是你亲额娘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吗?是,她出身低,位分低,所以被夺了抚养你的资格,可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念着你!甚至冒着触犯宫规的危险,也要想方设法去看你一眼,抱你一抱!她在灯下辛辛苦苦,一针一线地缝啊缝,还不就是怕你冻着,非要亲手为你做一双悲舒适的鞋子?她多想听你叫她一声额娘艾可是,碍于身份,她非但不能,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反而要倒过来行礼!你以为你现在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了?你心里难受?痛苦?我告诉你,你亲额娘为了你所受的苦更胜你一千倍,一万倍!”

我说到这里,胤禩已经完全停止了抽泣,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思考什么,我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我告诉你,你亲额娘虽然出身低微,但她的琴棋书画却不输给任何一位大家闺秀,就是与惠额娘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自己慢慢想清楚吧”说着我一牵锦瑟的小手,招呼胤禛道,“咱们走!”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有十几米远了,可胤禩那小子还没追上来,锦瑟扭头看了看,的地道:“禧姐姐,我不放心八哥哥一个人在那里,咱们回去等等他吧!”

“你要是想被‘红眼绿头发’的鬼吃掉……”我正吓唬锦瑟呢,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和胤禩气喘吁吁的呼唤声:“姐,四哥,瑟儿,你们……你们等等我啊”

202意外之喜

( 还以为那天晚上胤禩追上我们是因为他想通了谁知他纯粹是因为胆子小怕黑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等级观念却异常牢固,对于他亲娘的出身就是耿耿于怀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得不给他做了做心理疏导先是列举了他出生以来老康对他的种种好又跟他说了好多历史上出身低微但后来却都做了一番伟业的牛人的事碱后,还将我那“公众版”的身世拿出来跟他的做了类比,他的态度才渐渐有所转变

俗话说“强按欧不喝水”我是挺想看“呣子相认”的感人场面,却也不能立马将胤禩拽到到卫绮兰面前去,万一­操­之过急弄巧成拙,那对卫绮兰绝对是个致命打击其实,自打小十三她娘进宫以后,卫绮兰就远离了是非争斗,然而在后宫这个“超级名利场”,一个失宠的嫔妃实际上是在“熬日子”,窃以为,她之所以还能安之若素,就是牵挂着胤禩,倘若她知道她唯一的儿子以她的出身为耻,不心理崩溃才怪我能做的也就是今后设法创造一些让他们呣子接触的机会,但愿胤禩以后能慢慢体会到他亲娘对他的疼爱,最终消除心理的那道障碍

我这头替还在替别人忧虑,那头自个儿的麻烦上门了——好日子到头了,又要上书房了!原以为被阅兵大典,河工,喀尔喀,雅克萨等一系列烦心事交错­骚­扰的康师傅,应该拨不出时间考虑我这件小事才对,谁知他竟然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安排得妥帖极了!

先是带了蒋燮来给我复诊,这回的结论是“身体康泰”——大半个月不用上书房,天天睡得着,吃得香,又有那么多人陪我玩,不康泰是不可能滴!我自个儿搭脉都能感觉到强劲有力的脉动!

接着,玛尔浑入宫来锦瑟回王府了,锦瑟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我把那一堆­精­致的过家家用的小碟子小碗全送给了她,且再三跟她保证,过阵子再接她进来玩儿,她这才安生地坐上轿子回去了

二月初五——阅兵大典的日子,我就被安排去上书房了!

康师傅真乃挑日子之达人也!我明白他的用意,他不在宫里的日子,就把我放到书房去,他好求个心安可是我的心安不下来!我也想去看阅兵大典!

听班第说,这回的阅兵除了是遵照祖制检阅武备以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向中外各国展示大清的军事实力,孙子兵法不是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嘛,所以,这回的阵仗非同一般,不但参检的兵丁人数远超历届,许多原本“锁在深闺”的武器都会亮相,包括有点类似于机关枪的“连珠铳”和前几天试放成功的“冲天炮”,好给那些蠢蠢欲动之徒一个警告这样的盛典,想想就觉得­精­彩,怎能不让人心动呢?

可是,康师傅不让我去!我跟他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他就是不同意,末了,还被他说了一顿,说女孩子家家的,看什么阅兵,本朝从未有这种先例,他不能破了这个规矩!我自然不服气,胤褆,胤礽都可以去,这不摆明了是重男轻女嘛?带着满肚子的不满,我去找孝庄评理,谁知道他老人家这回跟康师傅一个鼻孔出气,于是,我的“后援”也没有了我不是没考虑过“自力更生”,还设想过种种蒙混出去的方法,可想起每次跟康师傅玩儿“猫捉老鼠”,十有八九都是我输,正月十五那晚康师傅给我的警告是言犹在耳,敬事房里的笞杖也是真让人心里发怵,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长叹一声作罢

行,不能出宫,不能参加阅兵大典,只能上书房发呆,可我总还有生气的权利吧?打从二月初五以后,我就从没对康师傅扬过一次笑脸,能不说话的一律用点头摇头代替,实在非说不可,也绝对言简意赅!

像刚才下书房,我去慈宁宫请安回来的路上,恰好迎面碰上康师傅,避是避不开了,只好上前行礼,­干­巴巴地说了句请安的话,不待回答,就紧跟了句“儿臣告退”,看也不看他一眼,便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回来后,小穗跟我说,她看到康师傅原本是笑容满面的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被我这么一整,那笑容全跑到爪哇国去了,来时她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见康师傅望着我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头!听完小穗的描述,我心里舒服多了!

嘿嘿,这招“非暴力不合作”是我在二月初五——史上最郁闷的那天,上茅房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想到的!咱也让康师傅尝尝心里不痛快的滋味!

拿起一块嘎嘣脆的掬花酥,放到嘴里,轻咬一口,“喀嚓”一声脆响敲击着耳膜,仿佛把几天来的郁闷和不快全都咬得粉碎了一般,立时觉得前所未有的通泰,又啜了一口香喷喷的茉莉花茶,口齿留香,直入心脾,怎一个“爽”字了得!

正当我翘着二郎腿,独自在小书房里回味“小胜利”的滋味时,小穗推门而入,跟我道:“主子,崔公公求见”

“崔公公?快快有请”我这么吩咐着,心里却有些纳闷:才从慈宁宫回来没多大会儿艾老太太这么快就想我了?

我整了整衣服,到了外堂,崔帮齐一见我就满脸堆笑,躬身道:“大公主,太皇太后请您稍后去慈宁宫赴宴!”

“什么?赴宴?赴什么宴?”我诧异这两天又没什么大节庆,即使是大节庆,崇尚节俭的老太太也很少摆宴席的

“回大公主,”崔帮齐道,“明儿科尔沁达尔汉亲王,科尔沁多罗郡王,还有大额驸就要启程送端靖长公主的灵柩回科尔沁归葬了,所以今晚太皇太后在慈宁宫设宴给两位王爷和大额驸饯行”

对呀,康师傅曾经说过等阅兵大典一过,就让班第随他大哥和达尔汉亲王送三姑婆的灵柩归葬科尔沁的,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倘若我能跟着一起去,那岂不妙哉?

“哦,我知道了,我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去”打发走了崔帮齐,我立马喜滋滋地催促小穗帮我梳妆打扮,小穗领着几个丫头一面帮我拾掇着,一面拿眼用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出门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犹犹豫豫地问道:“主子,奴婢有话,可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我笑道

小穗“哦”了一声,顿了两秒,期期艾艾道:“大额驸他明儿就走了,从京师到科尔沁可远着呢,您得有好长的日子见不到他了,可奴婢瞧着您好像还挺高兴的……”我回头瞥了一眼小穗,她以为我不高兴了,立马闭口不言,只垂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经由小穗这一提醒,我也敛了笑容,将心情努力拨回到沉静状态

也是,我也不能兴奋过头了,虽然已备好一整套说辞,预备打“孝义”牌,但若是让康师傅的“火眼金睛”看出我的“孝义”中还掺杂着逃课的意图,那就乐极生悲了!

到了慈宁宫,我先去正殿张望了一下,宾客皆无踪影,只有一堆太监宫女们正忙着摆宴桌,我便转到了后寝殿,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传来孝庄略带伤感的话语:“……唉,不知道我这老太婆下次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坐在这里跟你们说话…… ... [,]

(”

本想再听听,宫女却已掀开了帘子,我只好迈步进了殿内,略略一扫,发现今晚的宾客都已齐聚与此:孝庄在宝座上端坐,孝惠陪坐在右手侧,坐下依次是达尔汉亲王,多罗郡王毕里克图和班第,孝庄的左手侧,康师傅亦赫然在座

脱了斗篷,我上前依次见礼,像往常一样,孝庄笑呵呵地向我招招手,让我坐到她身旁去,端详了我一阵子,回头跟达尔汉亲王感叹道:“我现在若还在禧儿的年纪,明儿我就跟你们一道回趟科尔沁!我最近呀,时常梦见自己骑着骏马,在科尔沁肥美的草原上驰骋,别提有多开心畅快了!唉,可惜,都是梦啊”

我正愁要怎么开口提去科尔沁的事儿,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主动说到了这个话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忙不迭地接上话茬:“老祖宗您甭叹气,您的心愿,禧儿愿意帮您达成!”

“嗯?”孝庄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如何帮我达成心愿呀?”

“这……”我作语塞的状,皱眉抿嘴,装作竭力思索的样子,孝庄呵呵一笑,拥住我道,“有你这份孝心就够啦!”

“不,老祖宗,禧儿愿意替您去趟科尔沁!” 我这一张口,还真有点儿石破天惊之效,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刚刚还在嘻笑的人们,纷纷将目光聚到了我身上,我竭力忽视康师傅的那两道锐利目光,赖在孝庄的怀里,一本正经地跟她继续“诉衷肠”,“老祖宗,虽然禧儿不能让您返老还童,可禧儿愿意当老祖宗的腿,老祖宗的眼,替您去科尔沁走一走看一看,回来的时候,我把所见所闻一桩桩,一件件地讲给你听,就像您亲自去了一趟科尔沁一样,您说好不好?”

孝庄抚了抚我的脸,笑道:“老祖宗知道禧儿最孝顺,不过,路太远,这会儿刚开春儿还冷着呢,我可舍不得你去,万一冻着了,病了可咋办?”

“是艾禧儿艾你才病好没多久,这次就别去了,好好待在宫里,陪陪老祖宗和皇阿­奶­吧” 孝惠往常不太说话的孝惠竟然也开腔劝阻,我心知这是康师傅授意的,就在刚刚,我发现孝惠的目光往康师傅那儿亭了片刻拿我身体状况说事儿,怎能让康师傅的“诡计”得逞?

我伸长了脖子,对孝惠道:“皇阿­奶­!我的病早好了,不信,您问问皇阿玛,前两天他才带了太医替我复诊,太医说我‘身体康泰’,现在,我的身子骨可结实呢!”说完,我又缩回脖子,抱着孝庄的腰,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道,“老祖宗,您甭的,依我现在的状况,替您去趟科尔沁是小菜一碟!哦,对了,到时候,我给您和皇阿­奶­各带一盆儿科尔沁的花草回来怎么样,这样你们宫里也能天天闻到科尔沁的味道了!”

“听你这么一说,老祖宗我呀,还真有点儿动心啦!”孝庄轻拍了拍我的脸庞,微笑道,“不过,你能不能去,还得问问你皇阿玛的意思!”

“皇祖母……”孝庄这么一说,康师傅也不得不开口表态了,“禧儿要尽孝道,朕心中是万分支持,然而这孩子尚未出过痘疹,这会儿立春刚过,乍暖还寒时草原上最易流行天花,朕以为还是过些时日再去为好”

过些时日?那得是什么时候?康师傅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就是这回不想让我去为了能够去成科尔沁,我不得不主动打破连日来的冷战,跟康师傅道:“皇阿玛,没事儿的,我会很小心,不会染上天花的!”

康师傅道:“傻丫头,染不染上天花,岂是你能保证得了的?”

“当然能!”我急忙申辩,“去了科尔沁我不会到处乱跑,不出去的时候我就乖乖呆在王府,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染上天花啦!您就准我去吧!”

“你这丫头,就喜欢狡辩!”康师傅笑嗔道,“听话,等过阵子再说吧”

“皇阿玛!”看康师傅的表情和语调似乎还比较和缓,我赶紧再撒个小娇试试效果“甭等过阵子了,就这回让我去吧!让我去吧,翱”

“禧儿,说了过阵子再说,朕的话你又不听了是不是?”康师傅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口气与方才没啥大差异,但眼中已没了笑意

原本,既然孝庄已提起了去科尔沁的事,我是不想再将端靖长公主提出来破坏气氛的,可按照目前的形势,若没有另外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支撑,这回我去科尔沁的美梦必破无疑,于是只好冒着忤逆康师傅的风险,换了一副哀求的口气道:“皇阿玛,其实,我这回想去科尔沁,不仅是为了想替老祖宗一圆‘思乡梦’,更是想送三姑婆一程!撇开三姑婆生前对我有多么好不说,就算作为她的准孙媳­妇­儿,我也该跟两位王爷和班第一道,将她送回科尔沁去的!您说是不是?”

康师傅鹰隼般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了好一会儿,我则坚持用一种哀伤,恳求的目光承接着这种审视,正当康师傅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帘一掀,崔帮齐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宴席已准备停当”

“来,大伙儿都跟我一道先去用膳,啊” 孝庄说着站起身来,撬我的手,在孝惠的搀扶下,领着众人走向慈宁宫的正殿

像往常的家宴一样,正殿里摆了一张大圆桌,包括苏麻喇姑在内,一共八个人围坐成一圈,所有人皆绝口不提回科尔沁之事,大家都陪着孝庄一起回忆当年在科尔沁的往事,达尔汉亲王毕里克图班第还轮流唱了那边的民歌,跳起草原舞,以博老太太一笑这一餐饭吃得孝庄是笑逐颜开,期间不知道放声大笑了多少回,甚至还配合着达尔汉亲王的歌声做了几个舞蹈动作,一场饯别宴却毫没有离别的气氛,宾主把酒言欢,不问今昔

直到孝庄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这场赐宴才宣告结束孝庄被众人轻手轻脚地抬回到寝殿安置,孝惠因为天晚也暂且在慈宁宫的偏殿安歇,达尔汉亲王毕里克图班第向康师傅告别后,也转身离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中一片怅然——看来科尔沁之行是泡汤了!心中不满之余,回头瞟了一眼康师傅,却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我微皱着眉头调开了目光,康师傅却撬我的手道:“走吧”

跟着康师傅上了他的轿子,经过晨曦阁的门前,轿子却没停下,我刚想嚷“到了到了”,康师傅却说了句:“先跟朕去南书房,有话问你”

又是南书房,多么令人憎恨的地方,这么晚了,有话不能明天再说翱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因为这一路上康师傅虽没说话,却总时不时地打量我,神情有点儿小严肃,我可不敢乱撞枪口

进了南书房,房门关闭的“吱呀”声还未完全消隐,坐在龙椅上的康师傅就抛出了第一个尖锐的问题:“禧儿,说实话,这回你到底为何想去科尔沁?”

顶着康师傅审视的目光,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镇静:“不是都说过了吗?是为解老祖宗的思乡之苦,是为了送三姑婆最后一程!”

“就为了尽孝心?”听出来了,康师傅对此仍持怀疑态度

“对,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虽然我是 ... [,]

(怀有其他目的,但想让老太太开心,以及送端靖长公主归葬却也包含着一部分真心,这两个老太太都待我不爆所以我的反问也算理直气壮

康师傅那幽深的目光在我脸上亭了半晌,忽然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好,孝心可嘉,朕可以成全你……”没料到康师傅竟然会给我这么一个惊喜,我还没来得及给他来几句“颂歌”,却又听他继续道,“不过,你得答应朕几个条件!”

只要能去,几个条件算什么?我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康师傅则侃侃而谈:“第一条,你此行只可到盛京,不能入科尔沁……”

“为什么?!”

“你以为天花是闹着玩儿的吗?”康师傅正­色­道,“万一你真要有点儿什么事,第一个承受不了的就是老祖宗!”

“可要是那样的话,我答应老祖宗的话就实现不了了呀!”我倒真挺想久闻大名的科尔沁草原到底什么涅,为什么孝庄和孝惠都如此魂牵梦绕的

“老祖宗不会怪你的”康师傅道,“但若是你不答应的话,那你这次就连盛京也不用去了,明儿还是接着上书房吧”

“我答应,我答应!”我赶忙应承下来盛京就盛京吧,总比在上书房自由些

“好!”康师傅满意地点头,又继续道,“第二条,不管去哪里,你都必须带着侍卫,不许甩掉他们一个人到处乱跑,记住了?”

“嗯,记住了!”我点头

“第三,功课不可忘诸脑后,学过的篇章要时时温习,还有,别忘了练字,回来后我可都要检查的”

“不会忘的,您放心吧!”我信誓旦旦“还有吗?”

“多带点儿衣服,注意悲,不许着凉生病”康师傅的条件可真够多的

“好,我会注意还有呢?”

“就这四条”康师傅忽又作严肃状道,“若是违了其中的任何一条,回来以后家法伺候,记住了?”

我朝康师傅行了一礼道:“嗻,禧儿谨记在心!”

“小丫头,过来!”康师傅哂笑,朝我招招手

南书房的气氛出人意料地和谐,我放心大胆地到走了过去康师傅端详了我一会儿,轻抚了抚我的脸庞,微笑道:“这会儿不生你皇阿玛的气了吧?”

“瞧您说的,我什么时候生过您的气啦?” 我佯作不解

“没有?没有吗?”康师傅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我自个儿闺女的脾气我还能不知道?”

“好啦好啦,是我小心眼,行了吧?”被康师傅这么一拆穿,我还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康师傅呵呵一笑,顿了片刻,又握着我的手道:“禧儿,长这么大,你从未离开过我身边,这回放你单独出远门儿,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皇阿玛!”我安慰康师傅道,“我都已经这么大了,而且又有这么多人跟着我一起去,您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康师傅叹了一口气,将我拥在怀里,拍了拍我的后背,再次叮嘱:“小丫头,别光顾着玩儿,我不在身边,你得自己多加小心,知道吗?”

“知道知道,皇阿玛,您的话我牢牢记住啦!”

将我在怀中紧紧地拥抱了片刻,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康师傅才放开了我,拍了拍我前襟上沾的一点污渍,才和煦地对我笑了笑道:“好了,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要赶路呢”

“嗯,那我回去啦,您也早点儿歇着!”我一疙,刚要退出去,康师傅又叫住我,重复叮咛道,“记赚这会儿千万不可入科尔沁,要是你不听话,回来以后,我可真饶不了你!”

“唉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我绝对不去,您放心吧!”带点儿不耐烦回了这一句后,我夺门而逃,生怕被康师傅再叫住了叮嘱一番我可真怕了他这啰嗦劲儿了!

204姑苏旧故(二)

( “主子主子”小穗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这才从沉思中拔/出来,机械地舀了一勺燕窝莲子羹往嘴里送小穗叹息道:“主子,人已经去了您就别太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生气!”我忿忿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哪儿都能见到狗仗人势?当年孟老伯一家就是为了躲避狗官赵星禄才离乡背井迁徙到关外可到头来呢?他女儿女婿还是死在另一个狗官的手里!怎么尽让这种人当官儿呢?皇阿玛简直是有眼无珠,识人不明!”

“唉呀,主子您怎么连皇上也骂上啦?”小穗惊恐地跑过去把窗户全关紧,回身劝道,“天底下那么多官儿,皇上也不能一个个都认识,再说了,也不是每一个官儿都是坏蛋,嗯……像大额驸,塞图他们,不都是好官吗?” 这两句话说得很在理,到让我一时无言以对,小穗又笑着安慰道,“您消消气,吃完这燕窝莲子羹好好歇歇,帮孟姑娘出气的法子慢慢想,总能想到的!”

我冲小穗笑了笑,又舀了一勺燕窝莲子羹放到嘴里,脑海中却回响起了盛京将军绰克托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大公主,您是公主,是万金之躯,然而,此次您驾临盛京,却并非身负钦差之命代天巡守,所以,奴才劝您还是安心将养,地方上的事就别­操­心了,还是由奴才们来处理为好!”

这个绰克托,仗着自己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孙子,又有一点战功还真是傲慢到家了,看他那说话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原本想,凭我这公主的身份,至少可以让孟紫嫣的案子复审吧?可人家大将军根本不买我的账,他坚称孟仲奎指控拉格逼/­奸­孟紫嫣,打死范守成之事全属子虚乌有,且当初审案之时就有仵作验尸证明,范守成乃是醉酒跌死,孟紫嫣则是自杀殉夫而亡,此案早已完结并已报刑部定案,因此不能复审我自是与他闹了个不欢而散,拂袖而去之前,他不­阴­不阳地将那句话送给了我

细品品,他这句话包含了两层意思:首先,强调我只是公主,是女的,女人没有资格­干­政,其次,他的意思是我也没有康师傅的圣旨,不是钦差,最好识相一点,一边儿呆着去,不要在他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别说,他指出的这两点还真是事实,眼下就像两根绳索紧紧地捆住了我的手脚,我就是怒火中烧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就算告到了康师傅那里,根据现行的祖制,估计挨批的也是我!

­奶­­奶­的熊!有战功了不起,英亲王的孙子了不起吗?英亲王当年是怎么死的?圈死的!我看你这孙子能拽到什么时候?

愤懑地一仰头将剩下的一点燕窝莲子羹一饮而粳我径直去了卧室午休躺在床上半晌,却没有睡意,于是,­干­脆把孟紫嫣的案子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

思来想去,要想让孟紫嫣的案子翻过来,还是得有足够的证据,而这恰恰是难题所在!首先,人证的消渺茫,据孟仲奎所说,先前审案时原有一个证人,可上了堂就翻供了,此后,那证人就杳无音信;物证也是困难重重,根据孟家的说法,是孟紫嫣先被拉格设计凌/辱,范守成之后去找妻子才有去无回的,这样的话,这对可怜夫­妇­的身上必然都有伤痕,能够验证孟家人所说属实的途径就是开棺验尸,可要开棺验尸就得让孟紫嫣的案子重审!得,转了一圈回到原点!如何才能重审,这是关键中的关键!可我目前却束手束脚没有办法!

在给康师傅的请安折上说说这事儿?换成是胤褆,胤礽,胤祉,胤禛,胤祺,胤佑他们中的随便一个阿哥都行,就是我这个公主不成!明目张胆地­干­预地方政事,我几乎都能看到康师傅那严肃的神情了

班第上个折子或许管用,康师傅向来器重他,只是,我估计他不愿意依照我对他的了解,原因大概有两个:其一,让他以兵部和理藩院的侍郎的身份,越权去管刑部的事,违反他一贯恪守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原则;其二,这事儿违反他恪守的第二条原则——关系平衡!绰克托既是英亲王的孙子,那明珠的嫡妻就是他的亲姑姑,这么一来,绰克托肯定是明珠派的,班第不管是跟明珠派还是索派的关系都挺好,想来他多半儿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而破坏长久以来苦心经营的平衡局面我估计他还会回过头来劝我,让我也别Сhā手这事,因为我本来就跟胤礽有龃龉,这回若再开罪胤褆背后的明珠派,今后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都将势单力孤,这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想了两种方式都不大行得通,难道我真要就此放弃?

不,我忘不了孟仲奎父子三人控诉时的伤心欲绝痛哭流涕,也忘不了当孟仲奎得知我就是当年帮过他和孟紫嫣的罗公子时,那眼中闪烁的惊喜和消,更忘不了绰克托临走时那句气人的话和桀骜轻蔑的神情

唉,心烦意乱,再也躺不住了!

我一掀被子坐了起来,小穗听到了动静,过来掀开了床帘,见我呆坐着,紧张地询问:“怎么了,主子,哪儿不舒服吗?”

我抓了件衣服边套边道:“心里烦!陪我出去走走吧!”

别看宜妃他爹就是一佐领,这宅子的规模,­精­美度和舒适度却足以让一般的京官流半天的口水,单单这回我住的跨院就是由三进大院组成,后面还单独带个小花园儿这花园规那不大,但种了许多冬青,油松,雪松,所以一眼望去,整个园子绿油油的,不见萧瑟肃杀之气,反而充满了生机,园子中间也照例挖了个迷你池塘,堆了个假山,上面甚至还有个名叫“朝晖”的亭子

在园子里像个兜了一圈后,我带着小穗爬上了这个亭子,就像在御花园里的堆绣山上可以俯瞰整个紫禁城的屋顶一样,在这个亭子上极目远眺,也可以看到这所豪宅的屋顶,当看到我所居院子的前院西厢房的屋顶时,我心虚地调开了目光,心中一阵黯然——原本我是的孟仲奎一家出去后会遭到报复,才将他们一家暂时安置在这里,可现在,如何能让这家人平平安安,高高兴兴走出这座宅子,却让我一筹莫展!

转了个方向,恰好一眼瞥见一家酒楼上随风飘扬着的写着的大大的“酒”字的酒旗,忽然心血来潮,很想飞到那边去“一醉解千愁”,可这宅子前前后后都有重兵把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到这些兵冬不禁让我想起了他们的头头——三官保他可真不愧是宜妃的父亲,八面玲珑老­奸­巨猾,召见孟家父子和绰克托之时,他也在超气氛紧张时就出来打个哈哈圆个场子,却不发表什么意见,绰克托走后,他倒装好人,假惺惺安慰我:“大公主玉体要紧,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绰克托将军是直脾气,已报刑部完结之事却要重审,他脸面上难免会过不去这样,回头奴才去查查,若真如孟仲奎所说,拉格果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奴才绝不偏袒,定请绰大人重新审理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瞧这话说得多漂亮,明明是敷衍,却好似在关心我一般他要是真想查,还能等到现在?他要 ... [,]

(真大公无私,孟家父子还会来喊冤?

正郁闷呢,一阵吆喝声飘到了耳畔:“豆腐脑,鲜香滑­嫩­的豆腐脑勒,两文钱一碗,不好吃不要钱——”

我循声而望,只见花园的围墙外有一个小贩正挑着副涤,边吆喝边沿着墙根儿往前头正门的方向走去,我灵机一动,扯开嗓子大喊:“卖豆腐脑的,我要买豆腐脑,我要买豆腐脑!”

“好嘞,两文钱一碗,您要几碗?” 那小贩边回应着边将涤挑到了角门旁边,那些兵丁见是我的吩咐,也任由他将挑子放了下来

我大声道: “你这些豆腐脑我全要了!”

“主子,您不是最讨厌豆腐之类的吗?怎么……” 傻乎乎的小穗见到我这一举动,显然很是不解,我悄声道,“快去拿钱,回头再说”

小穗“蹬蹬蹬”跑回去拿了钱袋出来,付了一两银子给小贩,其实那两桶豆腐脑的总价还不值五百文,可我们这会儿没有铜钱,只有银子,多余的也就当打赏了,那小贩千恩万谢,连带两个装豆腐脑的木桶都奉送了

待将两桶豆腐脑搬进屋子的兵丁人影消失在房门口,我立刻小声吩咐小穗将那袋已磨成粉的巴豆找出来,全倒在了那两个豆腐脑桶里,小穗目瞪口呆,直到我让她将这些豆腐脑拿去分赐给守门的兵丁时,她才明了我这么做的目的——放倒三官敝下的兵丁溜出宅子,并让三官保无兵可派,­干­着急

“主子,快看快看,那些兵都去上茅房了,就剩塞图在那儿看着了”趴在窗台上观察着花园角门动静的小穗兴奋地道

“傻丫头,别看了,该走了!”我拉着小穗迅速从后花园的角门跑出了宅子,在巷口的拐弯处候着,没多久,塞图就按着事先的约定领着赫奕,赫达哥俩来会合了

这六个常年跟着我的侍卫对我真是忠心耿耿,甭管我做什么他们都无条件配合,这会儿其他三个侍卫——管跃,巴朗祁震就是照我的吩咐留在宅子里保护孟仲奎一家四口

穿行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我那烦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疏解,一想到三官保发现了异常后,那着急上火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更忍不住仰天大笑,引得来往的行人直对我行注目礼!

如愿以偿逛遍了盛京最繁华的街市后,我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一抬头刚好瞥见在亭子上所看到的那面大酒旗,便进了这名叫“谪仙楼”的酒家入了雅间儿,让跟小穗,塞图,赫奕和赫达都一起围坐下来后,我点了一桌菜,还叫了一壶当地最出名的“老龙口”烧锅酒,准备不醉不归

“你们多吃点儿菜艾都别客气!”我招呼着塞图,赫奕,赫达,他们都坚持不沾酒,只好鼓励他们努力消灭这一大桌子的菜了

“主子,在您面前,奴才们可从不客气!您看这菜都下去一半儿了!”赫奕笑呵呵道

“你们别只夹放在你们面前的那一盘呀!”我说着将桌子上盘子的位子调换了一下,“这个小­鸡­炖蘑菇和酸菜鱼,味道都很地道,你们快尝尝!”

“谢主子!”塞图,赫奕,赫达纷纷起身致谢,落座时,赫达忽然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我们皆大吃一惊,随即赫奕也一手扶额,一手指着盘子虚弱地说了句“菜里有……有……”也一头栽下了!

突然遭此变故,小穗登时脸­色­大变,不知所措,我和塞图还算相对镇定,分别探了下赫奕赫达的鼻息,还好,都还活着,看来是被人下了迷药

“是黑店,主子,奴才送你们先走,再回来救他们!”塞图说着话便要站起身来,却晃了一晃,又跌坐在位子上

“塞图,你怎么了?!” 我惊呼

“这药好厉害,奴才一用内力便四肢发软!”塞图虚弱地道,“主子,奴才没用,护不了您了,您快跑!”

我犹豫了,这三个人平日就像是我的兄弟,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扔下他们独自跑路?

“主子,您甭的,只要药力一过,奴才们就会没事的” 塞图说着用力地将我往外推,“你快跑,快跑啊”

“好好,我……我马上回去找巴朗他们来救你们!”

我慌慌张张开了房门,拽着小穗 “蹬蹬蹬”一路跑下楼,在二楼的楼梯口冷不丁跟个恰好要上楼的人撞了个满怀,因为心怀恐惧,以为撞上了歹徒,我和小穗都被这一撞吓得失声尖叫,那人却挽住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是我,是我呀!”

205酒楼之变

( “你……”警觉地甩开搭在肩头的手我后退了几步抚着因急速跑动而起伏不定的胸口,辨认了一下来人:脚蹬鹿皮靴,身着一件猞猁皮袍头戴顶灰鼠四喜帽,一脸的络腮胡子乍一瞧还以为是哪旮旯跳出来的暴发户只是那帽沿下的眉眼弯弯却是前不久在白云观的云集山房中曾见到过的——

“策策旺?!” 我惊呼!

“对是我!你怎么样?没事吧?”策旺阿拉布坦说着话往我这边踏了一步

我大喝一声:“站赚别过来!”

班第曾提到过,阅兵大典后各国使团都已离京各归各家,身为厄鲁特使者的策旺应该也回了准葛尔才对,可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这么一身打扮,太可疑了?再思及班第说过的,眼前这人对我有不良企图,心中的警戒顿时又升了一级,也许他就是刚刚在我们的酒菜里下药的歹徒!

策旺并未收住脚步,反而继续朝我们这边走来,并伸出一只手道:“来,你别怕,我是……”

“主子,你快跑!”方才还因害怕瑟缩的小穗忽然好似战神附体一样猛地冲了出去,一头撞向策旺,并随着像一团毛球的策旺“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底楼

“小穗,小穗——”我一路惊叫着跑到了底楼,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惊呆了:谪仙楼门窗紧闭的大堂内,食客已不知去向,却有五个跟策旺打扮相似的汉子正手执钢刀,架在“谪仙楼”掌柜和四个小厮的脖子上!

“主子,你快跑,你快跑!”压在策旺身上的小穗似乎没受伤,一面卯足了劲高喊,一面用两只手胡乱攻击策旺的脸部

“大哥——”一位­操­着蒙语,比策旺稍矮胖的小伙子将“谪仙楼”的掌柜暂时交给旁边的同伴看管,快速跑了过来,将压在策旺身上的小穗一把推开,就听“咚”地一声,小穗的额头磕在了楼梯扶手上,随即身子软了下去

“小穗,小穗!”我抱着小穗唤着她,将帕子覆在她受伤的额角,额角的伤口不断渗出的鲜血却不停地渗出来,雪白的帕子几乎要变成鲜红,小穗却像熟睡了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心中好似被针扎了般生疼,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

“快把她给我!”策旺不知何时到了我身旁,伸手要去抱我怀里的小穗

紧紧地将小穗搂在怀里,我朝策旺怒骂,“混蛋!滚远点!不许碰她!”

“大哥你看,这个女人根本不领你的情,你这是何苦?”叫索诺木的家伙对策旺说着蒙语,一副不可理解的神情

“住口!”策旺呵斥了一声,换了汉语继续对我道,“雪莲,请你相信,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这个姑娘治伤而已”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瓶子,送到我面前,望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道,“你瞧,这是我家乡特产的特效药,你把她交给我,让我把她抱到那边的桌子上去治伤,过一会儿,她就能醒了”

“我……我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那个是不是毒药?” 虽然从策旺的眼神中我看到了“真诚”,但强大的防备心还是让我无法完全相信他,仍紧抱着小穗不撒手

“毒药?!”索诺木似乎很是气愤,抢在策旺前面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指着“谪仙楼”的掌柜对我嚷嚷,“给你毒药吃的是他们,你这女人真良心没有!”

“索诺木,不许你对雪莲不敬!”策旺用蒙语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一声,索诺木悻然住口,瞪了我一眼,退到一边

一回头,策旺又换了笑脸,充满歉意地对我道:“我弟弟年纪轻,不太懂事,刚刚冲撞了你,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他看了一眼小穗,打开其中的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塞到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道:“怎么样,现在你相信这是药不是毒药了吧?”

看了一眼昏迷在怀里的小穗,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将她交到了策旺的手里,毕竟还是救人要紧

策旺指挥着索诺木将两张方桌并在了一起,将小穗平躺在桌子上一阵忙碌后,他按了按小穗的手腕脉搏,对我道: “好了,最多一盏茶的功夫,这位姑娘就能醒过来”说着,又将手里拿着的小瓷瓶交到我手里道,“这一瓶是外用的,你收着,以后每天帮她抹三次,大约十日后,她的伤就能痊愈,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迟疑着接过小瓷瓶,望着眼策旺那真诚的眼神和脸上的几道抓痕,我不由地困惑了:难道刚才我对他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不是歹徒?今天他的意外出现真是来救我们的?

正想着,却见索诺木用刀指了指“谪仙楼”的掌柜和小厮,询问策旺:“大哥,他们怎么办?”

策旺面带­阴­郁地看了看那几个人,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立即回答,“谪仙楼”的掌柜却居然­操­着蒙语,带着恐惧和些许愤怒开口警告: “策旺阿拉布坦,你,你可别乱来!你若敢动我们一下,博硕克图汗就得不到我们沙皇陛下的支持,他想称霸中原的梦想必将成为泡影!”

沙皇陛下?没听错吧?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谪仙楼”的掌柜和几个小厮,个个都是典型的旗装打扮,个个都是黄皮肤黑眼睛,明明是地道的中国人艾怎么会一口一个“我们沙皇陛下”?

“哼!”策旺用鼻子冷哼了一声,用蒙语回敬道,“我看你们那个沙皇也不是什么有信义的人,那头派人跟康熙说要议和,这头又要抓他的女儿做人质逼人家撤兵,回去我就跟叔叔说,像你们这种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小人,还是趁早别合作的好,免得到时候在我们背后开冷枪!”

“你……”“谪仙楼”的掌柜似乎刚想骂人,却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忽然变了副嘴脸,满脸讪笑地对策旺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女人,不如这样,人,你带走,就当是沙皇陛下送给博硕克图汗的礼物,以表示我们的……”

“索诺木,把他的臭嘴堵上!”策旺皱着眉下了指令,索诺木随手在地上捡了块抹布,捏开了谪仙楼”掌柜的嘴把塞了进去,“谪仙楼”的掌柜想连连作呕,想吐却吐不出来,“呜呜”地叫着,一脸的痛苦之­色­

“你不用一口一个沙皇陛下来威胁我,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身后真正的主子是谁吗?”策旺冷冷地望着“谪仙楼”的掌柜,幽幽地道,“回去告诉根特木尔,若还敢再打这个女人的主意,我就修书一封交给索菲亚公主,将你们暗地里勾结彼得­阴­谋叛乱和试图绑架大清公主破坏和谈的种种全都告诉她,看你们有什么好下场”说完朝索诺木做了个眼­色­,吩咐道,“把他们都暂时押到密室里去!”

听了半天,我算是搞清楚了今天塞图他们之所以中招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了这“谪仙楼”的掌柜和小厮是汉­奸­,还有,策旺阿拉布坦一­干­人等也不是什么好鸟,若能把眼前的这­干­人一网打尽可就是为民除害了!可是,当前强敌环伺,三个中招的侍卫还在楼上躺着,小穗昏迷未醒,我孤身一人,又不懂 ... [,]

(武功,脱身都比较困难,更别说“剿匪”了若能设法拿到解药,解了塞图他们的困境,以他们的武功护卫我回去搬兵,还是可行的!想到此,我急道:“慢着,慢着!”接着,三两步走到“谪仙楼”掌柜的面前,威胁道:“解药呢?快把解药拿来!”

“谪仙楼”掌柜迅速摇摇头,我以为他是故意不给,心下恼火,使劲儿夺过索诺木手中的刀,对准了那掌柜的颈动脉威吓道:“你给不给,信不信我杀了你?”

“谪仙楼”掌柜惊恐地“呜呜”叫着,却仍然不停地摇头,我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谪仙楼”掌柜脖子上的皮­肉­在刀刃的压迫下轻轻陷了进去,“呜呜”的叫声更加激烈,掌柜眼睛瞪得浑圆,却仍然在摇头!真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我心中恼怒非常,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刀柄的两只手微微有点儿发抖,从来没杀过人,莫非今天真要实践一次不可?正当我有点儿骑虎难下之时,耳畔传来了策旺的声音:“逼他也没用,那‘筋骨散’根本就没解药”

“没解药?不可能!”我质疑

“是真的”策旺轻轻抽走了我手中的刀,朝他弟弟挥了挥手,示意把那几个人带走,然后对我道,“‘筋骨散’来自西域,迄今为止还没有解药不过,这种药不致命,只能让练武之人暂时失去武功和内力,甚至昏迷你不用的,过了今夜,你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就又能恢复功力了”

“过了今夜?!”那意思就是说今天我想脱身回去搬兵逮捕这些图谋不轨者是不可能了!

“你别怕,”策旺望着我,满眼的深情,一脸的真挚,道,“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我……”本想说“我才不稀罕你保护”,转念一想,若是这么一说激怒了策旺,更不好脱身,便调开了目光,望了望熟睡中的小穗,换了话语,“我能请你帮我做件事吗?”

“当然!”策旺扬起了笑脸,语带兴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试探道: “能不能请你帮我把我和我的人都送回去?”

“送回去?”策旺脸上的微笑僵住了,追问道,“你是说送回掌关防佐领三官保的家?”

“是啊”我点头,心道:知道得倒是不少

策旺静静地望了我一会儿,笑道:“雪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了不觉得太可惜吗?明天我就要回科布多了,这一去,我们可得有好长时间见不到了,所以,今晚我要送一件特别的礼物给你,好在你的心上留下我的名字!”

“特别的礼物?”我微微皱了眉,立即想到了他上次硬要送我的那块玉佩,而策旺果然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那块晶莹剔透的雪莲玉佩要送过来,我立即退了回去,坚决地道,“上次我就说过了,我不能白受你的礼物,拿回去吧”

“这件不是今晚我要送你的礼物,我只是将它物归原主罢了!”策旺硬将它塞回到我手里

“物归原主?”我听得糊涂了,怀疑策旺这家伙是成语没学到家,乱用一气,便道,“你才是这块玉佩的原主,你给我算哪门子的物归原主翱”

“这玉佩是我做的没错,可是你已然用金钗跟我交换了,所以现在你才是它的原主!”

“金钗?”我怎么不记得我曾用金钗跟他交换过玉佩?当时我遍寻金钗不见倒是真的,前阵子才刚托玛尔浑帮我做了一支赝品,这会儿在晨曦阁闺房的首饰匣子里躺着呢

“你看,就是这个!”策旺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来递到我面前,我定睛一瞧,居然就是康师傅赐我的“蝶恋花”金钗!原来竟然是被策旺顺走了,怪不得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快还给我!”我伸手欲夺,策旺却迅速将它收回了怀里,我不能公然将手伸进一个大男人的怀里乱摸,只能焦急地对他道,“你快把这只钗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

“你应该有很多钗,少一支有什么关系?对我而言很重要倒是真的”策旺说着还摸了摸胸口,确保金钗安然无恙

“不是的,这支钗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你快还给我吧!”我苦口婆心的劝说

“很重要?”策旺将钗掏出来瞥了一眼,高高地举起,皱着眉毛道,“难道这支钗是那个姓王的小子送你的?”

我懵了,呆愣愣地望着策旺,没想到他居然连王和均都知道!这个策旺的能耐还真不能小觑

“怎么,我说对了?真是那小子送的?我砸了它!”策旺说着就真要将金钗摔在地上

“不要啊”我回过神来,扑过去紧抓着策旺的手臂,惊叫道,“那是我皇阿玛送我的,你砸了它我会受罚的!”

“你说的是真的?真是你父亲送你的?”策旺收回高举的臂膀,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我直直地望着策旺的眼睛,肯定地道,“这支钗上是不是写着‘心心相蝇百年好合’?那是我皇阿玛送给我的订婚纪念品!你要真砸了它,会害我挨家法的!起码得有一个月起不了床!你真忍心看我受苦吗?”

“我……”策旺犹豫了片刻,终于把金钗交回到我手上,道,“钗,你拿回去,但作为和玉佩的交换,我要在你身上另拿一件东西”

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与策旺保持距离,将金钗妥善地放好,笑呵呵地对策旺道:“你看,你雕这个玉佩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其实,我的配饰已经有很多了,不如……”

没等我说完,策旺就接口了:“不如我把玉佩收回来,咱们今后两不相欠?”

我的确是这个意思,但还未开口,策旺那高大的身形已逼到了跟前,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却被身后的凳子绊了一下,立即往后仰去,策旺伸手一勾将我捞到了回来,我想要挣脱逃离,他却紧紧地搂住我的腰,低头逼近了我的脸庞,脸­色­­阴­沉地道:“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带回科布多去!”

207又一人才

( “笃笃笃……笃笃笃”,策旺的一个随从正很有节奏地敲着门,他自个儿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在奉天府我的名字叫哈德柱一会儿你听见了不用太惊讶还有你最好打消向董秉忠揭我老底的念头,不然替孟家翻案的事铁定泡汤”

“想多了吧,谁有那闲工夫揭发你啊像你说的,我现在就一门心思想着翻案呢你把心放肚子里吧” 我嘴上虽这么应付着,刚刚脑海中还真闪过一丝跟奉天府尹董秉忠揭发策旺把他扣起来的念头,不过,想到孟紫嫣的事就又放弃了,却没成想被揭穿了,难不成他学过心理学?只能说这人太邪了

“那最好”策旺“嘿嘿”地笑着,趁机握紧了我的手,我假装手背痒,甩开了他的爪子,才刚装镊样搔了几下手背侧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一个小厮,领着我们七拐八弯地到了一处厢房外那小厮先进去通报了片刻,随即就出来掀了门帘,身后还跟出来一位年约五十开外,头发花白,身穿一灰布夹长袍的男子,冲着策旺一抱拳,笑呵呵道:“小哈兄弟,刚刚大人还正跟我念叨你呢,可巧你就来了……”正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微微一愣,策旺很客气地朝那男子回了一礼道:“陈先生,这位是谁,一会儿您就知道啦!”

那陈先生回过神来,热情地招呼道:“外面冷,快进屋,进屋说吧”

在那位陈先生的引领下,我和策旺进了内室,我才正打量这室内的陈设,一位三十来岁,身穿一件蓝缎夹坎肩的年轻男子从右手边儿的门儿里出来了,那位陈先生冲他道了一声:“东翁,哈兄弟来了!”

这一句,惹得我朝那男子身上多看了几眼——这就是奉天府尹董秉忠,上午也曾传他过来,只是当时还隔着一层珠帘,他站得又比较远,又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他更不认识我了当时问他话的时候,他一直是嗯嗯啊艾期期艾艾,含混不清,听得我那是一个糟心,觉着这就是一胆小怕事的糊涂官,这会儿看他的这张长方脸,也算得上是明清目秀,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啊

“董大人!”策旺率先微笑着朝董秉忠拱手致意,随后往旁边退了一步,将我完完全全呈现在董秉忠面前,“人,我帮您请到了,先前说的那几个个计策应该都可一试了!”

哟哟哟,还计策?敢情这仨也是一伙儿的,怪不得策旺刚刚放言警告我呢!

董秉忠用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跟那位陈先生稍一对视,随后俩人齐齐地一甩袖子,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头道:“臣奉天府尹董秉叩见大公主,大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罪臣陈梦雷叩见大公主,大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这位“陈先生”是陈梦雷!我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风闻过他的一些往事,因受三藩之乱的乾,他被康师傅革职流放了,但据说他其实是被冤枉的,然而也就是据说而已他跟李光地本是同年又是同乡交情匪浅,因这事而绝交,现在李光地在京城青云直上,过得滋润着呢,而他在这里却已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可见吃了不少苦,这俩人的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感慨呢,随同董秉忠和陈梦雷一同下跪的策旺忽然“嗯哼”了一声,我回过神来,抬手让他们起身,随后径直走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扫一眼在场的其他三人,让他们也坐下后,直奔主题:“董大人,这位策……”才刚要说“策旺”,策旺忽然咳嗽了几声,我这才想起了他的“化名”,改口道,“这位哈兄弟跟我说有办法给孟紫嫣翻案,没成想他却带我到这儿来了,今儿上午我曾问你来着,当时,你可是支支吾吾地一问三不知,怎么,这会儿倒有主意了?”

“回大公主……”董秉忠说着离了座儿又跪下了

“起来回话吧”倒不是心疼这糊涂官的膝盖,只是他跪着又低着头,我便看不到他说话时的神情,也就不好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谢大公主!”董秉忠站起身来,稍稍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策旺和陈梦雷后,才道,“大公主,上午您问话之时,微臣之所以不能尽道其详,只因当时绰克托将军和三官保大人在场那绰克托将军可是辅国公,三官保大人更是宜妃娘娘的亲爹,微臣上有老,下有鞋实在不敢当面得罪这二位皇亲国戚,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唉呀,这董秉忠跟上午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这会儿他倒是口齿清晰,思路清楚了,难道他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胆小又糊涂?想到这儿,我又使劲儿盯了他几眼,沉吟了片刻,道:“话说的也算有几分道理,上午的事儿就不追究了,你赶紧给我说说你的那个翻案计策吧”

董秉忠“嗻”了一声,神情严肃地道:“启禀大公主,拉格之所以能逍遥法外,就是因为缺乏人证物证现在,臣已设法找到唯一的证人刘延嗣,经过一番劝说,他已愿意再次上堂作供,至于物证,若能开棺验尸,另找一名仵作,肯定能找出有力的证据来眼下的关键就是能否让这案子发还重审”

没想到他居然能找到据说已经“人间蒸发”的唯一证人,可见是谋划已久,这个董秉忠倒真是个善于韬光养晦的主,我不禁向他投去几分赞赏的眼光,然而这事儿说到这里,又跟我先前寻思的那样,停在了“能否重审”这个关键点上,于是道:“ 听绰克托和三官保所说,这案子早已完结,已经上报刑部了,要重审,难度非同一般,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回大公主,”董秉忠躬身道:“盛京的案件历来只上报盛京刑部即可,而盛京的军政大权全在盛京将军一人之手,重审与否,其实就是绰克托将军的一句话”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驳了一句:“说的简单,今儿上午你该也听见了,绰克托将军可是死都不同意重审的!”

董秉忠立马接上话茬:“这个微臣知道,他若同意重审则等于承认先前办错了案,有损他堂堂辅国公,大将军的颜面,而更重要的是,办了拉格就等于断了他跟三官保大人的一条财路!”

“财路?”我好奇道,“拉格不就是一小小的领催吗?他是哪门子的财路?”

董秉忠肃然道:“拉格乃是专司采参之领催,每次他不但让手下的壮丁多采人参,还私募民人去偷采人参,除去上交的官参外,余下的人参一经变卖成了银子,绰克托将军和三官保大人自然也是有份的!”

倒卖人参?若是真的,那拉格可果真是绰克托和三官保的“银源”呐!不过,私采人参可是重罪,若能籍由采参的事办倒拉格,就算不能重审孟紫嫣的案子,也算变相给他们夫­妇­报了仇了,于是我追问:“你可有证据?”

“证据有是有,但用不上!”董秉忠叹息道,“微臣曾抓到过几个偷挖盗卖人参的民人,经审讯后他们都供认指使他们偷挖人参的主使就是拉格,然而慑于拉格雄厚的背景关系,当面一对质,那些民人就 ... [,]

(翻供,抓不住拉格不说,微臣还落个刑讯逼供之嫌,唉!此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微臣也就无能为力了”

“拉格身后不就是三官保和绰克托吗?奉天府尹可是堂堂三品官,你怎么不上个折子参那俩人?拉格若是没了后台,要办他可不就容易了?”

“微臣也曾起过这个念头,可是您有所不知,前任府尹高尔位高大人就是因为上了个折子参劾三官保大人和前任盛京将军察尼,被削职为民的,这件事,陈先生是亲眼所见,如今的绰克托将军和三官保大人深得皇上宠幸,若是微臣也上折子,下场未必就比高大人好,所以陈先生建议微臣不如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如今果然就等来了大公主您的驾临……” 董秉忠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希冀,我又一次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得了得了,我驾临又怎样?如绰克托所说,我并非钦差,无权Сhā手政事,就算知道了那些不法之事,我同样拿他们没辙,不然我也不会听了哈……哈德柱的话,大晚上的巴巴地赶到这里,听你说这一大堆话”

董秉忠犹豫了片刻,道:“虽然您不是钦差,但毕竟是金枝玉叶,您若上个折子向皇上……”

“不成!”我摆手断然道,“我不是阿哥,能上的也就是请安折,身为公主公然­干­预政事是违反祖制,到时候你们谁能替我碘个罪责?”

我的一番抢白,呛得董秉忠没了言语,眼神不时地瞟向坐在一旁正气定神闲喝茶的陈梦雷原本还以为董秉忠有多么聪慧,看来陈梦雷才是董秉忠的主心骨,所有的计策该都是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在背后谋划的

陈梦雷和董秉忠交流了片刻眼神,忽然起身,一躬身对我道:“罪臣斗胆请问大公主一句,您是真心想要替孟紫嫣翻案,抑或只是一时兴起,起了同情心而已呢?”

不知道陈梦雷为何这么问,然而我想替孟紫嫣翻案却是真心实意的,便脱口道:“自然是真心,若是假意我又何必费那么多事?”

“既如此,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 陈梦雷笑道,“大公主,罪臣这儿有另外一个主意,可让大公主在不违反祖制的情形下,迫使绰克托将军答应重审孟紫嫣之案,大公主可愿意一听?”

“陈先生……”董秉忠朝陈梦雷使劲儿地做眼­色­,好像要阻止他,我却被陈梦雷的话吊起了胃口,便催促他道,“真有这种两全其美之法?我倒迫不及待想听听了”

“据我们调查,绰克托大人的二儿子素严最近迷上了一位名叫水仙的伶人,每天晚上必去四平街附近的承平楼捧他的场子……”陈梦雷说到这里顿了顿,望了我一眼

我看着他那狡诈的眼神,立马将他的计策猜了大概,便笑了笑,接着他的话茬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让我也混进戏楼去,然后找个机会跟素严闹个便扭,最好是斗个殴啥的,这样素严便彻底得罪了我,我便借机以他儿子的罪过来威胁绰克托,若是他同意重审便罢,若不同意我便将这事告诉了我皇阿玛,这样非但素严,就连绰克托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是吗?”

陈梦雷凝视了我一眼,笑道:“此计策要达到的目的,确实与大公主所说毫无二致,只是细节处并不一样!”

“愿闻其祥”想不到我竟猜错了,我倒要看看这陈梦雷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

“大公主,”陈梦雷呵呵一笑道,“您是千金之躯,戏楼子那地儿太杂,您不能去,万一传出去对您也不好!那素严每晚听完戏他都得回府,回去的路线董大人都已探好了,您只要坐在车子里,在路上挡他的道儿就成,那素严的少爷脾气大,他一准儿会送上门儿来的”

我竖起了大拇指,对陈梦雷道:“陈先生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这一招比我方才所想的高明太多了!”

“谢大公主夸奖!”陈梦雷谦虚一句,又马上给我戴了顶高帽子,“罪臣先前曾耳闻大公主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我哈哈笑了一阵,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便又问陈梦雷:“陈先生,今儿和我一起出来的侍卫还在‘谪仙楼’上躺着呢,这回可是一准儿要打架斗殴的,没了他们,可怎么打呀? ”

“谪仙楼上躺着?这怎么回事儿翱”陈梦雷也愣神了,策旺却开口了:“董大人,陈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我本来是在三官保家的大门口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大公主出来,那时候天晚了,肚子也饿了,我就和弟兄们去‘谪仙楼’吃饭去了,当时,我手下一兄弟上茅房的时候看到那店小二正往菜里下药,就偷偷的跟着那小二上楼看了看,回来跟我说是那黑点要谋财害命,我心想可不能让他们害人,便跟我那几个弟兄把那谪仙楼的掌柜和小二们暴打了一顿,然后上楼去救人,没想到竟然就是大公主和几个侍卫,可惜的是,我们晚了一步,那几个侍卫着了道,暂时失去了内力和功夫”

这个策旺还真能编,经他真真假假地这么一说,他倒把自个儿吹嘘成一大侠了

董秉忠还真信了,听完策旺的叙述,长舒了一口气道,“唉呀,万幸啊万幸!”

“那谪仙楼的掌柜和小二呢?”陈梦雷看来也信策旺的话,但是脑子显然比较清醒

“放了!”策旺很无辜地望着陈梦雷和董秉忠

“胆敢打劫大公主的歹徒,你怎么能放了呢?”董秉忠很是痛心疾首

“他们说自己是一时财迷心窍,以后再也不­干­了,我让他们发了一个毒誓就让他们滚出盛京了”策旺眨巴着眼睛道,“陈先生,您不总跟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嗨,哈兄弟,你,你糊涂!”董秉忠又摇头,又跺脚的

陈梦雷提醒董秉忠道:“东翁,事已如此,责备谁都于事无补,咱们还是先解决素严这头的事儿要紧!”

董秉忠一个劲儿地点头,陈梦雷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后,对我道:“大公主,这位哈德柱兄弟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弟兄的功夫很不赖,应付素严的那帮虾兵蟹将绰绰有余,到时候就让他们护着您的车子,您别怕,董大人,罪臣,还有奉天府所有的衙役都在后头远远地跟着,准出不了事儿”

“好!”我点点头,心道:这陈梦雷的心思果然缜密得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想出应对的辙来了

“哦,对了,得给您样宝贝!”陈梦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用手巾包着的东西奉到了我面前,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那是一把绿得都发了黑的小草,就这东西还宝贝呢,墙角边儿要多少有多少!兴许看出了我的疑惑,陈梦雷解释道,“您别小看这种草,将它的草汁抹在人的皮肤上就会形成一道道‘伤痕’,只要不近看,谁都看不出破绽来!这可是镇绰克托将军的法宝,您得收好咯!”

这下我真不得不佩服陈梦雷心思的深沉了,收好那把宝贝,不禁朝他伸出了大拇指,赞道:“陈先生,真有你的!人都说比­干­的心有七窍,我看呀,您比他多了可不止一窍啊”

“大公主谬赞,谬赞!” ... [,]

(陈梦雷呵呵笑着谦虚了一句,随即又提醒道,“大公主,东翁,时候不早了,罪臣估摸着戏楼的戏也快散了,咱们得赶快准备准备,可别让素二少爷就这么溜回家去咯!”

208钓鱼行动

( 我们一行到底翻案心切到达四平街附近素二少每日的必经之地时承平楼的戏还没散,我们只好就地等待片刻,到现在我都等了有五分钟了!

这个季节的盛京之夜要比北京冷得多了,尽管我坐在青呢暖轿里穿着狐皮大氅怀里还抱着个暖壶但听到轿子外头不时传来的呼呼风声还是觉着丝丝寒意不时地从轿帏缝中钻进来说实话,这会儿我挺想念热被窝的,那个素严居然在这种大冷天儿去听戏捧角儿还天天不拉,追星追得未免也有点儿太过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这种“坚忍不拔,风雨无阻”,今儿我也不能够在这里守株待兔,逮不找他,那翻案的事儿就悬了,所以,还得感谢他是这么一位执着的“追星族”!

“公主殿下,”我正卦瞎琢磨呢,轿窗帘外忽传来策旺压低了的声音,“素严的轿子来了,您别怕,坐稳了,待会儿可别真伤到了”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轿子开始前行,大约行了有三四分钟的样子就又退,但并未落轿,轿前传来了一个略显女气的男声,蛮横又跋扈:“前面的轿子,还不快让开,吃了豹子胆了,敢挡我们爷的道儿!”

策旺轻蔑地“哼”了一声地道,“你们快让道儿,别挡了我们爷的道儿才是!”

“哟呵,小子,知道这是谁的轿子吗?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男声的话语里带上了几分狠劲儿,“赶快让到一边儿去,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谁的轿子我管不着,”策旺毫不客气地回敬:“你们再不讲道理,蛮横无理,小心连烂果子都吃不到!”

“穷蘑菇什么?磨磨蹭蹭想找死是不是?” 另一个男声很有点儿不耐烦,听这居高临下的架势,应该是绰克托的二公子素严

那略显女气的男声诚惶诚恐地答了个“嗻”,随即大喝一声:“来呀,把前面的轿子给我拆了!”

“嗻!”齐齐整整地一声应答,听上去似乎人数不少!听个戏而已,又在盛京城里,有必要带那么些个人吗?莫不是平日作恶多,仇家也多,的一不小心就被人“做了”?

“哼,我看你们谁敢!”策旺一声怒吼未落,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接声我也懒得掀帘子看,外头黑乎乎的,本来就是靠着两盏灯笼照明,看也看不清,再打一会儿,估计连灯笼都要“壮烈牺牲”,更是一抹黑

外头不时地传来“啊”,“哎哟”,“哐当”的声音,最终听见那女里女气的男声带着惶恐吩咐道,“快,快回府报告将军,二少爷被人打了!”随即又听他威胁策旺等人,“你们……你们等着,有种……有种就不要跑!”

“颠倒是非,明明是你们无理在先!”按照事先的安排,策旺也大声地吩咐手下,“去奉天府报案,就说咱们护送的少爷被人打了!”

一切都正按照陈梦雷事先料想的那样发展,我静坐在轿子里,像当年的姜太公一样,耐心地等着上钩的“大胖头鱼”

没过多久,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夹杂着马蹄声从轿子后头由远及近传入耳内,周围也忽然明亮许多,我估摸着是绰克托骑马带人过来了,果不其然,素严的一句“阿玛”证实了我的猜测

绰克托“嗯”了一声,带点薄怒道:“听说你被人打了,是谁,这么大胆?”

“将军,就是他们!”那略显女气的男声抢着答,“他们不仅挡了二爷的轿子,还打了咱们的人!”

“哦?”绰克托似乎蛮惊讶,顿了一顿,沉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当街欧人?来呀,把轿子里的人给我拽出来,所有人都给我带回衙署去!”

“苍啷”一声,策旺怒喝:“谁敢!”

“大胆狂徒!全都给我抓起来!” 绰克托的呵责声刚落,我就听到“苍啷”的拔刀声不绝于耳,策旺再次警告:“不许过来,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也许是策旺的这句狠绝的警告起了效果,周围忽然间鸦雀无声,我虽未偷偷掀开窗帘张望,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外面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住手,住手,哈德柱,绰将军,你们都快住手,住手!” 这一叠声的疾呼来自董秉忠,他和陈梦雷早就伏在旁边的小巷子里了,他们俩还真能沉得住气,赶在这节骨眼上才出场隔了一会儿,窗边儿传来了董秉忠苦口婆心劝解绰克托的声音:“唉呀,绰将军,绰将军,快让你的人都退下去,不然可就真闯下大祸啦!”

“董秉忠,你瞎掺乎什么?”绰克托的口气充满了一贯的高高在上和不屑,“这些人当街殴人,我拿人是执行公务,天经地义,就算他们是你的亲戚,你也不能公然包庇!”

“我,我包庇?……嗨……得,实话告诉您吧,”董秉忠一副委屈万分的口气,压低了声音,“这轿子里坐的是大公主殿下……”

“什么?!”绰克托似乎深感意外,但随即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她明明在三官保家里,怎么可能……”

“哎哟喂,绰将军,我可怎么跟你说好哦!”董秉忠非常地无可奈何,随即装啮样的开始询问我,“殿下,大公主殿下,您没事儿吧?殿下?”

按照事先的计划,我等董秉忠一连叫了四五声“殿下”才用哭腔带着“绵羊音”回道:“董……董大人……你怎么才来,瞧瞧那些都是什么人艾一上来就乱打人,你快帮我把他们抓起来!”

“这……”董秉忠还略略迟疑了一下,道,“回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顶轿子是绰克托将军的二公子严素的……”

“误会?!”我一副气愤难当的口气,厉声道,“什么误会?若不是他儿子授意,一个奴才的奴才敢当街骂我,让我赶快滚吗?非但如此,他们还殴人,还要拆了轿子!若不是这些个护卫,恐怕今儿个我的命得断送在这儿了!”

“大公主,大公主恕罪!” 绰克托Сhā嘴道,“犬儿着实不知这轿子里坐的是您哪,若是……”

“你少找借口!”不等绰克托说完,我便怒斥道,“绰克托,拜你所赐,今儿我算是真见识到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了!不知道轿子里坐的是我?若不是我,换了其他普通百姓,恐怕刚才就被你拽出轿子暴打了一顿了是吧?若是幸而不死,若不定还得被流配三千里,是不是?”

“奴才……”绰克托似乎一时语塞,但很快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大公主此言稍嫌偏颇,若真是百姓互殴,奴才定会按照大清律例‘斗殴’‘咒骂’等相关条款公正裁决的”

我冷哼了一声,讥讽道:“说得比唱的好听,绰克托将军,你那所谓的公正,我算是领教过了!刚才命令手下说‘把轿子里的人给我拽出来,所有人都给我带回衙署去’的人,应该就是您吧?”

“奴才……奴才一时糊涂……”绰克托辞穷,支吾以对,我截了他的话茬,继续讽刺,“糊涂?您可是大清的大功臣,怎么会糊涂呢?我 ... [,]

(看是我糊涂了俗话说的好艾‘店大欺客,奴大欺主’,我就是一小小的公主,不是钦差,却偏偏要去打抱不平,踩了您大将军的尾巴,是我不识好歹,我糊涂!”

“不不不,奴才不敢……”绰克托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是奴才该死,奴才冲撞了大公主,请大公主治罪!”

“治罪?我岂敢呐!等我回禀了皇阿玛,还是等他老人家和宗人府来治你的罪吧”讽刺完绰克托,我再也不理他了,立即吩咐董秉忠,“董大人,把那几个胆敢殴打辱骂我的混蛋统统抓起来,暂时押到你的奉天府衙门里去!”

董秉忠“嗻”了一声,立即吩咐手下:“来呀,把素严和他的随从统统抓起来带回府衙!”

“阿玛,阿玛救我,阿玛救我!”素严带着些许惊恐连唤了数声,绰克托显是心疼儿子的,果然开口向我求情,“大公主,犬子素严确实只是路过,他若是冒犯……”

“哎哟,好疼,好疼……”不等绰克托说完,我便叫嚷起来

“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伤着了?”董秉忠一副心急火燎的口气询问道

“哎哟,我的额头,哎哟,我胳膊都好疼啊哎哟……”我故作姿态呻吟了两句,急急吩咐,“快快快,赶快回去,我要找蒋太医给我瞧瞧,可疼死我了!”

董秉忠充当了一回小厮,高声喊了句:“快快快,快让开,起轿,起轿——”

轿子重新前行,行了几步,我偷偷掀开窗帘往后瞟了一眼,只见绰克托跪在路边,那略显垂头丧气的侧影再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我那心头憋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一半咯!

210钦差班第

( “班第?!”我有些欣喜地朝他跑了几步但一想到他一回来就表示假期要结束就得打道回府接着上书房了,又不禁顿下了步子班第的目光这时却定格在我的额头上,紧赶几步上前捧起我的脸急切地道:“你额头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没事儿,你别紧张兮兮的”我拨开他的手伸手欲帮他解开大氅的带子他却反握住我的双手望着我腕子惊呼,“怎么连手也伤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禧儿,我不在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唉呀我没事儿,你别那么大嗓门行不,喊得我耳朵嗡嗡的”我抽回双手,瞥了一眼他的黑狐皮大氅,道,“屋里可热着呢,你还穿着这个,待会儿感冒了我可不服侍你啊” 经我一提醒,班第动手脱了大氅交给一旁的侍女,但随即又巴巴地赶到我身旁,继续啰嗦:“禧儿,禧儿,你这一身的伤到底怎么来的,快告诉我呀,你要急死我呀?”

“嘘……别吵!跟我来!”我说着一拉班第的大手,将他蛆里屋的炕上坐定,关紧了窗子,才悄声跟他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压根儿就没受伤,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班第将头凑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不太相信地道,“这么大一个伤痕,怎么能是假的呢!再往下一点儿,可就破相啦!”

“哟,看这意思,我要是破了相,你就嫌弃我了是不是?”我斜瞟了一眼班第,恨声道,“你们男人果然都是……”话没说完,我只觉得腰上一紧,身子一歪就跌进了班第的怀里“……你­干­嘛……”我刚要挣扎着起来,班第的­唇­就毫无征兆地覆了过来……唔……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呃……想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班第才猛地撤回了他的那一抹温热,转而紧抱着我,喘着粗气,哑着嗓子在我耳畔倾诉:“禧儿,我的禧儿,你是我的珍宝我的一切,难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吗?翱”

也不知是刚刚的那一吻融化了我,还是他的这一番柔声细语融化了我,总之,我就是鬼使神差一般也紧拥着他,将头搁在他的肩窝里,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呢喃道:“我明白,我明白!”

“禧儿!”班第柔声唤了我一句,轻捧起我的脸庞,满目柔情就这样从他的双眸中倾泻而下,落到我的眼里,印到了我的心底!俄尔,他又满怀怜惜地吻上了我的额头细细密密地温存了好几遍,又抬起我的手腕,在“伤痕处”烙下深情的一吻后,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凝视着我的眼睛,道:“禧儿,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便是放弃了这世上的所有,我也绝不会放开你,你知道吗?”

“嗯,知道知道!哈哈……” 我原本也不想破坏这温馨甜蜜的氛围的,可实在忍不住了,肯定是刚才在我那些“伤痕”上蹭的,这会儿班第的嘴­唇­和­唇­边一带已是“青紫一片”,好像刚刚被谁狠揍了一顿似的

“你这丫头,跟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笑翱”班第皱着眉头,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了

“啊哈哈,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的……”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一眼瞥见屋内的梳妆台,便将班第拉到了台前,指着镜子笑道, “你快看看镜子里的人,快看呀!”

“什么呀……”班第先还有些疑惑,待他的目光落在镜子里那人的“青紫嘴”时,惊愕道,“这……这是……”

我朝班第账折,戏谑道:“你青紫来我青紫,大家一起来青紫,青紫世界呀!”

班第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伤真是……”

我忙捂住班第的嘴,小声道:“小点儿声,别被人听见了!”

班第的眼睛往窗子那边横了横,连连点头,我这才放开了手,将帕子递给他道:“喏,你自个儿往嘴边涂点儿唾沫,一会儿就擦掉了”

“涂唾沫?”班第歪着眉毛咧着嘴巴,貌似对此种分泌物比较嫌恶

“对艾唾沫才能消除这种痕迹,想不到吧?”其实我从陈梦雷那儿听说这种“伤痕”的解药时,那表情估计也跟班第差不多

班第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将帕子还给我,另掏了自己的汗巾子照着我说的方法开始“消痕”,不多时,青紫就消失无踪了他转身打量了我一眼,问道:“禧儿,是不是三官保得罪了你,你在整他?”

“嘿嘿……”我笑而不答,转身回到炕坐上,反问,“三姑……哦,额涅的事儿都办妥了?你有没有替我跟她老人家说,不是我不送她,是皇阿玛非不准我去,等过些日子,我一定找机会去她老人家陵前祭奠她?”

“说了,都说了!额涅都知道了!”班第也从梳妆台前挪到了我身边,揽住我的肩膀,轻点着我的鼻尖笑道,“你呀,不用顾左右而言他,快告诉我,你弄成这副样子到底在整谁,嗯?”

“呃……”我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腻声道,“班第,我们非得明天就回去吗?”

“你也听见的,临来时皇阿玛吩咐过,只要我一办完事,就立马带你回京城……”听他这么一说,我“哼”了一声,撤回双手,正要将身子转回去背对着他,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我满怀期待地等着班第这大喘气的下文

“若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倒也可以考虑再办点事儿,多待一天!”瞧这口气,有了康师傅的授权就是胆气壮啊

我“切”了一声,不满地道:“小样,你倒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鸡­毛?”班第无奈地摇头,幽幽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道,“不说也行,明儿咱们就启程回京,你也好早一天回去上书房!”说完,他就作势要走

唉,为了能晚点儿去上书房,忍了!我急忙拽住他,娇声道,“班第哥哥,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了嘛!”

“小丫头!”班第的脸上立马­阴­转晴,笑呵呵道,“快说吧”

之所以拖着不跟班第说这事儿,是因为我心里还在举棋不定不能告诉他的原因有二:其一,记得上回班第还玉佩回来,提到策旺时,又是咬牙切齿,又是黯然神伤的,那神情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直觉告诉我,班第已经恨上这个男人了,最好别在他面前提策旺;其二,若是提到策旺,肯定要提我在“谪仙楼”差点被人绑走的事儿,万一班第回去禀告了康师傅,那塞图那六个侍卫的命运就堪忧咯!可是,不提策旺吧,我心里又隐约觉得不妥,从这回在“谪仙楼”听到的话来看,噶尔丹似乎在酝酿什么大动作,策旺出现在盛京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要是不告诉班第,万一将来真因为今天我没实话实说而危害到社稷,那我不就是历史的罪人了吗?

许是见我久不开口,班第倒开始有点紧张了:“怎么了?这么难开口?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没有,没有啦,你别这么紧张!”无奈的我,长长叹了口 ... [,]

(气,郑重地道,“告诉你吧,弄出这些伤痕是为了威胁绰克托,从而协助董秉忠昭雪一件冤案”

“威胁绰克托?帮助董秉忠昭雪冤案?你知道绰克托是谁吗?”班第的态度果然跟我先前料想的差不离,我接口道:“我知道,绰克托是明珠的人,而且姓爱新觉罗,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后人!可那又怎么样,拉格打死人命他却帮着掩护,那不是草菅人命吗?我就是看不过眼!”

“拉格?哪个拉格?是三官保的表外甥?负责贡参的领催?”班第问道,口气有点急迫

“艾是艾就是他,你怎么知道?” 我倒没想到班第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怎么不知道,八旗驻军的任命全要经过兵部的审核!”班第的眉头蹙成了一团,问道,“你到底搀和进了怎样的一件事,办了绰克托和三官保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太子和索额图本来就跟你八字不合,你若再断了大阿哥和明珠的交情,往后你可就真成孤家寡人啦!”

“哼哼,什么孤家寡人?”我掰着指头道,“我还有皇阿玛,阿玛,老祖宗,皇阿­奶­,还有胤禛,胤祺,胤禩等一大堆的兄弟姐妹,还有你艾怎么就孤寡了我?”

“禧儿……”班第重重地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地望了我片刻,才又重新挂上笑脸道,“好吧,你快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细细地说一遍,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我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可以补救的”

我伸手抓了抓额角,先给班第打了一剂预防针:“说是没问题,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哦,两个条件,否则……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我答应全答应,你快说吧”班第答得不假思索,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第一,不管提到谁,你都不能生气,第二,不能在皇阿玛面前提我遇险之事……”

“什么,你还遇险了,遇什么险?”班第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了,抓着我的肩膀急道,“塞图他们六个侍卫,还有三官保,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唉呀,你别叫艾我这不是没事儿吗?”我安抚班第道,“这事儿不能怪塞图他们,一会儿你听我说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的条件你刚才可全答应了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啊”

“我多咱骗过你呀?”班第道,“我向来说话算话,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你别磨磨蹭蹭,也不可以有任何隐瞒,快说快说”

班第既然都这么说了,我整理了下思路,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一点一滴地跟他讲了,说到“谪仙楼”提到策旺时,班第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我略过了那些稍嫌暧昧的细节,将他的思路引到了漠北蒙古那边,他才陷入了思索,脸­色­没那么­阴­沉了,再往后提到了陈梦雷,他倒是连连颔首,一副十分欣赏的样子

“今天拉格被判了个斩监候,然后孟家人感激我要请我去吃饭,事情就是这样,我说完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真渴,我捧起水壶,对准壶嘴,一仰头“咕咚咕咚”,水壶立马轻了一半

班第沉思了半晌,又问了个问题:“你刚才说,策旺的弟弟在你们走之前就带了个人先走了?”

我抹了抹嘴道:“是艾怎么了?”

“后来你再没见过他?”班第追问道

“嗯,对啊”我点头,不明白班第­干­嘛总惦记人家弟弟

班第忽然猛地一拍大腿,道:“坏了!”

“什么坏了?”我被吓了一跳,急急追问

“禧儿!”班第神情异诚肃地跟我道,“我马上要去趟绰克托的将军署,我没回来之前,你不可以去孟家,知道了吗?否则,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京城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你快告诉我呀!”班第这么严肃的表情让我也觉得有些紧张

“回来再说,我先走了”班第快步走向门口,走到门槛处又退下来,回头叮嘱道,“你哪儿都别去,等我回来,知道吗?哦,忘了告诉你,这回临行前,皇阿玛赐了我一把尚方宝剑,有任何一位官员犯了事,这会儿我都有权处置他,包括塞图他们六个,你明白吗?”说完,他朝我和煦地笑了笑,掀开帘子一闪身,走了

尚方宝剑?班第这回还兼着钦差?!居然不早告诉我,不然孟紫嫣的案子哪用得着我这么费神?……什么“有任何一位官员犯了事,这会儿我都有权处置他,包括塞图他们六个”,什么意思翱……警告我?让我不要违背他的话?否则他要拿塞图他们开刀?唉呀,果然在康师傅身边待久了,治我的法子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

死班第!我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会儿也只能骂骂了,他有康师傅的尚方宝剑在手,我奈他何?

211夜宴泡汤

( 用过午膳睡过午觉又临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字帖,眼看日头偏西,小穗都回来了班第还是不见踪影,正当我打算派人去孟家报个信说改期时班第却回来了神­色­凝重得不得了任谁看了都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原本,我想拿他当了钦差却不告诉我的事儿讽刺他几句,但看到他这种神情那些讽刺话都瞧瞧溜走了,关心的话语倒不受控制地往外蹦: “班第,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班第紧抿着嘴,沉吟了片刻,道:“禧儿,今儿孟家不能去,盛京也不能再待了,快吩咐小穗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咱们就启程回京”

“翱为什么这么急?”连孟家都不让我去,去了一趟将军署,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我想不通

“听话,等回京再告诉你,快去!”班第催促着

“我不,你现在就说,否则我不走!”我坐在炕上一动不动,就是受不了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太难受了!

“禧儿!”班第语重心长地唤了我一声,道,“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快去”

“不!”我仍端坐不动,哼了一声,道,“班第,你把我当傻瓜蒙,还说话不算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班第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气结,我怒目圆睁地与他对视,寸步不让,最终还是他作了妥协,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拗不过你,告诉你也罢!不过,现在你所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要守口如瓶,不能泄出半点”

“嗯嗯!”我点头如捣蒜,并伸出右手发誓,“我对天发誓……”

“行了行了,谁让你发誓了!”班第将我的右手放下来,握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会儿,才神情肃穆地小声道,“禧儿,盛京将军署里的城防图被盗了,这张图很重要,上面详细地标注了辽东一带八旗驻军兵力和科尔沁的十旗的兵力分布,若不出我所料,这图现在就在策旺阿拉布坦的手里!”

“怎么会……”我瞪大了眼睛,随即联想到去将军署之前,班第问我的那两个问题,不禁有些心慌,“他……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盗图的?难不成……难不成那天晚上我还无意中帮了他的忙?”

班第伸手揽住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禧儿,这不能怪你,噶尔丹叔侄向来狡猾成­性­,而且,他们应该是谋划已久,你想想看,像陈梦雷那样久经人世,在宦海沉浮多年之人,不也同样上当吗?”

“策旺,人渣,大坏蛋!”我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又懊恼道,“班第,是我太大意了,我明知道他要图谋不轨,却还抱着一丝侥幸,我……”

“好了好了,”班第将我搂在怀里,安慰道,“傻丫头,别把什么错都背在自己身上,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班第……”班第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自责,本来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像放了闸似的,控制不住的坠落下来

“禧儿,我的好禧儿,别哭,别哭!”班第轻拍着我的背,逗了我一句,“你知道吗?你哭起来真的很丑啊原本‘天下第一美人’被你这么一哭,可就成了‘天下第一丑女’啦!”

“讨厌!”我锤了一下班第的胸膛,破涕为笑

班第放开我,低头端详了我一阵,伸手抹去我脸上残留的泪痕,轻抬起我的下巴,故作纨绔状道:“这才对嘛!来,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去!”我重重地拍掉他的爪子,对着他的胸膛一阵轻捶,嗔道,“你也是坏蛋!坏蛋!”

班第捉住我的双手,哈哈一笑道:“不笑就不笑嘛,打死了亲夫,可没地儿再找一个去!”

我“啐”了他一口,轻斥:“还没成亲呢,哪里就跑出来个亲夫了?”

“好啦,不哭了吧,咱不开玩笑啦,接着说正事儿”说着话,班第脸上的神情又严肃起来了“你当时听清楚了,策旺阿拉布坦说要绑架你的那些人是根特木尔派来的?”

我想了一想,肯定道:“没错,我听着真切着呢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那个根特木尔是什么人呐?”

“这个根特木尔是个无耻的叛徒!”班第道,“他原本是索伦的一个佐领,后叛逃到罗刹投靠了沙皇,后来还带着罗刹兵频频劫掠我大清边民,这回咱们打败了罗刹人,夺回了雅克萨,沙皇已经派人过来说要与我们和谈,我们提出的其中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让他们把根特木尔这个叛徒交出来,由我们处置,但罗刹那边一直在拖延,原来他们在背地里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还想绑架你!简直无耻至极!”

“是很无耻,”我Сhā嘴道,“就连策旺当时也讥讽沙皇是言而无信之人,还说他回去要跟他叔叔说不要跟沙皇合作”

“嗯?”班第眸光一闪,紧盯着我问,“这个你倒是没跟我说过!”

“我,我没说过吗?说过了吧?”我眨巴着眼睛装傻,心内暗暗懊悔方才的言多必失!“谪仙楼”那一段我本就说的很含糊,很多细节都是一语带过,策旺说的原话压根儿没跟班第讲述过

“没有,你没说过”班第握着我的手,很认真地跟我道,“禧儿,事关重大,你再仔细想想有什么漏掉的地方,赶快都告诉我,也许今日你的一句话,他日就能救无数条鲜活的人命啊”

听上去好像真的很严峻,我倍感压力,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道:“这么……这么严重?”

“是的,事关社稷!”班第无比郑重地点点头,道,“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噶尔丹和沙皇都对咱们大清虎视眈眈,一旦他们真的联手,就会对我们形成夹击之势,到时候我们两面受敌,后果不堪设想!下午我去过将军署后,又去了趟‘谪仙楼’,我找到了你提到过的密室,在那里,发现了五具尸体……”

“五具……尸体?!”我一惊,“难道……”

“对,你猜的没错,”班第道,“看打扮应该就是试图绑架你的那些人也就是说,策旺杀了前来与他接洽的沙皇代表”

我暗暗乍舌,策旺也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按着班第的思路,接上了他的话茬,分析道:“那这样的话,策旺岂不是在跟噶尔丹作对,在拆他叔叔的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还不能十分肯定.”班第皱眉思忖了片刻道,“当我第一眼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我甚至都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沙皇派来的,抑或是策旺安排的棋子,用来骗取你的信任的?我现在需要更多的证据,更多的细节,来证明那些尸体的身份,如果最后真能证明策旺阿拉布坦对噶尔丹有异心,那对大清来说,是个福音!”班第抬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道,“禧儿,你不必顾忌,大敌当前,我知道孰轻孰重,更何况,我现在清清楚楚地知道你心里有我,绝对不会乱吃飞醋的,你尽管把在‘谪仙楼’里听到的每一句话,看到的每一个情形都讲给我听,这样我才好做判断,回京后才好跟皇阿玛商 ... [,]

(定应对之策!”

班第的坦诚话语,真挚的眼神,再加上当前形势的严峻,使我不得不暂时放下一切,决定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这次,班第果然如他所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听得非承细,还时不时地点头回应看到这一切,我放心了,终于毫无濒地倾吐了所有,包括我当时观察到的策旺说话时的一个细微的眼神和表情变化

“禧儿,”听完我说的一切后,班第将我紧紧的拥在怀里,带点怜惜和自责的口吻道,“身处险境,还要费尽心思与­阴­险小人百般周旋,真是太难为你了!以后,若是再出来,我一定亦步亦趋地跟在你身边,这种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了!”

“班第,”我窝在班第的怀里试探道,“我跟策旺虚与委蛇时,他也像你这样搂抱过我,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说不介意是假的!”班第轻抚着我的后脑勺,娓娓道,“但一想到你对他做的这些都是虚情假意,可见你心里对他的厌恶,我心里又舒服多了不过,想到万一当时你真被强行带到科布多去,我倒还真有点后怕!”

“班第,”我仰头问道“若是我真被带到科布多去,你会不会去救我?”

“会,当然会!”班第毫不犹豫地答道,“即便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就是单枪匹马我也会去把你救回来!禧儿,你是我活在这人世的唯一理由!”

班第的这句话,狠狠地拨动了我的心弦,我感动地差点儿掉下泪来,为掩饰自己的窘态,我急忙伸出双臂钩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然后悄悄地拭去眼角将要坠下的眼泪

“禧儿,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班第浑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想要放下我的双臂看看我,我却反更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调整了下心绪,用尽量平稳的声音答道,“没有,我­干­吗哭?我就是突然想抱抱你,你别动”

“好,我不动,我不动”班第说着呵呵笑了两声,果然一动不动了

好半天,我的情绪才完全稳定下来,我这才放开了他,跳下炕坐,像揉面团一样伸手揉了揉他的俊脸,嘻笑道:“好啦,钦差大人,这次就听你的,本公主现在就去吩咐小穗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回京城!”

“小丫头,胆大包天,敢非礼钦差,看我不……”班第说着伸出两只魔爪就要呵我的痒,我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但终究敌不过四肢修长的班第,又一次被整得笑得喘不过气来,只好连连告饶,“班第哥哥……哈哈哈……班第哥哥,我,我不敢非礼钦差了,你饶了我吧……啊……哈哈哈……哎哟,呵呵,哎哟,我,我肚子疼……”

“好吧,鉴于你态度尚好,本钦差这回就暂且饶过你!”班第终于撤回了魔爪,将我从炕上拉起来,还替我整了整头发,拉了拉衣服,道:“禧儿,等将来这边太平了,我一定陪你再出来好好玩玩,好不好?”

“好!”我站起身来,笑道,“我真要找小穗了,东西一大堆呢,这会儿不收拾,明儿一早怕走不了”

“好,我跟你一道走吧”班第恰我的手道,“我得回屋去给皇阿玛写奏折去”

213路遇“殉夫”

( 幸亏这暴风雪来得猛烈去得迅速第二天就风平浪静了我们一行离开那破败的土地庙后就一路马不停蹄地向京城进发,不久前刚过了三河县的界碑,这说明最多再疾行两日,我们便可抵达京城

直隶境内的气候就是比关外暖和许多这一路过来身上的冬衣全都换成了单衣身上的重量是在逐渐减少可不知怎么搞的,从今儿早上出发的时候起,我却觉得脑袋开始有点儿发沉胸口也有点发闷,刚才掀开窗帘一打眼瞥见“三河县界”四个字,更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几年前路过三河县那次因为没听康师傅的话被修理了一顿,可那时候的心理­阴­影也不至于延续到今天啊正纳闷,车子忽冷不丁颠簸了一下,身旁的小穗急忙扶住我,我没有跌倒,也没有撞到,但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来不及将头伸出车窗外,就吐了起来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小穗惊慌失措,不停的帮我拍着背,我呕吐连连,说不出一句话来车子骤停,在小穗的搀扶下,我钻出了车厢,班第将我抱了下来,才刚下地,我又忍不住一阵呕吐,幸而刚刚已差不多将上午所吃的吐光了,这会儿只吐了些酸水在他身上吐完了,我又觉得四肢有些酸软,便让班第桥我到了附近的一颗大槐树旁靠着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班第说着话,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搭了搭我的脉搏,道:“没热度,但脉搏似乎偏快,还有点儿脯奇怪啊”

我做了半天深呼吸,感觉似乎好一些了,便挤了个笑容安慰班第道:“我没事儿,也许是这些天一直赶路有点累着了”

班第回头看了看长长的秘道,叹了口气,埋怨道:“要是蒋燮在这儿就好了,他的经验足看病一看一个准!你却偏偏不听我的,非要放他去治蔡毓荣的夫人,你看,到现在还没赶回来!”

我接过小穗递过来的新帕子,替班第擦了擦他前襟上的污物,笑道:“蔡毓荣有罪,她夫人又没罪,当时那公差说得那么严重,附近又没有郎中,我总不能眼看着人家病死吧?”

“可你怎么办?”班第急吼吼地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诊不出来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面­色­苍白得很?这万一……”

“什么万一?”我捂住班第的嘴,柔声道,“班第,我知道你心疼我,所以着急可是,我真的没什么事儿,休息休息,一会儿就好!”说着,我就顺着树­干­往下出溜,想一ρi股坐在地上歇歇,班第忙架住了我道,“别坐在在地上,受了寒可不得了!”说着他四处观察了一下,然后指着前面道:“你看,那边像是个庄屯,咱们就去那儿歇歇,正好也让下人们把车赶到那儿,要些水来清理清理”

我顺着班第所指极目远望,前头的山岭脚下是有那么一堆房子,便颔首同意了这个提议班第牵过马来,将我抱了上去,于是,队伍缓缓地朝前面的村庄前进

在远处瞧不出来,近了一看,这座村庄不但规模不鞋还挺有特­色­:村口有一座高高的石牌坊,上书两个绿漆大字——“贞洁”,一条青石板路从贞节牌坊下通过,蜿蜒地引领着人们进入村里

因为队伍比较庞大,跟着的侍卫和护军又全都穿着黄马褂和军服,一旦入了村子容易引起­骚­动,为了避免扰民,我和班第将护军留在了村外,又让塞图他们六个侍卫换下了黄马褂,在离村口最近的那户人家门前下了马小穗走到门前,才刚要抬手敲门时,却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中年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哭诉声: “我的儿艾娘决不会同意让你去殉夫的!他爹,你快想想办法凑二百两银子还给贝子府,咱们秀芬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走在咱们前头啊”

“办法,俺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在这儿眼睁睁看着女儿去送死了!” 一中年男子气恼地吼着,“都是你,把庆儿惯坏了!不是他在外头欠了一ρi股债,人家追上门儿来,我能为了银子卖女儿去冲喜吗?”

“噢——”一阵中年女人的哭天呛地声,隔了一会儿,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秀芬,你就认命吧你就这么想,好歹这段日子在贝子府,你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仆从如云,出入又有车马接送,这一辈子,你该享受都享受过了,下辈子再投生……你要睁大了眼,别再投在像咱们家这样的人家!”

中年男子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女声悲痛万分地喊了一句“娘”,于是哭泣声再次震动了我的耳膜

“走吧,没什么好听的,咱们另找一家吧”班第搂着我的肩就要离开

“等等,”我钉在原地不肯走,对班第道,“你刚听见了没,好像是说‘殉夫’?”

“别管殉什么,那都是人家的家务事!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一户人家,让你躺着好好歇会儿,等车子清­干­净了,咱们就去三河县驿馆,找个郎中给你仔细瞧一瞧走吧”班第说着又要推着我走

“可是,你听他们哭得多惨?那女孩子分明不愿意殉夫,她是被强迫的!”我用恳求的目光望着班第,道,“你听那女孩子的声音很年轻,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如果换成是我,你会撒手不管吗?我们救救那个女孩子吧,好不好?”

“你呀!”班第叹了口气无奈道,“什么时候你能先顾顾自己?”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会复原的,你别的了,哦!”说着我朝小穗一努嘴,道,“快去敲门”

“嗻!”小穗应了一声,重新走到门前,正想动手敲门,门儿却自己开了,一身黑短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小穗,愣了一愣,随后问:“你找谁?”

小穗回头望了一眼我和班第,道:“大叔,我们主子身子有些不适,想借你的地儿歇歇腿,您看成吗?”

那男子的目光在我和班第的身上一扫,扬着笑脸热情地招呼:“可以可以,快进来,进来吧”说着又朝里大声喊了一句,“庆儿他娘,有客人来了!快出来!”

男子的喊声让哭泣声退一会儿,但很快又继续了,只是音量降了许多等了一会儿,北屋的门帘动也没动,孩儿他娘也没出现,男子尴尬地朝我们笑了笑,将我们引到了东厢房,开了门,道:“你们进去随便歇,俺去叫俺老婆子出来!呵呵!”说着,转身就要上北屋去,班第叫住了他道,“大叔,我们的车子脏了,要清洗一下儿,您知道这附近哪儿能打水吗?”

“有,有!”大叔指着房子后头,对我们道,“从俺家院子后门儿出去,就有一口摇井,你们把车子绕到屋后去洗就行”

小穗闻言出去给人派活儿了,我和班第谢过了这位热情的大叔后进了屋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就只有一张炕,炕头叠放着红漆柜子班第很细心地将被子放在柜子旁,再把枕头放在被子上面,又让塞图出去将他的狐皮大氅拿进来,铺在炕上,为我营造了一个舒适的“沙发”,我靠在上面放松了一下,酸疼感从脚底开始传遍了全身!越休息反而越累了!这怎么回 ... [,]

(事?

“很累?”班第问我点点头,他伸手帮我捏了捏腿,又问:“这样好些吗?”

“嗯!”我懒懒地点头

“我帮你按摩按摩,你闭上眼睛睡会儿吧”班第说着真就很认真地帮我按摩起来了,那力度居然不轻不重刚刚好,让人觉得很舒适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我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在哪儿学的这个艾手法居然比小穗都纯熟?”

班第呵呵一笑,道:“小时候,额涅身边有个张嬷嬷最会按摩的,每次我额涅身上疼啊酸的,只要张嬷嬷按一通就全好了!我在旁边看得久了就偷学了两招!欸,我跟你说艾除了额涅,你可是这世上第二个享受我亲自按摩待遇的人呢!”

“哦哟哟,那我岂不是荣幸之至?”我开玩笑道,“好好按,一会儿小穗回来了让她给你赏钱!”

“你这丫头,”班第故作生气状轻打了一下我的小腿肚子,嗔道,“说着说着就不像话了!”

“哎呦!”我夸张地叫了一声,道,“我是病人欸,你还打我!不要赏钱就算了嘛,反正我……”

正说着,有人在外头笃笃地敲门,班第起身过去开了门,只见那中年男子捧了两个碗出现在房门口,笑呵呵地道:“来,吃碗糖水­鸡­蛋吧!”

班第道了声谢,接过碗来,暂时放在一旁,那中年大叔仔细地看了看我,对班第道:“你妹子?”班第愣了愣,点点头,大叔又道,“她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不等班第答话,我抢先开口:“不是,是连日赶路累着了,歇会儿就好”

“哦!那吃了糖水­鸡­蛋就赶快歇歇吧,俺就在屋里,有啥需要就吱一声儿” 说完话,大叔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大叔!”我叫住了他,那中年大叔驻足回头望着我问:“怎么了,姑娘?”

“大叔!”我撑起身子往上坐了坐,道,“刚才我在外头听到有人放声大哭,好像挺伤心的,是不是你家出什么事了?”

那大叔“唉”了一声,张着嘴想说什么,望了我一眼,顿了一顿,却摆摆手道:“姑娘,你还是别问了,别问了”说着话,他眼圈就红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说说看,兴许我们能帮上忙呢?”班第道

大叔用袖口揩了揩眼角,道:“你们的好意俺心领了,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班第朝我耸了耸眉毛,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你瞧,人家都认命了,咱们还是别管了吧!”

我蹙紧了眉头,撇了撇嘴,那意思是:“你这人怎么这样,见死不救艾快点儿,继续!”

“大叔,”班第没办法,只好又微笑着回头对大叔道,“不瞒您说,我们家有亲戚在京城当官儿,您不妨说说看,那根大腿到底有多粗,也许能拧一拧也说不定”

“哦,你们家有当官儿的?”大叔的眼睛亮了一亮,但随即又摇摇头,叹息道,“不行不行,就是当官儿也拧不动,那家是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我截住话头道,“哦,对艾刚才我好像听见什么贝子府?哪家翱那贝子叫什么名字?”

“星尼!”大叔道

“他?”我闻言望了一眼班第,他也是一愣

“怎么,你们认识他?”大叔似乎对我们的反应有些好奇

“哦,”我跟班第会心一笑,对那大叔道:“也不算认识,这个贝子挺横,我们在京城看过他跟别人当街打架!您怎么会惹上他了呢?”

“俺们也是没办法啊”大叔长叹一声,终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位大叔有个宝贝儿子,不爱念书,更不爱劳动,就喜欢一天到晚跟人家斗­鸡­,斗狗,斗蛐蛐,一个月前的一天,他儿子彻夜未归,第二天就有一伙人带了一叠欠条打上门来,说是他儿子欠了人家五百两银子,限他们三日内还清,否则休想再见到儿子大叔家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自然紧张得很,可他家就只有两亩薄田,全卖光了再找亲戚朋友借点,最多能凑出二百两!正愁眉不展之际,同村一位好心的村民给他透个消息,说是贝子星尼家的二少爷病了,想娶个妾冲冲喜,聘礼不少,除了绫罗绸缎外,另有五百两银子,贝子府辖下的各庄庄头四下找了一圈儿,就是找不着合适的姑娘,若是大叔有意,他可以帮忙联系这事儿这消息可相当于一场“及时雨”啊心急如焚的大叔跟老伴儿一合计,就应了这门亲虽说为了能顺利攀上贝子府的高门,大叔一家带地投充到了贝子府门下成了名义上的奴仆,不过,星尼这回还算守信用,聘礼和银子一点儿没少给,大叔的儿子于是被顺利救了出来,大叔的女儿嫁过也是实实在在的二姨少­奶­­奶­,蛮以为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几天前星尼的二儿子病重身亡了,星尼怕他宝贝儿子一个人在地下太寂寞,便要让大叔的女儿“殉夫”,并说回头会向皇上请旨,替大叔的女儿请个贞洁牌坊回来,光宗耀祖今儿大叔女儿回家就是跟她父母“临终话别”的,明儿一早就得回去

“死星尼,简直无法无天!”听完大叔的叙述,我忍不住攥着拳头骂开了,“他这不是变相地让人‘殉葬’吗?太过……咳咳……太过分……咳咳……分了!”也许是太过生气,我觉得一股气直冲肺部,竟咳嗽起来

“你别太激动,看你咳的”班第帮我拍了拍后背,无意中碰了下我的脸颊,立马伸手探向我的额头,面­色­大变,惊呼道,“天,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竟发烧了!”

“这可怎么好?”大叔也有些着急,“俺们村里没郎中,最近的一个郎中离这儿得有二十里地呢!”

我自己伸手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一点热度,但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是先解决大叔女儿的问题要紧,便对班第道:“有点儿小发烧没关系的,刚好杀杀我体内的毒,咱们还是先看看怎么救大叔的女儿吧”

“大叔的女儿要救,你的病更要治!”班第想了想,对大叔道,“大叔,你现在赶快去把你女儿叫来,跟我们走”

“跟……跟你们走?”大叔有点儿发愣

“对,”班第道,“明天贝子府来人问起,你就说大公主这儿缺人手,路过你家见你女儿聪明伶俐就要了去,暂时帮几天忙,这样,你女儿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大公主?”大叔的神情越发地发懵了,一双眼睛在我和班第之间瞄来瞄去,就是说不出话来

“实不相瞒,这位就是大公主!”班第指着我对大叔介绍道

“啊——”大叔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弯了身子就要下跪见礼,班第深知我心,拦住大叔道,“大叔不要多礼,大公主就是为了避免这些繁文缛节,才隐瞒了身份现在什么都别说了,您赶快去请您的女儿过来吧”

“哦,好好,俺这就去,这就去”大叔面带欣喜地出了房门,班第马 ... [,]

(上把小穗和塞图叫了进来,吩咐道:“小穗,叫他们赶快备车,我们立刻出发;塞图,你骑上我的马,沿途追回去,尽快把蒋太医接回来!”

小穗和塞图匆匆离去分头行事,我望着班第紧张的神情,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就是有点小发烧吗?”

“禧儿,”班第将我搀扶起身,握着我的手,满怀忧心道,“我忽然感觉很不好,这儿缺医少药的,不能久待,我们这就出发去三河县城”

214公主变“黑貂”

( 赶赶路怎么赶到沙漠里来了?唉呀车呢?唉呀,我的鞋呢?我怎么赤着脚站在黄沙堆上?太阳太毒辣了,照得脚底下的沙子都在冒热气更烤得我浑身大汗淋漓的,嘴巴­干­得要命!水呢水呢?放眼四处寻觅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水壶我欣喜若狂立马狂奔而去拾起了水壶,打开盖子,对准嘴巴使劲儿倒了倒老半天却只滴下一滴来!我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啸一声:“我的水啊——水啊——”

这么一喊,我忽然觉得嘴­唇­变湿润了,一股清甜由舌尖传遍了全身,睁眼一瞧,鼻子底下就是碗温热的白开水,原来刚才什么沙漠艾水壶艾全是在做梦!

我“咕嘟咕嘟”喝完水,很是心满意足,想抬头朝小穗笑一笑,表示感谢,谁知,一抬头却笑不出来了——刚刚喂我喝水的根本就不是小穗……是康师傅!

眼花了我又?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正伸手探我额头的人——没错,就是康师傅!难以置信,他居然从天而降了!我又四下看了看——小穗和班第都立在康师傅的身侧,看这床,还有这屋里的摆设,都不是宫里的,对,记得昨天从那位大叔家出来后,班第就带我到了三河县驿馆,这会儿我应该还是在驿馆艾可康师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理,他不是该在紫禁城吗?

“可算是退了!”康师傅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满含关切地问我,“禧儿,还要喝水吗?”

听到“水”字,我反­射­­性­地点头,康师傅将碗递给班第,班第转身又倒了一碗送过来,我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才感觉没那么渴了,同时也找回了神志,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疑问:“皇阿玛,您……您怎么在这里?”

康师傅故作不满状道:“怎么,看到我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啦!” 小别重逢,又是如此意外地相见,确实有点惊喜,不过,不可否认也有点受惊吓,因为这段日子我根本没温习四书五经,原本想着回京前突击两天,不然,背太早容易忘记,这下好,没得突击了,万一康师傅抽查起来,后果严重!还是先给他灌点“迷魂汤”保险!于是,我伸出双臂,给康师傅来了个大熊抱,娇声道,“皇阿玛,在盛京的时候,我可总梦见您呢!”

“嗯,撒娇的功力依然深厚,看来还没烧糊涂!”康师傅宠溺地抚着我后脑勺调侃了一句,又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没什么感觉啊” 我答道,“就是刚刚口有点渴,现在喝过水,不渴了”

“你呀,”康师傅一点我的额头,嗔道,“就是不让人省心!发了一晚上的高烧,幸亏有班第在,不然我这会儿看到的可真是个傻丫头了!”

“什么?我?发高烧?”我不太不相信康师傅说的话明明记得昨天到了驿馆之后,因为蒋燮还没回来,班第就派人请了据说是三河县最好的郎中给我瞧了瞧,诊断结果是受了风寒,服点驱寒退烧的药就好煎的那药我也喝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热度就退了下来,之后我感觉好多了才睡着的,怎么会又发高烧呢?

我望向班第求证,班第点点头道:“本来是退了,可后半夜忽然又发起烧来,用冷毛巾替你敷了一夜,刚刚才又降下去的”

“嗯嗯,大额驸说的没错”小穗也频频点头证实班第所说是实“主子,您真是吓死奴婢了!”

“怎么会这样?”我自己摸了抹额头,果然觉得额头凉凉的

“你还有脸说?”康师傅忽然面­色­一沉,斥责起小穗来,“你究竟是怎么伺候你主子的,翱原本活蹦乱跳的人,让你给伺候成病恹恹的,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小穗吓得一抖,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

“皇阿玛,您别骂小穗!”我拉着康师傅的袖子温言恳求,“她伺候得挺好的,真的!我要减衣服的时候她还劝我来着,是我自己嫌热坚持要脱,这才受的风寒!您要骂就骂我吧!”

“骂你?你是该骂!”康师傅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道,“你说,出京城之前,朕是怎么叮嘱你的,你又是怎么跟朕保证的?都还记得吗?”

康师傅的这席话,让我记起了临行前在南书房中他跟我提的“出行四条件”,其中之一就是“注意悲,不许着凉生病”!回想到此处,我的神经不觉绷紧了一下,笑肌僵住了,头也垂下了,音量也变小了:“皇阿玛,那个……这一路上我其实很注意悲的,我不是故意要着凉生病让您的的,我……”

“行了,”康师傅不太高兴地打断了我,“先别说了,回去以后朕再跟你细细说!”威胁完我,他就回头吩咐班第去安排车马准备启程,又让小穗也起身,先伺候我梳洗用饭

也许是康师傅这个“大监工”在一旁盯着的缘故,小穗都不敢跟往常一样,一面替我梳洗,一面跟我聊天儿了,手脚异常地麻利,梳洗的用时起码比平常缩短了三分之一!同理,用饭的时候,也没人敢吱声儿了,正当我吃得憋闷之际,班第进来报说“塞图把蒋燮带回来了”,说完这句,他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又对康师傅说什么“儿臣和蒋燮有重要下情禀报,请皇阿玛暂时移驾到隔壁屋”,康师傅叮嘱了我一句“好好吃饭”,总算抬起“龙足”离开了

没有“监工”在一旁盯着,低气压立马减低了许多!我朝小穗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凑在她耳边轻声询问:“皇阿玛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大概巳时左右”小穗盯着房门口,小声作答,“大额驸看到皇上来了也吃了一惊!”

“哦,是吗?”这么看来康师傅不是班第招来的,看康师傅的装束是一派富商打扮,八成又是微服私访巡视京畿,不过,恰好今天巡到三河县也太巧了吧!康师傅来时我还在做梦,不知班第都跟康师傅说了些什么,该不会把我在盛京的事儿都交代了吧?虽说班第答应过我的两个条件,可康师傅的套话的本事太高明了,没准儿,说着说着班第就把什么都给漏出来了呢!想到此,我急忙询问小穗:“皇上来之后,都跟班第说了些什么?”

小穗想了想,道:“皇上看见主子您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很是着急,当场就要人去传蒋太医要治他的罪呢,后来听大额驸说明了原委,才平息了怒气,亲自帮您搭脉诊治,又和大额驸一起守着您帮您换毛巾冷敷,然后……然后皇上让我先出去,跟大额驸在房里低声说着什么,奴婢就听不清了,再后来……再后来您在房里大喊了一声,皇上这才又让奴婢进房去伺候,这以后,您就醒了”

小穗的话才说完,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下一个问题,就见康师傅领着班第和蒋燮匆匆忙忙跨进门来,几步到了我身旁,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一把抓起我的左臂,并将袖子往上一捋,仔细地检查起来,片刻后,又让我换右手,同样将袖子捋上去,仔仔细细地检视了一遍,之后,那表情变得异诚肃,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焦虑

我自己捋开左 ... [,]

(袖子看了看,发现皮肤上出现了几个小红点,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皮肤本来就有些敏感,有时候粘到点浮尘都会造成类似的皮疹,便笑着对康师傅道:“皇阿玛,您­干­嘛这副表情?您也知道我的皮肤毕比较敏感,这是过敏,涂点药就会好,没什么大碍,您不用的”

“大公主……”蒋燮刚要开口,康师傅却抬手阻止了他,然后他自个儿用分外柔和口气对我道,“对,你说得对,没什么好的的吃好了吗?要是吃好了,咱们这就回京,老祖宗可天天念叨你呢”

“吃好了”被康师傅这么一惊一乍地一吓唬,我也吃不下去了,便漱了口,用毛巾擦了擦嘴,起身道,“咱们走吧”

康师傅笑着点头道,“好,不过,你这么出去可不成”说着他吩咐小穗,“去把禧儿的貂皮斗篷拿来”小穗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在箱子里把貂皮斗篷翻了出来,康师傅接了过去就要将它披在我身上,我一闪身躲到了一旁抗议:“ 皇阿玛,都这么热的天了,您还让我穿这个,要热死我呀?”

“乖,快穿上!”康师傅拎着斗篷坚持要往我身上披

“我可不要,不穿!”我抵死不从!这儿又不是关外,已经是仲春时节,谁还穿这种隆冬时节的御寒服饰,被人看见了不笑死才怪!

“禧儿!”康师傅很不高兴地喊了我一声,瞪着我,面­色­也暗沉下来,不好,看样子要发脾气!我心里有点发怵,便不敢再躲,康师傅如愿以偿地将我变成了“春日里的黑貂”,于是他的嘴角再度上扬,边替我扣扣子系带子,边哄我道,“这才对嘛,这才是朕的乖女儿!你看,你好不容易才退了烧,今儿外面风很大,不穿这个,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要是你一回去又生铂可不让老祖宗,皇阿­奶­他们为你揪心吗?”

这理由听上去好像很是冠冕堂皇,但我怎么总觉着有点勉强呢?唉,为了不让龙颜大怒,咱就顺着他老人家,忍一忍吧,就当咱“敬老”一回,反正等会儿上了车子,我就把它脱下来!

抱着这种心思,我跟着康师傅下了楼,出了驿站,上了马车,刚坐定想脱斗篷,却发现康师傅居然也上了车,还一ρi股坐在我身旁,这还不算,居然还紧紧拥着我,好像嫌那斗篷把我裹得不够紧似的!

“皇阿玛,”我抬头苦着脸跟康师傅提了个意见,“车帷子这么厚,斗篷更厚,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我快热死了!”

“什么死啊死的,不许胡说!”康师傅皱着眉低斥了我一句,我没料到他居然会因为我说了个“死”字而发火,一时愣住了康师傅顿了顿,显然是调整了一下心绪,伸手将我的衣领子整了整,慈祥地道,“禧儿,皇阿玛做事自有皇阿玛的道理,你是我的亲骨­肉­,我所做的都是为你好,知道吗?”

康师傅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发火,一会儿又慈祥得不得了,难道出宫前吃错了什么药?我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自然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康师傅抚了抚我的脸庞,将我拥在怀里,柔声哄着我:“好了,你就靠在皇阿玛怀里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京城也就到了,到时候就让你把斗篷脱掉,好不好?”

我说“不好”有用吗?只好暂时将自己当成“黑貂”,被迫窝在康师傅的怀里“春眠”咯!

车子一晃一晃地缓缓向前行,但是没行多久,忽然听见车前传来一声怒喝:“站住”逐渐有些迷糊的我,被这冷不丁的一声给吓清醒了,车子也停下了咋回事儿?我坐直了身子,想脱离康师傅的怀抱去车窗边瞧个究竟,康师傅却早有防备,紧紧钳制着我不让我过去,并在我耳边小声道:“不用看,八成是星尼来要他的儿媳了”

康师傅的话音刚落,果然又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班第,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蒙古鞑子在捣鬼!快把我儿媳­妇­儿交出来”

我不禁朝康师傅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料事如神呐康师傅朝我笑了笑,一副“世事皆在我胸”的样子

“星尼叔叔……”班第居然还客气地称那渣滓为“叔叔”,太过礼貌了吧!“您的儿媳是在这里,不过暂时不能跟您走,大公主这儿缺人手,想让她帮几天忙!”

“少罗嗦!” 星尼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声音一如以往地蛮横“大公主在哪儿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趟出来是­干­嘛的!我看八成是你看上了我儿媳,想霸占她吧!快交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星尼叔叔,大公主就在这辆车上,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问她”班第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是彬彬有礼的回话,换成我,早让塞图他们上去揍这个死星尼了

“哼,跟我玩儿空城计?你还­嫩­点儿!”星尼显然根本不相信班第的话,小人惯常以己之“­阴­谋心”度君子之“磊落腹”,没有办法啊

“哒哒哒……”一阵皮靴敲地声由远及近,最终在离车子不远处退下来,随即星尼那蛮横的声音再度响起:“秀芬,我给你个面子,你自己乖乖下车,别让我动手!”

我刚想张口骂他,康师傅却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别说话,他自己却冷着脸,沉声道:“这车上没有秀芬,只有朕和大公主!”

“皇……皇上……”星尼显然吃惊不鞋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星尼,你的胆子不小啊”康师傅的口气陡然严厉起来,“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朕的女儿和女婿!”

“奴才奴才,奴才该死,”星尼喊了两句例行口号,狡辩道,“可奴才实在是寻找儿媳心切,一时失了理智才口不择言的,请皇上恕罪!”

“你寻找儿媳心切?哼哼,朕看你是想让你儿媳给你儿子殉葬心切吧?”康师傅的这句讽刺直指星尼的要害

“回……回皇上,不是‘殉葬’,是奴才的儿媳自愿‘殉夫’守节!”星尼还真是大言不惭,当着康师傅的面居然都能说出这种瞎话来

“自愿?”康师傅冷笑了两声,道,“你听好,大公主很喜欢你的儿媳,想让你儿媳陪她几天说说话,不知贝子爷肯不肯让你儿媳晚死几天以遂大公主的心愿呢?”

“这个……” 星尼犹豫了一会儿,道,“自然是大公主的心愿要紧,心愿要紧!”

“如此,朕替大公主多谢你这位叔叔的成全了!”康师傅嘴角挂着轻蔑,再次讽刺

“奴才不敢!”星尼虽嘴上说着“不敢”,但那口气明显带着不甘和憋屈,我听着心里乐开了花,朝康师傅竖起了大拇指!

“走吧!”康师傅朝我眨巴了下眼睛,高声吩咐了一声,车子又重新向前移动了

216赦出牢笼

( “小黑屋”里一堆太医在我床前仔细地望闻问切了一番而后又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了一阵,最后,太医院院正率领太医们齐齐跪地拱手道:“臣等恭喜皇上大公主的麻疹确实已经痊愈,今后再不会感染此疫”

听完院正的话我难掩心中的激动立马接口:“那我是不是可以走出这个黑屋子了?”

“回大公主是可以出去走一走了……”不等院正说完我就兴奋地摇着康师傅的手臂嚷了起来:“皇阿玛,您听见了吗?我可以去逛园子啦!”

一个多月的折磨艾这会儿我终于体会到,当死囚犯接到康师傅的“大赦令”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 “劫后余生,欣喜若狂”!

“是啊是艾看把你给高兴的!”康师傅呵呵笑着嗔了我一句,回头问院正,“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特别注意的?”

“回皇上,近期有两个地方需要主意”院正恭敬地道,“第一,大公主大病初愈气弱体虚,不能过于劳累,要多休息,也要格外注意不能受凉,第二,切忌食用油腻生冷和不易消化之物,只要能够恪守这两点,再加上适当的调理,过两个月,大公主必能康复如初”

“太医的话都听见了没有?” 康师傅轻叩了下我的脑袋道

“听见了!”我摸了下脑袋,笑呵呵地道,“只要您不急着赶我去上书房,我肯定能安心地休息!”

“嗯,这下总算让你找到偷懒儿的名目了!”康师傅说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捂着鼻梁,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对康师傅道,“皇阿玛,我看太医院只有大方脉小方脉伤寒科­妇­人科疮科针灸科眼科口齿科正骨科还不行,还得增加一个!”

“增加一个什么?”康师傅不解,御医们也都用好奇的眼神望着我

“整形!”我一字一顿地陈述

“整……整什么?”康师傅完全是一副没听懂的表情,御医们更是迷茫

“整形!”我指着鼻子控诉,“您三天两头不是捏我的鼻尖儿,就是刮我的鼻梁,总有一天我这鼻子会变形的,所以,您最好再增加个整形科,到时候,我的鼻子真变了形也可以整回来嘛!”

众御医一阵低声哄笑,康师傅有点哭笑不得,轻拍了下我脑袋,嗔道: “这丫头,就是奇奇怪怪的想法多!”

“哎哟!”我夸张地捂着脑袋抗议,“喏,又拍我脑袋,再拍,可得再增加个脑外科啦!”

“脑外科?”康师傅听到这个新名词有点发愣

“哦,是啊”我一本正经地答,“万一拍笨了可以修回来啊”

“你这丫……”康师傅伸手欲戳我的额头,我将额头往后一仰,道,“喏喏,又要戳我额头了,看来脑外科非加不可啊”

我这么一说,康师傅低头望了一眼,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就讪讪地收了回去,无奈地摇头苦笑,太医们则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来,直到康师傅“嗯哼”了一声,那笑声才落了下去,康师傅很公事化地开口对太医们道:“此次,为了大公主的病辛苦你们了,朕决定将你们都加升一级,赐银二十两!”

一听这话,在场的几个太医都喜形于­色­,纷纷谢恩,随后依序退出了出去,随后,孙嬷嬷指挥着宫女内侍将窗户上那些厚厚的帘子都撤了下去,室内终于洒进了金灿灿的阳光来,我顿时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一个多月来的­阴­霾似乎就在一瞬间湮灭了

康师傅回过头来,端详了我半日,终于将我搂在怀里,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下我算是真正的放心了!”

想起这段日子,康师傅为了我,每天都是紫禁城畅春园两头跑,人都消瘦了一圈,不由地鼻子都有点发酸,由衷地说了一句:“皇阿玛,这阵子为了照顾我,可把您给累坏了”

“傻丫头,”康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是我闺女!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翱”

“皇阿玛!”我心头泛着感动,低唤了一声,伸出双臂紧紧搂着康师傅的脖子

“好孩子,别哭,病才刚好,当心把眼睛给哭坏了!”康师傅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可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大病初愈,感情比较脆弱,他这么一说,我那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倒在瞬间奔涌而出,康师傅放开了我,边替我抹泪边威胁:“不许再哭了艾再哭可不让你去逛园子了,今儿就让你回上书房!”

上书房?一听这个威胁,我立马觉得头大,赶忙收起了眼泪,正在这时,孙嬷嬷端着个盘子进来了,慈祥又不失恭敬地对康师傅道:“皇上,大公主的药茶好了”

“太医都说我的病好了,不用喝了吧?”我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康师傅

“今儿最后一剂,快喝了吧!”康师傅说着接过孙嬷嬷手中的药碗,舀了一勺药茶,递到了我面前这药茶虽然并不像一般的中药那么苦口,可那药味儿也不太好闻,喝了那么久,现在一闻到那味儿,都觉得有点儿头疼

我望了一眼勺子里的药茶,再望了一眼康师傅那执着的神情,知道不喝是不行的,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倒不如­干­脆“英勇”一次,省的一勺一勺地喝还多受罪,于是笑着对康师傅道:“呵呵,皇阿玛,现在我自己能动了,您不用喂了,我自个儿来吧!”说着,就拿过康师傅手里的小碗,深吸了一口气屏赚然后,皱着眉头,一仰头,“咕嘟咕嘟”地将药茶倒进嘴里,吞了下去

“唉哟,慢着点儿,别呛着!”孙嬷嬷在一旁的地叮嘱在康师傅和孙嬷嬷的注视下,我终于将药茶消灭殆粳将空碗递给了孙嬷嬷孙嬷嬷接了过去,笑眯眯地望了望我和康师傅,感慨道,“唉,可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孙嬷嬷,这阵子劳烦您老人家了!”康师傅感激地道

“快别说什么劳烦不劳烦了!”孙嬷嬷道,“能伺候大公主,是老奴的福分!皇上您能在这时候想起老奴来,说明您心里还惦着老奴,老奴高兴还来不及呐!”

“孙嬷嬷,”康师傅道,“朕知道您心里惦着小孙子,现在禧儿没事了,一会儿朕就让人送您回去”

“不急不急!”孙嬷嬷摆摆手道,“一会儿送瘟神的时候,大公主生病期间那些个不吉利的物什都得烧的­干­­干­净净地才行!那些小丫头们做事儿毛毛躁躁的,老奴可不放心,老奴得在一旁看着他们全都理­干­净了才能放心地走”

“孙­奶­­奶­,您不跟我们一道逛园子去?”先前孙嬷嬷曾经跟我说过的,等我病好了,她要陪我一块儿逛园子的

“呵呵,老奴还是等下回吧!”孙嬷嬷笑呵呵地指了指门外,“大额驸早就在外头等着啦!”

“班第来了?”我还以为回宫之后,才能见到他呢!这一个月来,他可从未在这里露过面,我还纳闷,这个家伙怎么对我不闻不问,安的什么心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康师傅下令,不许 ... [,]

(班第进园子探望我刚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还真有点不能理解,后来,康师傅跟我说了个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的故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康师傅不想让班第看到我满脸疹子的样子!不得不感叹,到底还是雄­性­动物比较了解同类的本­性­!

“禧儿,这两天有点急务,我今天不能陪你,所以让班第来替我”康师傅说着,回过头去,让孙嬷嬷出去的时候把班第叫进来班第进来行过礼后,那两道目光就一直牢牢地定在我身上,眼神中有兴奋,喜悦,焦虑等各种情绪,甚是复杂,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诉说

康师傅站起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班第,禧儿就交给你了不要让她逛太久,天黑之前可千万把她带回宫去,不然,太皇太后那儿可要露馅儿了”

“怎么会露馅儿?”这回我生病的事儿,除了康师傅,几个太医,孙嬷嬷,班第还有跟着我的几个奴才外,其他人全都不知道,孝庄那儿更是瞒得严严实实,大概她还以为我在盛京呢

“昨儿个老祖宗又问起你了!”康师傅道,“她说‘一个多月了,禧儿怎么还不回来’,你要是再不现身,她就要派人去盛京接你去了!所以,你今儿无论如何要回去,想逛园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皇阿玛放心,”班第躬身道,“儿臣一定在天黑前带禧儿回去”

“好好!”康师傅夸了一句,俯身□子,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庞,道,“皇阿玛先走了,你跟班第玩儿得开心点,不过,可千万别累着了,知道吗?”

“知道啦”我轻叹了口气道,“您快去忙您的急务吧,晚上我一定去给老祖宗请安”

康师傅离开后,我在小穗等人的服侍下,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才和班第一道逛起了畅春园快五月的天气已经挺热的了,园子里大多数的树木都是刚栽下不久,还没形成树荫,想找个遮阳的地方还比较困难,原先想象的在春日里畅游倒成了在夏日里“晒游”

逛了没多大会儿,在东门附近,我发现了一处二层小楼,楼前种了好多郁郁葱葱的紫竹,给人的感觉很是雅致幽静,清凉舒爽,便拉着班第一头钻进了小楼,又让小穗给上了一壶茶,就在这里纳凉赏竹靠着二楼露台的栏杆,我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会儿小竹林,兴致勃勃地问在身旁的班第:“你看,这一大片的紫竹,像不像传说中南海观音的紫竹林?”

班第“嗯”了一声,没言语我回头一瞧,他根本就没看竹子,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呢,便问道:“你嗯啥嗯翱让你欣赏紫竹,你总看我­干­嘛呀?”

“禧儿!”班第忽然一把抱住我,略带点儿鼻音道,“一个多月了,你知道我有多的吗?”

“傻瓜,的什么呀?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抬头望了眼班第,只见他眼眶泛红,便笑着调侃道,“你这一个月应该挺忙的吧,还有闲工夫的我呀?”

“你这丫头,还有闲心开玩笑!”班第神情严肃地道,“你知不知道,上回咱们在土地庙碰到的那个小丫头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我一惊,多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跟你一样,麻疹!”班第道

“翱”我一愣,忽然想到当时在土地庙时她打的那个喷嚏,再联想到这回这莫名奇妙的麻疹,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刚要张口,班第却道,“啊什么,你的麻疹就是她传给你的这回皇阿玛派我回盛京,我就趁机打听了下蔡毓荣一家的下落,知道他女儿过世的时候,我都恨不得立马Сhā翅飞回来!”

“你怕我也……”话没说完,班第就捂住了我的嘴,斥道,“不许瞎说!”

“瞧你紧张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掰开班第的手,忽尓想到了李夫人的故事,便嘻笑着对他道,“班第,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你问吧”班第很认真地望着我

“如果……”我眨巴了下眼睛,道,“这回我病症好了,却成了个麻子,你还会这么紧张我吗?”

“你这是什么话?”班第眉头紧皱,神情似有些愠怒

“唉呀,就是开开玩笑啦!”我打着哈哈,心中略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刚刚那个问题确实有些愚蠢,建立在假设­性­上的问题,能问出什么来呀?冲着班第这么讪笑,让我觉着有些尴尬,便想转身离开他的包围圈,岂料班第却双臂一收,将我圈了回来,非常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道,“禧儿,我说过‘你是我活在这人世的唯一理由’,你现在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要紧,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在这世上,总有一天,你自己会找到今天你问我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望着班第如此郑重的表情,我也嘻笑不出来了,正当气氛有些凝重,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班第却蓦地低下了头,将那一抹温热覆了过来,原本就不知说什么好的我,脑海中顿时又是一片空白……

217探病赐婚

(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这回回宫后孝庄老太太跟我亲近得不得了,非但不让我回晨曦阁,一直将我留在慈宁宫里陪她而且,还特地跟康师傅要求放我几天假说我长途跋涉而来车马劳顿立刻上书房会累病的!因此到今天,我已经正大光明,无所事事地玩儿了五天了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尤其是白天,慈宁宫里就像蒸笼一样,憋闷得很,而畅春园又没有拾掇好,设施都不完备,因此,康师傅就将孝庄和孝惠暂时移到了西苑来避暑,他自个儿的御门听政也从乾清门移到了瀛台对面的勤政殿

西苑确实比紫禁城里凉快多了,也比紫禁城好玩得多,这里不但有亭台楼阁,还有溪水稻田,最大的亮点就是那座太液池,里头有好多好多鱼儿在游来游去,时不时地蹿出水面来吐泡泡反正坐在这五龙亭里,呆着也是呆着,我便搞了根鱼杆儿来钓鱼

“主子,快快,咬钩了,咬钩了!”小穗兴奋的提醒让我从遐思中回过神来,我一提钓竿儿,却见鱼钩上的蚯蚓又不见了,空剩下鱼钩,连个鱼影子都没见着在灼热的阳光照­射­下,镀金的鱼钩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刺眼得很,仿佛是太液池里的那些鱼儿们正咧着嘴在嘲笑我的无能我心下一阵恼怒,一甩手把鱼杆子扔进了太液池!哼,每回都是同样的结果,不钓总行了吧!

“禧儿,”身后传来孝庄的关切的声音,“来来来,到老祖宗这儿来,吃点儿水果”我踱到孝庄的榻旁,一ρi股坐了下去,拿起一块西瓜狠狠地咬了一口,孝庄替我掩了掩额头上的汗,笑着问道:“好好的,怎么恼了?”

我抬手抹了一下下巴滴下来的西瓜汁,懊恼地跟孝庄道:“老祖宗,我看这池子里的不是鱼,是妖­精­,光吃鱼饵不上钩,都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连条小指头长的都没钓上来,没劲死了,不玩儿了!”

“依我看呀,不是鱼难钓,是你没用心!这一个时辰,你人是坐在这亭子里,可那心呐不在这儿!是不是还在想着酱肘子呢?” 孝庄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老祖宗”我脸上顿时一阵发热,嘟着嘴嗔了一句苏麻喇姑,小穗一听都抿着嘴偷笑,唯有不知情的孝惠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什么……酱肘子翱”

孝惠这一问,原本就已经笑不可遏的孝庄,喘着气,指着我对孝惠道:“她……她呀,今儿上午做梦的时候居然砸吧着嘴巴,在喊‘别跑,酱肘子,别跑,酱肘子’!哎呦喂,把我跟苏麻喇姑给笑的快直不起腰来啦,呵呵呵——”

孝庄一说完,孝惠也立马加入了哈哈大笑的行列,我瞪眼,跺脚,非但没把笑声压制下去,音量反而变得更大了

“哼哼,笑吧笑吧,我走了!”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我,扭身就想逃

“唉唉,禧儿”孝庄终于止住了笑,拉住我道,“好啦好啦,我们不笑就是,不笑就是了!”

“给皇阿­奶­请安,给皇额娘请安!”我转头一瞧,居然是康师傅来了因为孝庄的卧榻是朝这太液池这面安放的,他何时进了亭子我们居然都没发现

“哦,孙儿艾听政结束了?快坐,坐吧”孝庄指了指桌子边的椅子招呼道

康师傅座落后,含笑望了一眼众人,问道:“皇阿­奶­,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我瞟了孝庄一眼,只见她微笑着张口道:“禧儿这小鬼头说了个笑话,逗得我们几个都快笑岔了气儿了唉呀,说起来,我可有好久没这么痛快的笑过咯!”

“是吗?”康师傅微笑着对我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看样子对孝庄的话是深信不疑了

“是啊”孝庄拍着我的手背,对康师傅道,“只要宝贝禧儿在,我这儿奔三天两头有笑声”

正说着话,崔帮齐进来禀报道:“太皇太后,膳食已经准备停当,是不是这会儿开始传膳?”

“传吧”孝庄吩咐了一声,又笑呵呵地对康师傅道,“孙儿,今儿你也别走了,留下来跟我们一道用膳吧我让膳房做了禧儿爱吃的酱肘子,你也一块儿尝尝!”

“酱肘子?”康师傅一愣,随即微皱了眉头盯了我一眼,我明白他那眼神的意思,那是怪我又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吃油腻的食物,我却居然在孝庄这儿偷着吃酱肘子可天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孝庄特地为我准备了酱肘子的啊不过,话说回来,我私底下真的很想念“酱肘子”一个多月没吃到什么荤腥,慈宁宫的吃食又以清淡为主,这对本就喜欢食­肉­的我实在是另一种折磨,难怪我今儿早上会梦见“长翅膀的酱肘子”

“是啊”孝庄搂着我笑呵呵地道,“你看,禧儿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月,人都瘦了一圈儿了,这几天跟着我又净吃素的了,是我疏忽了,趁着这几天她还没上书房,我得帮她补补”

虽然我心内的的确确对孝庄所说的“补补”垂涎三尺,但是面对康师傅那两道凌厉的目光,我不得不说了句违心的话:“老祖宗,不用了,其实我也挺喜欢吃素的”

孝庄却显然会错了意,轻拍着我的肩膀,慈祥地道:“禧儿,老祖宗知道你孝顺,不过,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跟着我吃素可不行,得多吃点儿­肉­,这样才能长得壮实!”

“老祖宗……”我正想跟孝庄说“不用为我费心”之时,康师傅却笑着Сhā口道,“皇阿­奶­,禧儿回来也有四五天了,一个多月没上书房,她的功课已经落下很多,孙儿想把她带回去,督促她好好温温书,免得到时候回书房跟不上进度”

听康师傅这话,我知道他这是不好当面违拗老太太要给我“进补”的意思,便想借学业将我带离老太太的身边,使我远离“油腻”的“侵袭”可惜,老太太这会儿显然更疼惜我,居然对康师傅道:“看禧儿这瘦儿吧唧的样儿,还是没缓过劲儿来,还是再过几天吧!”

老太太居然当面让康师傅“吃瘪”,这还是头一回呢!看着康师傅无奈的样子,我差点儿就要对着老太太高呼万岁了,不过,为防康师傅“秋后算账”,我还是忍了

“皇阿­奶­,孙儿有件事儿要向您禀告”顿了一会儿,康师傅又开口了,这会儿的神情却有些凝重,我正疑心康师傅要将我得麻疹的事儿说出来,却听他道,“方才接到太医的奏报说聚忠快不行了,大概就在这几天了,孙儿想去他府上探望探望他”

孝庄听罢,神情也有些哀伤,叹息道:“去吧,你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这么多年了,他也实在是苦,你是该他,去吧去吧”

康师傅瞥了我一眼,对孝庄道:“孙儿想带禧儿一块儿去,不知皇阿­奶­意下如何?”

“哦?”孝庄乍听倒愣了一下,但随即却露出欣慰的神情,连声道,“好,好艾这说明你是真正地放下了”放下了?放下什么了?和耿聚忠之间的恩怨吗?我正寻思着,孝庄又回头问 ... [,]

(我道,“禧儿艾你还没见过你那姑父耿王爷吧?”

“在安王府的时候见过一次,他是耿思月的阿玛”我答道

“对,对!”孝庄拍了拍我的手背道,“你这位姑父艾跟你皇阿玛是发鞋你小的时候艾他也抱过你的,现在他快不行了,你跟着你皇阿玛他吧”

“嗯!”我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心里倒真有个问号,康师傅真能放下他跟耿聚忠之间的恩怨吗?这可是夺妻之恨呐!

就在我们这几个人说话的当口,崔帮齐已经将膳桌摆好了我坐到膳桌旁瞄了一眼,果然有酱肘子!当下就吞了一口口水,但与此同时,康师傅那如利刃般的目光也杀了过来!可怜我梦了一晚上的酱肘子,真的酱肘子摆在我面前,却一口也不敢吃,孝庄问我为什么不吃时,我还得忍着口水,装镊样答道:“唉,原本是很想吃的,可是一看到这油腻腻的肥­肉­,又没胃口了”此话一出,孝庄和孝惠皆是百般怜惜的神­色­,康师傅自然是龙颜大悦,我自己心下哀叹之余安下决心:两个月后,禁令一解除,我非天天吃酱肘子不可,一定要吃到自己心满意足为止!

膳毕,孝庄和孝惠按例午休,我则更衣后,坐上御撵,随同康师傅去耿王府探望耿聚忠先前那次在安王府时,耿思月破天荒头一回提前先走,那时候只说他爹有些不舒服,没想到,这会子太医居然就下了病唯知了

“禧儿,你听好!”正寻思着呢,康师傅居然跟我说话了,我赶忙把心思收回来,抬头望着他“今儿回去以后,你就自个儿跟老祖宗说要回瀛台温书去,听见没有?”

“皇阿玛!”我放软了口气,开始撒娇,“老祖宗给我做的那些个补品我不吃就是了!您看中午那酱肘子我不也一口没吃吗?”

“嗯,我要不在那儿,你还能不吃?”康师傅这回似乎下定了决心,非但丝毫不为我所动,还威胁道,“你要是不说,过几天我就真让你回上书房去!”

“好好,我说,我说!”我只能投降了,比起上书房还是去瀛台那儿逍遥的好

“还有一件事儿,”康师傅又开口了,他的事儿就是多,我再次被迫洗耳恭听“一会儿去了耿王府,你就在前厅等着,别跟着进去了”

“翱您带我来不是要探望……”我的疑问还没表达完,康师傅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啊什么翱你到了他府上心意就算到了,你的病才刚刚好,耿聚忠这会儿病重,把病气过到你身上可怎么好?在前厅等着,听到没有?”

“哦,听到了”我答着话,心内却嘀咕开了:老太太还说康师傅什么放下了,依我看,他压根儿就没放下!他这是来探病吗?怎么看怎么像是来催人家耿聚忠上路的呢?

康师傅跟我说完那两句,就一路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侍卫说了一句“主子,耿王府到了”,他才回过神来,起身带着我出了轿子进了耿王府,他果然将我留在了前厅,让几个侍卫陪着我,然后自个儿奔着耿聚忠的卧房去了

正当我在前厅觉得有点百无聊赖之时,前厅忽然进来了几个人,抬头一瞧,走在最前头的居然是大学士明珠,跟着的是高士奇,余国柱,王鸿绪,李光地这是怎么回事?明珠的好友在耿王府大聚会呢?

明珠眼尖,一眼就望见了我,立马就要率着众人与我见礼,我上前几步虚扶了一下,让他不要多礼,并招呼众人落座之所以摆了张笑脸招呼明珠,是因为班第告诉我,星尼要他“媳­妇­儿”殉葬的事儿,是明珠出面摆平的,至于用了什么方法不得而知,总之就是不了了之了,那小姑娘现在已经回家跟她父母团聚了甭管明珠实质上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此次终究是做了一回好事,算是又帮了我一回忙啊

不过,我跟这些人没什么共同话题,除了寒暄几句,就只能挂着个笑脸应付着,实在也挺累人正当我暗地里嘀咕康师傅怎么还不出来的时候,康师傅的贴身侍卫关保居然也进了前厅,先朝我一施礼,然后起身对着明珠一拱手道:“明中堂,皇上有口谕给您”

明珠赶忙起身,跪地伏身,其他人也陪着他跪了,关扁才朗声道:“奉皇上口谕,兹闻大学士明珠二子纳兰揆叙才能卓越,人品出众,特封为和硕额驸,与耿王府大格格即日成婚钦此”

明珠一听,似乎有些喜出望外,俯身高呼:“奴才替犬子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起身后,众人纷纷上前向他祝贺这“天赐良缘”,我自然也上前恭贺了一句,但同时心中又有些纳闷:这康师傅究竟在想些什么,居然在探病的时候赐婚

219婚宴闻变

( 我从未像今天这般对繁文缛节如此心存感激亏了这等级的森严和见礼程序的繁杂使得我能够趁那些大臣跪地伏身请安之时,将胤禩掩藏在跟随我和胤褆的一大群随从中间,大摇大摆地进了明珠府邸随后我借口要整理仪容,向明珠借了个跨院让侍卫们守住院门将胤敦范胤褆悉数带进了里屋去问个究竟

一进屋我就戳着胤褆的胸口呵斥:“你丫胆子忒大啊居然敢违抗皇阿玛的旨意把他俩带出来!你是皮痒,想挨家法想得紧是怎么的,翱!”

胤褆连连后退哭丧着脸道:“皇,皇姐,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要是不带他们出来,他们就要向皇阿玛告我的状!到时候不单是我,就连润玉也……”

“胤……”我一回头,怒火冲天地瞪着胤禛和胤禩,原本想叫“胤禛”的,可才吐了一个字,却意识到这是在明珠府上,万一被人听了去传到康师傅耳里,搞不好回去后他真要受皮­肉­之苦,于是生生地将后面的字吞了回去,改口道,“小四,小八,你们俩给我过来!”

胤禩大约见我真生气了,怯怯地望了我一眼,扯着班第的下摆,躲到了他身后只探出了小半个脑袋,胤禛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我道:“嘻嘻,皇……,哦,不,大公主殿下,您息怒,息怒!”

“你……”我被他这副样子刺激地火大,几步冲过去,夹带着怒气,狠狠地锤了他一拳,他捂着肩膀“哎哟”了一声装可怜,我点着他的前额就开骂:“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又想尝尝笞杖的滋味,翱”

“皇姐,皇姐,您听我说,听我说嘛!”胤禛架住我的手恳求

“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我退手,怒瞪着他

“你听我说,这回出来一定不会被发现的!”胤禛满脸堆笑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当场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真的,真的!”胤禛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你看艾我这一身装束,肯定没人能认出我来吧?至于宫里呢,我已经交代‘芝麻苏’都安排好了,估计这会儿他正穿着我的衣服在房里吹笛子,造成我在宫里的假象;再说八弟,目前除了顾师傅和明中堂对他比较熟悉外,其他朝臣都不认识他,我刚才瞟了一眼,跪着的那群人里头没有顾师傅,明中堂那边嘛,他毕竟是大哥的亲舅舅,待会儿让大哥打声招呼,相信他也不会泄密的,再有,按规矩,臣子是不可以抬头直视皇子皇女的,刚才咱们进门时,有谁敢抬头看呀?胤禩的个子那么鞋又夹在那么一大群人中间进来的,更没人看得见他啦!你没发现他身上的黄带子都已经卸下了嘛!若是一会儿被人看见了,就说是明中堂家的亲戚啥的,谁会知道?八弟平日里睡得都比较早,我已经交代‘芝麻苏’去通知八弟的嬷嬷了,到时候一切按照平时的作息时间办就好皇阿玛那边……你还不知道吧?最近因为河工的事情,于成龙那帮人和靳辅吵得不可开交,喀尔喀蒙古又出了点小乱子,在勤政殿的时候,你没看到案上的奏折叠得那么高吗?我敢打赌,皇阿玛今儿肯定又要通宵达旦地批阅奏折,所以,他绝对不会有工夫来东八所查房的,你就放心吧!

“是艾皇姐,您别生气了”胤褆Сhā口道,“我看四弟安排得挺妥当,说的也有道理,您要实在不放心,那大不了待会儿我们早点儿回宫就是了,不会出岔子的”

“禧儿……”一直都没吭声的班第,这会儿也张嘴了“依我看,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像大阿哥所说的,一会儿早点儿回去就是了,倒是这会儿,咱们不能在这儿呆太久,外面的新人和宾客可都等着呢”

我横了一眼班第,问道:“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没有!绝对没有!”班第连连摆手,撇清道,“我要知道大阿哥落在后头是因为这事儿,早就阻止了,我也怕宗人府的板子不是?”

看班第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我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所有人都用期待和恳求的眼神巴巴地望着我我叹了一口气,心道:罢罢罢,事已至此,也不能抛下一众宾客立马押着胤褆,带着那俩小鬼头回宫,只好心存侥幸,等办完事儿找借口尽快走吧但愿一切如胤禛所言,这回可以风平浪静地渡过

我整理好思绪,用严肃的口吻对胤禛和胤禩道:“小四,小八,你们给我听好!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俩就在这院子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等胤褆一证完婚,我们立即回宫!”

“我不同意!”胤禛首先跳出来反对“皇姐,我都说过了,没人会认出我来的,­干­嘛要把我关在这里,你要真怕万一,那就让八弟留在这里好了!”

“不要不要!”胤禩从班第身后钻了出来,抱住我撒娇道,“姐,我要看新郎新娘拜天地嘛!”

“还看?”我掰开胤禩抱着我的手臂,让他好好地站着,数落道,“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让你的小屁屁肿得老高老高,就乖乖地呆在这里一会儿办完事儿我们就来接你”

我才说完,胤禛就立马接口:“对,皇姐说的对!八弟,你不太会说话,万一碰到什么人说错了话可就糟糕了为了你小屁屁的安全起见,你就在这儿待会儿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小四,你少来这一套,你也留下!”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胤禛的花言巧语

“皇姐——”胤禛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同情

“你要是再啰嗦,我就让班第点了你的­茓­道!”我横眉冷目地下了最后通牒

“别介……”胤禛又摆出了一副小无赖似的口气,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班第,才要开口,胤禛立马改了口,“好好好,算你狠,听你的,我留下,留下就是了!”说完,他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胤禛投降了,胤禩便也作不起来了,在挨着胤禛的位子上也安坐下来两个难缠的小鬼终于被搞定,我将塞图叫了进来,吩咐他看着这两个小鬼后,同胤褆班第一道奔赴揆叙和耿思月的婚礼现场

权倾一时的相国娶儿媳­妇­的排场的确不同凡响!中路共四进大院子,每进院子都密密地摆了宴桌,每张桌子的周围都挤了一圈的人,宅子里真个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直到胤褆我班第落了座,明珠传话下去让乐队停止奏乐,现场才逐渐安静下来

胤褆起身,代表康师傅向新郎纳兰揆叙,新娘耿思月,送上新婚贺词及贺礼,我也让小穗奉上了一份薄礼,新人新娘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后,婚宴就正式开始了明珠安排了我,胤褆,班第三人和他夫­妇­俩一块儿坐在首桌,不用说,桌上的菜­色­是相当的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样都没少,那酒更是一绝,居然是从浙江绍兴特地购买的窖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可是,我这会儿已全然没了打牙祭的念头,一心只惦着快点儿带那两个小家伙回宫去,求个心安,略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纳兰揆 ... [,]

(叙敬完酒,便按着事先的想法,找了个借口先去跨院接了胤禛和胤禩从侧门出去在轿子里安置好

谁知,回到跨院,却只见胤禩不见了胤禛!一问之下,塞图交代说胤禛去上茅房还没回来!一听这话,当即我脑袋就“嗡”地一声,心中暗叫不好,派人去察看之下,果然没在茅房里发现那小子的人影!没办法,我只好让塞图先抱着胤禩出去,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在明珠宅里四处找找胤禛那浑小子

这时候,我倒真消明珠的宅子能像年家的宅子一样鞋那样就不容易藏人啊绝不能像这会儿,从这个跨院儿到那个跨院儿,感觉腿都跑细了,那小子的人影都没找到!

“主子,累了吧,咱们找个地儿坐着歇会儿再找吧”扶着我的小穗道

我也确实觉着腿酸,恰好看见前头那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后面有条石凳,便同意了小穗的提议可才坐下没多大会儿,忽然从假山的另一面传来的说话声护卫在我身旁的赫达想要过去将那人赶走,我制止了他,并让小穗吹灭了灯笼,静听那人到底要说些什么

“兄弟,你可得在明中堂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拜托,拜托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忧心忡忡地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另一个听上去低沉些的男声责问道,“早跟你说过了,皇上对明中堂的圣眷正卢你偏不信,现在后悔了吧!”

“是是是,是小弟我眼拙,眼拙!”那沙哑的男声连声自责

那低沉些的男声继续数落道:“你也不看看,明中堂是谁?他可是大阿哥的亲舅舅!惠妃娘娘的亲哥哥!于成龙,汤斌,孙在丰那帮人能跟明中堂相提并论吗?你以为皇上支持疏浚下河,就代表明中堂要失宠?真是猪脑袋!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汤斌就得倒霉!”

“是是是,您说得对,说得对!我是猪脑袋,猪脑袋!” 那沙哑的男声是又奉承又自责,顿了一顿,又腆着声儿道,“呵呵,这些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那低沉些的男声默了片刻后,端着架子重又道:“看在你我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帮你这次吧!”

“那小弟就多谢程兄的再造之恩!” 那沙哑的男声感激道

“行了行了!”那那低沉些的男声拿腔拿调道,“我只能尽力一试,能不能再造,还得看你自个儿的造化”

“小弟……”沙哑的男声刚起了个头,就听见一声“禧儿——”飘到了我耳畔,细辨那声音好像是班第的,但鉴于假山那面有人,我没立刻回应,静待了片刻,等到说话声消失,那俩人的脚步声远去,我才让小穗重新点燃灯笼,从假山后面转出来,从原路返回还没走几步路,迎面就碰上了急急寻我而来的班第,他一见我就道:“禧儿,可找到你了!”

“这么急着找我­干­嘛呀?”我问道

“皇阿玛派人来通知,让我即刻回宫,并带你回去!走吧!”班第说着撬我的手就要走

“欸,等会儿,等会儿!” 居然是康师傅派人来,难道他又知道什么了?我心里有点儿惴惴的,钉在原地不肯走

“放心!”班第转身靠近我小声道,“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这会儿在你轿子里呢,皇阿玛不知道这事儿”

“真的?”我疑惑道,“那他­干­嘛派人来?”

班第回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挥挥手让身边的侍卫退后,然后咬着我的耳朵道:“喀尔喀出事儿了!扎萨克图汗死了,皇阿玛派人来不仅让我即刻回去,就连明珠也得即刻进宫议事!这下放心了吧?快走吧!”

220风闻议婚

( 没想到扎萨克图汗成衮的死对喀尔喀的影响这么大!原先喀尔喀左右两翼各部会盟时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曾当着活佛代表和其他各部首领的面发过誓,要将右翼的财物,逃众等悉数归还给扎萨克图汗成衮会盟结束后成衮催了三四次,察珲多尔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拖拖拉拉地归还了一半儿这回成衮死了他儿子沙喇继位察珲多尔济忽然变了口风,拒不归还另一半儿,眼下左右两翼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动武的苗头,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因此被康师傅派去紧急调停,与此同时,内蒙各部驻防八旗以及绿营兵丁也都在暗地里调兵布阵,以防某些心有不轨之徒趁机捣乱

外蒙那边的火苗在蹿动,前朝也不见得多平静为了疏浚下河的事儿,于成龙,孙在丰,汤斌和靳辅之间的争执仍是如火如荼,这头还没了解呢,就在两天前又发生了一件让朝野震动的大事儿!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滴:话说最近全国有一个多月没下雨,各地都­干­旱异常,康师傅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警示,肯定是他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便很谦虚很诚恳地下了道旨意,向各级官员征求意见和建议身居高位的大官儿们皆称颂如今是“太平盛世”,闭口不谈任何缺失,然而,有一位名叫董汉臣的灵台郎却很反潮流地上书了,在奏书里,他居然明明白白地敦促康师傅要“慎选朝臣”,“勤教太子”——言下之意就是,康师傅选人的眼光有问题,目前在他手底下­干­活的官员都不是啥贤良之臣;太子胤礽的人品指数比较低,康师傅应该勤加教诲才是!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是惊诧地目瞪口呆了这个董汉臣倒底是哪儿冒出来的?真吃了豹子胆不成?居然敢直截了当地提出这么尖锐的意见!上到皇帝,太子,下到索额图,明珠等人全让他给得罪光了!难道他真想以身殉职?

班第说这几天的九卿会议正在讨论如何处置董汉臣,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最近形势吃紧,身兼两大部的侍郎的班第是忙得团团转,但即便如此,隔一天他就会来我这里报到一次,跟我唠叨个一刻钟左右才又匆匆忙忙回去办公

掐指一算,今天该是他来报到的日子,往日若是他过来,多半在听政结束后,现在都快申时了,他居然还没出现想到此,我不禁转头看了看,却仍然只见条条柳枝在风中摇摆,不见班第的身影

“主子,您都看了三十回了,甭看啦,吃西瓜吧!”小穗嘻笑着递过一块西瓜来,我皱眉斜了她一眼,接过了西瓜,她又继续道,“奴婢已经让秀珠候在那儿了,只要大额驸一到,她就会领他到这怀抱爽亭里来的,您就放心吧!”

我挑了挑眉毛,算是回应,拿起冰镇西瓜啃了一口,丝丝凉意直入心脾,爽!

“你们也吃吧!”我吩咐了一声,回头瞥了一眼太液池,只见那对黑白配天鹅朝我游了过来,正盯着我手中的西瓜,我心知天气炎热,这对小家伙也想尝尝西瓜的滋味,便拿了一块伸出亭子外去,那对天鹅伸长了脖子便来啄我手中的西瓜瓤小穗见状惊叹:“主子,它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啦,敢在您手上啄食啦!”

“那是,不看看我都围着他们转悠多少天啦!”我乐呵呵道

打从明珠府回来后,康师傅便让我每日白天在绮思楼西面的小院子——长春书屋里修养温书,这阵子他比较忙,基本没什么时间到书屋里来查我,我便时筹出屋去,到这个怀抱爽亭里翘着二郎腿吃零食纳凉,外加欣赏美景,喂养天鹅,只是用膳时分就不得不去香扆殿,跟康师傅一道用餐唉,他老人家在百忙中还是不忘盯着我的饮食无语……

“主子,依奴婢看,您要是在这儿再多住一阵子,这天鹅就要飞不动咯!”小穗打趣道

我回头将小穗从头到脚扫了一眼,道,“我看,到时候不单是天鹅飞不动,你也快走不动啦!”

这阵子住在瀛台,小穗跟着我也是每日地玩乐,心一宽自然体胖,最明显的是,她的脸蛋越来越丰满,大有向满月靠拢的迹象小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脸上一红,啃了一半儿的西瓜拿在手上停在那儿,貌似在犹豫该不该继续吃这丫头的窘态,让我不禁“噗哧”一声,笑道:“行啦,我开玩笑的!一块西瓜而已,不会让你长胖的,吃吧!”

“瞧瞧,小穗都胖了,你怎么就不见胖呢?”冷不丁地,班第的声音居然在脑后响起,我转身一瞧,一身朝服的班第在亭子外站着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斜了班第一眼,道,“居然不声不响地偷听女儿家说私房话,好没礼貌!”

班第“哈哈”笑了一声,进到亭子里大喇喇地坐在我身旁调侃道:“你那是私房话艾分明就是打雷嘛!那么大声,我想不听都不行啊”

“去你的,你才打雷呢!” 我抛了一个“大卫生球”给他,嗔道,“说,怎么这么晚才来,又去哪儿溜达啦?”

“嗨!溜达啥呀?又是开会,九卿会议!” 班第呵呵笑道,“怎么啦,晚了几个时辰来,你就想我啦?”

“我呸!”我脸上一热,拍了一下班第的头,作不屑状道,“想你个头!”

“想我的头?真的吗?” 班第笑嘻嘻地道,“禧儿你可真会挑部位,我的头可是无价之宝啊”

“得得得,打住越来越会耍贫嘴了!这都跟谁学的呀?”我咧嘴做嫌恶状

“还能跟谁学?”班第貌似没有打住的意思,还在继续得瑟,“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宫里上上下下百十号人,我跟谁最亲近自然跟谁学的呗!”

“你——”我挥拳欲打,班第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我的腕子,瞄了一眼,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道,“你瞧你瞧,养了这么些日子,胳膊还是这么细,禧儿,你咋就养不胖呢?”

我抽回腕子,撇了撇嘴道,“我就喜欢当骨感美人,你管得着吗?”

“欸,我今儿还真就管得着!”班第耸了耸眉毛,乐呵呵地道,“皇阿玛今儿晚上要宴请喀喇沁,土默特,翁牛特,敖汉,奈曼几部进京进贡的王爷,台吉,特使们,不能陪你用膳,所以下了旨,让我来陪你!”

“哟哟,说的倒好听,还不是让你来监视我吃东西的!”我一言戳穿了康师傅的意图

“别这么说,皇阿玛还不是为你的身体着想?”班第说着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立即“嘶”了一声,瞪大了眼惊呼:“冰的!”

康师傅平日不许我吃冰的,可今天天气实在太热,我什么都不想吃,便央求小穗去走了后门,给我搞了个冰镇小西瓜我吃准了班第不敢去告状,便使劲儿地揶揄他:“是啊怎样,你去告状啊去呀去呀!”

“你呀你呀!”班第摇了摇头,果然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念你是触犯,今天暂且饶你一回”随即回头对小穗道,“快把这些冰镇的拿下去,换不冰的来”

“不要!”没等小穗上前,我就伸出胳膊将 ... [,]

(桌子上的西瓜围在了胳膊围成的圈儿里“我今儿就要吃冰镇的!别的都不要!”

“你现在是一时爽快了,可吃下去以后呢?”说到这儿,班第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畔,小声道,“你也不算算,最多再过四五天就是你每个月肚子痛的日子,难道你想到时候疼死不成?”

“你……你……”我“你”了半天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连我的生理期都记得这么清楚!

“好啦,别结巴啦!”班第趁我发愣的当口,将冰镇西瓜一块一块地放进盘子里,推到一边交给小穗,随后笑呵呵地对我道,“今儿宫里进了一筐哈密瓜,刚刚我来的时候皇阿玛让我顺便给你捎了两个回来,搁在书屋里呢,你想吃的话,我让他们给你拿去?”

我没吭声,无意识地点点头,班第便吩咐了一声秀珠,让她跟着小穗一道回去拿哈密瓜

“你怎么啦?怎么一声不吭的?你这什么表情?­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么?”班第连声的发问,终于将我从震惊和怔忡中拽了回来我是觉着有点尴尬,但心头泛起更多的却是温暖和甜蜜一直以来我是觉得班第比我成熟得多,总像个大哥哥般处处护着我,但我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地心细如发!

我“嗯哼”了一声,假装清了清嗓子,又捋了捋留海,为了掩饰心内的感动,便将话题引到了晚宴上:“晚上的宴会都有谁参加呀?”

班第果然掰着指头数开了:“有土默特多罗达尔汉贝勒厄尔德木图,柰曼多罗达尔汉郡王鄂齐尔,翁牛特多罗郡王毕礼滚达,敖汉多罗郡王扎穆苏,喀喇沁多罗郡王札什,喀喇沁多罗郡王长子噶尔臧……”

“什么?噶尔臧?” 我讶异,这只癞蛤蟆怎么也跟着来了?

“­干­嘛这么惊讶?你认识他?”

“那只‘黑脸蛤蟆’嘛!”我脱口道,“先前跟着皇阿玛去围猎路过喀喇沁的时候见过!他那副长相实在有点儿太……太随心所欲,让人印象深刻啊呵呵!”

“‘黑脸蛤蟆’,随心所欲……”班第喃喃地复述了一遍,忽咧嘴呵呵笑了一阵,对我道,“禧儿,你这损人的功夫实在太深厚啦,在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艾哈哈哈……”

“哪儿损啦?你看他那对鼓鼓的眼睛,在加上一个朝天鼻,可不就是一活脱脱的赖蛤蟆嘛!”

“哈哈哈……”班第抱着肚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这话以后你在肚子里说说就行啦,可不能再跟别人说咯!依我看,这个噶尔臧极有可能会成为你妹夫!”

“妹夫?!”我瞪大了眼,讶异道,“什么妹夫?蓉玥不是许配给乌尔滚了吗?”

“三公主端静啊”班第道

“不行!”一声惊呼不受控制地从我的嘴里飞出来

“不行?”班第疑惑地望着我“什么意思?”

意思?真正的意思是——端静这小丫头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而且这个意中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和声署里的教习郑家声!

前几天我一时兴起,乔装打扮了一番,跟着胤禛和端静去上笛子课,从端静这小丫头看郑家声的眼神中,我看出来,她喜欢上郑家声了回来以后,她跟我聊天的话题也离不开郑家声,言谈之间对他是倾慕得不得了虽然小丫头现在还没跟姓郑的小子挑明,但很明显,她的一颗心已然完全被那个帅小伙俘虏了!估计她现在每天做梦都在梦着有朝一日能够跟郑家声双宿双栖,比翼齐飞呢!

说实话,我心里也觉得端静跟郑家声是挺相配的,这两个都是“乐痴”,若真能够成眷属,将来夫唱­妇­随,应该会非骋福不过,就是目前郑家声的身份地位跟端静相比实在有些低微,我正寻思着找个机会跟郑家声说说,让他设法脱离和声署,转而去考个功名,过几年,等端静到了许配的年纪,我也好帮他们在长辈面前争取争取

可谁知,今天却杀出来个噶尔臧?“黑脸蛤蟆”也就算了,更让我觉得的的是,当初在喀喇沁的时候,听着那两父子的谈话就觉着他俩不是什么善茬,总隐隐觉着他们俩很有点像当年的吴三桂,没准哪天就反了呢!依照端静那柔弱的­性­子,若真去了喀喇沁,岂不是羊入虎口吗?更何况,当日在喀喇沁时,我还亲眼看到噶尔臧跟一绿衣少女神情亲昵,关系极其可疑,端静若真嫁给了他,岂不是要吃大亏?

“端靖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四岁呀,还没及笄呢,许什么人家嘛!”我找到了第一个托辞

“许配指婚而已,又不是马上嫁人!在你之前的公主可都是六七岁就许人的!”班第轻轻松松地就驳回了我的第一个托辞

“那个癞蛤蟆配不上端静!他跟端静不合适!”我提出了第二个理由

“你别以貌取人……”班第道,“听说噶尔臧的骑­射­功夫很是了得,在蒙古各部都很有声誉的!将来喀喇沁多罗郡王的位子肯定是他来继承,端静若嫁给他,将来可就是王妃了,这样她额娘在这宫里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班第说这话得倒有一定道理,现在,端静她额娘兆佳氏仍然只是一个贵人,处处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若是她女儿将来成了王妃,宫里人多多少少会多尊敬她一些,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牺牲端静的终身幸福艾更何况,还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呢!想到此,我又提出了第三个理由:“唉呀,你不知道,我见过扎什和噶尔臧父子,从面相上看,这对父子属于城府极深的那种人……嗯……有点儿像吴三桂那种的……嗯,你懂吧?翱端静的­性­子柔弱,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给那家将来肯定要吃亏的!”

“没看出来,你还会看相啊”班第呵呵笑道,“扎什父子是什么样的人,皇阿玛心里清楚,我也清楚有布尔尼和三藩为前车之鉴,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绝不敢造次,更何况,现如今喀喇沁左面的察哈尔有八旗劲旅驻扎,右边有科尔沁十旗,他有任何异动都是自取灭亡之举,所以,你妹妹若真嫁过去非但不会吃亏,反而会受到优待,他们肯定会把她当女神一般供起来,以表示对朝廷的衷心”

“那也不行!”我依然坚持反对态度

“你怎么了?我想来想去,这事儿对端静来说都是有利的,你­干­嘛总反对?”班第用疑问的眼神望着我

“有利有利,对端静有什么利呀?”我不满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噶尔臧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可不想让我妹妹嫁过去守活寡!”

“翱有这事儿?”班第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是艾我亲眼看见的还有假呀!”我边说边仔细地回忆当时在喀喇沁所看到的情形,依照当时噶尔臧和那绿衣女子互看的眼神,应该不会错!

班第皱着眉道:“倘若真有这事儿,那……”

恰在这时,小穗和秀珠端着两盘哈密瓜进来了,班第拿了一块哈密瓜递给我,宽慰道:“来,先吃瓜吧,三公主的事儿还不一定呢,你先不要多想,有任何动向,我会及时 ... [,]

(告诉你,到时候咱们再商量对策吧”

我接过哈密瓜咬了一口,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不太好的预感,要不等明天用膳的时候探探康师傅的口风?

222惊吓连连

( 端静住在中海西侧的西四所独门独户的一个小院总算是跟谁也挨不着了这阵子,她除了去上书房,或跟着胤禛去学笛子基本上就在这院子里“闭关修炼”了,有时候我去找她玩儿十次中总有八九次她都是坐在房里对着一支竹笛发呆这回也不例外我都已蹑手蹑脚地到了她身后她还浑然不觉! 我伸手将竹笛从她眼前拿走,她才从痴呆状中惊醒,略带恼怒地一回头待看清是我,那恼怒便成了欣喜,亲热地道:“大姐?!我正想着一会儿去找你,没成想你倒先来了!”

“哦?”我望了一眼手中的笛子,含笑调侃道,“是要找我研究如何吹笛子呢?还是研究这笛子的原主呀?”

“唉呀,大姐!”端静跺脚喊了一声,羞得满脸通红,看都不敢看我了

我哈哈一笑,坐了下来,等绮筝上完茶,将她和小穗都打发到了外间去,这才一本正经地问起端静:“说吧,你刚刚说要去找我,是为了什么事翱”

端静轻咬了咬下­唇­,绞着帕子,扭扭捏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说呀!” 我催促道,最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了

端静低着头,红着脸,好不容易说了句完整的话:“我……我想请大姐你帮个忙!”

“嗯,什么忙?说!”我嘴上这么问,心下却已隐隐猜着了几分:看这小丫头的羞赧样,估计跟郑家声脱不开关系,

端静又咬着下­唇­默了半天,才又重新开口道:“大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去问问……问问郑家声……”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得跟蚊蚋一般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磨磨唧唧了,便主动帮她补充道:“问问郑家声,他究竟喜不喜欢你,是不是?”

端静终于把头抬了起来,讶异地望了我一眼,大概没想到我居然能猜中她的心思,随即羞涩地点了点头,又迅速地垂下了眼睑,那张俏脸更是涨得通红,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手中的帕子绞得越发地勤了

唉!这孩子是彻底地痴了!我心中暗叹一声,想了想,问道:“三妹,你真那么喜欢郑家声吗?”

“嗯!” 端靖使劲地点了点头,羞怯道:“大姐,你不知道,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他的笑脸,耳畔就是他的笛声,真恨不得天天都能上笛子课,那样就能天天看到他了!”

“端静,你听我说,”我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继续探询,“也许你应该再仔细想一想,可能……你对他只是一时的迷恋,等过段时间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呢?”

“不是的,大姐!”端静飞快地否定了我的结论,眼神带着几分迷离道,“自从遇到他,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才知道为什么当年卓文君宁可弃了大家小姐不当,也要跟着司马相如一起当垆卖酒!”

“可你别忘了,人家司马相如后来好歹谋了个功名入朝做官了,郑家声呢,他可只是和声署里一个普通的教习而已啊”我的这句提醒将端静从“花痴状”中拽回来了一点,她眼神中的迷离减了少许,朝我笑了笑道:“大姐,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真的喜欢他,若能跟他共渡此生,不管是卖酒卖菜,我都愿意”

“可是……”我试图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再提点意见,端静却快我一步道,“大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黯了一黯,但很快又抬起头,微笑道,“大姐,你不是总是鼓励我要坚强一些,要懂得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吗?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就算最后粉身碎骨,我也心甘!”

“三妹……”我望着端静那带着几分坚毅和决然的眼神,心内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不错,“要坚强”,“要懂得争取权利”这都是我当日教给端静的,那是消她少受点蓉玥的欺负,虽然有点成效,但也不是很明显,她的­性­格依旧沉静,内向,蓉玥霸道横行的时候,她仍是忍气吞声的时候居多没想到今天的口气却如此坚定,看来她对郑家声的感情还真不是用“迷恋”可以概括得了的

“大姐……”端静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我道,“你就再帮我一次吧,好不好?如果……如果最后他给的答案是否定的话,从今以后我再不想这种事了!”

我凝望着端靖,默然不语,心内却波澜连连——不知为何,在笛子课上看到郑家声和端静,我的思绪就不可抑制地飘到了几年前的苏州城里,飘到了虎丘,飘到了“灵涧­精­舍”……端静和郑家声,若抛开身份背景不谈,任谁看都是一对金童玉女,倘若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信一定是一对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神仙眷侣!从心底里,我非常消他们俩能走在一起,因那似乎是在替我圆一个梦之前,我也无数次地想过要撮合他们,然而,这会子事到临头了,我这心里却有点……打鼓……康师傅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端静许给噶尔臧了,他向来是说一不二,若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顶风而上的话,后果或许不会像端静说的“粉身碎骨”,然而“皮开­肉­绽”却并非不可能

许是见我许久不说话,端静有点着急了,催问道:“大姐,你怎么了?说话呀!”

望着那焦急目光,渴盼的神情,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一向柔弱内向的端静,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权利,我怎忍心让她失望难过?于是对她笑了笑道:“三妹,你的忙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帮的……”

“多谢大姐!”我还没说完,端静就兴奋地起身朝我行了一礼

“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坐下吧!”我拉着她的手重又坐了下来,继续道,“你的忙我会帮,不过你也别太心急,还有,如果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也不能悲观失望,有什么事儿随时到绮思楼来找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嗯!”端静连连点头,含笑道,“大姐,我都听你的就算……就算郑家声不喜欢我,我也一定不会伤心难过的,你放心吧”

“三妹……”其实我想说“不好的消息”指的是“她要被指给噶尔臧”的事儿,但看到端静现在这么开心,实在不想残忍地破坏她在这一刻所拥有的“小幸福”,思之再三,终于将那条消息压了下去,对上端静兴奋的眼神,调侃道,“琵琶­精­,好久没听到你的琵琶声了,姐姐我可想念得紧呐!”

端静闻言立马起身从墙上将她那把心爱的紫檀木琵琶抱在怀里,一面带上义甲,一面笑意盈然地问我:“大姐,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自然是你最拿手的《十面埋伏》了!”我笑道

“好!” 端静爽快地答应着,调好了弦,抱好了琵琶,挺直了身板,凝神屏气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右手拂上了琴弦,一阵“轮拂”由慢及快,片刻间就仿佛将垓下之战时的战鼓搬到了室内,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置身于千年之前的那场楚汉相争的战场上,四面 ... [,]

(皆是重重包围,放眼望去是一片风声鹤唳,我的情绪也随着琵琶声时而高昂,时而婉转,时而豪迈,时而凄楚……

一曲终了,我仍是意犹未粳端静又主动请缨,接连为我演奏了《霸王卸甲》,《平沙落雁》,《春江花月夜》,正当我沉浸在“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的迷人意境中时,小穗略带惊慌的一句“主子,不好了”,让正全神贯注于演奏的端静受了惊吓,“啪”地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慌慌张张的­干­什……”我才要回头斥责小穗的毛躁,却发现她身后跟着佟妃的贴身丫鬟春梅,便转了话头,惊讶地问道,“春梅?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奴婢给大公主,三公主请安!”春梅朝我和端静施了一礼,然后急急地对我道,“大公主,主子让奴婢请您赶快过去一趟!”

我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趋前几步急问:“怎么了?佟额娘身子又不好了吗?”

“不是不是!”春梅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们主子,是德主子身子不大好”

“德主子?!”我不由地一愣德妃正怀着身孕,最近正待在清音阁兵,昨儿去给两位老太太请安的途中还曾碰到了呢,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看着挺好的呀!即便有什不适,不是也该去请太医吗?怎么会让春梅来请我过去?

“德主子她掉池子里了……”春梅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道出了原因我和端静闻听此言,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春梅接着又端出了原因里的关键,“……是被四阿哥他们不小心给撞下去的……”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急问,“怎么会这样?四阿哥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清音阁去?”

“不是,是在静谷!”春梅道,“德主子今儿下午跟主子,还有敏贵人一同喝茶聊天,回去的时候,恰逢四阿哥带着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下学回来,几个阿哥一路追打玩闹着,不知怎么搞的,德主子就掉进湖里了,这会儿皇上会同太医正在救治德妃娘娘,几个阿哥都被被罚跪在春藕斋门外,看皇上的样子好像很生气,所以……”

“走!”不等春梅说完,我就跨出了房门原来佟妃派春梅来是找我灭火的,再耽搁等“火”真烧起来就控制不住啦!

“大姐,等等我,我也去”端静从后头急喊,我顿了顿步子,待端静赶上来时,忽然想到一件事,问春梅道,“太皇太后,太后那边都通知了吗?”

“回大公主,没有!”春梅道,“皇上严旨,不许惊动两宫太后,主子先前派出去的人都被追回来了”

得,看来事态严重,但愿老天保佑德妃没什么事儿,不然今天那几个闯祸的家伙全都在劫难逃

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静谷,到了春藕斋前一看,胤禛,胤祺,胤佑,胤禩四个果然齐齐整整地跪在门前的平台上,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在他们身后跪着的则是他们的贴身太监和当值的嬷嬷们

我转到了四个淘气包面前,胤禛抬头一看是我,唤了我一声,胤祺,胤佑闻声抬头,眼中皆露出了消的光芒,胤禩更直接抓住我的手臂,跟我诉起了委屈:“皇姐,您替我们跟皇阿玛说说,我们真不知道德妃娘娘出来,四哥不是故意要撞她下去的……”

“什么?”我朝胤禛询问,“是你撞下去的?到底怎么回事?”

“唉,”胤禛叹了口气道,“是这样的,今儿下午师傅身子有点儿不舒服,放学比较早,我刚托姐夫帮我做了几把新弹弓,想试试手,就约了五弟,七弟,和八弟到这儿来玩儿打仗,没成想在撤退的时候,我恰好撞到了德妃娘娘,她一个没站稳就掉到池子里去了唉!今儿我的点儿算是背到家了!打打仗吧,输了,跑跑路吧,撞了!一会儿皇阿玛发起火来,你替五弟,七弟,八弟求求情就好,真不关他们的事至于我……我是罪魁祸首,这顿家法肯定逃不过,你就甭往里头凑合了,免得殃及无辜”

我抬手给了胤禛一个爆栗子,轻骂:“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逞英雄!”

“皇姐,真的,就听我的吧,你真不……” 胤禛摸了摸额头,垮着脸才说了一半,耳畔忽传来一阵责骂:“我说怎么老半天不见你人影,居然给跑到这儿来学人家闯祸……”我一转头,却原来是成嫔驾到,只见她三两步蹿到了胤佑面前,装镊样地在她儿子身上打了几下,边打边哭骂:“……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哟,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你……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伤透了我的心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艾呜——”成嫔说着居然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胤佑抱着成嫔的腿,一个劲地认错道:“额娘,您别伤心,是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额娘!”

“成嫔娘娘,”端静扶住成嫔安慰道,“七弟也不是故意的,发生这样的事是谁也料想不到的,您就别伤心,也别骂七弟了!”

“我说成嫔妹妹,你就别再在这儿添堵了!”宜妃的声音忽然也出现在身后,成嫔的嚎哭声随即收敛了一些,我和端静朝宜妃略一见礼后,宜妃压低了声音继续对成嫔道,“事儿已然如此,哭有什么用?太医们还在诊治德姐姐,皇上现在正烦着呐,随时有雷霆大怒的可能!你这一嚎,不是火上浇油嘛?到时候皇上回过头来惩治这几个小魔头的时候,万一下旨重责,可就真够你哭的了!”

“那……”成嫔擦了擦泪,问道,“宜姐姐,您说怎么办?”

宜妃拿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个“祸首”肃然沉声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跪好了!” 说完,撬我的手,和颜悦­色­地道,“禧儿,快跟我来,皇贵妃,还有惠妃姐姐都在里头等你半天了!”

我一手拉着端静,随着宜妃进了春藕斋,只见佟妃正撑着额头坐在椅子上,惠妃则站在她身侧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

“佟姐姐,惠姐姐,禧儿来了!”宜妃一通报,佟妃一抬头看到了我,紧皱眉头松了一松,紧握住我的双手道:“禧儿,你可来了!”

“佟额娘,惠额娘,”我宽慰道,“事儿我都知道了,你们也别太的了,身子骨要紧”

“唉,我怎么能不的呢?”佟妃重重地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通向后间穿堂的门帘,道,“你德额娘还在抢救,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薄还不知道!你皇阿玛的脸­色­一直­阴­沉­阴­沉的,胤禛那几个小猴子恐怕是难以逃过这顿板子了!”

“佟额娘,惠额娘,宜额娘,你们在这里稍待,我先进去瞧瞧到底怎么样了”说着我便朝里间走去,刚要掀门帘,却听佟妃叮嘱道,“禧儿,你也要小心着点儿!”

我回过头朝佟妃展颜一笑,道:“我知道,您放心吧”

越过穿堂,刚走到后间的门外,就听见里头传来太医的禀告声:“回皇上,德妃娘娘实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动了胎气,只要用点宁心保胎的药,今后几个月好好的静养,腹中的龙种即可薄”

听到这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向老天道谢,随后吩咐小穗赶紧 ... [,]

(去前面向几位焦急等待的母亲们报喜讯,然后,一掀门帘,进了屋这时,恰好几位太医要出门,一见我齐齐朝我行礼问好,康师傅闻声一回头,我忙抢先向他请安问好,随即紧走了几步上前到了床前,望着德妃,急急问道:“德额娘,您怎么样了?没事吧?”

德妃摇了摇头,随即拿帕子抹了抹泪,康师傅安慰了一句德妃,问我道:“你不是去找端静玩儿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啊……是啊”我挂着微笑答道,“这不是……那个三妹……呵呵,三妹她想听我的二胡,所以我就带她回绮思楼了嘛,经过勤政殿不是想顺便给您请个安嘛,谁知道就听说德额娘出事儿了,所以我就急急忙忙跑来瞧瞧”

康师傅“哦”了一声,道:“那你都瞧见了,没什么事儿了,快回去吧”

“不着急,不着急……呵呵……”我继续腆着笑脸,寻找留下来的理由“您看德额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弟弟刚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肯定需要人安慰安慰的,我就留在这儿陪陪她们吧”

康师傅面无表情,没答话,我于是转向了德妃,问道:“德额娘,我在这儿陪陪您,您说好不好?”

德妃朝我勉强笑了一笑,也没答话,但那目光却很快移到了康师傅的身上康师傅望了一眼德妃,又望向我道:“也好,那你就在这里陪着德妃,朕去去就来”说着就站起身来

去去就来?莫不是要去处理胤禛他们几个?现在我被“钉”在这儿了,“灭火器”也发挥不了作用了!刚刚应该想点别的理由才对!眼看康师傅就要出门儿了,我赶紧叫住了他:“皇阿玛!”

康师傅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我问道:“怎么了?”

“那个……嗯……”在康师傅的注视下凭空捏造个理由真是艰难,我“嗯”了半天,实在没办法,决定索­性­放开了胆子,搏一搏,于是道,“皇阿玛,胤禛他们几个都知道自己错了……”

“就知道你要给他们求情” 康师傅打断我道,“朕不想听!”说完一掀帘子又要走,我快跑了几步,上前抓住康师傅的胳膊疾呼:“皇阿玛,您就听我说一句,就一句!”

“就一句?”康师傅回头问

“呃……”我伸出两个指头试探,“两句行不行?”

康师傅一听举步便要走,我急忙投降:“好好,就一句,就一句啦!”

“说吧”康师傅止步道

我思索了片刻,对上康师傅的眼睛,朗声道:“女儿恳求您轻打轻罚几位弟弟,这既是小惩大诫,也是为德额娘肚子里的小弟弟积善积福”

康师傅闻言似乎怔了一怔,那两道目光随即越过了我,望向了我身后,而后,我便听到德妃的恳求声:“皇上,臣妾赞同大公主的意见恳请皇上不要责贩禛他们几个,就当是为了臣妾肚子里孩子的疙着想吧”

康师傅沉吟了片刻,道:“德妃,你的意思朕会好好考虑的你好好休息吧”康师傅说完又伸手轻拍了拍我的脸庞,叮嘱道:“好好在这里陪着你德额娘,不许跟过来,听到没?”

“嗯!”我连连点点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完全放下了

223离经叛道

( 德妃落水事件最终以胤禛挨了十下家法胤祺胤佑,胤禩被罚抄写《孝经》告终,说起来这也的确算是轻匪只是胤禛那十下家法是康师傅亲自执的法,数量虽不多但每一下都比较结实胤禛之后还将养了一天才回了上书房我去看他时还嘴硬说什么“一点儿都不疼,跟瘙痒一样”,可过了三四天这小子落座时还是龇牙咧嘴的,佟妃看到宝贝儿子这个样子,心疼地眼眶直发红!然而,话说回来,这次胤禛等几个没被打趴在床上已是幸运万分了

此次,除了胤禛他们几个,“幸运女神”终于也洒了些光芒在端静身上

据班第的可靠消息,噶尔臧那小子忽然患了“皮疹”,还莫名其妙地头疼,恶心,太医说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扎什爱子心切,已奏请了提早回去以便于治疗人都病成了这样,康师傅若不准奏是不道德的,因此,端静的这场指婚危机就被噶尔臧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及时病”给解除了,这样,关于噶尔臧的私生活调查也就暂时搁在一边儿了

然而,幸运女神的光芒照耀了这么多人后,力量就微弱了,起码是顾不上我了

这天气是越来越热,内务府总管报说畅春园已拾掇完毕后,康师傅便决定正式将避暑之所从西苑搬到那里,去之前,他老人家还特地让我自己选个喜欢的地方因之前在园子里养病时,我就看上了小东门旁的那栋两层小楼和楼前的那片竹园,我就选了已被命名为“竹轩”的院子进了园子以后才发现,原来康师傅所居的“清溪书屋”就在竹轩东面十几米处,近的很!怪不得他老人家在听完我的选择后连声说“好”,这回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其他的地儿早已安排给他人了,想换也没得换了!

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胤礽那小子!他八成是早得到了内部消息,这回非常聪明地选了西路的“无逸斋”,离康师傅远远的,他这下可真算是彻底“安逸”了!

更倒霉的事儿还在后头,几天前太医们来给我复诊,诊断结果是“大公主身子已经大好”,康师傅随后便抽了几段书让我背,以检查我这段时间来温书的成效在西苑时,温书的时间基本都被我用来喂鸟,到畅春园后这几天,我原本也想收心来着,可是,只要一拿起经书,瞌睡虫自然而然就来找我了,天晓得,我也实在是身不由己啊原先我算算日子,离康师傅曾说过的去上书房的日子还有几天,谁能想到他会忽然提前检查功课呢?所以,我这书背的是“嗯嗯啊啊”,“结结巴巴”,听得康师傅是眉头直皱要在以往,估计戒尺早就呼啸而至了,幸亏这回我是大病初愈,康师傅格外开恩,只勒令我在“竹轩”里呆上三天好好温习功课,三天后再给一次机会,若到时候还是老样子,“决不姑息”

回顾那三天真正是“度日如年”!纵使是“日日东风小轩窗,竹影婆娑舞翩跹”,我也无心相赏了,因为,“红酥手”的滋味终究是不好受滴!

三日的用心“苦读”还是卓有成效滴,我成功地过了康师傅那关,终于又“堕回”了上书房的深渊而今,我已与敬爱的顾师傅相对月余,《诗经》业已经攻克完毕,正在“攻占”《尚书》中!

尚书,尚书,上古之书,讲的都是周代以前的历史,我素爱史,因此背诵《尚书》的篇章时倒不似背先那些道貌岸然的经书那般痛苦,唯一让我觉得闹心的是,我对某些篇章的理解往往跟顾师傅相左,比如这篇《尧典朕在位七十载》,说的是尧在位七十年了,决意禅位,臣下推荐了舜,尧为了考察舜的才能,特地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他,最终尧对舜觉得满意,便让舜继承皇位,而舜却坚辞不受顾师傅说,由这篇记载可以看出尧和舜皆心怀百姓,志行高洁,大公无私,因此才能成为旷古明君,而我对此却持有异议

尧真的大公无私吗?他若真的大公无私,就应该采用别的方法去考察舜,­干­嘛非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而且一嫁还嫁两个?保不准他这么做私底下就是为了在舜的身边安眼线,好在舜继位之后仍然当个不在皇位上的皇帝呢!还有,拿自己的女儿当工具,连骨­肉­亲情都不念的人,如何能被称颂为明君?

舜也真的大公无私吗?他那“坚辞不受”的确是出于真心吗?他若真不想当皇帝­干­嘛不学学那些隐士归隐山林呢?他最后不还是受了这个皇位吗?那就说明他其实是想坐那把龙椅的,所谓的“坚辞不受”无非是想博个好名声罢了,王莽当年篡位的时候也“推辞”过呢!所以,舜也不是真正的“无私”

顾师傅让各人谈谈读后感时,我的一番高谈阔论得了满堂彩,却让顾师傅再次翘了胡子,然后,他如实向康师傅作了汇报,于是原本在房里正享受着岭南大荔枝的我,就被一道口谕拎到了澹宁居到现在,康师傅已足足对我训导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要停口的意思

可不,“成为尧舜之君”可是康师傅一直以来的梦想,今天我却说他老人家的两位“偶像”并非明君,岂不是大大的大逆不道嘛?唉,膝盖好酸,今儿真不该在课上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到头来还是自个儿受苦!好吧,以后顾师傅说啥就是啥吧,咱还是把意见濒在肚子里算了!

“禧儿!”一声怒喝将我从自怨自艾中震了出来,我反­射­­性­地一抬头,正好对上康师傅怒气冲冲的脸,赶忙又把头垂了下去

“朕说话的时候你又开小差是不是?!”康师傅又一下厉声责问

我急忙摇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道:“哪有?我可不是开小差,我刚才是很认真地在思考您说的话!”

“哦?你在思考?”康师傅的口气很明显是在将信将疑

“当然了!”我频频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想过了,您刚说的话非除确,顾师傅的见解也没有错,我收回今儿在课上所说的话”

康师傅没说话,只是拿眼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皇上,钦天监监副,治理历法加工部右侍郎南怀仁南大人携陈弘勋在外候见”

“知道了,让他们稍待片刻!”康师傅回了一声后,又深深地望了我两眼,随即扬了扬眉毛,略带点无奈道:“好了,你先起来吧”我抚了抚膝盖,刚起身,又听康师傅道,“过来”

我依言上前,康师傅伸手将我拉到他跟前,帮我拍了拍尘土,语重心长地道:“朕知道你这丫头素来奇奇怪怪的想法多,一时半会儿肯定转不过弯儿来,朕不强迫你马上接受今儿你就先回去,好好地读读《尚书》,改天朕再跟你继续说”

还继续?我可真受不了他老人家的唠叨了,于是赶忙道:“皇阿玛,女儿真的已经想通了,您说的没错!为人君者就得像尧舜那样,心念百姓,胸怀天下,必要的时候舍小家,顾大局,在‘温良恭俭让’这些方面更当为万民之表率,尧舜之举确实是志行高洁,大公无私!是我想岔了”

康师傅又打量了我两眼,半信半疑道:“肺腑之言?”

... [,]

“字字肺腑!”我很严肃地望着康师傅道,就差伸出右手发誓了唉,为了少听唠叨,只好违心了

康师傅凝望了我片刻,咧嘴笑道:“好了,先回去吧”

“女儿告退!”我如蒙大赦,行了个礼刚转身欲走,又听康师傅叫住了我,我回转身来,还以为他又想到了什么话要唠叨我,却听他嘱咐道,“荔枝­性­热,不可多吃,切记!”

“嗻!女儿谨记”我低眉顺眼地答应了一声,终于跨出了房门一到门外,果然看见大胡子高鼻子的南怀仁候在那儿,身后还跟着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长着一对倒三角眼,身穿一件葛布长袍的中年男子

“给大公主请安!”南怀仁­操­着标准的满语,挥了挥马蹄袖就要给我行礼,

“南师傅快别多礼!”我伸手阻止说起来南怀仁可是“帝师”,康师傅的几何,天文,物理,地理,甚至于生物都是跟着他学来的,至今,康师傅的书架上还藏着南怀仁所著的《仪象志》和《穷理学》这两本书呢,因此,见了南怀仁我一般都尊称他为“南师傅”,他的礼我更是不能受的只是,先前南怀仁若要给康师傅进讲都是单独一人,今天怎么还带了一个人来呢?难道这个看上去有点猥琐的男子是在科学方面颇有建树之人?可是,他怎么面圣却不穿官服呢?真奇怪!我正寻思着,那男子却四肢伏地,对着我磕起头来,并口称:“草民陈弘勋见过大公主,大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弘勋?名字倒是很大气,就是跟真人不太搭!我虽如此腹诽,但此人既是南怀仁带来的,表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的,便微笑着挥了挥手道:“罢了,起来吧”又回头­操­着满语对南怀仁道:“南师傅,你们快进去吧,皇阿玛正等着你们呢!”

南怀仁朝我拱了拱手,抬腿进屋,那陈宏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弓着背跟在南怀仁身后也进了门我盯了两眼那有些畏缩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跟梁九功打听了一下:“梁公公,这人是谁呀?也是钦天监的吗?我怎么没见过呀?”

“回大公主,那人不是钦天监的”梁九功道

“那这人打哪儿来呀?­干­嘛的?”我继续追问道

“他……”梁九功略一迟疑,改了口风,“大公主恕罪,老奴也不知道”

哟,还搞得挺神秘的,不告诉我就算了,回头我问班第去!这么想着,我便没再追问,转身朝院门外走去

回到“竹轩”,端静和胤禛都已在里头等我半天了,塞图和赫达不知何时也已立在底楼正堂门口,我这才想起,今儿是我跟康师傅申请,让我和端静正式加入胤禛的行列学习笛子的第一天

自上次端静将事情托付给我之后,我就开始左思右想寻找最佳方案,思之再三,觉得在阿哥所办这事儿,人太杂,不太好,万一不小心被谁看了去,风言风语传到了康师傅耳边,那可怕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因此,便有了这个打着“学笛子”的幌子,请求康师傅将教学地点搬到我的地盘上来的想法一开始康师傅是不赞成的,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缴械投降,并同意今后将学习地点要么放在晨曦阁,要么放在竹轩,只是加了两点要求:其一,学习期间必须挂上帘子,其二,每次都派两名侍卫在我们身边随侍虽然又是帘子,又是侍卫的增加了不少障碍,但是能搬到我的地盘上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想行事,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这么想着,我便满口答应了这两个要求

“大姐,你去哪儿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端静急不可耐地扑了过来,挽着我的手臂问道我打量了一下端靖,只见她今儿穿了那身她最喜欢的粉红的闪缎旗袍,还特意细致地化了妆,便打趣道:“怎么啦,你就这么等不及翱”

“大姐!”端静嗔了一声,双颊立时添了两抹酡红

胤禛打量了了我一阵,Сhā上了话:“皇姐,皇阿玛是不是训你了?你没事儿吧?没挨打吧?”

“平白无故地,­干­嘛挨打呀?”我笑道,“没事儿,就是听了会儿训话”

“哦,那就好!”胤禛舒了一口气,又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道,“皇姐,其实,你今儿在课上说的话虽然听着有点儿离经叛道,但真的挺有道理的,小弟我支持你!”

“多谢,多谢!”我微笑着摸了摸胤禛光溜溜的前额,回头吩咐小穗,“派人去请郑教习”

225金口难开

( “哦?” 我瞟了眼胤禛那略带兴奋的小脸问道“怎么了?”

“胤礽跟他师傅吵架啦”胤禛说完这句,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往上扬得老高看到他这副样子,我不由地嗤笑了一声调侃道,“他吵架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胤禛“嘿嘿”了两声轻声问我道:“皇姐你说他这回会不会尝到家法的滋味?”

“呃……”,我账折睛,一时语塞没错康师傅平日是很强调“尊师重道”,这回胤礽与他师傅争吵,是破了这条规矩,若是被罚当在情理之中;但是,另一方面,咱也不能忘了胤礽的身份地位,他可是一国之储君,他的师傅平日听他背书都要跪着的,这回与他争执,从“君臣大义”上来说,倒是以下犯上了究竟是胤礽会尝到“家法”,还是他师傅会尝到“国法”,说到底,全在于康师傅的一念之间康师傅的心思,咱还是不要乱猜的好,想到这里,我才要开口,却见胤禛脸上的兴奋劲儿一下子黯淡了,抿起了小嘴,眉头也略略地蹙了起来,忿忿地嘀咕道:“哼,皇子犯法与民同罪,就太子犯法与民不同!”

“小四……”胤禛的心思果然敏捷,片刻的功夫,他也已经想到这层了可看到他的黯然,我心中又很是不忍,便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安慰道,“先别这么早下结论,皇阿玛的心思谁能猜得到?你不用把眉头蹙这么紧,究竟会怎样,等等不就知道啦?”

胤禛“嗯”了一声,眉头虽然松开了,但小脸仍紧绷着,还是不高兴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他跟哪位师傅吵架?”我追问了一声以分散胤禛的注意力,省得他继续纠结在“皇子太子”之间

胤禛想了想道:“听说是达哈塔”

“听说?你没进去瞧个真切?”

胤禛“嗨”了一声道:“皇阿玛在那儿呢,我可不敢往里头扎,再说,你这儿不还等着我的信儿呢嘛!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好,为了我的事儿,你辛苦了……”我搭着胤禛的肩膀才刚想说慰劳的话,却见秀珠进来禀报,“启禀主子,塞侍卫和赫侍卫回来了”

“哦,快让他们进来”我吩咐了一声,拉着胤禛暂且在一旁坐下今儿这出戏还没演完呢,我得接着演!

眼见塞图和赫达进得堂内,不等他们行礼,我抢先做出一副心急的样子问道:“怎么样,找着了吗?”

“回大公主,奴才无能,没找到香囊”塞图的带着几分自责回禀道

“奴才在太朴轩附近找了几遍也没找到” 赫达回了一句,也低下了头

我“哦”了一声,带着几分“颓然”,“跌坐”在椅子里,端静那傻丫头过来安慰我道:“大姐,你别急,秦忠和秦义不是还没回来吗?”

我朝端静笑了笑,打发了塞图和赫达先回去这俩人前脚刚出了竹轩,秦忠和秦义就带着人回来了,结果当然也是一无所获,不过,他们倒不是两手空空,秦忠居然还带了一封信给我

我接过来一瞧,信封上写着“大公主亲启” ——是班第的字体搞什么把戏,又不是分隔两地,写什么书信呐?带着疑惑,我将信展开一瞧,只见上头草草写了几行字:“边关风声紧,部务如山积,奈何无□,今日不能聚身虽陷署衙,心犹竹轩系满满相思情,寄于锦书递”

“满满相思情,寄于锦书寄!”胤禛念了两句,终于将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啧啧”了一声,道:“姐夫也忒­肉­麻了吧?不就是今儿见不到吗?用得着写那又长又麻的情诗吗?”

“四弟,这你就不懂了” 端静带了点艳羡的口吻道,“这说明大姐夫对大姐是真心真意的!要是有人这么……”端静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眼眶又红了起来,我知道她肯定是联想到郑家声了,急忙说了书信,转了话题道,“三妹,你知道吗?小十三会说话了!”

“翱真的吗?”端静有点儿吃惊

“真的!”胤禛一听又兴奋起来,“前天,我和额娘逗着胤祥玩儿,逗着逗着,就听见他叫了一声‘阿玛’!”

端静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拧了过来,掰着指头数了数,饶有兴趣地道:“算起来,十三弟到现在才八个月大,居然就会说话了!看看胤俄,都四岁了,说话还含混不清的,除了他­奶­母,谁都听不懂他说的是啥”

“不如这样,”我提议道,“趁现在咱们都有空,三妹,我们小十三好了,然后顺便在佟额娘那儿蹭个饭,怎么样?”

“好啊好啊”胤禛先表示赞同“你们要能去,我额娘肯定高兴得合不蚂了!哦,对了,皇姐,额娘那里今儿正好有你爱吃的酱肘子!”

“那太好了!我的口福不浅呀!”我笑眯眯地道,“那咱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等等,等等!”端静叫住我和胤禛,道,“大姐,你的香囊还没找到呢!”

“那事儿再说吧”我挽住端静的臂弯道,“咱们先去乐乐,回头再继续找走吧!”

“那怎么行?”端静顿住步子道,“你不是说没了那个压胜钱你晚上会做恶梦,睡不着觉吗?”

这丫头也忒老实了吧?到现在她居然还没看出来,今天“丢香囊”这一出是我专为她的“情事”安排的我心内暗叹一声,道:“没事儿的,万一要实在找不到的话,明儿我就跟皇阿玛请旨,再去白云观求一个去走吧走吧!”

胤禛一听,眼睛忽闪了一下,抓着我的胳膊,急道:“白云观?这回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嗨!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拍了一下胤禛的脑门,“没听见我说是‘万一’找不到吗?”

胤禛“哦”了一声,点点头,道:“那万一……‘万一’成真了,你一定得跟皇阿玛说带上我啊”

胤禛磨人的功夫真是一流我无奈道:“知道了!如果真的有‘万一’,我一定会跟皇阿玛说的,不过能不能准奏,我可保证不了啊”

“好!”胤禛亲亲热热的抱住我的手臂,道,“皇姐,三姐,我们走吧!”

运气不错,我们到了佟妃那儿,正好碰上佟妃一手抱着刚睡醒喂完­奶­的小胤祥,一手摇着拨浪鼓在逗他玩儿小胤祥一看到有人来了,似乎有点“人来疯”,不再老实地坐在佟妃腿上,也不再关注佟妃手中的拨浪鼓,手脚并舞,似乎要站起来,还冲着围在他面前的我,端静,胤禛三人兴奋地“呀呀”直叫

眼看体弱多病的佟妃就快抓不住小十三了,我赶忙伸手将胤祥接了过来,这一抱着实吃惊不小——别看胤祥不像当年的胤禩那样胖乎乎的,可结实得很,分量一点儿都不见少!

佟妃活动了一下胳膊,笑呵呵地对我道:“抱一会儿就得,还是让嬷嬷抱吧祥儿的力气可比禛儿小时候大多了!他要是安安静静地还好,要是又踢又闹地,我都抱不了一刻钟!”

“十三弟 ... [,]

(,十三弟,看我,看我!”胤禛对着拍了拍手,吸引了下胤祥的注意力,然后看着胤祥的眼睛,用少见的耐心,缓慢又清晰地道:“叫‘哥哥’,‘哥——哥’!”

“嘛姆,嘛姆,嘛姆——”小胤祥一边兴奋地踢着小腿,一边这样回应者胤禛,末了,还吐了两个泡泡在场的人见状都忍不住呵呵笑起来,我打趣道:“胤禛,你也太心急了吧?他才多大,你就叫他说‘哥哥’啦?”

“他都已经会叫‘阿玛’了,肯定会说‘哥哥’的!”胤禛说完,又很不死心地接着“教导”小十三,只可惜,小十三的回应仍然跟刚才一样

“四弟,你这样行不通的,”端静也看不过眼了,劝他道,“现在,十三弟估计连‘哥哥’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你教了也是白教”

“谁说的,他肯定知道的!”胤禛的倔劲儿上来了,转到了右侧,挡在端静面前,试图让胤祥再次关注他可是,小胤祥这会儿似乎对端静更感兴趣,端静往左侧移动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一下子就随着端静转了过去胤禛不死心地又转到了左边挡住端静,小胤祥这下不­干­了,挥着小手,蹬着小脚,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着,好像在叫胤禛“一边儿待着去”

“唉呀,”我朝胤禛挥了挥手,道,“你往旁边挪挪,十三弟这会儿对你没兴趣,他想看三妹,你别在前面挡着”

“就是!”佟妃也开口道,“禛儿,你别在那儿磁了,快过来,帮额娘捶捶背”

孝顺的胤禛听佟妃这么一说,就乖乖地过去当起“按摩男郎”了,端静逗了一会儿小十三,忍不住想抱抱,我便将胤祥交给了她,十三的­奶­娘神情紧张地紧贴在在端静身旁“保驾护航”,我则终于腾出手来可以逗逗小十三了

“胤祥,胤祥!”我边柔声唤着,边伸出一个手指让胤祥攥着小拳头握着“来,胤祥乖,叫声‘阿玛’给你三姐听听!‘阿——玛’,‘阿——玛’!”

胤祥“呀呀,啊啊”地叫了一阵,就是没叫出我教他的两个字得,这小家伙也是个自我中心的主,今儿上午没教他,他大概心情超好,不经意间倒是一连说了好几个“阿玛”,这会儿子我这么特地教他,他倒偏不说了

“大姐,”端静道,“听你这么教,我都替你觉着累,算了吧等他长大了,自然就会说了”

“快把十三阿哥接过去”佟妃立在端静身旁的­奶­娘吩咐了一句,­奶­娘便将胤祥抱了过去佟妃朝我和端静招招手,道:“来,快过来吃水果,荔枝,葡萄,哈密瓜都是下午刚送来的”

端静拿了一块哈密瓜,我抓了一颗大荔枝,刚要往嘴里送,却听外头传来一叠声儿的“叩见皇上”佟妃急忙起身下榻,几步到了房门口恭立迎驾,我和端静,胤禛面面相觑了一阵,也赶紧跟了上去

门帘一掀,一道蓝­色­的身影闪了进来,佟妃带头行礼,我们仨也紧跟着行礼请安,康师傅说了句“起来吧”,佟妃起身,紧跟在康师傅身后道:“刚才梁公公不是来传话,说您今儿有事儿不来了吗?怎么又……”

康师傅一ρi股坐在了榻上,略带些疲惫道:“哦,是艾今儿事是比较多,我坐一会儿就走,晚上就不能陪你了,你自个儿早点儿安歇了吧”

佟妃面带微笑道:“国事要紧,皇上您不用记挂臣妾只是皇上您也要注意身子骨,不要熬夜熬太久”

“嗯,我知道”康师傅撬一下嘴角,朝佟妃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问我道,“禧儿,听说你把王道长给你的‘压胜钱’给弄丢了?”

“哦,是啊”我应道康师傅的消息真灵通

“你这个丢三落四的丫头,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会弄丢!”康师傅叹息道,“今儿晚上你跟我去澹宁居暂住一晚,明儿一早,我让玛尔浑带你去趟白云观再求一个回来”

看来康师傅对我丢了“压胜钱”这事儿相当重视,我自个儿都没想过真再去趟白云观,他倒替我都安排好了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自是欣然领命,可是,今晚上要呆在澹宁居,离康师傅太近不太自由,便推辞道:“就一晚上,我还是住竹轩吧国事烦忙,我在那儿恐怕会影响您批阅奏折的”

“嗯,真想让朕安心,就听朕的话” 康师傅的口气不容置疑,“朕已命人将东次间收拾好了,你要用的东西也已让人搬过去了今晚你就住那儿”

好嘛,全都安排好了,多说无益,我只好“嗻”了一声这时,站在我身旁的胤禛悄悄用肘子碰了我一下,我醒悟过来,赶忙向康师傅提出,“皇阿玛……”恰在这时,胤祥忽然很清晰地叫了声“阿……玛……”,在场诸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这小家伙吸引了过去,佟妃从­奶­娘怀里接过了小胤祥,抱到了康师傅跟前笑盈盈地逗着他道:“来,祥儿,快叫‘阿玛’,‘阿玛’……”

小胤祥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佟妃的双­唇­,开心地“咯咯”直笑,可就是没再叫一声“阿玛”,康师傅伸手握了握小胤祥的小手,跟佟妃道:“好了,你甭忙了,刚刚他那一声是无意识的”康师傅话音刚落,小胤祥忽然冲着康师傅笑了笑,张口叫道:“阿……玛……阿……玛……”

佟妃欣喜道:“皇上,你听艾祥儿在叫您呢!臣妾可没诓您吧!”

康师傅这一刻似乎开心得很,呵呵笑了笑,抚了抚胤祥的小脸,道:“唉呀,真没想到,才八个月艾他居然真的会说话了!”

“臣妾也没想到呀!”佟妃笑道,“记得当初禛儿九个月大的时候叫了第一声‘阿玛’,这都算说话早的了,没想到祥儿却比禛儿还要早!”

佟妃正和康师傅说得开心,胤禛又用肘子碰了碰我,催促道:“皇姐,你快点儿,大好时机,快说啊”

“哦!”我回过神来,叫了一声,“皇阿玛!”

“翱怎么了?”康师傅应了一声,脸上还挂着笑容

“明儿去白云观,我想让四弟陪我一道去”趁着康师傅这会儿心情不错,我一口气把请求说完了

“咳咳……”正在这当口,佟妃很适时地掩着帕子咳嗽了几声,胤禛这个机灵鬼,趁机往地上一跪,磕头道:“皇阿玛,我额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听说白云观的王道长是个有道行的,儿臣想去那儿给额娘祈福,请皇阿玛恩准!”

康师傅扫了一眼胤禛,我,和端静,沉吟片刻道:“好,朕准了静儿,你明天也跟着禧儿一道去吧”

“我?我也去?”端静这傻丫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傻愣愣的反问

胤禛扯了扯端静的衣角,小声提醒道:“三姐,还不快谢恩!”端静这才如梦初醒,“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康师傅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又转而叮嘱我道,“禧儿,明天去了白云观之后,你带着他们去你安王叔公家玩玩儿,不过,老规矩,酉时前回宫可别忘了胤禛和端静都归你管了,你这当 ... [,]

(姐姐的可得有个当姐姐的样儿,别领着他们玩儿得太疯知道吗?”

看来这小胤祥的一声“阿玛”叫的康师傅心花怒放了!康师傅居然给了我们这么一只大馅饼!我赶紧蹲了一蹲,正­色­道:“儿臣领旨!”我话音未落,小胤祥忽然又冒出来一串“阿玛……阿玛……”

226讶异连连

( 随着 “嗬”地一声爆喝压在一壮汉胸口上的大石应声而碎人群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站在我左手边的胤禛一个劲地鼓掌,刚才吓得蒙上眼睛不敢看的端静也睁开了眼半张着嘴,满眼惊叹地望着眼前的“奇迹”

那壮汉起身拱手向众人致谢然后就捧了顶草帽与他的搭档一同预备挨个儿地来要钱就在这当口,方才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人群忽然间就“呼啦啦”地散了,就剩下玛尔浑我,端静,胤禛还有随行的侍卫和护卫们了那两位卖艺的壮汉一人手捧草帽,一人手捧着个破碗,皱着眉头面面相觑,看似很是懊丧无奈

“绮筝,给钱!”端静朝身旁的绮筝吩咐了一声

“主子,您忘了?” 绮筝道,“刚才从白云观出来,一路上您让奴婢把钱都散给那些叫花子了!钱袋早就空了”

“是吗?”端静接过钱袋倒了倒,果然连一个铜子儿都没倒出来

“好啦,没什么看的了,咱们也走吧” 玛尔浑满含笑意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同时,玛尔浑的贴身护卫朝那两个卖艺的走了过去

“小马叔,咱们找个地儿吃东西吧,我饿了!”胤禛道

“行啊”玛尔浑笑眯眯地搭着胤禛的肩,道,“前面不远就是升平庄,那儿新来了一个大厨,做的‘白斩­鸡­’很不错,最近在京城很是风靡,咱们去尝尝吧!”

“好啊好艾那我们快走!”一听有口福可享,胤禛除了鼓掌赞同叫好外,还一马当先,主动充当开路先锋,负责胤禛安全的几个侍卫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一听“升平庄”三个字,我的脚步却有点滞缓,脑海中浮现的是永绶的嬉皮笑脸要是没有升平庄,永绶是不是就不会碰到那个女人?如果不碰到那个女人,他是不是就不会出家?如果那样的话,今天跟我一起出来玩儿的,肯定也有他的份啊可惜,没有如果!想起了永绶,我就不能不想常宁,不能不想恭王府,可康师傅只说了今天可以去安王府,而且还带着胤禛和端静,我就是想悄悄溜过去晃一晃也没机会啊

“大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端静缓下步子,关切道

“没事儿,”我支起笑脸,搭着端静的肩膀道,“可能是逛久了,有点儿累一会儿吃点东西休息下就好走吧!”

跟在玛尔浑身后到了升平庄,眼前是一片歌舞升平:底楼表演台上有一清秀女子正柔柔地唱着小曲,身后是一组民乐队给她现场伴奏,大堂内早已座无虚席,还有许多人等在门口,盼着里头的人能空出个座儿来扫了一圈,发现居然是这样的“一座难求”,我便向小马建议:“人这么多,咱们要不到别处?”

“别处吃不到那么正宗的‘白斩­鸡­’”玛尔浑摇着扇子,气定神闲地道,“放心吧,我是这儿的常客,这儿的掌柜我熟,今儿肯定让你们一饱口福”

正说着话,升平庄的掌柜——虎子一溜小跑来到了我们面前,打千见礼,马尔珲收了扇子示意他免礼,便领着我们跟随着虎子往店内走去,却不是去二楼的包房,而是到了内院的一处新近装修过的客厅落座后,玛尔珲笑着调侃道:“掌柜的,你这儿的生意可真像是开花的芝麻节节高啊敢情前门大街的人全跑你这儿来了吧?”

“世子爷说笑!”虎子躬身道,“因为今日恰逢敝店开业周年庆,特邀了‘京城笛王’前来吹奏一曲助助兴,所以今儿人特别多”

“京城笛王?可是郑家声?”胤禛问道

“正是,正是!”虎子笑着拍马屁道,“这位小爷真是见多识广!”

虎子的话音未落,我就觉着端静挽着我臂弯的手紧了一紧,我回头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紧抿着双­唇­,目光却似乎早已越过了房门,奔向前面的演出台了

“哦,怪不得如此的门庭若市!”马尔珲嘀咕了一句,又问道,“对了,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不是因为我常去的雅间儿已经让人捷足先登啦?”

虎子“呵呵”了两声,腆着笑脸道:“世子爷您放心,小的已经派人去安排了,那雅间儿肯定还是您的!”

“哦那有劳你啦!”玛尔珲朝虎子拱了拱手

“世子爷,您太客气啦!”虎子躬身回礼道,“该小的谢谢您才是!多亏了您照应小店的生意,经常带一些贵人老爷光临敝店,小店才有今天啊”

“欸!”马尔珲摆了摆手,笑道,“是你这儿的菜做得好啊你们这儿的江南风味确实地道,京城里可真找不出第二家来了说起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没得选呀!”马尔珲说着话便朗声笑了起来,虎子也“嘿嘿”地陪着傻笑

“哦,对了”马尔珲忽然转头对我道,“禧儿,你也曾去过江南的,应该品过不少江南的菜品吧一会儿你尝过这里的菜后给评评,这里的江南菜是不是正宗”

“这儿的菜艾我早就尝过了” 我这一开口,将原本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马尔珲身上的虎子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一碰之下,愣了一愣,随即欣喜道,“小罗少……,哦,不,小王爷,是您啊您可有好一阵子没来啦!”

一听这话,不光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发愣其一,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也认识这个掌柜,其二,这里除了马尔珲是正宗的小王爷外,哪还有什么“王爷”?虎子的这个称呼纯属“乱扣帽子”!

我先朝马尔珲笑了笑,指了指我和虎子,解释道,“嘿嘿,小马叔,我跟掌柜的也是故交至于如何认识的,话就长了等回去我给你慢慢说啊”随后,我又朝虎子笑了笑,调侃道:“掌柜的,我是有一阵子没来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小王爷’,你可别乱封,要掉脑袋滴!”

“小王爷,您就别瞒着小的啦!”虎子笑着坚持道,“小的都知道啦先前在敝店治伤的那位罗公子其实是恭亲王的大儿子,您既然是罗公子的弟弟,那肯定就是恭亲王的小儿子啦,所以称呼您一声‘小王爷’没错!”

晕,原来我这个“小王爷”是这么来的呀!

“等等,等等!”马尔珲忍不住Сhā了一句,“禧儿,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什么罗公子,恭亲王的大儿子?说的是……永绶?”

“艾是啊”我点头

“他先前在这里治过伤?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玛尔珲的眼神中满是迷惘,身旁的胤禛也歪着脑袋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等着我回答

这事儿的内幕也算是机密,关系到恭王府的声誉呢!除了当时直接参与的几个人外,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自然也不能从我这里泄露出去于是我打着哈哈道:“这事儿过去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啦!”说完,不等玛尔珲和胤禛反应,就对虎子道:“什么时候雅间儿才能整好翱我肚子可都饿得咕咕叫咯!”

“马上,马上!”虎子正应着声,忽听门外传来侍卫的一 ... [,]

(声呼喝“站住”我们回头一瞧,原来是一个店小二虎子腆着笑脸说了句“失陪”,就出了房门小二随即在他的耳畔嘀咕了几句,只见他的脸上渐渐显出愁眉苦脸的神­色­来

“怎么啦?”玛尔珲朝门外问了一声

“小王爷,世子爷,两位小爷!”虎子进得门来,哈着腰道,“是这样的楼上的雅间儿今儿是已经有人先订了的,而且人也已经来了刚才小的让小二跟他们说让他们今儿暂且挪到别的饭庄去,饭钱由小的出,可那俩人横竖就是不同意,而且其中一人还说……还说……”虎子瞥了一眼玛尔珲,似乎那到嘴的话很说不出口

玛尔珲盯了一眼虎子,道:“但说无妨”

虎子“哎”了一声,道:“他说什么事儿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他先来的,他先订的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他吃舒坦了,才能进那雅间儿”

玛尔珲满面怒容,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道:“张狂!”

“就是!”胤禛也应和着道,“谁这么嚣张?掌柜的,你没说是小马……是安亲王世子要用吗?”

“说啦,怎么没说?”虎子苦着脸道,“可小二说楼上的那位爷横得很,说世子爷要是真喜欢这个雅间,就让世子爷亲自去跟他说”

“放肆!”马尔珲又狠狠地砸了一下扶手,满脸怒气吩咐他的贴身护卫道,“你,跟着掌柜去把那小子给我拎到这儿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嚣张!”

那护卫“嗻”了一声就要走,我赶忙出声阻止,回头对马尔珲道:“小马叔,你先别急着生气其实,你仔细想想,那人说的话虽然糙了点儿,可理却不糙的确是他们先订的房,我们现在强要他们到别处去,是我们理亏你现在还要派人去抓他们,传了出去,别人肯定要说是你小马叔以势压人”马尔珲听到这里,脸上的怒气渐渐隐了下去,紧攥的拳头也松开了我又回头问虎子道:“掌柜的,楼上还有别的雅间空吗?”

虎子摇了摇头,道:“没了,都满了其他的雅间都起码有七八个人,就是这间才三个,所以小的才……”

“哦,是这样”我思索了片刻,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胤禛,胤禛的小脑袋瓜子灵光得很,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还未开口,他便回答我道,“皇……王兄,我很想吃小马叔说的‘白斩­鸡­’!”

我又望向端静,这小妮子皱着眉头合计了半日,才微红了脸,嗫嚅道:“大……大哥,我也……也想……”

“知道了!”不等端静说完,我便应承了我知道她说的“想”肯定跟胤禛的“想”不同,胤禛想的是“­鸡­”,这丫头想的则是“人”!因此,今天这雅间儿是要定了

“小玛叔!”我走过去将马尔珲拉到一边跟他商议道,“我们都想吃白斩­鸡­,也都想听笛子,所以要不您就去一趟,会会那人,好好跟人说,赔点钱,让他们把雅间儿让给我们吧”

玛尔珲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胤禛和端静,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我点了点头,玛尔珲招呼了一声虎子,让他前头带路,就跟着离开了客厅

我坐回到椅子上,等了两分钟,想起刚才玛尔珲不情不愿的样子,又不禁的起他到了那里又要跟人吵起来,便叮嘱胤禛在客厅里陪着端静,自己带着几名侍卫追上了玛尔珲,随着他一同到了前院二楼正南的雅间门外

虎子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裂了一道缝隙,一双眼睛从门缝里窥视着门外的我们虎子扬着笑脸,指着马尔珲道:“这位爷,这位就是世子爷,他亲自来跟您商议了”

那双眼睛用怀疑的目光将玛尔珲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嗯”了一声,冷冷地道:“闲杂人等都退到楼梯口,只许世子爷一人入内,否则免谈”

“岂有此理!”玛尔珲咒了一句,眉头紧皱,将我护在身后,对护卫吩咐道,“给我拿下”

“嗻”几个护卫齐声应答,就要上前踢门,恰在这时,门内传来了一声十分狂野的“大笑”,唬得众人愣了一愣,那笑声止住后,却用讥讽的口吻道:“尝闻安亲王世子乃一谦谦君子,礼贤下士,广结善缘不想,今日一见却也不过是个喜好以势压人的纨绔子弟失望,失望啊”

马尔珲被这话一激,气得脸都涨得通红,深呼吸了几下,也讽刺道:“哼,我玛尔珲见到君子便以礼相待,见到像你这样口出狂言,不知礼仪的狂徒,便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说着,又吩咐左右的侍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狂徒给我拉出来”

“等等!”我喊了一声,将玛尔珲扯到一边耳语,“小马叔,咱们是来吃饭听曲的,这万一打起来,吃饭听曲要泡汤不说,万一传到皇阿玛耳朵里,知道我一出宫又闹出事儿来,我挨点骂,受点仿儿鞋关键是以后你想再带我出来玩儿,可难如上青天啦!”

玛尔珲听罢,与我对视了片刻,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到那雅间的门前,挥了挥手,让侍卫,护卫们护着我退到楼梯口,然后对那门里的人道:“一切皆如阁下所愿,可以开门一谈了吧?”

“世子爷果然是­性­情中人!”随着一声赞赏,门“吱呀”一声开了,玛尔珲的身影在门前一消失,就听“吱呀”一声,门又关上了

搞什么鬼?里头究竟是什么人?谈个转让雅间儿的事儿用得着搞的这么神秘吗?虽然我知道玛尔珲身上也有功夫,一般对付一两个人是没问题的,但是,这门这么一关,我心里还是有点的他,于是便对塞图低语:“派人去看着点我小马叔”

塞图在耳畔回道:“主子放心,管跃已经去了”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掏出怀表看看,都过去十五分钟了,玛尔珲还没出来,什么叫望眼欲穿?要是我的眼神是激光,那道门早就让我看成千疮百孔了

我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吩咐塞图道:“派人去问问管跃,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小马叔进去了那么久还没谈完?”

我这头才刚吩咐完,塞图都没来得及应答,就听见那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6续出来三个人,一老者,一青年,和一中年壮汉,三人就按着这个顺序,从我们的身旁经过下了楼,那老者在下楼的时候抬眼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发现他那两道非常有特­色­的眉毛——罕见的犹如两把笔直的尖刀的“一”字眉

“禧儿!”玛尔珲的声音响起,我一回头,看见他正在雅间门口朝我招手呢我急忙奔过去,急问:“怎么回事?怎么谈这么久?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事儿!”玛尔珲笑道,“他们其实都是好人,是找我有点事儿,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才出此下策”

“什么事,这么神秘?”我问道

“呃……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玛尔珲含混地一语带过,转而吩咐侍卫们,“去把四少爷和三小姐接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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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玛尔珲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也不再追问反正等我回去问管跃也一样于是,我径直进了房间,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这个位子的视野非常好,窗口望出去正对着楼下演出台的正面,台上演员的姿态一览无余,乐曲也听得很清楚玛尔珲可真是会享受啊正感叹着,忽见楼下的人群一阵­骚­动,台上的众位演员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正纳闷,只见一个道熟悉的身影携一根棍状物从大堂出来,从容不迫的走上了演出台,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台下众人一鞠躬,原本就­骚­动的人群立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更有几个狂热的粉丝高声大喊:“笛王,笛王!”——原来是郑家声到场了!想不到郑家声在宫外这么受欢迎!

郑家声都来了,端静这丫头怎么还不来翱我一回头,恰见胤禛和端静从房门跨进来,便赶快朝他们招招手道:“快点儿,你们师傅来啦!”

胤禛“蹭蹭蹭”地三步并作两步,瞬间蹦上了我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占了另一半的窗口,探头往外一瞧,兴奋地对端静道:“三姐,快点儿,要开始了!”

端静加快了小碎步的频率,倚靠到另一个窗口,才刚看了舞台上的人一眼,眼眶就微微泛红了,幸亏胤禛和玛尔珲的眼睛此刻也都盯着楼下的郑家声,不然,这小丫头可要怎么解释她此刻的情绪失控呢?

我瞧瞧潜到玛尔珲身旁,撒了点小娇道:“小马叔,你这儿看得更清楚嘛,我要跟你换位子!”

“行!跟你换,跟你换!”玛尔珲爽快地将端静身旁的位子留给了我

“三妹,给”我掏出帕子递给端静,端静接过手去,迅速抹了一下眼角,一双眼睛却仍是紧盯着台上正在吹笛的人儿,一刻都不肯离开,生怕一折就会看不见了似的这小丫头的痴情涅,看得我心里可不落忍了,于是,趁着胤禛和玛尔珲都全身心地沉浸在笛声中,我跟马尔珲报备道:“小马叔,我跟三妹内急,去茅房了啊”

玛尔珲好似在梦游中,魂不守舍地瞥了我一眼,道:“去吧,去吧,快点回来啊”

我“哦”了一声,一拉端静的手出了房门,直奔饭庄内院客厅,让塞图他们守着房门,关好了所有的窗户和房门,才小声地开口问端静:“三妹,你快告诉我,你跟郑家声到底是怎么回事,翱你们到底是决定在一起呢,还是从此分道扬镳?”

“大姐……”端静才叫了一声,已经泪落纷纷,哽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我抱住端静,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我说过的,有什么事跟姐姐说,别闷在心里不管什么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别着急,别着急哦”

“大……大姐……”端静抽噎了一阵,终于抑制住了情绪

“嗯,我在”我握着端静的手,真诚地望着她,笑道,“好了,傻丫头,不哭了吧?跟姐姐说说,昨天郑家声都跟你说些什么”

端静吸了吸鼻子,又拿帕子拭了拭眼眶,又深呼吸了一下,才开口道:“昨天他跟我说他只是一介伶人,而我是当朝公主,他没有资格喜欢我,所以我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么一番话,我心里倒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郑家声虽然是个搞艺术的,倒是个十分理­性­的人我“哦”了一声,道:“就这些,还有吗?”

端静点了点头,继续道:“他说,与我相配之人应是出身贵胄之家的,我现在对他的情愫只是一时的冲动,只要过一阵子冷却下来,就会渐渐遗忘的可是,大姐……”端静说到这里似乎又哽住了,顿了一会儿,才又道,“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一时的冲动,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其实他也很喜欢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知道今儿早上在白云观,我对着长春真人许了什么愿吗?”

“什么?”

“其中一个就是若是能让我跟郑家声在一起,我情愿减寿二十年!” 端静说得特别地平静,但那语气却包含着前所未有的坚毅,还有那神态中的决绝,竟然跟我平时印象中那“柔弱的端静”判若两人!

“傻丫头,你怎么能用自己的­性­命来许这样的愿呢?值得吗?”我轻斥着端静,心内却为这丫头的痴情心疼不已

“我觉得值!”端静毫不犹豫地答道,可瞬间,她脸上却显出了一丝落寞,自嘲道,“可惜,我许的愿从来就没有实现过这回也只是我的空想罢了”

不知怎的,我的心中忽然划过一丝非常古怪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个古怪法却又形容不出来望着端静的那伤心颓然的脸庞,心内有忧伤,更有担忧

我捧起她的脸,缓缓道:“傻妹妹,别的地方许愿灵不灵我不知道,可是白云观那地方的确有点名堂的知道吗?那枚‘压胜钱’好像真的有什么法力,自从我将它戴在身边就真的再也没有重复过先前的噩梦”

“真的吗?”端静的脸庞忽然就明媚了起来,好似那频临死亡的枯草得到了甘露水,瞬间恢复了生命力,又蕴藏着无数生的消

“真的”我点点头

其实还有更神奇的事情我没有说,那个王常月道长居然知道我那“压胜钱”根本就没丢,而且清清楚楚地指出那枚“压胜钱”就被我塞在怀里我无法形容当那老道跟我说这些时我有多震惊可他却只是笑眯眯地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说着又给了我一枚“压胜钱”,而且嘱咐我说,这枚“压胜钱”我必须要无时无刻地放在怀里,它能让我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那就是说,今儿我许的愿望有可能成真的了?”端静的眼中闪耀着兴奋的神采

“也许吧”我皱眉道,“可是,万一成真,你可就真的少了二十年寿命啦!”

“只要能跟心上人在一起,少二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端静反握住我的手道,“大姐,你知道吗?我想过千百遍了,我不想像我额娘那样活着,我想要痛痛快快地喜欢一个人,跟他一生一世,一心一意,这样人活着才有意义!”

我端详了端静半晌,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端静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后悔!”

“既是这样,那你就等待机会吧你的心这么诚,长春真人会保佑你的!” 我起身笑着对端静道,“咱们回去吧,待太久,小马叔他们该找我们了”

才刚跟端静一道跨出房门,却听楼上传来“吱呀”一声,然后“咚咚咚”从楼梯上跑下一个人来这人哪来的?刚才进院子的时候明明看到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啊好奇之下,我朝那人望了一眼,恰好,那人也转头往我这边瞟了一眼,这一瞟,那人当即惊讶地顿下了步子,瞪大了眼睛,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啪啪”甩了甩袖子,屈膝跪地道:“臣蒋雨亭叩见大公主!”

“蒋大人请起”我说着话,抬头往楼上瞅了一眼,问道,“你怎么从楼上下来?刚刚我来的时候没看到院 ... [,]

(子里有人啊还有其他人吗?”

“有”蒋雨亭也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笑道:“部分在京的江浙官员聚会,孟球也在臣等上午就已在此了”

“哦,是这样啊那你忙你的去吧我先走啦”说完,我就领着端静欲走

“大公主,大公主请留步!”蒋雨亭急急叫住我,我顿住步子回身,蒋雨亭到了我面前,低声道,“大公主,能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这个请求,随着蒋雨亭走到了楼道边,远离了端静和侍卫,问道,“什么事,说吧”

蒋雨亭低声道:“大公主,其实今日臣等在此聚会是为了商议救一个人……”

“救人?”我惊诧道,“救谁?”

蒋雨亭道:“也是一位在京为官的同乡,名叫戴梓”

“戴梓?”我重复了一遍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是不知大公主有没有听过‘冲天炮’?那就是他设计制造的!”

“哦——”我忽然醒悟过来,怪不得觉得熟呢,阅兵前那一阵子,班第时常提到这个名字“是他艾他不是因为立了大功,被召进南书房了吗?”

“唉!”蒋雨亭叹气道,“有人嫉妒他的功劳,要整他,昨儿已被下到刑部大牢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要整他?”

“是……”蒋雨亭欲言又止,“不知大公主能否上楼一叙,臣等可以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给您听”

我回头看了一眼等待中的端静,朝塞图招了招手,让他派人先把端静送回去,随后跟着蒋雨亭上了楼房内聚集了七八个人,张孟球也在其中,蒋雨亭将我介绍了一下后,众人齐齐上前见礼,随后,就见个个都一扫我刚进门时的­阴­霾,脸上露出了希冀的微笑

我坐定后,问道:“好了,蒋大人,你快说说,到底是谁要陷害戴梓?”

蒋雨亭答道:“回大公主,这个人就是钦天监监副南怀仁!”

“南怀仁?!”我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了声音,道,“不,不会吧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南师傅看上去不像是这样的人呀!况且,他还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呢!”

张孟球极度愤慨地道:“我们没有搞错,就是南怀仁这个假仁假义的洋鬼子!就是他和陈宏勋串通一气,要置文开兄于死地!”

228风声吃紧(一)

( “胤敦范G?”我伸手在一直紧皱着眉头低头盯着桌面一动不动的胤禛眼前晃了晃他总算回过神来,转了一下眼珠子这小子打从今儿上午起就一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涅,顾师傅让他背书的时候他居然背错了好几处,害得跟着他的哈哈珠子挨了好几次手板——这可是从没出现过的状况我多盯了胤禛几眼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儿了都没反应?”

胤禛望了我一眼长长地“唉”了一声带点幽怨道:“太子就是太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算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小子的心思还放在胤礽和达哈塔吵架的事儿上呢这件事的处理也拖得够久的了原因是康师傅介入调查后,居然又从中牵扯出了汤斌“擅用朱笔”耿介“课上昏睡失仪”两桩公案,这么一来,此事就由单纯的“吵架”,升级成了比较敏感的“政治事件”,处理起来颇费周章当初竭力推荐汤斌担任太子师傅的明珠,余国柱等都纷纷改了嘴脸,众口一词地指责汤斌是“伪君子”听到这个风向,联想到那时在明珠府内花园里偶然听到的那句“用不了多久,汤斌就得倒霉”的“闲话”,我心内可真是暗暗为汤斌等人捏了一把汗我知道明珠因为河工的事儿对汤斌“怀恨在心”,还以为他会亲自动手,没想到他居然会借胤礽的手除掉这个的“眼中钉”,这手段真是高段中的高段啊

不过,今儿一早从胤褆那儿得到了最终的处理消息,我那一把“汗”算是没白捏,虽然不出所料,康师傅果真偏袒了胤礽,但对那三位师傅的处理还算“宽大”——耿介终于得偿所愿得以告老还乡,以后再也不用受胤礽的折磨了;达哈塔被匪半年的俸禄;汤斌被降了五级留任从这个结果来看,康师傅的脑子是清楚的,他心里其实很明白汤斌,耿介,还有达哈塔是什么样的人,这才能够顶住明珠派的压力,竭力保全这三位敬业的名师

胤禛虽知靳辅与汤斌因河工之事有分歧,却不知其实靳辅背后的支持力量是明珠,因此也不会往深里想听到这个处理结果后,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两个字——“偏袒”上了虽然这结果他事先也已经猜到,但真要面对这个事实,心中多多少少——不,应该说,从表情上来看,是相当的失落,因为这件事再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太子就是比皇子高一等”!

“好啦,好啦,别总惦记这事儿啦”为了分散胤禛的注意力,我剥了一颗荔枝拿在手上,逗他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荔枝啊”胤禛说着瞟了我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没事儿吧,连荔枝都不认识了?

我扫了胤禛一眼,半挑衅道:“我当然知道这是荔枝了不过,这种荔枝还有另外一个历史悠久的美丽别名,你平常不总说你自个儿博览群书,无所不知,比国子监的五经博士还牛气吗?今儿我就来检测一下怎么样,你知不知道翱”

胤禛接过荔枝,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最后将它塞在嘴里,细细地品了一会儿,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一拍脑袋道:“艾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我拿眼瞟着胤禛,催促着,“那就快说啊”

“叫‘水晶球’,对不对?”胤禛得意洋洋地望着我道

“对还不错嘛,居然能猜中”我夸赞着,心中着实是有点小佩服,就这点荔枝的小知识还是昨天在班第那儿现学的,没想到胤禛居然知道

“猜?你猜一个我瞧瞧?”胤禛“切”了一声道,“这可是我博览群书的结果!”

“切,博览群书?哪本书翱”我看的书也算杂的了,却没看到过什么专门写荔枝的书

胤禛“嘿嘿”了一声,道:“《荔枝话》!怎么样,你没看过吧?”

《荔枝话》?就连书名我今儿也是头一回听说,但为了将胤禛的注意力继续牢牢地控制在荔枝上头,我得设法再跟他抬抬扛,于是道:“怎么没看过,看过!不过,没细看,就是随便翻了翻哪像你,看到荔枝就像是苍蝇见了有缝的蛋…… ”

“什么苍蝇见了有缝的蛋?!”胤禛果然习惯­性­地跟我杠上了“皇姐,你就不能比喻得好点?像什么‘蜜蜂见了花蜜,蝴蝶见了花粉’之类的,那也比‘苍蝇’强多了吧!”

“蜜蜂,还蝴蝶?”我装镊样地将胤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调侃道,“谁让你今儿穿这一身儿的墨绿绸袍,这不活脱脱一只绿头苍蝇嘛,怎能让人联想到蜜蜂艾蝴蝶的?

“蝗虫!”胤禛冷不丁蹦出一个词来

“什么……蝗虫?”我懵懵地问着,还往地上扫了一眼“在哪儿呢?”

胤禛欠起身子,咧了咧嘴,迅速道:“你这一身儿鹅黄,可不活脱脱一只母蝗虫?”

“臭小四——”我一声怒吼,同时桌子上的一把荔枝壳直冲胤禛面门而去狡猾的胤禛早有准备,一躬身,那些荔枝壳越过他的头顶冲向了门外

“怎么了这是?”班第抓着一把荔枝壳出现在房门口,一脸的呆瓜神情

“啊哈!”胤禛几步溜到班第身侧,伸长了胳膊拍了下班第的肩膀,老气横秋地道,“,姐夫,母蝗虫交给你我先告辞了!”说完,一闪身就溜得没影了,生怕我飞身追过去抓他分散注意力的效果已然达到,再则,班第今儿来除了陪我外,更要紧的是要跟我汇报戴梓一案的新进展,我便也不再跟这小子计较,装镊样骂了一句,便目送着他窜出了房门

“什么……母蝗虫?四阿哥刚刚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班第望了望远去的胤禛的背影,又望了望手中的荔枝壳,平日挺深邃的一双眼睛里,这会儿子装满了迷茫

“这小子胡言乱语,你不用明白!” 我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入座

班第将荔枝壳扔在桌子上,掏出汗巾子边擦手边道:“你们也知道了河南闹蝗灾的事儿了?消息挺灵通的嘛!”

“河南闹蝗灾了?”我一愣,这事儿压根儿就没听到一丝风声啊

“嗯?你不知道?”班第也愣了“你们刚不是在说什么蝗虫?还以为……”

“嗨,此蝗虫非彼蝗虫!”这话一出口,我怎么觉着这么别扭呢?抬眼看了一眼班第,我发现他眼神中的迷茫更重了,趁他还未开口进一步询问前,我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我关心的戴梓案上“别说蝗虫了,说说人命吧!”

“人命?”班第又被我说懵了

“唉呀,就是戴梓的事儿啊”我提醒道“你不是说今儿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吗?判了没有?结果怎样翱”

班第“哦”了一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神情略显凝重地对我道:“判了,是斩监侯”

“什么?!”我大吃了一惊,呆了片刻急急追问道,“怎么会这样?蒋雨亭他们不是找到了那个日本商人,而且那商人愿意作证戴梓并没有将图纸出卖给 ... [,]

(他吗?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问题就出在那个日本商人身上!”班第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今日在公堂之上,那个日本商人一口咬定戴梓已将‘冲天炮’的图纸出卖给他,而且还当堂出示了图纸!三法司那些人若不是看在戴梓身后有安亲王和康亲王迸,恐怕连斩监侯都不可得啊唉!”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地失声惊呼“张孟球,蒋雨亭他们会见日本商人之时,你不是也在晨记得你说为了保险起见,张孟球,蒋雨亭他们还凑了一千两银子给他,那人也爽快地收下了,你不是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吗?怎么还会出尔反尔?”

“大意了,大意了啊”班第慨叹了一声,道:“按道理是该‘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可万万没想到这日本商人居然狡诈至此啊幸亏他今日并未把那些大人们行贿之事供出来,否则,连着张孟球,蒋雨亭等人都要受乾!”

我气愤难忍,一面捶着桌子,一面破口骂道:“他妈的,日本鬼子就是鬼子!狗改不了吃屎!我咒他出门撞车,出海沉船!”

“禧儿,别激动,别激动!”班第心疼地抓起我的手,捧在他的掌心,仔细瞧了瞧,嗔道,“看,都红了!你又没练过,这么使劲儿,不疼吗?”

我把手抽回来揉了揉,恨声道,“我若真练过功夫,恨不得一拳打死那个小日本!多难得的一个人才,却即将因这小日本的出尔反尔丢掉­性­命!”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朝桌面锤了一拳

“好了好了,别锤了!”班第又将我的手拉过去,揉了揉道,“就算你能把小日本一拳打死,那也改不了三法司的判决不是?”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一时还真没了主意,急道,“安王叔公被派去蒙古调停喀尔喀争端还没回来,康王叔公又只愿意在幕后打点,不愿意出面,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戴梓秋后被处斩吗?”

“别急别急!”班第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咱们先把心静一静,静心之下才能想得出好对策来,你说是不是?”想想班第的话倒也挺有道理,我便点了点头班第朝我笑了笑,道:“你听我说其实三法司的判决还并不是最终的结果,你忘了,每年秋决之前,三司还得还得将各地秋决的名单呈报皇阿玛勾决呢现在离勾决之期还有一段时间,只要戴梓还未被绑缚刑超就还有一线消救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是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得了他呢?”我忧心忡忡地望着班第道,“这个日本鬼子这样作供词,还拿出了‘冲天炮’的图纸,戴梓‘私通’的罪名可是证据确凿了,就算还有时间顶什么用,那戴梓的活路算是绝了!”

听了我的话,班第也瞬间眉头紧皱,默默地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我也默然想了一想,提出了一个假设:“你说,是不是南怀仁和陈宏勋那边也出了银子收买那个日本鬼子?”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班第回应了我一声,蹙着眉头,重又坐下,神情凝重地望着我,提出了一个新观点,“不过,我恐怕那日本商人如此行事也不仅仅是被重金收买那么简单” 也许,他也想置戴梓于死地”

“为什么?”我再次吃了一惊,紧盯着班第的眼睛问道,“难道他跟戴梓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倒未必”班第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道,“也许,这个日本商人不仅仅是商人,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另外一重身份?”我用疑惑地望着班第,等待答案

“是的”班第点点头道,“日本国派来大清探听情报的­奸­细”

229风声吃紧(二)

(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受了从里间传出来的情意绵绵的笛声的感染,我也不禁在心中默念起《凤求凰》来这月余来每回课后郑家声以为我“补课”的名义留下,与端静两人在里间谈情说爱时这首《凤求凰》铁定会飘扬出来好像这首曲子是他们的爱情主题曲一般

想来这首曲子也是真贴切趁着康师傅去秋围,在我的晨曦阁中,端静打着“学笛子”的幌子发动了柔情攻势,让郑家声的“理智防线”土崩瓦解,两颗“驿动的心”终于贴在了一起,可不正是一出活生生的《凤求凰》吗?

“主子,三公主的笛子是吹得越来越好了”陪着我坐在小书房里发呆的小穗忽然冒出一句评论来我瞥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眼神有点小复杂,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却又踌躇得很,便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呀?”

“主子……奴婢是有话,可是……可是……” 小穗有点畏缩地望了我一眼,“可是”了半晌下文仍是无影无踪!最讨厌有人这样婆婆妈妈,说话说半句的了,我很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催促道:“死丫头,成心吊我胃口啊还不快说!”

“嗻!”小穗抬眼望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低声道,“主子,奴婢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啊”

“说……说您看上了郑家声!”小穗终于把说完了,语速飞快,但一字字清清楚楚地撞进我耳朵里,撞得我心内瞬间火气上冲,忿忿地一拍桌子,怒道:“放屁,谁说的!”

小穗被吓得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再不敢吱声我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放缓了语气道:“我不是冲你你可知道是谁这么无聊,传这种谣言?”

“回主子,”小穗抬眼望了我一眼,又低头回报,“谣言打哪儿传出来的奴婢不知道,可是,奴婢已经不止听到一回了!前几天去辛者库取衣服时,就听到几个嘴碎的在乱嚼舌头,今儿去茶库领茶回来的路上,又听到两个小丫头在窃窃私语,奴婢原本想把她们交到敬事房让顾总管发落,可又一想,万一问起缘由来,把这事儿给吹到了皇上那儿去,可能会坏了主子您和三公主的事儿,只好强按着怒气,警告了那两个丫头一通就作罢了”小穗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探问,“主子,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我打量了一眼小穗,道:“你跟我有什么不该说的?说!”

“那……奴婢可说了艾您可别生奴婢的气”小穗仍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转换了下心情,咧了咧嘴,对小穗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为了我着想,我肯定不生气快说吧”

我的再三保证起了作用,小穗终于放心地吐出了心里话:“主子,奴婢不是要挑拨您跟三公主的感情,奴婢也知道三公主可怜,可您这么帮着三公主和郑教习那个……那个……奴婢总觉着不妥,而且,这事儿吧,奴婢想来想去觉得对主子您自个儿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您看,每回您都陪着三公主一道把郑教习送到神武门,这不就传出你和郑教习的谣言来了……”

我“哼”了一声道:“让他们传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谣言,你越搭理,它越传得离谱以后你再听到这些,也不用生气就当没听见,知道了?”

小穗无奈地望着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嗻”了一声,顿了片刻又道:“主子,奴婢还有个问题”

“问!”我郁闷地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小穗吞了一口口水,犹犹豫豫道,“主子,您觉着那郑教习……真能当上三额驸吗?”

我放下茶碗,瞄了一眼小穗,没言语这个问题我已反反复复问了自己好多遍,试图让郑家声与端静最终能修成正果的方案设计了一套又一套,最终的结果就只有两个字——“渺茫”!如果我极端理智且心肠够硬,端静的这趟浑水,我是真不该趟,可看这丫头成天在我面前泪光盈盈,愁容满面的,我又确实心有不忍!虽然伸援手之前下过决心,帮忙仅限于给她提供一个“方便之所”,其他的一律不管,但真正伸出手去后,在端静那恳求的目光下,我一次次心软,非但自己陷了进去,而且连塞图和赫达都被我“拉下了水”——这会子他们俩在外头已不再是“监督护卫”,而是“把风”

见我不吱声儿,小穗似乎也明白了几分,继续道:“主子,其实您心里也觉着这事儿悬,是不是?”我还是没表态,只是在心里暗暗叹气,小穗又瞧了我两眼,道,“主子,要是万一这事儿被皇上知道了,肯定会雷霆大怒的,到时候您打算怎么办翱”

这种情况,我不是没想过,就连端静也预先做了思想准备当日,她决定要跟郑家声“再次表白”前曾跟我说过,万一真有这么一天,她让我一定要咬定“不知道”三个字,她自己“一力承当全部责任,绝不连累他人”虽然,依照我对康师傅和端静个­性­的了解,我对到时候能够摆脱乾的可能­性­非常怀疑,但是,既然已经“下水”了,也只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这会儿小穗这么问我,是出于关心,我自然不能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不然,她得日日寝食难安,想到这里,我呵呵一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三公主说过,如果真有万一,她会一力承当,不会连累我的”

“三公主说的?”小穗反问,一脸的不信任

“对”我点头,“她亲口跟我说的,只是我一直没告诉你”

小穗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主子,不是奴婢对三公主不敬,依奴婢看,就三公主那­性­子,动不动就哭鼻子,掉眼泪,一有风吹草动就来找您哭诉拿主意的,她怎么能负责?退一步讲,就算她愿意负责,那也得皇上信才行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虽然布贵人是三公主的亲额娘,可您才是三公主的主心骨啊万一皇上真的怪罪下来,您能脱得了­干­系才怪,只怕到时候您又要跟着挨匪!”

“不会,呵呵,不会啦!”我心虚地微笑着安慰小穗,“就算到时候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别忘了,我还有俩‘护身符’罩着呢!”

“您是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小穗问

“聪明的娃!”我赞了一句,拍了拍小穗的脑袋以示“嘉奖”

小穗摸了摸脑袋,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道:“那……万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觉得您这回做得不对,不帮您了可怎么办?”

嗯?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我愣了一愣,随即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斥道:“万一,万一,就你‘万一’多,你就盼着我倒霉是不是?”

“主子息怒,奴婢只是……” 小穗有点惊慌失措了

“好啦!”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咧嘴 ... [,]

(道,“甭解释了,我都明白!不过,过了今天,你就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以后,郑教习不再来上课了,所以,绝对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情”

“真的?”小穗貌似还不太相信,在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才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表示她放心了然而,这状态还持续不到五秒,她又开问了,“主子,郑教习不是跟三公主正热乎着呢吗?为什么突然不来了?难道他们两个……掰了?”

“你呀!”我敲了一下小穗的额头,嗔道,“来了,你要管,不来,你也要管你管得也太多吧!去,到三公主那边看看,他们俩说完了没有,再说下去,宫门都要落锁了!到时候郑教习被锁在宫里,那才真的大事不妙了!”

“嗻,奴婢这就去!”小穗揉了揉额头,出了书房

我靠在椅背上,将腿搁在书案上,闭上眼睛想要放松一下,脑海中却思绪连连

前几天接到康师傅从围场寄回的书信,说是明天他就要带着胤褆班第和一班大臣回京了!这次名义上说是秋围,其实康师傅是去视察边防的,因为有消息传来说是喀尔喀和厄鲁特已经开战,原本去调停的安亲王也撤回了苏尼特就地指挥驻防事宜边防线那么长,还以为他们怎么的也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回来,却没想到会回来得这么早幸亏,郑家声已听从我的建议,决定辞去教习一职,去捐个“贡生”参加科举,以谋个“进士及第”,好将他与端静之间的身份之别缩小一些,为“将来”奠定基础不然,端静和郑家声的感情太过浓烈,等康师傅回来,他们俩万一掩饰不赚就真的大祸临头了!

“五年之约”——端静等郑家声五年,郑家声有两次科考机会,若两考不中,则说明他跟端静有缘无份,两人的情缘就此结束;若是郑家声侥幸考中,我便设法帮他们俩在长辈那里周璇,尽力撮合这段姻缘——这是昨儿在我的见证下,端静和郑家声达成的口头约定他们俩都很感激我如此百般替他们着想,可他们不知道,我这么做并不是全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要抽身,再这么下去实在太冒险细思之下,我越来越觉得他们前程渺茫,凭我的绵薄之力帮着端静去对抗强大的“规矩”,胜算实在小之又小理论上,郑家声能考中进士的几率非常低,若是郑家声未能考中,也许,端静会就此认命,不再迷恋他,这样,我,端静,郑家声都不用再折腾了这么做好像有点自私……不对,这一个月来我帮她的也够多了,甜蜜的幸福她也尝到过了,也算对得起她了吧……

我正在心中盘算慨叹,忽听得一声“大姐”,睁眼一瞧,只见端静不知何时已到了我身旁我将腿放下来,笑着打趣道:“悄悄话都说完了?可以走了?”

端静并不像料想般点头,却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大姐,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我仍一径地笑问:“这么严肃?什么事儿翱”

端静将头靠近我的耳畔,咬起了耳朵:“大姐,能不能……能不能今晚让他留在宫里?”

“什么?”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难道爱情可以让人的脑子发昏到如此地步?一点后果都不计?我敛了笑容,毫不犹豫地拒绝,“绝对不行!”

“大姐!”端静抓着我的手臂,泪眼盈盈望着我恳求,,“今日一别,我就很久见不到家声了,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完呢,我……”

“不行!” 我打断了端静,“宫禁森严,你想害死他吗?”

“不会的!”端静小声道,“我都想好了,让他委屈一下装装小席子,明儿一早就走,何况今晚是塞图和赫达值宿,他们俩都听大姐你的,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糊涂!你想连塞图和赫达都害死?”我狠狠地甩掉端静的手,肃然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皇阿玛不在,是太子监国!没错,塞图和赫达是听我的,太子能听我的吗?咱们的‘好姐妹’蓉玥能听我的吗?万一被发现,不但你的郑家声会人头落地,塞图和赫达也跑不了!你难道想让自己悔恨终生,让我的余生也在内疚中度过吗?”

我这一番质问掷地有声,端静张口结舌,愣了半晌,才不无悔悟地道:“大姐,是我想得不周,你别生我的的气”

“三妹,” 我握住端静的手,放缓了语气,“姐不生气,姐明白你的心情不过,姐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小心使得万年船’!何况,我们不是都已经商量好了吗?虽然暂时你跟家声见不到面,但是通过塞图和赫达,你们俩仍然可以互相通信如果家声能高中,咱们设法托关系让他入旗,再跟老祖宗,皇阿­奶­他们摊牌,到时候你们就永远不用分开了”

端静连连点头,道:“大姐,我都听你的”

我挽起端静的胳膊,微笑道:“好了,姐陪你去送送他吧!”

像往常一样,我陪着端静穿过乾清宫,坤宁宫,御花园,将郑家声送到了神武门门口,郑家声从我们身后走到跟前来,深深地望了端静一眼,端静的眼眶立刻就红了我一面轻轻地碰了碰端静的胳膊,示意她控制下情绪,一面挂上笑脸,对郑家声道:“郑教习,我和三妹就送你到这里了,路上多加小心,保重!”

郑家声依依不舍地望了望端静,略哑了嗓子,拱手道:“谢大公主,三公主相送,奴才……奴才就此别过,二位公主请回吧!”

“家……郑教习……”端静哽着喉咙唤了一声,却又痴痴望了郑家声半晌,才轻声道,“你回去了,可别忘了在这清冷的禁宫之中,还有人切切地等着啊”

郑家声郑重地点点头,殷殷地望着端静,情不自禁地就伸出右手去,似乎想要去触摸端静的脸,我赶紧“嗯哼”了一声,他这才醒悟过来,那半空中的手拐了弯与左手交握在一起,再次拱手道:“三公主放心,三公主的教诲奴才句句铭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端静听了这句,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唰地一下就夺眶而出,惹得原本也就伤感的郑家声眼眶也红了起来,慌得我赶忙低声提醒:“门旁那么多侍卫和太监看着呢,克制点儿,注意形象!”

我才刚说完,端静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抹­干­,就听见一尖锐夸张惹人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哟,想必这就是诗词里写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吧!”

231风声吃紧(四)

( 我和蓉玥都吓了一跳,互抛了一个“超级大白眼”后心有不甘地低下头去现场瞬间又是一阵死寂几只归巢的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的呱呱的叫声更给这气氛添了几分寒意

“吵翱继续吵翱退­干­什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欣赏欣赏,大清公主的泼辣劲儿那是一点儿都不输给街上的泼­妇­!让朕也见识见识,你们俩吵架的本领到底有多强!吵翱!”康师傅的最后一句“吵啊”显是动了丹田气震得人耳膜发疼,紧挨在我身旁的端静更被吓得抖了一抖,膝盖一弯就习惯­性­下跪了,我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发现蓉玥这丫头居然也装出一副恭谨的样子跪下了!我再偷瞄了一眼康师傅发现他老人家气得是青筋暴起,正对着我怒目圆睁,显然是对我这“一枝独秀,不知悔改”不满,他身后的胤褆和班第频频对我使眼­色­,做手势,那意思也是让我“赶快跪下”!

好吧,形式比人强,虽然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就暂时委屈一下吧!于是,在端静再次轻扯我裙摆的时候,我也悻然跪在了金砖上——真凉啊

“皇阿玛……”胤褆出列打圆场了“请皇阿玛息怒,您看大姐和二妹都已经知错了,她们都已知方才的举止确实不妥,您就别再生他们的气了”

“臣也恳请皇上息怒!”班第也出动了,他求情更带动了其他跟在康师傅身后的官员也一齐下跪齐呼“请皇上息怒!”

群众貌似还是有点力量的,康师傅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说了句“都起来吧”,我得以与众人一同起身垂首侍立然而,站是站起来了,但现场气氛依旧肃穆,此时贸然开口恐怕又会惹来“雷击”,但若是晚开口,被蓉玥恶人先告状的话,可能郑家声和端静今天就会“死得很难看”,正当我寻思着如何开口才妥当时,又听胤褆道:“皇阿玛,大姐平日一直与人为善,此次失了仪范与二妹争吵,必然事出有因儿臣恳请皇阿玛听一听大姐……和二妹的解释再做决断”

听罢胤褆这番话,我不禁朝他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这小子一个月不见,长进了不少啊胤褆的这番话对康师傅似乎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老人家沉吟片刻,发话道:“禧儿,你给朕老实说,你究竟为何与蓉玥大吵?”

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抬起头来,坚定地望着康师傅的眼睛道:“皇阿玛,事情是这样的郑教习给我和三妹补完课要出宫归家,没想到在宫门口,二妹却拦着他不让他出宫,非但如此,二妹还假传太子口谕……”

“我没有假传口谕!”蓉玥大声反驳

康师傅瞪了蓉玥一眼,道:“有没有,一会儿朕自然会问你先听你大姐说完”

蓉玥恼怒地横了我一眼,一脸愤懑地闭嘴了,我则提高了音量接着先前的话继续陈述:“……二妹还假传太子口谕,说什么毓庆宫丢了一个扳指就要搜郑教习的身皇阿玛,郑教习是我,端静和胤禛的师傅,他教我们笛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为人清正廉洁,儿臣敢用人格担保,别说是一个扳指,就算是宫里的一针一线郑教习都绝不会拿的!二妹如此行事,就是在侮辱郑教习,儿臣一直谨记皇阿玛尊师重道的教诲,实难容忍二妹的这种辱人之举,不得已才跟二妹争吵了起来皇阿玛,天­色­已晚,宫里的规矩是落锁以后,除了值宿的太监和侍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滞留宫内,儿臣恳请皇阿玛让郑教习速速离宫,以肃宫规”

“皇阿玛,不能放郑教习走!”我话音未落,蓉玥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阻拦

“哦?”康师傅转向蓉玥,道,“为什么不能,你说说看”

蓉玥看了一眼郑家声,又瞄了端静和我一眼,道:“皇阿玛,儿臣并未假传太子口谕,阻拦郑教习只是执行太子口谕,并无欺侮郑教习之意是大姐一味地阻拦,还非诬陷儿臣假传口谕,儿臣气不过才跟她起了口角,倘若就这么放郑教习走了,太子的谕令还有何威信?储君的颜面又何存呢?”蓉玥的话才说完,忽见太子胤礽胤祉,胤禛,胤祺,胤佑,胤禩几个来匆匆而来,到康师傅跟前跪地请安,他们还未起身,蓉玥就抢着对胤礽道:“太子,你快跟皇阿玛说,毓庆宫是不是丢了一个扳指,你是不是传了口谕凡出宫之人都要搜身?”

“回皇阿玛,二姐所言不虚,儿臣确实不见了一个扳指,也确实发了这么一个口谕”胤礽答得甚是从容,没有一丝停顿,眼神中也未半点迟疑,倒是蓉玥的神情有几分紧张看来到这儿来之前,已经有人跟胤礽通过风,报过信了

“皇阿玛,您听听,儿臣没有假传口谕,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蓄意陷害!”蓉玥得到了胤礽的支持,口气顿时强硬了很多,腰板也挺直了,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蓄意陷害?真是贼喊捉贼!我狠狠地瞪了回去,紧跟着提出疑问:“太子,为何您的口谕只有二妹一人知晓,而宫里的其他人等皆不知情?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大姐,我发现东西不见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我还未来得及将此口谕通知各宫,当时二姐正在我宫里与我切磋功课,因此,只有她一人知晓也不足为奇”胤礽笑眯眯地跟我说完,又转向康师傅,拱手道,“皇阿玛,近日宫里有一小股偷盗之风,非但儿臣的宫里,二姐的宫里也丢了些东西,儿臣发此搜身的口谕,纵然是为了找回失物,更是为了严肃宫纪,打击偷盗之风,请皇阿玛明鉴”

“哦?有这等事?”又是太子的颜面,又是严肃宫纪,这一串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让康师傅动摇了,我心下登时一紧,急急道:“皇阿玛,郑教习一下午都在教课,半步未出过晨曦阁,毓庆宫失盗一事与郑教习毫无关联!”

“大姐你何必如此激动?”蓉玥这时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望着我道,“清者自清,既然郑教习如此清廉,肯定不怕搜,果然与失盗无关联的话,皇阿玛自然会有公断!”

康师傅扫视了我,蓉玥,太子等人一阵,沉声道:“太子话有道理,歪风邪气不可长,禧儿你的心情朕也能理解,这样吧,就让关保去搜一搜郑家声,没找到赃物,朕即刻让他出宫”

康师傅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只能期盼关保能手下留情,不要搜的太仔细,这样大家都能平安涉险过关,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收场了!

关保跪地领旨后朝郑家声走了过去,看得出来郑家声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惊恐,但我仍然能看到他的身形在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关保的一双手将郑家声从头到脚摸拍了一遍,终于还是在郑家声的怀里摸出了一支笛子和一方帕子,将它们捧在手里向康师傅走了过去郑家声大概是害怕至极,抖得都站不稳了,膝盖一弯又跪在地上,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他竟忍不住用手去擦了擦去额头,而我身旁的端静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抓得我生疼生疼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赶忙低声提醒她:“镇静点儿,不然真要出事儿!”

... [,]

( “回禀皇上,在郑家声身上只搜出一支笛子,一方帕子,并没有扳指”关保在康师傅面前大声地禀报

“把东西还给他,让他出宫吧”康师傅说着挥了挥手

关滨着那两件东西,站起身来又朝郑家声走去,把东西一样一样交还给他,我和端静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看一场风波就要过去了,却忽见郑家声接锦帕时手一发抖,没握赚那锦帕被风一吹,居然就吹到了蓉玥的贴身侍女云儿的脚背上!

完了,这下麻烦了我心里刚嘀咕完,果见蓉玥一把将那帕子抢过去,捏在手里端详了一阵,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紧紧攥在手里,盛气凌人地瞥了一眼端静后,对康师傅道:“皇阿玛,这方帕子我认得,是三妹端静的,现在却无故在郑家声的怀中出现,这不是偷盗是什么?”

“哦?”康师傅一愣,对蓉玥招招手道,“拿过来,让朕看看”

蓉玥依言将帕子送到康师傅的手中去,康师傅将那帕子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不太敢相信地问蓉玥:“你认得这帕子,真是端静的?”

“千真万确!前两天我去端静那里玩儿的时候,亲眼看到她在绣呢,当时她还宝贝得不得了,想要藏起来不让我看!”说到这里,蓉玥别有意味地瞟了一眼在我身旁紧张得快呼吸停止的端静,又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郑家声,才又继续道,“没想到,三妹这样紧张的宝贝却居然到了郑教习的怀里,皇阿玛,您说这还不能说明郑家声的人品吗?”

听到这儿,康师傅一把将锦帕扭在了手掌里,脸上满是怒气,胤礽朝神武门侍卫一招手,吩咐道:“把郑家声抓起来!”

两个侍卫很快上来将郑家声的顶戴卸下,将他反剪刀着手押在一旁,端静在我耳畔,颤着声儿低声询问:“大……大姐,怎么办,怎么办?”

“别慌别慌,我想想办法”我这么安慰着端静,脑子却全是一团糨糊说实话,这种状况是我没有料到的,一时半会儿我真找不着什么能说得搪塞得过去的理由去保全郑家声

康师傅让两个侍卫将郑家声押到他跟前,质问道:“郑家声,这帕子你怎么解释?”

“奴才……奴才……”郑家声哆嗦着嘴­唇­重复了好几遍“奴才”后,终于说完整了一句,“这帕子……帕子……奴才不是偷来的!”

“不是偷来的,那是从何而来?”康师傅紧盯着郑家声,神­色­冷峻

“是……是……”郑家声哆哆嗦嗦地“是”了半天,没“是”出出处

“皇阿玛,你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那肯定就是偷的!”蓉玥开始落井下石

康师傅似乎失去了耐­性­,眉头紧皱,吩咐了一声:“押送大牢,听候发落!”

“不要啊”端静这丫头忽然大叫了一声,康师傅那两道寒光“蹭”地就扫到了我们这边,端静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道,“皇……皇阿玛,那帕子……帕子的确不是家……郑家声偷的,是……是我……是我……”

天呐,这丫头想­干­什么?这时候要和盘托出?这老实孩子,想要催郑家声去黄泉吗?唉,算我命苦,救人救到底吧这么想着,我赶紧接着端静的话茬往下编:“是三妹不小心丢了,被郑教习捡到的”

端静也如梦初醒,连连点头,拐过弯来道:“对对,是我不小心丢了,被郑教习捡到的”

“果真如此?”康师傅直直地逼视着端静,端静显然不堪重压,才刚与康师傅的目光相触,就心虚地低下了头,略显慌乱地道:“是……是的”

“端静,你抬起头来看着朕”康师傅命令道

端静无奈抬头,但仍是怯怯的表情

“端静朕再问你一次,这帕子果真是你丢的,郑家声捡到的?”康师傅的口气非诚肃,那两道锐利的目光像雷达一般,细细监测着端静脸上的没一点细小的变化

我低头轻声提醒端静:“镇定,不然郑教习就真没命了”

端静终于有了一点长进,怔怔了半晌,用还算响亮的声音道:“回皇阿玛,确实是我不小心弄丢的,郑教习是捡到的他不是小偷,请皇阿玛放了他,让他出宫回家”

“皇阿玛,三妹在撒谎!”蓉玥又像疯狗一样跳出来咬人,可惜她这举动没有得到康师傅的欣赏,反而被瞪了一眼,她只好再次悻然住口

“三妹没有撒谎!”我站出来支持端静,将新编好的相对完整的故事说给康师傅听,“皇阿玛,今儿在去我那儿的路上,三妹确实丢了帕子,到了我那儿的时候想给我看的时候才发现,当时我还派人去沿路找过的,可惜没找着,没想到却是被郑教习捡到了……”

“既然他捡到了为何当时不还给三妹?”蓉玥还是不一样不饶地死咬着

我白了蓉玥一眼,道:“二妹,你这话问得不觉着白痴了点儿吗?他又不像你,曾经窜到三妹的房里去串门,认得这帕子是三妹的就是想还也得找到失主不是?”

蓉玥虽然被我问得有点儿尴尬,眼珠子一转,又抛出一个恶毒的问题:“即使……即使他自己不知道失主是谁,那也可以把东西转交给你们,让你们帮着找翱这一直揣在怀里还不是想自己拿走?分明就存有占有之心!”

我懒得理她,直接跟康师傅道:“皇阿玛,郑教习明日就要告假回乡省亲了,今日,他自踏入晨曦阁后就只顾着讲课,我,端静,胤禛三人围着他问东问西的,他根本就没有闲暇说任何无关于吹笛子的事下了课后天­色­已晚,即将离宫前,即使他想起捡到锦帕之事也无机会,更没胆子转交了,只要一拿出来,就会被有些人视为偷窃宫中财物之人,被定为死罪的!儿臣相信,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像郑教习一样宁可暂时揣在怀里的!”康师傅听了我这一席话,迟疑了一下,似乎有所动,我赶紧添了把火:“皇阿玛,郑教习确实不是小偷,更没有偷盗之心若他果真是这样的人,这一个月来,他早就对我晨曦阁里摆放的古玩玉器下手了,不是吗?皇阿玛,天下人都说您是堪比尧舜的明君,儿臣相信您必能秉公圣裁,不让一个好人蒙冤的!”

康师傅没有发话,却仍拿眼观察着我,端静,郑家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正在这时,胤禛忽然出列了,朝康师傅一拱手道:“皇阿玛,郑教习绝对不是小偷,儿臣也愿意为他的清白担保!”

“看来是一场误会”,康师傅说着示意让两个侍卫放开郑家声,道:“郑家声,你回去吧”

“奴才……奴才谢……谢主隆恩”郑家声喜出望外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对着康师傅连磕了几个响头,起身瞥了一眼端静后,才步出了神武门随着郑家声的声影的彻底消失,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场风波终于过去,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呐!

“皇阿玛,儿臣……”蓉玥不知又想说什么,康师傅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却打断了她,微笑着对班第道,“班第,你与禧儿许久未见,一定想念得紧,朕 ... [,]

(特准你先跟她去谈谈心,回头朕再让人去传你今晚你就别回去了,在胤褆那儿猫一晚”

“谢皇上体恤!”班第行了一礼,笑逐颜开

“胤礽,胤褆,你们俩跟朕来,其他人都回去安歇吧”说完,康师傅就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带着胤礽,胤褆以及几名侍卫,迈入了顺贞门

蓉玥十分怨毒地望了一眼我和端静,扭身回她的咸福宫了,随后,满腹心事的端静也执意告辞回宫,胤禛十分严肃地警告了班第一句“不许欺负我姐”后自告奋勇地跟上端静去当临时­性­“护花使者”了,人都走光了,于是乎,班第便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心满意足地桥我慢慢地踱向晨曦阁

“好了吧,牵够了没有?”一入厅堂,我便想要甩开他的手这一路过来,那些侍女太监无不用暧昧的眼神望着我们,看得我尴尬地要死,班第那死小子倒是若无其事,现在反倒将我的手握地更紧,­色­眯眯地望着我道:“没有,其实我就想这样子一辈子桥你,牵到我们俩头发变白,牙齿掉光!”

我“啧啧”了两声,低头作搜寻状,道:“快看!”

班第果然中计他一低头分心,我趁机就把手抽了回来,这家伙的反应很快,立马知道上了当,两只爪子一伸就要扑过来呵痒!我立马义正词严地道:“别闹啦,正经事儿还没跟我汇报呢!戴梓那事儿怎么样了?你帮他在皇阿玛那儿吹过风了吗?”

班第讪讪地收回了爪子,却伸出了猿臂道:“让我抱一下就告诉你!”

我用鄙视的目光瞥了他一眼,道:“你上辈子没抱过是咋滴?”

班第主动向我靠近,将我圈在了臂弯了里,道:“错啦,上辈子没抱够,这辈子才要继续抱,下辈子一定抱得更紧!”

“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我锤了他一下,催道,“班大人,揩油也揩够了吧,赶快入正题!”

“行!”班第这家伙总算有了正行,搂着我的腰道,“正题就是——‘风’我已经遵照大公主您的指示无形中吹了不止一遍了,细察皇阿玛的表情和口气呢,似乎也起了那么一点怜才之心,估计戴梓死是死不了了,但也许还是免不了发配之苦,当然了,最终戴梓会怎样,还是要看过些天皇阿玛的秋决之笔!”

“什么翱”我不满道,“你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末了,戴梓他会不会死你还是没搞明白!”

“你这丫头,”班第揪了一下我的鼻尖,道,“居然还不满意?你以为在皇阿玛那儿吹风是那么好吹的?”

我洋洋自得地道:“嘿嘿,那也要看吹风的人技术好不好啦!”

“哦,你那意思是你的技术好咯?”班第用不屑的眼神望着我道,“你以为你今天吹的风很成功?谁都没看出来其实端静已经跟那个郑家声看对眼了?而你后来的说辞全是临时编的瞎话呀?”

“你……看出来了?”我惊讶地反问,班第眼睛还挺毒的嘛

“你这丫头……”班第一脸“痛心”地数落我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不仅我看出来了,估计皇阿玛心里也门儿清!”

“真的吗?”我倒有点儿不相信,“如果皇阿玛真门儿清的话,为什么还要放掉郑家声?”

“那是皇阿玛不想把事情闹大!”班第凑到我跟前严肃道,“告诉你,秋围的时候,皇阿玛跟扎什见过面了,你三妹铁定要许给噶尔臧,估摸着中秋前后就该宣布指婚了”

“什么?!”我惊呼,“扎什这回答应了?唉呀,不行,三妹要是知道了还不寻死觅活翱不行,我得找皇阿玛说去”

“你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班第道,“端静跟那个郑家声相好,是你一手促成的是不是?快还不快想个好点儿的理由,让自己跟这事儿撇清关系,否则皇阿玛真要追究起来,你又非得受罚不可!”

“端静是个好女孩儿,怎么能让他Сhā在那么一堆牛粪上呢?”我愤愤不平

“牛粪最有养分,花开得最艳!再说,我这次去查清楚了,噶尔臧没有你说的那种事,你妹妹过去不会吃亏的!”班第用恳求的目光注视着我,道,“禧儿,你就不要再Сhā手这事儿了,成不成?算我求你了,好吗?”

232事缓则圆

( “哈哈哈哈……”孝庄老太太一阵大笑,大约是笑的用力过猛老太太忽然咳嗽起来吓得我赶忙跑过去帮她捶背“老祖宗,您怎么了?没事儿吧?”

话说自从那天班第提点我说,康师傅有可能已看穿了我的“把戏”后我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康师傅来找我麻烦,所以,这些天下了书房后,我在慈宁宫请安的时间就变长了天天赖在这里陪老太太扯闲篇,讲笑话,肚子里的“存货”讲完了,就挑灯夜读《笑林广记》,第二天再讲,务必让老太太天开心,舒心,这样,万一我“倒霉”的话,老太太会更心疼我,一定会救我的可这万一乐过头,老太太因被口水呛到而躺倒,岂不弄巧成拙嘛

“没……没事儿!”孝庄说着喝了一口苏麻喇姑奉上来的茶水,缓了口气,揉着肚子道,“你这小丫头,打哪儿看到这么些个笑话,哎哟,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听到老太太这么说我才松了口气,一面帮着孝庄揉着肚子,一面拍马道:“嘿嘿,老祖宗,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嘛,禧儿天天来给您讲笑话,您天天笑,过不了多久肯定艳冠后宫咯!”

“艳冠后宫?!”孝庄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宠溺地轻拍着我的脸庞道,“你呀,就你这小脑袋瓜子能想出这奇奇怪怪说辞来!”

“才不是奇怪的说辞呢!”我一本正经地望着孝庄,再给她戴上一顶超级大帽子,“老祖宗,您当年可是‘满蒙第一美人’‘艳冠后宫’当之无愧啊”

老太太“呵呵”笑道:“你这孩子,都听谁说的翱”

我一昂头,作无比自豪状道:“这还用听谁说嘛,大家都知道哇!对不对,苏麻喇姑!”

“对对对,大公主说得对咱们格格当年若是自认美人第二,谁敢认第一啊”苏麻喇姑也顺势拍了一下老太太的马屁

“你呀,你呀!”孝庄指了指苏麻喇姑,笑嗔道,“禧儿小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嘛?竟也睁眼说起瞎话来”

苏麻喇姑却有点儿不服气道:“奴婢可没说瞎话您当年的确是‘第一美人’,论相貌,才智,心胸,她有哪一样及得上您,即便到了今天,奴婢还是不明白……”

“好了,”孝庄打断了苏麻喇姑,“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放下了,你又何必还耿耿于怀呢?”苏麻喇姑听到这里,本还想张嘴说什么,但孝庄没有给他机会,转眼望向了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喃喃道,“当年造成那样的局面,现在回过头想想,其实也有我自己的责任姐姐她温柔,又善解人意,是比我强很多,在其他人面前也许我是第一美人,但也许在他心里,姐姐才是……”

“不是的,不是的”苏麻喇姑忙道,“格格,您忘了,当年宸妃娘娘没进宫前,皇上可一直都称呼您‘小美人’的,奴婢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听到这里,我明白过来了,原来她们俩一直在议论的中心人物是当年皇太极的“心肝宝贝”海兰珠啊怪不得老太太的神­色­有那么一点忧伤呢还说都放下了,听这话语,看这神态,分明就是记得一清二楚我没见过海兰珠,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温柔,多美丽,多善解人意,但孝庄老太太我是天天见的,她对我这么好,从心坎儿里疼着我,看着她难过,我也觉着不太不好受,便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故意打岔道:“老祖宗,您和苏麻喇姑在说什么呀?什么一会儿姐姐?一会儿皇上的?我都听糊涂了!”

老太太望了我一眼,对苏麻喇姑呵呵笑道:“瞧瞧,咱们两个老家伙光顾着忆旧,把咱们的小禧儿给听糊涂了”说完,她搂着我,慈祥地道,“禧儿艾老祖宗昨儿晚上梦见你太爷爷了”

“太爷爷?就是太宗皇帝吗?”我明知故问

孝庄老太太无限感慨道:“是艾就是太宗皇帝”

“您梦见太爷爷什么了?”我追问道

“我呀,梦见你太爷爷……”孝庄老太太说到这儿忽然往后仰了一下,似乎就要晕倒我和苏麻喇姑急忙扶住了她,焦急道,“老祖宗(格格),您怎么了?”

孝庄睁开眼望着我,笑道:“没事儿,禧儿,老祖宗没事儿”

苏麻喇姑道:“格格,是不是又头晕了,奴婢去传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孝庄摆手道:“不用,是昨儿晚上没睡好的缘故,我去小睡一下就好,你别兴师动众的”

“格格……”苏麻喇姑还想劝说,孝庄却皱眉威胁道:“唉呀,叫你别嚷嚷了,你要不听我的,我可生气了啊” 苏麻喇姑没法子,只得低声投降道:“奴婢遵旨”

“老祖宗,您真的确定您没事儿吗?”望着孝庄略显疲累的脸,我的心底泛起一丝隐忧

“没事儿,有什么事儿翱老祖宗就是有点儿乏了,要睡会儿去你呢,也该回去温课啦明儿再来给我讲笑话啊”孝庄微笑着说完,还打了一个打呵欠,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既如此,我也不能在这儿妨碍她休息,只好叮嘱了苏麻喇姑一番,行礼告辞

抬脚走出孝庄的寝宫门口,就看到小穗跟慈宁宫的几个小丫头在窃窃私语,见我出来了,一个个才住了嘴,肃然恭立看这样子,一准是宫内又有什么小道消息在流传了

带着小穗离开慈宁宫没多远,这丫头就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开始向我传播“最新八卦”:“主子,奴婢听到一则奇闻,您要不要听?”

奇闻?这闷死个人的紫禁城里还能有什么奇闻?我瞟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说吧”

得到应允,小穗立马凑到我耳畔神秘兮兮地道:“您知道,昨儿晚上皇上召了谁去侍寝吗?”

我“啧啧”了几声,轻打了一下小穗的脑袋,半开玩笑低声嗔道:“还奇闻?我看你是皮痒痒,居然敢八到皇阿玛头上去”

但似乎这条“奇闻”的魅力要比我的“恐吓”高得多了,小穗居然顾不得揉脑袋,仍然一门心思放在这条八卦上,小嘴不停地一张一合道: “不是的,昨儿晚上的人您绝对想不到!”

我嗤之以鼻:“切,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想那个­干­嘛,有病啊我!”

“是布贵人!”小穗非常迫切地将答案奉给了我

“管她不贵人,是贵人,关我……”顺口将话茬接到一半儿,我忽然反应过来,驻足,转身,抓着小穗的胳膊,追问,“你刚才说谁?哪个贵人?”

小穗大概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吓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结结巴巴道:“布……布贵人啊”

“布贵人?!”我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句,“你没听错?”

“没……没错,”小穗摇摇头,“没听错,奴婢听得真真儿的”

我松开了小穗,心内开始隐隐不安起来怪不得小穗说是奇闻,的确够“奇”,布贵人兆佳氏失宠已久,估计从她怀上端静后,康师傅就再没看过她一眼,更别说侍寝 ... [,]

(了,若不是还有端静在,说不定康师傅早就忘记这紫禁城里还“布贵人”这号人了这样一个如空气般存在的人物,康师傅居然召她去侍寝,这实在有点反常,不,应该是相当的反常

“主子……”八卦的小穗跟我唠叨着心中的疑惑:“皇上这回秋围回来后,昨儿个是第一次召人侍寝呐,没想到居然是布贵人!您说,皇上怎么就忽然想到她了呢?”

是,小穗说得没错,这次秋围回来后,康师傅一直都很忙,一会儿要处理那帮任由上好楠木堆在露天腐烂的尸位素餐的工部官员——这是他老人家回宫的时候微服访出来的;一会儿又要命人去调查荆南道的一帮贪赃累民的知县,一会儿要听取兵部的人对喀尔喀和准葛尔之间的战况,同时还要与一帮大臣商讨治河工程,差不多是每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根本没有闲暇容他花心思去想召谁侍寝的事儿,就连佟妃前几天受凉生铂他也只是差人过去问候了一下而已,在这个时候他居然想起了犄角旮旯里的布贵人,难道……我的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

一旁的小穗还在嘀咕着她自己的猜测:“……难不成布贵人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趁着如今德妃娘娘和敏常在有孕在身,皇贵妃身体不适,走了什么门路,让皇上又想起了她?可是,不对艾布贵人看上去明明跟三公主一样,是个老实人呐!真奇怪啊主子,您说……”

“唉呀,你给我闭嘴!”我心烦意乱地烦了一句小穗,这丫头终于住了嘴,老实地跟在我身后,我则心中惴惴,加快了回宫的步伐

“主子,三公主已经在里头等您半天了!”才到门口,秦忠就这么跟我汇报而我一听这话,心里头就凉了半截不是我不愿意见端静,而是,这会儿子端静的出现恰恰坐实了我刚刚的的——康师傅之所以召布贵人去侍寝,跟什么恩宠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是为了给端静指婚的事儿!也就是说,康师傅是在通知布贵人,他要将端静指给噶尔臧,布贵人则负责把这消息传递给端静,让她做个准备!

虽然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到来,但因为这些天康师傅一直都没动静,我在左思右想想不出对策的情况下,也就暂时采取了鸵鸟政策没再想下去现在,康师傅忽然着手处理这事儿,而端静又习惯­性­找上门儿来,我心里却还没有准谱,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要如何跟她说呀?……让她认命,嫁给噶尔臧算了?依照她现在对郑家声的一往情深和那一根筋的个­性­,肯定不会同意的,非但如此,她还会很伤心,也许还会伤害到我们俩的姐妹情;倒向她那一边,帮她跟康师傅抗婚?那更不行了!康师傅那­阴­沉的脸­色­,严厉的眼神,还有那传说中的“家法”,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

唉呀,纠结,太纠结了!对,不如到佟妃那儿暂避吧,既然没法面对,就­干­脆不面对好了!想到这儿,我对秦忠招了招手,小声吩咐道:“你就说……”才开了个头,忽听得耳畔传来一阵激动的请安声:“绮筝参见大公主,大公主万福金安!”

苍天艾大地啊这小妮子打哪儿冒出来的?看来今儿想躲都躲不过去了!

我无奈换上了笑脸,抬腿迈入门槛儿,热情地招呼道:“艾绮筝艾快起来吧秦忠才刚跟我说三妹来了,可巧你出现了!”

绮筝一脸的焦急道:“大公主,我们主子都急的六神无主了,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虽然心里一清二楚端静着急的原因,但我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 “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急翱”

“大事儿……”绮筝满脸焦灼道,“嗨,您还是快进去吧,主子为这事儿都哭了半天了!”

“这么严重?!”我故作惊讶,带着小穗和绮筝赶往后院才一脚踏入前厅,端静就立马起身朝我奔来,紧抓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的道:“大姐,你可回来了!怎么办呐?我可怎么办呐?”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坐下说,坐下慢慢儿说,哦!”我拉着她坐下,打量了她一番,道,“瞧你这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什么事儿这么大不了的呀?” 说着,我回头吩咐了一声小穗,“快去打盆水来,让三公主擦把脸”

小穗应了一声,去打水了

端静却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就像溺水的人紧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慌乱道:“大姐,大姐,你知道吗?皇阿玛要把我嫁到喀喇沁去!”

“不会吧?!”我装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道,“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是真的,是我额娘亲口跟我说的!大姐,可怎么办呐?我该怎么办?”端静神情紧张地望着我,大约在期盼着我这个平耻是满腹主意的姐姐,这回也能给她一个避免外嫁到喀喇沁的主意来

其实,若非要拿出个主意来,有也是有的,那就是“逃婚”要让端静“混出”这紫禁城去,办法还不止一个,但是,“混”出去以后怎么办?首先是她宫里的亲额娘布贵人怎么办?其次,是她出去后,真的能和郑家声从此“快乐地生活”吗?先前我曾亲见永绶和沈宛私奔,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没多久就被常宁抓回来了亲王尚且如此,皇帝出马的话,那“天罗地网”更会密不透风,她跟那个文弱的郑家声能躲得过去吗?万一被抓回来的话,后果太可怕了!不行,这样绝对不行!正当我被端静看得心虚,不知要如何应答时,小穗及时地送了毛巾过来

“三妹,你别急,先擦把脸”我接过毛巾递给端静,也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

端静匆匆擦了把脸,把毛巾扔还给小穗,就又抓住我的胳膊急道:“大姐,你快帮我拿个主意,要怎么办呐?我可不要嫁到喀喇沁去”

“三妹,你别着急,别着急!”我拍着端静的手背,安慰她道,“你先跟我说说,你额娘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额娘说,后天,也就是中秋节家宴上,太皇太后就要宣布将我指婚给喀喇沁郡王的世子!”

“郡王世子? ”我半开玩笑道,“那将来你不就是郡王妃咯?”

“大姐!” 端静一下子弹了起来,“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我呵呵笑着安抚端静道:“别激动,开玩笑而已,别往心里去!”这么一说,她的情绪才又稳定下来我又继续道:“对了,你额娘是什么意思呢?”

“我额娘?”说到这三个字端静一脸的失望“我额娘她巴不得我嫁到喀喇沁去,等我坐上了王妃的位子,她在宫里说话也就响亮了”

“你额娘的想法也情有可原喀喇沁是京城的屏障,你若成为那里的王妃,你额娘在宫里的分量的确会和往日不同呢!”我评论着布贵人的态度,同时也是在告诉端静喀喇沁的重要­性­,消这一点能让端静对“嫁到喀喇沁”这事儿进行重新评估

“我不稀罕什么郡王妃,在我心里,郑家声妻子的位子要比郡王妃更珍贵一百倍!”端静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她的态度我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她的感受,端静紧接着又催问道:“大姐 ... [,]

(,你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皇阿玛收回成命,不把我嫁到喀喇沁去?”

要命啊让康师傅收回成命?除非“山无棱,天地合”啊不对,就算“山无棱,天地合”了,他也绝不会收回的!把端静嫁到喀喇沁,拉拢扎什父子,这是康师傅整个边防大计上不可缺少的一环!

迎着端静殷切的目光,我临时­性­“闪”出了一条缓兵之计,拉着她的手,娓娓道:“三妹艾你也不是不知道,大清跟蒙古联姻已是一条不成文的家法了,你看看,时至今日,就连我,还有蓉玥,不也都嫁到蒙古了吗?所以,这个成命你想明着让皇阿玛收回是不可能的,再说,你知道皇阿玛的脾气,你要是公然跟他对着­干­,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嗯这我都知道” 端静柔顺地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办?”

“不如这样吧”我假作思索了一下,道,“你就暂且先应承了指婚……”

“那怎么可以!”端静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你先听我说完嘛!”我硬拽着端静坐了下来,继续道,“指婚并不等于马上成婚啊你也看到了,我跟班第都指婚这么些年了,不还在宫里逍遗吗?”听了我这话,端静似若有所思,我急忙趁热打铁,“所以艾你先暂且应承了指婚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不行艾”端静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驳道,“一旦宣布了指婚,我的名分就定了,到时候要让皇阿玛将我另嫁他人根本就不可能了!”

没料到端静这回的思路如此敏捷,居然能想到了这一层,我略略愣了一愣,瞎扯了几句掩饰道:“不会的,怎么会呢?世事难料嘛?谁知道几年后会有什么变故?”

“变故?什么样的变故?”端静用希冀的眼神望着我

“呃……”慌乱中我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淑慧长公主的身影,便胡诌道,“你记得咱们的五姑婆淑慧长公主吧?像她第一次嫁人不久,额驸就去世了,不是又嫁了第二次了?”

端静思忖了片刻,不确定地道:“你是说那个喀喇沁郡王世子的身子骨不好,有可能会……”这丫头还是比较厚道,不忍心说出“去世”两字

“我只是听说过这么一件事,上回喀喇沁郡王和世子一同来京城进贡,结果那世子生了什么病先回去了”我没有给出肯定答案,只陈述了一个事实,如果端静由此得出了错误推断,那也与我无关吧?唉,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先稳住这丫头别让她轻举妄动才是王道!

听了我的话,端静在那儿静静地坐了半晌,思索了半晌,最后抬起头,略带迟疑地对我道:“大姐,那我就听你的,先……暂时应承了指婚”

“嗯先暂时这么办吧!”我微笑着赞同,“事缓则圆,会有转圜的机会的放心吧”

234寝殿变故

( 入得殿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低头跪在中间身上还仍套着端静常穿的那件浅粉­色­旗袍的秀珠康师傅拉长个脸坐在上首正中布贵人立在他左侧,手里拿着块帕子正不停地抹泪蓉玥这会儿子倒是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扶着布贵人正温言相慰

我才刚刚跟康师傅见完礼正要向布贵人点头问好之际,布贵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一步抢上前来,紧抓着我的双臂,略带神经质地晃着我道:“大公主我的静儿呢?静儿呢?我的静儿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翱!”

没料到布贵人会突然给我来这么一招,我完全被吓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住手!”康师傅大喝了一声,迅速上前将布贵人拉开,将我护在身后,怒视着布贵人呵斥,“你这是­干­什么,事情都还没问清楚,要是孩子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朕饶不了你!”

布贵人被康师傅这么一骂,似乎清醒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皇上,臣妾……臣妾就只有静儿这么一个女儿,她是臣妾的命根子艾她要是在外面有个什么好歹……臣妾……臣妾可怎么活啊”

康师傅似乎没听见布贵人的哭诉,却转过身来见我从头到脚检视了一遍,询问道:“禧儿,你怎么样?”

头被晃得有点晕,心脏突突地狂跳,布贵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抓着我要人,说实话,我心中很是恼她,但想到她如此失态是因为女儿的失踪,想到她的那颗慈母心,我的心便又软了下来,强自定了定神,挤出个微笑,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康师傅这才放心了,坐回到位子上,对布贵人道:“你起来吧”

布贵人并没有立即起身,仍跪在地上向康师傅哭求:“皇上,静儿她也是您的女儿艾您就让大公主快说出静儿的下落,咱们好赶快把静儿接回来呀,皇上……”

布贵人的没完没了惹得康师傅的脸­色­有些­阴­沉,蓉玥快步上前扶起了布贵人,道:“您先起来吧,大姐,三妹,还有我的都是皇阿玛的女儿,皇阿玛都一样心疼的您别急,大姐不是来了吗?一会儿就能知道三妹在哪儿了”

才几天不见,蓉玥这丫头说话的水平又见涨啊她这话明里好像是在给布贵人打圆超并且维护了康师傅的慈父形象,可实际上却在埋怨康师傅处事不公,对我,对她,对端静,没有一碗水端平,太­阴­险了

果然,她话才说完,康师傅就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问我道:“禧儿,朕现在问你,你要据实回答” 我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嗻”,康师傅又继续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三妹的下落?”

我理直气壮地道:“回皇阿玛,儿臣不知道”

“果真不知道?”康师傅又问了一句,看来他果然对我是有怀疑的

我抬头对上康师傅的眼睛,好不容易让心底冒上来的火压了下去,用还算柔顺的语气道:“儿臣真不知道!”

“好”康师傅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秀珠,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看也不看秀珠,直接道:“认识,她是儿臣的侍女,名叫秀珠”

康师傅又问:“知道她为何在此吗?”

“知道” 我点头道,“刚刚听梁公公说,她假扮三妹,帮三妹混出宫去了”

“她刚刚招认说这些都是你指使她做的,且端静的下落只有你一人知晓,可有此事?” 康师傅逼视着我,眼神犀利

我承接着康师傅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儿臣不知三妹的下落,更未曾指使秀珠做任何事……”我话未说完,秀珠忽然可怜兮兮地喊起冤枉来,“主子,您可别抛下了奴婢不管呐,奴婢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主子您和三公主艾主子——”

真看不出来,这小蹄子的演技居然这么好!她如此动情地演绎,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会以为我是个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主呢气愤,鄙夷,悲凉交织在我心间,我怕我一开口会忍不住骂人,暗地里攥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口气压下去我没搭理秀珠,她倒一路膝行爬到了我的面前,拉着我的裤腿,痛哭流涕道,“主子,您千万不要不管奴婢,奴婢不要那五十两赏银了……”

“住口!”我一脚踹开了这死蹄子,终于忍不住脱口骂道,“你竟敢诬陷我,谁给你的胆子?”

“大姐,你这是恼羞成怒翱”蓉玥这死丫头可终于逮着落井下石的机会了“五十两艾大公主果然是大公主,出手就是阔绰啊”

“你……”我刚想骂回去,却发现康师傅眉头紧锁,一脸­阴­沉地观察着我和秀珠,只好先强咽下这口气,向康师傅表明清白,“皇阿玛,秀珠在诬陷儿臣,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五十两……”

“主子,”秀珠这死丫头又重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嚎啕大哭道,“看在奴婢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不能不救奴婢艾主子——”

丫的,这死丫头,敢情是“影后”转世艾看来先前我是大大地低估了她的能耐了如此声情并茂的表演,倘若此刻我不是苦主,我都要被她感染地潸然泪下了!看来她今天是横下一条心,不把我拖下水是誓不罢休了!可惜了我平日对她的爱护和栽培,我真是后悔,后悔我的一双眼睛识人不明!想到此,我终于忍不住爆喝一声:“秀珠!”

秀珠闻言一愣,反­射­­性­地一抬头与我与我的目光触碰了一下,立刻又垂下头小声抽泣起来好,总算还是有点心虚的好艾你不是要演戏吗?那我也配合你演一出!

我深呼吸了一下,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蹲□子,扶住秀珠的肩头,作无比真挚状道:“秀珠,你看着我,看着我呀!”秀珠自是不敢看我,反而将头垂得更低,我开始“痛心地”的控诉,“秀珠,你扪心自问,我这个做主子的平日待你如何?”

秀珠顿了一顿,总算抽泣着说了一句“人话”: “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

“那你今日却为何一再地陷害与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说到这一句,我倒真的是触到了痛处,眼前真的升起了雾气

“主子,奴婢……”秀珠抬头望着我,泪眼中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愧疚,我还以为她被我感动到要良心发现了,岂料她怔了一怔,目光往右面瞟了一瞟后,恭恭敬敬地跪了,“咚咚咚”地对我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后,口气又变了,“主子,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没用,奴婢没把事情办妥,可是您看在三公主已经出宫的分上,救救奴婢这回吧!奴婢不要那五十……”

“啪!”,我抬手给了秀珠一耳光,心内冰凉,浑身颤抖着咬牙骂道,“良心被狗吃了?”

秀珠也并未去捂脸,稍稍一愣,又抱住我的腿,声泪俱下地演上了:“主子,主子……您救救奴婢,您不能不管奴婢艾奴婢保证,下回,下回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主子……”

... [,]

( “放肆”看了大半天戏的康师傅终于出声喝斥,秀珠这死丫头被吓得一哆嗦,噤了声,也放开了我的腿康师傅扫了一眼秀珠,问梁九功,道:“宫人在宫内大声喧哗,该如何处置?”

梁九功马上接道:“按照宫规,初次犯禁杖责二十”

“拖出去!”康师傅的命令才发布,秀珠的都来不及告饶,两个太监就上来将秀珠给架了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烤­肉­”声和报数声以往,听到这种声音,我都会觉得不忍心,可是这会儿却听上去却觉得爽快,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总算舒了出来

秀珠这死丫头自从到了我手底下做事儿,我非但从没处罚过她,还时常给她些小赏赐,可她居然这么陷害我!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在我那儿也算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她应该感觉满足了才对,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呢?她背后的指使者给她许了什么“厚利”?想到这儿,我抬眼观察了一下蓉玥,只见她正跟布贵人说着什么悄悄话,对外面的事情似乎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难道我的判断有误?

我正分析着,忽听康师傅对我道:“禧儿,你说秀珠在诬陷你,现在,你来说说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嗻!”还好,看来康师傅还是选择相信我的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望着康师傅,朗声道:“皇阿玛,三妹失踪的事儿臣根本不知情,也从未策划过没错,秀珠的确是儿臣宫里的侍女,但,昨日,她向儿臣告假,说是她母亲病重要见她最后一面,儿臣念她孝心一片,又正好今儿是中秋佳节,所以就准了她的假儿臣根本就没有指使她做过任何事,更没有许诺过什么五十两赏银,这完全是她诬陷儿臣!请皇阿玛明察!”

“好端端的,你宫里的侍女­干­嘛要诬陷你”蓉玥不失时机地说起了风凉话康师傅瞪了她一眼,她才讪讪地住了口康师傅回过头来,继续问我道:“告假之事可有证据?”

“有!”我答道,“秀珠告假之时,小穗就在我身旁,她可以作证”

“传小穗”康师傅一声吩咐,门外的小穗立刻被叫了进来,行过大礼后,康师傅道,“小穗,朕问你昨日秀珠是否曾向你主子告假回家?”

小穗清清楚楚地道:“回皇上,秀珠确曾向主子告假回家,说她娘病重咱们主子素来体恤下人,说她有孝心,就准了她的假,好让她在中秋佳节母女团聚” 小穗话音刚落,蓉玥就向我抛了个尖锐的问题:“大姐,除了小穗,你可还有别的人证么?”

我望着蓉玥道:“怎么?有小穗当人证难道还不够么?”

“这个嘛……”蓉玥皮笑­肉­不笑道,“小穗是你的贴身大丫头,对你自然是言听计从,你说什么她敢不听么?”

“皇上,”小穗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奴婢说的全是实话,奴婢绝对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明鉴!”

康师傅若是有所思地看了我和小穗一眼,对小穗的表态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心底又立马警铃大作,赶紧澄清道:“皇阿玛,小穗是儿臣的贴身丫鬟,对儿臣是忠心耿耿,但儿臣此次绝没有事先交代过她任何事,从慈宁宫来的路上,梁公公是全程陪着的,他可以为我们作证!”

梁九功很配合,马上躬身证实:“皇上,大公主所言属实,一路上她都在的三公主的安危,责怪自己没有多关心三公主,根本就没跟小穗说过话”

“果真如此,那就是秀珠在说谎了!”康师傅恨恨地看了一眼门外,外头数数的已经喊到了“十五”

“皇阿玛……”蓉玥刚想张嘴,康师傅却抢白道,“梁九功自小服侍朕,他的品­性­朕深知,断不会胡言乱语的”说着话,康师傅还拿眼瞧着蓉玥,蓉玥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康师傅朝小穗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谢皇上”小穗刚谢过恩起身恭立,执行太监架着秀珠进来禀报说执刑完毕,康师傅瞟了一眼发丝散乱,满脸痛楚的秀珠指示道,“秀珠居然敢诬陷大公主,实不可爽着交慎刑司重责六十,枷号三日,发往辛者库”

原本已经蔫儿得像一条死鱼的秀珠,一听到这个判决,挣扎着连连磕头,居然不是求饶,反而坚持道:“皇上,秀珠冤枉,秀珠没有诬陷,秀珠冤枉啊”

到这个时候了,没想到这丫头嘴还这么硬!难道,她背后的指使人真值得她豁出命去吗?

“冤枉?”康师傅冷哼了一声道,“事实俱在,你有什么冤枉的,拖下去!”

“还不快拖下去!” 梁九功朝一催促,那两个太监立刻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架走了秀珠

没有了秀珠的哭喊声,世界安静了许多,就在这时候蓉玥忽然又开口道: “皇阿玛,秀珠连连喊冤,是不是……”

“是什么?”康师傅瞪了她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蓉玥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低头不语

“好了!”康师傅一脸肃然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一直都很安静的布贵人突然Сhā嘴道:“皇上,静儿的下落还不明艾怎么能……”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静儿能跑到哪里去翱”康师傅看了布贵人一眼,布贵人闭上了嘴巴,但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康师傅顿了一顿,缓了口气道,“你放心,静儿也是朕的女儿,朕一定会将她平安地找回来的”

“谢皇上”布贵人拿着帕子行了个蹲礼,彻底地偃旗息鼓

康师傅起身,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以异诚肃的口吻吩咐梁九功:“传朕旨意,三公主端静忽染疫铂急需静养,非朕特许,任何人不得探望,宫内宫女内侍等要尽心伺候,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许乱传谣言,违者杖毙”梁九功道了声“领旨”,便出门去传达最高指示了 康师傅回过头来,对布贵人道:“你先回去吧有了静儿的消息朕自会派人通知你”

康师傅下了逐客令,布贵人不得不遵从,蓉玥倒像转了­性­子一般,忽然变得特别的善良体贴,居然主动提出送布贵人回去

一场预想的“灾难”居然就这么消弭了,速度也快了点儿,跟做梦一样,我事先预备的“护身符”也没用上,恐怕这会儿子孝庄老太太和苏麻喇姑正往这边赶呢不行,我也得赶紧告辞,截住这“护身符”,要不然她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再莫名其妙地说点什么,这“护身符”得变成“倒霉符”!

想到这儿,我也赶快向康师傅请辞,康师傅笑呵呵道:“一道走吧,我这阵子忙,也没空去看你,咱们父女俩正好一路走,一路聊聊天”说完还主动撬我的手向门外走去

康师傅这么热情的招呼我,我也不好意思推辞,只好跟着他出了端静的寝殿大门,同时心中暗暗祈祷苏麻喇姑和孝庄老太太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然而,老天大概是忙着下雨,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我们才跨出咸福宫的大门,恰巧碰到孝庄老太太落轿!

235暴风骤雨

( “老祖宗!”我兴奋地喊了一声,好似见到孝庄有多么让我欣喜似的其实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先发制人吸引老太太和苏麻喇姑的注意力好让他们知道我安然无恙果然,我一喊老太太和苏麻喇姑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望向了我

“孙儿给皇阿­奶­请安”孝顺的康师傅放开了我上前给他­奶­­奶­见礼,我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下跪孝庄老太太才叫了平身,就马上对我招了招手,道:“禧儿,你快过来!”

“哦!”我答应了一声奔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先检视了下我的两只手,而后又将我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我毫发无损,脸上的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皇阿­奶­,您怎么来了?” 康师傅含笑问道

“我……”老太太微微一愣,道,“我听说静儿出了点事儿,不太放心,便赶过来瞧瞧静儿怎么样了?”

“哦——”康师傅瞟了我一眼,对老太太恭敬地道,“静儿的事儿,孙儿已经处理妥当了,您不用的只是,依照静儿目前的状况,今晚的家宴是无法出席了,他跟噶尔臧的指婚恐怕也得延期孙儿本想一会儿去找您商议此事,正巧您就过来了”

老太太缓缓点点头道:“既如此,指婚另改他期,家宴照旧”

康师傅恭敬道:“孙儿遵旨”

“既然都办妥了,那我就先回宫了!”老太太回头笑呵呵地问我,“禧儿,你跟我一道回去还是等会儿过来?”

“我……”,我刚想说“跟您一道回去”,却不料被康师傅抢了先,只见他笑嘻嘻地跟老太太商量,“皇阿­奶­,孙儿这阵子忙得很,都没功夫跟禧儿说说话,好容易今儿得了空,您就把禧儿借我一会儿,成吗?”

“哦,这会儿知道想孩子啦?”老太太揶揄了一句康师傅,抚了抚我的脸,呵呵笑了笑道,“成!今儿是中秋,我就把我的宝贝曾孙女儿借你会儿,让你们父女先小团圆!”

“谢皇阿­奶­恩典!”康师傅又给孝庄老太太行了一礼

“行啦行啦!你这孩子!我先走啦”老太太呵呵笑着说完,就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重又坐上轿子回宫了目送着老太太的轿子远走,康师傅从梁九功的手中接过把伞来,道: “禧儿,咱们走吧”

“哦!”我应了一声,挽着康师傅的臂弯随着他往晨曦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康师傅真跟我闲聊起来,话题基本围绕着上书房的“功课”展开,虽说他平日是很忙,但是我们书房的功课上到了哪一本书的哪一篇他都清楚得很,问完最近两天的功课,刚好到晨曦阁门口,我心中暗喜总算可以摆脱没完没了的“考察”了,却不料康师傅带我直直地路过门口,还跟我道:“跟我去南书房”

南书房?没事儿去那倒霉地儿­干­嘛?

“我不……”我的“去”字还没出口,那两道饱含着威严的目光就直­射­过来,似乎很不满我的违逆我咽了口唾沫,生生地把那个“去”字一块儿咽了回去,腆着笑脸,娇声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南书房是您处理军国大事的重地,咱们父女难得有空一块儿聊天,还是去我的小书房吧,我请您喝上等的碧螺春,好不好?”

康师傅呵呵笑了一声,回绝道:“不好”

“怎么不好翱”我嘟着嘴,放开了康师傅的胳膊,退步子,不愿继续往前走

康师傅也退下来,看了看我,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愠怒,却又笑着对我解释道:“你也知道吧,这阵子西北不太平,常有急报送达,我呀,比较贪心,既想跟我女儿聊聊天,又不想漏掉重要的军报,更不消这些军报外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理解你皇阿玛的难处吧?”

“可是……”康师傅的理由听上去很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到一丝反驳的理由,但我仍然犹豫,因我对那个地方心有余悸

“怎么了?”康师傅顿了一顿,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因为你在南书房里受过几次责罚,所以不敢去了,对不对?”

被说中了心事,我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垂了眼帘,不好意思地否认:“才不是……”

“还说不是!”康师傅做严肃状,半真半假道,“是不是最近又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这么害怕呀?”

“谁说的!”我飞快地否认

康师傅呵呵笑道:“没有吗?那你为何不敢去翱”

“谁说我不敢!”逞强的话出了口,我才发现我……似乎被激将了?

“没做坏事就不用怕!”康师傅说着又撬我的手,道,“走,我那儿有刚贡进的普洱,咱们一道去品品”懊悔也没用了,谁让我刚刚说的太快呢?这下不愿意也只好跟去了!

进了南书房,这回待遇貌似果然跟先前不一样:有凳子坐——康师傅特地让人另搬了把凳子放在书案旁边;果然也有茶品——云南刚进贡的上等普洱,这情况看来康师傅今儿真的是因为想我了,来找我聊天的?

我坐在凳子上,闻着茶香,啜了一口茶,见康师傅还在门口那边跟梁九功吩咐着什么,觉得有点无聊,便随手拿了几本奏折翻了翻,拿起高士奇的奏本时,冷不丁从里头掉出一封信来,落在了书案底下我捡起来一瞧,发现信上既没有收信人,也无署名,信头却已然拆开了

怎么这么奇怪,奏折里居然还另夹私信?是写给康师傅的?还是写给别人的,却随手夹在里头忘了?里面写了些什么呢?

我瞟了一眼康师傅,发现他跟梁九功还没磨叽完,便将里头的信纸抽出来瞄了一瞄,却发现只是一张纸片而已,上面就三个蝇头小楷——“无异象”,后面也还是无署名这什么意思翱什么“无异象”?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我对照了一下这三个字和高士奇奏折的笔迹,貌似还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好像这个小楷比高士奇的多了那么一点……脂粉气?对,脂粉气!这到底是什么呀?真让人费解这个高士奇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吱呀——彭”地一声,将我的注意力从奏折上调离开来我一抬头,只见梁九功已退出了南书房,且书房门也关得严严实实了!这是­干­什么?我心底反­射­­性­地一紧张,慌忙把纸片塞回去,往奏折里一夹,急急询问:“怎么把门儿关了?”

“咱们父女俩说些体己话,怎能让那些奴才听了去呢?”康师傅边说边走到书案后,坐定,和蔼地问我,“这茶怎么样,还好喝吗?”

我由衷地评价道:“不错,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喝过以后,回味甘甜好茶!”

“喜欢吗?”康师傅笑眯眯地,显得格外可亲

“喜欢”顶级普洱,有银子都买不到的货­色­,我当然喜欢

“那好,回头我给你送几饼过去”这方面康师傅倒是向来爽气的

“谢……”我刚要起身行礼,康师傅却抬手制止,招呼道,“行了行 ... [,]

(了,坐下吧,咱们一块儿品品茶,聊聊天”

我重又坐下,一开始对康师傅的动机还存有疑虑,然,等康师傅喝了口茶,跟我说起了普洱茶的历史,品种,和如何品鉴等等,我的疑虑也渐渐消失了看来只要康师傅高兴,这机要重地也能改成休闲场所嘛

“禧儿啊”康师傅又啜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刚才布贵人那样对你,你心里也别怪她”

我愣了一愣,怎么说着说着,拐到布贵人身上去了?这跳跃­性­思维也太跳了吧,心中这么想着,我嘴上却大方地表示理解:“我知道她是因为三妹不见了,心里着急,我不怪她”

康师傅含笑微微点头,在我的手背上轻拍了拍以示赞赏,默了一阵,又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道:“端静这孩子向来最是老实内向,胆子又小的,真想不到这回她居然敢私自出宫!”说到这儿,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道,“对了,禧儿,平时你三妹与你最亲近,依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你三妹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我哪知道”我答了一句,调开目光,低头啜了一口茶这是真话,我的确不知道端静目前在哪里,但是,凭着我对她的了解却能够推测出,她八成是去找郑家声了——但这个我不能说,搞不好真的会死人!

“禧儿,”康师傅握住我的手,摩挲着,又问了一句,“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您什么意……” 一抬眼恰好看到康师傅在皱眉,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因有些恼怒,音量有些大,这样一来,反倒像是我在欲盖弥彰一般,便放缓了口气,道,“皇阿玛,刚刚在咸福宫,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真不知道!您要是真想知道现在三妹在哪儿,应该去问秀珠,哦,不,或许应该去问收买秀珠诬陷我的幕后指使人!”

康师傅不发一言,就那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屋子里静悄悄的,感觉气压有点儿低,压得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见鬼,端静出走的确不是我策划的,我到底心虚什么翱这么一想,我又理直气壮地对上了康师傅的眼睛

“好,那我问你,刚刚老祖宗为什么急匆匆地赶到咸福宫去?”康师傅终于开了口,语气淡然,问题却尖锐得很

“老祖宗不是说了嘛,她是的……的三妹的事儿去的”我说完这句,康师傅又沉默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自己心虚的缘故,我觉得康师傅看我的眼神有点儿不太对劲了,那眼底似有­阴­云正在慢慢聚集,暴风雨的前兆?我如坐针毡,心底的不安开始迅速扩散,心跳有点儿加速,思虑片刻后,我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刚想开口告辞,却听康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对我道:“禧儿,现在没有外人,我再问你一次,老祖宗为何急匆匆地赶到咸福宫去?”

“是的三……”我才说了个开头,康师傅忽然重重地拍了下书案,我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躲得远远的康师傅瞪视了我片刻,似乎强压下了一阵怒气,朝我招手示意道:“过来”

我想也没想,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气氛跟刚刚聊天的时候截然不同,过去了会遭殃的!

“快过来!”康师傅瞪圆了眼睛,厉声催促

我虽心中惶恐,但仍坚持摇头,钉在原地誓不上前

“我数完一,二,三,你要是再不过来,可别后悔!”康师傅威胁完,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没动静,居然真的开始数数了

“一……”康师傅看了我一眼,我垂下头,心里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二……”康师傅又拖长音数了一个数,我手心已经紧张得出汗,但就是迈不动步子

“二……点五……”康师傅居然连小数都报出来了,这给了我一个信号,说明他虽然知道我没有说实话,确实恼火,但仍然是心疼我的……也许……过去服个软儿就没事了?这么想着,我便硬着头皮,在“三”出来之前,蹭到了康师傅面前

“坐下!”康师傅命令道我依言正襟硒,垂着眼帘

“禧儿,你给朕听好”康师傅正­色­道,“今儿是中秋佳节,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朕不想动气,也不想动家法再给你一次机会,刚才的问题,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朕”

“嗻!”我应了一声,道,“其实,老祖宗赶去咸福宫是为了……为了我……” 随着康师傅的脸­色­越来越冷,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康师傅盯了我一阵,忽肃然道:“说,端静究竟在哪儿?”

“我不知道”“口头禅”脱口而出,一抬头却发现康师傅正瞪着我,脸­色­铁青,看来他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我急忙补充,“皇阿玛,这事儿我真没骗您,我的确不知道三妹去了哪里!难道您相信秀珠,却不相信我吗?”

“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非要朕动家法是不是?” 康师傅提高了音量,出言威胁

我也加重了语气重申:“皇阿玛,我刚刚说的是实话!”

“实话?”康师傅冷着脸反问,“实话你为何要请老祖宗来救你?”

“我就是怕您像现在这样不信我,才请的老祖宗嘛!” 唉,有理说不清啦!

康师傅恨声道:“还是不老实,是吧?”

好嘛,真的弄巧成拙了!在咸福宫门口,孝庄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的一举一动全被康师傅看在了眼里,“护身符”还是变成“倒霉符”了!怎么办,现在我说什么他大概也都不信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望着康师傅的眼睛,我无奈道,“到底怎么样您才信呐?难道您真以为是我指使秀珠去帮三妹私自出宫的?”康师傅望着我,不答话,那意思是默认了我不禁有些烦躁,赌气道:“既然您不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是白说!”

“禧儿!”康师傅狠狠地拍了一下书案,我又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但我真的没­干­过那事儿,觉得心里特委屈,便也蹙着眉头,瞪了回去

康师傅盯了我一会儿,幽幽道:“还记得胤禛私自出宫那次,朕怎么告诫你的吗?”

我答不出,都过去那么久了,只记得那回手被戒尺打了几下挺疼的,至于康师傅说了什么,还真记不清了!“来人!”康师傅忽然一声高喊梁九功推门而入,恭立

康师傅狠狠盯了我一眼,断然下令:“传家法!”

家法?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突然全想起来了——“下回你再胆敢自作聪明欺瞒君父,朕不再跟你废话,直接笞杖伺候”——这就是那天康师傅告诫我的话!

我慌了神,起身抓住康师傅的胳膊,可怜兮兮道:“皇阿玛,我没有欺瞒您,我真的不知道三妹的下落!真不知道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康师傅没有理我,却催促着梁九功

梁九功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没多大会儿,又推门而入,但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搬进来,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奴才昏聩,忘了跟您禀报,老‘家法’ ... [,]

(前些日子因遭白蚁已损毁了,新‘家法’还……还未完工”

一听梁九功这话,我那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老天有眼,知道我是冤枉的,连“家法”都派了白蚁给损毁了正当我暗暗庆幸时,却听康师傅吩咐道:“把­鸡­毛掸子给朕拿过来!”

­鸡­毛掸子?这可是打扫卫生的利器,难道康师傅要哪它当“凶器”?

梁九功从外面拿了一把通体雪白的­鸡­毛掸子,呈给康师傅前,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对康师傅道:“皇上,大公主她只是一时糊涂,老奴恳求皇上饶了大公主这一次吧”

康师傅没说话,只是朝梁九功伸出手,让他把­鸡­毛掸子赶快交上去梁九功没法子,只好将­鸡­毛掸子交到了康师傅的手里

“大公主,”梁九功又悄悄地朝我使了使眼­色­,道,“您到底还有什么没说的,别再瞒着了,赶快都说了吧,别惹皇上生气啦!”

“梁公公……”我用手揩了揩眼前的雾气,万分委屈地道,“我确实不知三妹的下落,秀珠私自去帮她出走,也不是我指使的!是有人陷害我!您也知道是不是?这些我刚刚都跟皇阿玛实话实说了,可皇阿玛他偏不信我呀!”

“出去!”康师傅毫不客气地朝梁九功下了逐客令,“没朕的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梁九功张了张嘴,终究也只答了个“嗻”,朝我投了一道同情的眼神后,退了出去

康师傅手握着­鸡­毛掸子的头,将手柄部分在书案上“啪啪”地敲了两下,指着我道:“朕再问你一次,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三妹的下落?”

我盯着那戳到我鼻子尖儿处的­鸡­毛掸子的细竹柄,心里一阵发毛,一面悄悄地往后退,一面结巴道:“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 还未说完,就见康师傅左臂一伸,将我拉回到他面前,抬手就往我的左大腿上抽了一下这一下的力道不大,但那疼痛度似乎比戒尺更厉害,我“啊”地一声,远远地跳开去,蹲□去,不停地揉着被打到的部位,瞬间眼前就模糊一片了

康师傅一面用­鸡­毛掸子敲着凳子,一面喝问道:“再问最后一遍,端静跑哪儿去了?”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抽噎着道

“你……你……真是气死人了,”康师傅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放狠话道,“今儿朕非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不可,给朕过来!”一听这话,我心中怕虽怕,但坚决摇头不再上前这­鸡­毛掸子打人太疼,我可不愿意再被打到

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康师傅终于没了耐­性­,提着­鸡­毛掸子就逼了上来,我见状转身就跑可南书房这会儿显得忒鞋能让我凭靠的家具也唯有那张堆满奏折的书案!我绕着书案一圈圈地跑,最终,我这小短腿也没能躲过康师傅的“追捕”,被一把按在了书案上,动弹不得,随即身后便传来几下难耐的疼痛,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哇——我真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哇……”

康师傅这回好像气极了,我这么嚎啕大哭了,他还一边打一边责骂道:“气死人的丫头,还嘴硬!还嘴硬!让你死不承认!让你死不承认……”

实在是太疼了,我赶忙抬出那俩“护身符”,哭着呼救:“呜……老祖宗……皇阿­奶­……救命啊……”起了反作用了?怎么疼痛好像比刚才更密集更严重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哭喊:“救命啊……呜……皇阿玛……您饶了我吧……呜……疼……疼……”正当我哭得昏天黑地却无计可施时,忽听得“嘭”地一声,泪眼朦胧中,依稀看见有人撞门进来,迅速夺了康师傅手中的“凶器”一把折成两截,狠狠地扔在地上,将我扶起来,气呼呼地质问:“你­干­什么?看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我抹了抹眼泪,这才看清,原来将我从­鸡­毛掸子底下救出来的人是常宁!

“五叔——”我一头扎进常宁的怀抱,委屈的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睛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康师傅的声音充满了怒气,高喊了一声,“梁九功……”

常宁搂着我,胸口一高一低地起伏得很快,也是气愤异常,回道:“你不用怪别人,梁九功跟我说过你的旨意,是我硬要闯进来的!你­干­脆治我死罪好了!”

“常宁,你……”康师傅气得直呼常宁的名字

“我怎么样?”常宁完全是一副要跟康师傅拼命的口气,道,“玄烨,我告诉你,你不疼禧儿了,我疼!我今儿就带她回去!”

康师傅很不悦地道:“我在管教我女儿,你莫名其妙地瞎掺乎什么?”又对我命令道“禧儿,你给朕过来!”我一听,赶紧躲到常宁的身后去

“管教你女儿?” 常宁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她本就不是你女儿了,是我女儿!不劳你费心!”常宁说着,一牵我的手道,“走,禧儿,跟阿玛回家!”

“站住”康师傅喝了一声,逼视着常宁道,“禧儿是朕的女儿,你不能带走!”说着,伸出手就要来拉我

“不许碰她!”常宁伸手将无防备的康师傅推了个趔趄,护在我身前,瞪着康师傅大声道:“我再说一遍,禧儿是我的,我的,我的!”

“放肆!”康师傅貌似很光火,大吼了一句

“你才放肆!”常宁好像豁出去了,居然逼近康师傅,一字一句地道,“你别忘了,宗人府的玉蝶上清清楚楚地记着,禧儿是我常宁的女儿,不是你的!”

…… 死一般的静谧,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康师傅的眸中闪过一阵椎心的刺痛,额头上青筋暴起,紧攥着拳头,两眼通红怒瞪了常宁片刻,转身一拳砸在书案上,高喊道:“来人!”

“奴才在……”梁九功忐忑不安地偷眼瞄着康师傅和常宁

“把他……”康师傅略略颤抖地指着常宁,吩咐道,“……把他给朕抓起来!”

“这……这……”梁九功迟疑着没动

常宁毫无惧­色­,居然“哼”了一声,讽刺道:“有本事你­干­脆杀了我好了,三!哥!”说完,也不理康师傅,回身拉了我的手就要带我走

“你……”康师傅这下彻底地被激怒了,怒瞪着常宁吼道,“……你当朕真不敢杀你吗?”

天呐,这种狠话都说出来了!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开常宁桥我的手,将他和康师傅隔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皇阿玛……都是禧儿的不是,您别生气……”

“禧儿,你快起来!”常宁上前来掺我,我跪着没动,只是泪眼婆娑地跟常宁道,“五叔……是禧儿的错……是禧儿该打,您……您就别管我了……”我又转向康师傅,抓着他的胳膊,哽咽道,“皇阿玛……禧儿只有您这么一个亲阿玛……禧儿……禧儿哪儿也不去……您,您别生气了……呜……”

“唉呀,这是怎么了?”正当我黔驴技穷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飘入耳内,我转身一瞧,果然是福全进了书房,而梁九功不知何时已退了出去,门儿也重新 ... [,]

(关上了

跟康师傅见礼过后,福全俯身问我“禧儿,你又犯了什么事儿,惹你皇阿玛这么生气,居然连­鸡­毛掸子都打断了?”

“二哥……”常宁才刚开口,就被福全顶了回去,“闭嘴,没问你!”

“二……二伯……”我呜咽着唤了一声,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

“不哭,不哭了,哦!”福全掏出帕子替我擦了擦泪,道,“禧儿艾你现在赶紧跟你皇阿玛认个错,二伯再替你求求情,就没事儿了,啊”

我点点头,又向康师傅承认了一遍错误,可康师傅却仍然沉默不语,我求救似地望向福全,福全劝解道:“三弟,我知道,在我们兄弟三人中,最疼禧儿的就是你你瞧她那一张小脸儿,哭得跟什么似的,连我这当二伯的看着都心疼好啦,你就别端着当阿玛的架子啦,我求个情,你就原谅了她这回吧!”

福全这架人情梯搭得有水平,康师傅终于顺梯而下,准我起身,福全朝我笑了笑,将我搀扶起来,揽在身侧,又对常宁命令道:“五弟,你也快给你三哥赔礼道歉!”

“我给他?凭什么?”常宁倔强得很

福全虎着脸喝令:“跪下,道歉!”

别看福全平常一副谦和的样子,没想到他瞪眼发火的样子也怪吓人的,常宁僵持了片刻,终于拗不过福全的威严跪了下去,低头道歉:“三哥,对不起!”

康师傅的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下不为例,起来吧!”

“你呀,还不快谢过你三哥,”福全又嗔骂着提醒常,“你这倔驴脾气,也只有你三哥这样肚量的仁君才能容得了!”

常宁起身依言道谢,福全呵呵笑了笑,略带感慨道:“唉,想当年加上隆禧,我们兄弟四人时常在一块儿玩耍,那时候多热闹艾一折,隆禧也走了这么多年了,只剩下我们仨啦!”

福全的话似乎也勾起了康师傅和常宁的回忆,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消失殆粳唯有略带感伤的气氛在室内流淌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福全收敛了情绪,转了话题,轻拍了拍我的脸庞,对我道,“禧儿艾你看看,你皇阿玛,还有你五叔是这世上最疼最爱你的人,你知道吗?”

我点头道:“二伯,我知道”

福全和煦地微笑道:“好,那你就别再让他们伤心难过了,赶快把你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

一听这话,我的眼睛又酸涩起来,委屈道:“二伯,连你也不信么?真的不是我帮三妹逃跑的,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二伯信,二伯信!”福全抬手擦去我脸上淌下的泪水,柔声道,“不过,二伯知道端静平时最喜欢跟你一起玩的,你仔细想想她跟你说过的话,她有没有提过她想去哪里?”

端静倒是没跟我说过她想去哪里玩儿,但我听她提过,郑家声的家在苏州一带,若是她真去找郑家声的话,这会儿应该正在去苏州的路上

“怎么,禧儿,你还是不肯说?跟二伯也不说吗?”福全敛了笑容,不太高兴道,“那二伯可走了,以后也再不管你了”说完还真转身了

“二伯,您别走……”我忙拉住福全的袖子,福全回头望默默望着我,我略想了想,恳求道,“二伯,我……我可以悄悄跟您一个人说吗?”

“当然可以”福全笑着将我带到一旁,俯□子,轻声道,“好啦,现在悄悄跟二伯说吧”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凑到福全耳旁,将事情有濒地跟他说了一遍……

237夜半和解

( 不知道这回康师傅拿来的是什么药膏,第三天伤处就不疼了第四天就行动无碍了鉴于这回找的借口也就只能闭门那么些天再宅下去只怕会惹人疑心,第五天我也就自觉上书房了虽然身上的伤是痊愈了,但是心里的伤还没完全复原这些天碰到康师傅我都远远地绕道走,虽知道他前些天总是半夜过来检查我的伤势,细心地替我抹药膏,但这会儿的我还真的没办法和他面对面,说“痛恨”吧……好像也谈不上但“小恨”却不能说没有——都不听我的辩白,就罚得那么重,想到这儿就让人郁愤难平!暴君!……唉,班第说要替我“平反”,可昨天还在跟我说让我稍安勿躁,真不知道我这回的冤屈要什么时候才能昭雪平反哦!

我忍不住长叹一声,一手撑着腮帮子,另一手一下一下地抓着盒子里的碧玉棋,听着那棋子“哗啦啦,哗啦啦”地响着,同时思绪又飘到了端静的身上已经过去那么些天了,听班第说关保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端静和绮筝的本事也够大的,从没有出过远门,居然能躲开大内一流高手的秘捕,嗯……等他们回来我得跟他们讨教讨教学几招,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用得着呢……正想得乱七八糟,冷不丁有人在我耳畔大叫一声:“皇姐!”我被吓得心脏差点儿蹦出胸腔来,回头一瞧,却见胤禛,胤禩这两个家伙正朝我格格直笑

“小四,”我朝胤禛一瞪眼,威胁道,“你下回再敢这么吓人,我拿扫帚把你扫出去!”

胤禛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道:“皇姐,我刚才叫过你了,可你又在魂游太虚,非用此特殊之法,唤不醒你艾您大人大量,恕罪恕……”话没说完,就见他的目光瞟向了桌上的碧玉棋,睁大了眼睛,“哇”了一声惊叹道:“皇姐,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碧玉棋啊太漂亮了!”

“是艾好漂亮啊……”胤禩发出梦游似的一声赞叹!

啧啧,这还是两个黄带子阿哥吗?简直就是两头小狼艾瞧这两眼冒绿光,垂涎欲滴的样子,好像他们盯着的不是一副棋子,而是一头肥羊!忍住心中的暗笑,我故做严肃状提醒道:“欸欸,你们两个,赶快把口水擦擦,我这地儿可是刚墩过的,弄脏了可要你们负责啊”

胤禛痴痴看了半晌,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对我道:“皇姐,说起来你能得到这副碧玉棋也有我的功劳是不是?”

我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可不,先前我卯着劲儿想赢棋的时候,曾央求胤禛教了我几招,这家伙这会儿说起这个,莫不是看到碧玉棋漂亮,也想要?绝对不行!虽然这棋子的到来并没有花费我的脑力,但却包含了我的疼痛和泪水呢!思及此,我便笑道:“艾是艾说起来我还得谢你教了我几招绝活儿,什么时候你想下棋,只管来我这儿下好啦!”

“那我呢?那我呢?”胤禩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我捧着胤禩肥嘟嘟的小脸蛋揉了揉,柔声道:“你当然也可以啦!只要姐姐在,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好啊好啊”胤禩高兴地一个劲地拍着小手,一回头立马跟胤禛下起了战书,“四哥,来,咱们大战一局,这回我非赢你不可!”

胤禛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就凭你还想赢我?下辈子吧!哦,不,下辈子也不一定赢得了!”

“哼,这回我一定能赢你!”胤禩说着爬到了凳子上,抱过了装碧玉棋子的棋盒,道:“快点儿,四哥,你若真不怕就来下,若是不敢来,就说明你认输咯!”

“哟呵!口气不小啊”胤禛耸了耸眉毛,盯了几秒胤禩,一咧嘴角道,“你是不是又从你亲额娘那儿学了什么招数了?”

胤禩不置可否,只一个劲地催促:“快来啊”

“唉,棋痴!”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位子让给了胤禛,含笑道,“小四,你就陪小八下一盘吧,正好我也跟着学学,提高下棋艺”

“好嘞!”胤禛一撩袍摆,坐在凳子上,信心满满地道,“皇姐,你就看着我怎么把爱吹牛的小子杀得落花流水,到最后又变成鼻涕虫吧”

“哼,谁把谁杀得落花流水还不一定呢!”胤禩甚是不服

“得了吧”胤禛一脸坏笑道,“告诉你,你就是跟着你亲额娘再学上十年,跟我下,最后还是得变成鼻涕虫!”

“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废话少说,落子!”胤禩说着“啪”地一声在棋盘的左上角落了子!

“不服是吧,好,我就让你清醒清醒!”胤禛说着,夹了一颗白玉棋子,放在了右上角

要说这胤禩也真是个聪慧的孩子,才几天不见,他的棋力真是大涨他先前的棋风跟我相似,急得很,每下一步的意图都很容易让对手看穿,所以,往往被胤禛压着打,根本就无招架之力,这回他却居然学会按兵不动了,偶尔甚至也会挖个陷阱引诱对手跳下去,若是我跟他下肯定会着道,准输,亏得胤禛“久经沙场”见惯了,非但能连消带打地一一化解,有时还能做个局中局,反诱胤禩往里头跳,在我反应过来想要提醒胤禩之时,胤禩便已输了然而,胤禩自然又是不服的,嚷着不服还要再下不知是因为这副碧玉棋子,还是因为胤禩水平上升的原因,胤禛这次倒没有不耐烦,一盘接一盘地陪着胤恫痪意间,比分已经是三比零,胤禩连输了三盘,眼前已是第四盘,胤禩有点满头大汗,两眼望着满盘的棋子,一手执子停在半空,似乎不知改往哪儿下好我略略观察了下棋盘上的形式,明显地又是胤禛占优势,胤禩八成又要败北,便心有不忍,假装啜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在了棋盘最佳落子处的外侧,胤禩会意,“啪”地一声落子下去,胤禛微一皱眉,不满道:“皇姐,观棋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怎么能这样呢?”

被看穿了!我假装“嗯哼”了一声,心虚地强辩:“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呀!”

胤禛愤懑地拿起胤禩的那一子,扔回盒子里,道,“这一步不算,重下!”

“凭什么翱”胤禩捡起一颗棋子执意放回原处,道,“这一步是我自己看到的,我自己下的”

“一边儿去!”胤禛捡起了棋子又扔了回去,讽刺道,“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自己看见的?那在皇姐提示前你­干­嘛不下?”

胤禩略带恼怒地大喊道:“就是我自己下的!我压根儿就没看到皇姐提示我!”

“孔夫子还真是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这个小人下棋了,不下了!哼!”胤禛一推棋盘别过脸去不理人了

“输了棋就骂人,你才是小人!”胤禩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胤禛一句

“谁输棋了,谁输棋了?”胤禛猛地回头跟胤禩杠上了,“你看清楚,输棋的是你!下不赢我,就用下三滥的手段,你可真不愧是卫贵人生的好儿子!”

“你……你……”胤禩一听这话,小脸皱成了一团儿,两颊因气愤而涨得通红,但却 ... [,]

(什么也说不出来,瞬间眼中便噙了泪水

我忙揽过胤禩,安慰道:“胤禩乖,不哭,不哭哦!”又回头斥责胤禛,“你积点口德行不?”

胤禛瞟了胤禩一眼,嘟囔了一句:“哼,娘儿俩一个德­性­,都爱装无辜!”

“哇——”胤禩被这句话激得放声大哭起来

“胤禛,你欠揍是不是?” 我骂了一句胤禛,急忙拍着胤禩的后背,安慰道,“胤禩乖,胤禩不哭哦,等明儿姐姐告诉佟额娘,让佟额娘好好教训一顿你四哥,哦!”

“哇——哇——”胤禩这个爱哭鬼在我的安慰之下,一头扎在我怀里哭得更凶了我朝胤禛投去一个又一个埋怨的“卫生球”,他倒好,低着头,没事儿人似的欣赏起棋子来了天呐,这可怎么办?这警报得拉到什么时候去?

我无奈地安慰着胤禩,忽听门外传来一迭声的“叩见皇上”这个声音显然比我的安慰有效多了,“警报声”立马停止,胤禩擦了擦泪,离开了我的怀抱,上前几步,跟在胤禛身后,面朝门口恭立,康师傅一进门立刻双膝跪地,恭敬地行礼叫起后,康师傅严肃地盯了两眼胤禛和胤禩,张口便训道:“禧儿的病才刚好,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大吵大闹,还有点当弟弟的样子吗?”

“儿臣知错了”胤禛和胤禩认错的速度快得出奇

“知错要能改!”康师傅厉声训道,“下回再让朕碰见你们在此喧闹,严惩不贷”

胤禛和胤禩大气也不敢出,老老实实地答了一个“嗻”,康师傅也没再继续为难他们,说了声“回去吧”,这两个家伙退出了卧室,“哧溜”一下就没影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康师傅二人了,许是上回在南书房留下的­阴­影还未消散,这回在我自己的卧室里,我居然也微微地觉着有点紧张

“禧儿,你过来!”康师傅朝我招招手,说实话,听到康师傅说“过来”这两个字,我都有点儿心里障碍了,只是这回抬眼一望,发现他老人家是带着和煦的笑容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又甚是亲切,直觉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便鼓足勇气,到了康师傅对面的位子恭立

“离这么远­干­什么?”康师傅拍了拍他身边的凳子,笑道,“快过来,来,到这儿坐”

我瞟了一眼那凳子,想起那天在南书房里,一开始也是这么紧挨着坐着,一开始康师傅也是如此笑容可掬地跟我聊天儿,可聊着聊着­鸡­毛掸子就招呼过来了,不觉心生警惕,拉过身旁的另一把凳子,笑道:“我就坐这儿,位子比较大,呵呵”

康师傅敛了笑容,望着我,默了片刻,问:“禧儿,你心里是不是恨你皇阿玛了?”

我“嚯”地起身,垂首恭敬道:“儿臣不敢!”

“坐下,坐下”康师傅朝我压了压手,我小心翼翼地坐下,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良久,我听到康师傅长叹了一口气,对我道:“禧儿,这回……是朕罚你罚得重了,你便是心里恨朕怨朕……也是应该的,朕……不怪你……”

“皇阿玛,我……”我是很想挤出类似“我不恨”之类的的话,可事实是我心里的确有“恨”也有“怨”,我实在逼迫不了我自己看得出来,康师傅也是消我能说出“不恨”的话来,因我看到了他眼中期盼的光芒,可我迟迟不吐口,那期盼的光芒便泯灭了,换成了失落和沮丧,默了片刻,他抬手鼓掌三声,就见梁九功领了几个手里拎着食盒的小太监进了屋内,收拾了一下桌子,从食盒里拿出一道又一道的菜品,又布好了碗筷,重又退了出去

“来,”康师傅拿起筷子热情地招呼,“都是你爱吃的菜,快动手,别凉了”说着,夹了一个海参到我碗里我谢过康师傅,便默默地吃着,康师傅笑吟吟地看着我,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这个,夹那个,在我的碗里堆了一坐“小食山”我本想再“谢”,可康师傅不许,我便连“谢谢”也省了,直至膳毕再没开口梁九功又领着人收拾了盘盏碗筷,上了茶,康师傅啜着茶,带着笑脸,主动地与我聊起了围棋,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者,这气氛很有点像康师傅在唱独角戏没多大会儿,就有奏事处的太监禀报“有急报”,康师傅起身走到房门口,又顿下脚步,回头深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犹豫了片刻终究没说出来,转身钻出了门帘,我立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着周围的气压恢复了正常,呼吸也顺畅多了

“主子,刚刚皇上是主动来跟您和好的,您­干­嘛要把皇上往外推呀?”小穗一脸的惋惜

我没言语,看刚刚康师傅的表现,我不是不明白他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听他的话语只承认他这次下手重了点儿,说明他觉得他这回打我还打得对呢,我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接受“和好”?绝不!

见我不表态,小穗又继续劝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怨皇上这回打得重,可其实皇上心里也心疼着呢!您忘了,您挨了打的头三天,每天晚上皇上都趁您睡熟了以后悄悄过来替您敷药膏,在这儿看着您,守着您,安慰您,天天守到听政前才走的!今儿他又主动来陪您用膳,还亲口承认打重了!就是亲阿玛也不过如此啊主子……”

“唉呀,好了好了,我都听见了!”我被小穗说得有点儿心烦意乱了,打断了她的话,吩咐道,“我累了,想睡觉了,其他的明天再说”

小穗无奈地道了声“嗻”,片刻后就帮我准备好了洗漱所需,又替我铺好了床我洗完后,就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咸福宫,一会儿是南书房,一会儿是端静,一会儿是秀珠,一会儿是康师傅挥着­鸡­毛掸子,一会儿又是他半夜来替我上药……我的心里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温暖,一会儿甜丝丝,一会儿又凉飕飕的,爱与恨,喜与怨交替上涌,搅得我筋痞粳渐渐地眼皮就耷拉下来……

“……能原谅皇阿玛吗?”朦胧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我闭着眼睛静心倾听,又听到一句“……是皇阿玛不好……”居然是康师傅!我脑子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他又来了?从知道我的伤势痊愈后,他就没再半夜潜入我寝宫,今儿怎么又来了?

“禧儿啊……”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随即听到康师傅夹杂着心疼,怜惜和自责的鼻音,“这回是皇阿玛错了,皇阿玛向你保证,以后不论多么生气,都不会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你了,禧儿……”

康师傅向我认错了?他这回半夜过来就是跟我认错来的?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是受冤屈的了?难道班第已经搞定了秀珠?是,一定是!要不然依照康师傅的­性­格,怎么会这样跟我认错呢?我心内一阵窃喜,听着康师傅自责的话语,终于忍不住一骨碌起身,一把抱住康师傅的脖子,甜甜地唤了一声:“皇阿玛”

康师傅稍稍一愣,轻拍了拍我的背,嗔道:“你这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又疯什么呀?”

“皇阿玛,我……”我原想直说“我原谅您了”,可转念一想,他这样趁着我熟睡的 ... [,]

(时候才来认错,不就是拉不下面子吗?好吧,咱是小辈,就再尊老一回吧,略一思忖,便撒娇道,“我刚刚梦见您了!”

“哦,梦见我什么啦?”

“嗯……就是梦见您陪我一起用膳来着”

康师傅哈哈一笑,放开我,将我塞回被子里,笑嗔道:“你这丫头,连做梦都惦记着吃!”

“唉呀,吃不是重点啦!”我娇声争辩道

“好好,不是重点”康师傅一面帮我塞好被子,一面顺口道,“那你说说重点是什么呀?”

“重点是我跟您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我一本正经地望着康师傅

“什么话,说来听听?”康师傅笑道

我深深地望着康师傅的眼睛,郑重地道:“皇阿玛,我一点儿都不恨您,也不怨您,真的!”

康师傅怔了一怔,偏过头去似乎看了一会儿桌子上的灯,才回过头来帮我塞好被子,捏了捏我的鼻子,笑着柔声道:“好了,快睡吧明儿还要上书房呢!”

我“哦”了一声,乖顺地闭上眼睛,可闭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便又睁开眼,对康师傅道:“皇阿玛,您也回去睡吧”

康师傅道:“我看你睡着了就走你快睡吧”

“您不用陪我,您处理了一天的政事儿,肯定累的,回去吧”

“等你睡了我就走乖,快闭上眼睛”康师傅说着还轻轻地拍着我的被子,好像在照顾一个小婴儿一样我不禁失笑道,“皇阿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嗯?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康师傅故作威严道,“好了,不许再说话了,快睡觉,明儿上书房要是迟到,你自个儿去南书房领戒尺!”

我朝康师傅做了个鬼脸,合上眼帘可是,今儿晚上就是很奇怪,我就是睡不着,辗转反侧了一番后,我终于闭着眼睛,央求道:“皇阿玛,我能再说一句吗?就一句!”

康师傅轻笑一声,道:“说吧”

我睁开眼,望着康师傅道:“关保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三妹还没有消息?”

康师傅皱着眉头道:“暂时还没有”

“不对呀!关保应该早就到苏州了吧?在那儿没找到吗?”

康师傅摇摇头,我疑惑了,自言自语道,“难道端静没去苏州?不可能啊”

“在嘟囔什么呢?”康师傅问

“哦,我是在想,三妹她……她听我说了苏州的山水后不知有多向往呢,应该会去那里才对,怎么会找不到呢?

“唉!”康师傅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随即回过神来对我道,“好了,你都说了不止一句了?端静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肯定会把她找回来的现在,你的任务是马上闭眼睛,睡觉,快!”

238此计甚毒

( “小丫头,看哪儿呢?该你啦!”班第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脸上一热慌忙把视线从他脸上撤回来匆匆落下一子班第轻摇了摇头,啧了一声用没奈何的眼神望着我调侃:“其实想想,你这回ρi股疼了两天换回这副棋来也没吃什么亏不然依你这时常开小差的下棋法,这辈子都甭想从皇阿玛那儿赢过来!”

“你说什么,死班第!”我又羞又恼,抓过手边的书就往班第的脑门上拍去,可他的头往旁边一偏我便落了个空,还没来得及撤回,“凶器”便被没收,折的功夫,手腕也被反控了,试图想抽手回来,却被扣得死死的,我皱眉轻喝:“­干­嘛,快放开!”

“你刚刚叫我什么?”班第笑呵呵地反问,依然扣着我的腕子,人却站了起来,迫到了我跟前,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连人带椅子被转了九十度,他便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这家伙现在比我高大许多,这么一下子储在身前,室内的采光度都似乎弱了不少,好像……也有那么点迫人的气势刚刚我叫他“死班第”,貌似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可是,谁让他刚才那么揶揄我?若不呛回去,岂不有损我大公主的威名?于是,便毫不客气地瞪着他,嚷道:“死班第,叫你放开,你聋啦!”

班第放开了我的手,但却立刻用他的双臂和椅子的扶手一起组成了一个圈将我圈在了椅子上,俯下头来,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我道:“给你个机会改口,不然……哼哼!”

“就不!”我挑衅地望着那双黑亮的眸子,古脖子还多嚷了几句,“死班第,死……”第二声尚未出口,一双魔爪就向我的胳肢窝袭来,我“啊”了一声,抱紧了双臂,一躬身想要脱逃,却被一长臂一圈又给按了回去这两只魔爪很有经验,知道我哪儿最怕痒,就专往那儿侵袭,可怜我被困在方寸之地,躲又没处躲,只有被攻击得不停格格笑,笑到肚子都有点儿发疼了,实在笑不动了,只好大叫:“不要了……哈哈……不要了……啊哈哈……”

“改不改口?”班第的声音飘入耳内,两只魔爪还未停止侵袭

“哈哈……改……哈哈哈哈……我改,改……”刚刚竖起白旗,魔爪的侵袭就停止了,

我终于缓过来一口气,一面揉揉肚子又揉揉笑僵的腮帮子,一面在心中暗骂:死班第,死班第,明知我怕痒,还专攻击我的弱点,害人家肌­肉­都笑疼了,跟康师傅一个德­性­,不,比康师傅还太­阴­险,太­阴­险了!正骂得爽,却忽听班第带着笑意道:“小丫头,暗地里骂我呢吧?”

“哪有?”我急忙否认,同时心里再次暗骂:靠,连我想什么都知道,简直不是人了!

“没有就好”班第稍稍敛了笑容,催促道,“快点儿,我等着呢”

“嗯?等?等什么?”我故意装傻,在“强权”面前就是不想叫那四个字,岂料话音才落,就见两只魔爪在眼前一晃又要扑将过来,我吓得赶忙改了口:“班第哥哥!”

“你呀你呀……”班第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我眼前有点儿凌乱的额发,叹息道,“就是倔强,固执,不认输,你这­性­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真的你什么时候又要吃苦头啊”

我不以为然道:“行啦,不都顺利解决了吗?还的个头?”

班第这人,唉,有时我也看不清楚,好像有好多面,看得人有点儿眼花缭乱回想先前当我师傅的时候,是那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指婚以后,有时候会偶尔跟我开开玩笑,现在好像越来越婆婆妈妈,总的这个的那个秀珠的事儿都摆平了,我跟康师傅又和好了,还有什么好的的?不过,想起他简述的“摆平秀珠”的过程,还是挺佩服他的胆大心细——他居然能想到乔装打扮去秀珠的家里寻找蛛丝马迹,这一找还真让他找到了事情的根源

原来,秀珠有位青梅竹马的相好也在宫里,是个蓝翎侍卫,有一回俩人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碰面,却恰好被路过的太子和他的伴读格尔芬看见,秀珠为了薄她自己,更为了薄她那个相好的命,便答应充当陷害我的棋子,这回太子也挺厚道,许诺说事后会把秀珠捞出来,让她跟她的相好成亲班第打听到这个情况后,回来就请内务府总管海拉逊吃了一顿饭在饭桌上,班第透了点消息,还适当地出了点主意,不动声­色­地就把这个弥补“父女关系裂痕”的功劳转让给了这位禁宫大管家兼康师傅的心腹之一,他自己则好像跟这件事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之后,秀珠就主动招认是诬陷了我,而动机则是因有一次受了我的责罚而心生怨恨,于是,我的冤情便这样大白了

“唉,你这丫头!”班第抬手在我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嗔道,“这回是解决了,可谁知道,你哪天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我“嘿嘿”一笑,抱住班第的手臂,抛了顶高帽子给他:“有这么一个智慧超群,神通广大的侍郎大人在,我还怕什么呀!”

“得得得,少给我戴高帽子!”班第戏谑道,“我就是再智慧超群,再神通广大,也保不了你乖乖地不闯祸,不挨家法啊”

“讨厌!”我一把推开班第,白了他一眼,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啦,不开玩笑了!”班第敛了嘻笑的神情,一本正经地道,“禧儿,也许再过两三天你三妹就要回宫了”

快过去半个月了,据我从康师傅那儿得到的最新消息,关保还是没有找到人,班第一直在京城,又不负责这件事,怎么会这么肯定,便脱口道:“你怎么知道?皇阿玛昨儿都还说……”

“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班第截断了我的话,非常郑重地望着我的眼睛,道,“禧儿,我现在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班第的表情如此严肃,搞得我也有点紧张,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道,“我听着呢,你说”

“不管谁来求你,你都不要去给你三妹求情,能做到吗?”班第紧紧地盯着我,眼中流露出迫切的神情

“为什么?”我有点儿发懵,“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求我?”

“我就是知道,”班第的口气十分地笃定,“我还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布贵人,到时候,她会哭着来求你”

“你知道?” 我咧嘴调侃道,“你以为你是先知还是神仙?”

“不许笑!”班第皱眉低喝,喝完大约见我不太高兴,又放软了口气,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道,“禧儿,我现在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三妹她……这回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回来后肯定要受重罚,你不要去搀和了,好不好?”

“什么致命的错误?为什么要受重罚?”我很疑心班第这家伙在卧耸听这回我也没有将端静与郑家声有私情的交代出来,那丫头的错误最多也就是离家出走,小惩大诫一番肯定会有,这跟什么“致命的错误”,“重罚”也差太远了

班第犹豫了片刻,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所以然来,不料他一开口却是:“是什么你不需要 ... [,]

(知道,你只要答应我不要去搀和就行”

又把我当三岁孩子蒙呢?我心下有气,便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道:“哦,是吗?我不需要知道?行,那我也不能保证我不去搀和”

“禧儿!”班第虎着脸,唤了我一声

唬谁呢?这副样子吓唬他下属还行,吓唬我?早着呢!我“哼”了一声,故意气他道:“你若不说,我便偏要去求情,反正三妹的事儿我……”一只大手慌乱地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后面的气话全给捂了回去,班第长叹一声,无奈投降:“嚷那么大声,想招家法是不?真拿你没办法”

我拉下班第的手,笑嘻嘻地挽住他,撒娇道:“班第哥哥,你到底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不然我这心里真的像有猫爪子在挠一样,晚上会睡不着的”

“好了好了,告诉你!”班第拗不过我,终于松了口,正当我满心期待地想听谜底时,却见他又正­色­道,“告诉你可以,但,这事儿关系到你三妹的贞洁,你可一个字都不能外泄”

“嗯嗯,”我连连点头保证,催促,“放心,我一定让它烂在肚子里!你快说吧!”

班第终于把头凑到了我耳畔,轻声道:“你三妹她……她跟郑家声有了肌肤之亲!”

“什么?!”我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班第,好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质疑道,“不会吧……我不相信,不可能,三妹她那么老实的一个人……”

“对,你三妹是老实人,所以才更容易上当!她是落入了别人事先设定的圈套!”

“圈套?!”我又一愣,略一思索,询问道,“你是说……太子不但设计陷害我,还设了个圈套给端静,让她……”

“不,”班第一口否定,想了想,道,“依我看,设这个圈套的人不一定是太子,设这个毒计的人是想置郑家声于死地”

“置郑家声与死地?谁呀?”我又糊涂了,郑家声就是一个普通教习,脾气温和,没听说他跟谁有过节,谁会无缘无故设计害他呢?

“这个人……”班第略略一犹豫,道,“有可能是格尔芬,可恨他太狡猾,我手上没有确切的证据”听他这么一说,我立马想起来那次跟玛尔珲一起在街上遇到格尔芬的事儿来是艾依照格尔芬的癖好,他的确是设下这条毒计的最大嫌疑人得不到,便毁灭,太歹毒了!

“索额图家没一个好人!”我咒骂了一句

“嘘,别乱骂人,”班第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皇额娘可就是索额图嫡亲的侄女儿……”

“唉呀,行了行了,”我打断了班第,不耐道,“以后我只骂索额图和他的两个儿子总行了吧!”

班第轻笑了一声,又回到了原先的主题:“好了,我都告诉你了,你也总该给我个答复了吧?”

“什么?”扯那么远,我还真一时忘记要答复什么,看到班第那“痛心”的眼神,我才醒悟过来,忙道,“哦,那个艾没问题,我答应你到了那天,我无论如何都要铁石心肠,绝对不去搀和,你放心吧?”

“说到做到!”班第似乎还不放心

“说到做到!”我一口应承

班第展颜一笑,似乎放心了,笑吟吟地望了我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哦,对了,过几天有几个法国传教士要进京觐见,理藩院要会同礼部做各项准备,所以这些天会比较忙,也许不能过来了,你别怪我,好吗?”

“怎么会?”我豁达地一笑,道,“兵部的事儿,理藩院的事儿你都要管,尤其最近又是多事之秋,你已经忙得脚不点地了,还要抽空来陪我,我怎么会怪你?你尽管去忙吧?不用管我”

“得此贤妻,此生无憾!”班第紧握着我的手,眼中泛着灼热的目光

我脸上一热,轻踹了他一脚,啐道:“谁是你的妻,又揩油!”

“哈哈!”班第大笑一声,伸出双臂将我揽在怀里紧紧抱了一会儿,随后松开我道,“好了,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

“我送你!”我轻轻握住班第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不知怎的,一时间居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不用,外面风大,你别又着凉了”班第说完,见我沉默不语,知道我不高兴,便轻抚我的脸庞,柔声道,“乖,一忙完我就来看你,陪你下五子棋,还给你带烤白薯,好不好?”

“真的?”一听有烤白薯,我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真的!”班第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叮嘱道,“不过,切记不可惹祸上身,否则,什么都没有!”

“好,我记住了”我坐回到椅子上,往后一靠,朝班第挥了挥手,道,“班夫子,再见!不送!”

240寝殿惊魂

( 我迅速穿了衣服,带着小穗飞也似地往咸福宫跑心急如焚

听布贵人说端静这傻丫头居然在康师傅面前拒不认错,坚称是她先勾引的郑家声而且还说这辈子非郑家声不嫁!想不到,那么柔弱的端静会忽然变得这么坚强为了挽救爱人的生命不惜把一切罪责担在自己身上我大概可以猜得到她的想法:她以为她毕竟是康师傅的女儿,只要她承邓大部分责任,康师傅念在父女之情,郑家声就可­性­命无虞,若往好的方面想在既成事实面前,康师傅或许拿她没办法,发发慈悲就让他们终成眷属了!唉,这丫头太天真了,太不了解康师傅了!他老人家划定的雷区,谁胆敢越过一步,轻则皮开­肉­绽,重则粉身碎骨!她没领教过,我却早已知晓其中滋味!

还记得,当初就因为那条手串,康师傅怀疑我与王和均私定了终身,就挥着戒尺声­色­俱厉地审了我半天,直至我泪眼汪汪地坦白了与王和均之间的种种,并再三保证绝不再见王和均后,才得以逃过一顿“家法”,王和均才能继续活在这世上,可见,女孩子的“名节”康师傅看得有多重端静这孤注一掷不仅犯了康师傅的大忌,而且是在向康师傅挑衅!她现在所面临的真是粉身碎骨!而“毁”了公主“名节”,坏了康师傅边疆安抚大计的郑家声更是断无生理!

咸福宫的大门紧闭,让我的心揪得紧紧的这显然是康师傅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处置端静,先前就宣称端静是染了疫病静养,倘若今日他老人家在盛怒之下真的将端静打死,死因也可从疫病一词扩展开去,跟“贞洁” 两字毫无瓜葛,皇室不会添任何丑闻,人们最多会对端静的夭逝表示惋惜而,端静空出来的缺,或许就让今年已经虚龄九岁的恪靖填补了

平复了一下气喘吁吁,我示意小穗拍门,门缝里一双忧虑的眼睛往外瞟了瞟,带着哭腔道:“大公主,皇上有旨,奴才不能开门……”我听出来这是小席子的声音,他这副样子说明里头的情况的确令人堪忧,我按下心头的不安,用严肃的口吻道:“太皇太后差我来给皇上传口谕,开门!”

话音一落,我立马觉察到小穗望向我的目光中加了一层惊恐,而此刻,我心中的担忧早就大大地超过了畏惧,反而相对沉静了其实,康师傅的这条谕令早在我意料之中,来的路上我就寻好了对策——能压制康师傅的唯有孝庄老太太一人,只有假借老太太的谕旨,我才能叩开咸福宫的大门我很清楚这么做会让我“罪加一等”,但人说“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正我今日横竖是逃不过去了,多加这么一条也就那样了——疼一下是疼,疼两下也是疼!

“太……太皇太后?”小席子似乎有点儿喜极而泣

“快点儿,误了事儿要你脑袋!”我恶声恶气地催促,心中急迫万分

“嗻,嗻!奴才这就给您开门!给您开门!”小席子应着声儿,麻利地开了宫门我抬脚跨进高高的门槛儿,立马往端静的寝殿奔去,可离寝殿只有四五米之宜,我侧耳倾听,仍没有听见预想中端静的哭叫声,只隐隐听见“啪,啪”的责打声,这出人意料的情形让我的心脏突突直跳,不详的预感沉沉的压在胸口……

“大公主,您不能进去,听老奴一句,快回去,回去!”见到我的身影大吃一惊的梁九功让几个侍卫组成人一道人墙拦截我,苦劝道

“让开,我有太皇太后懿旨,拦我者死!” 没办法,突破不了人墙,我只得再欺诈一次此话一出,梁九功和侍卫们果然都愣神了,我立即推开殿门冲了进去,一眼便看见端静身着中衣,被太监们按住了肩膀和腿承受着“家法”的惩治,那瘦弱的身子贴在长凳上,在板子的肆虐下无声地发抖,像极了冬日挂在枝头随风摇曳的枯叶怜惜,愧疚,一下子冲上了头顶,我不顾一切地扑到端静身上,高呼:“别打了,别打了,皇阿玛,您这样会打死三妹的!”

“梁九功?!”康师傅一声爆喝,梁九功吓得伏在地上,哆嗦道,“皇……皇上,大公主有……有太皇太后懿旨”

康师傅没接话,但我能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向我横扫过来,我没那个底气承接,便低头唤着端静:“三妹,三妹,你怎么样?”

“大,大姐……”好半天端静才喘过气来,颤着声儿唤了我一句我伸手拨开胡乱垂在她脸上的长发,却发现她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下­唇­上有一排深深的牙蝇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血痕,很明显她刚刚是在强忍我刚想轻斥她“笨蛋”,她却居然强挤出一丝笑容,虚弱地对我道,“你放心,这事儿……我自己能扛下来,你快走吧”

一听这话,我心里是真难受小穗和我先前都小看这丫头了,没想到事到临头她真能遵守诺言,所有的事儿都由她自己扛可如今,我若真袖手旁观,照这趋势,她能直接扛到“鬼门关”去!我压下一阵心疼,帮她擦着脸上的汗珠,轻斥道:“傻瓜,你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不求饶?为什么死撑着?”

“你都知道啦?”端静浅笑了一下,虚弱地道,“我不能求饶,我就是要让皇阿玛知道,我没有错,我跟家声是真心的,我发过誓,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此生不渝”

“固执!”我才轻斥了一句,耳内却传来康师傅的一声不温不火的催促,“禧儿,朕等着你传太皇太后的懿旨呢!”

是祸躲不过,真躲不过!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心底难免还是有一丝恐惧,我深呼吸了一下,悄悄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殿内只剩下了我,端静,还有康师傅三人,其他人皆已退了出去

“禧儿?”康师傅又催了我一声,似乎很迫不及待,“快传懿旨,朕等着呢”

我定了定神,拾起躺在身侧的“家法”,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高高托起“家法”,递到康师傅面前,抱着“必死”的决心道:“皇阿玛,根本没有懿旨,是禧儿编了谎话骗了您,骗了梁公公他们,是禧儿的错,请您责罚!”

康师傅没言语,接过“家法”在手上掂了掂,盯了我好半天,才用平静却肃然的口吻道:“胆大包天的丫头,朕原本是要罚你,但念在你已主动认错,暂且饶了你这回”

没想到康师傅这么轻易地就饶了我的“欺诈之罪”,我有些意外,稍愣了愣,立马“谢恩”,却听康师傅又道,“禧儿,你不惜触犯家法闯到这里,可是为了替端静求情?”

既然什么都瞒不过,我便大方地承认并恳求道:“回皇阿玛,禧儿是为了三妹而来三妹年纪鞋不懂事,难免会做错事,禧儿刚刚犯了那么大的错您都能原谅我,禧儿斗胆求您也原谅了三妹这回吧您看三妹身子瘦弱,再也受不起家法了呀,皇阿玛!”

康师傅凝视了一眼趴在长凳上的端静,回头对我道:“倘若她能像你这样承认了自己的错,朕也未尝不能饶恕她……”

一听康师傅的口气有所松动,我赶紧对端静道: ... [,]

(“三妹,姐知道你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早就悔悟了,是不是?你就别倔了,赶快认个错吧!”

“不,我没错!我跟家声是真心真意的,我非他不嫁,他也非我不娶!我死都不要嫁到喀喇沁去!”天呐,这一根筋的端静,一开口就兜头给我泼了一盆凉水!难道爱情真有这么伟大?能让一个柔弱的小公主变成“无敌女斗士”?给她铺了台阶都不愿下,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好,很好!”端静的这句话成功地刺激到了康师傅,他老人家的脸­色­蓦地­阴­下来,回头对我道,“都听见了?简直是不知羞耻!朕没有这样的女儿,以后,你也没有这样的妹妹!不许再替她求情,回去吧!”说着,便朝门外高声喊,“梁九功!”梁九功推门而入,康师傅立刻吩咐,“即刻送大公主回去,并传朕旨意,今晚各处宫门落锁后,非朕特旨一律不准再开启通行让敬事房的人进来!”

形势急转直下,听康师傅的吩咐就知道,他盛怒之下真起杀心了倘若方才端静能顺着我的话就坡下驴,我根本就不需要向康师傅坦白任何事情就能顺利过关,现在可好,我若不把自己搭进去,还真没法救那痴心的丫头了眼看梁九功朝门外一招手,那几个执刑太监又要进入殿内,我急忙大叫一声:“等一下!”又回头对康师傅道,“皇阿玛,我还有几句很重要的话跟您说,您让他们先出去吧,好吗?”

康师傅盯了我一眼,不悦道:“朕说了,不许你再求情,你没听见?”

“不是求情,是有下情禀报!”我抬头恳切地望着康师傅道,“皇阿玛您就先听女儿说完,再行处置,行吗?”

康师傅凝视了我片刻,终于挥退了梁九功,待殿门“吱呀”一声重又关上,他立刻发问:“什么下情,说吧”

刚才情况紧急,我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但这会儿一安静下来,心底反倒漏了一丝怯意出来,想张口,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迟迟出不来

“禧儿!”康师傅唤了我一声,我一抬头,却见他脸­色­一沉,加重了语气道,“是不是根本没什么下情?你又在诓朕?你……”

“不,”我急急接口,“禧儿没有诓您,禧儿确有下情禀报!” 康师傅脸­色­稍霁,却并没再言语,只是默默望着我,等着我自己把话说下去

唉,事到如今,只有招了!要打要骂,随他去吧!我在心里这么自我排解了一句,再次深呼吸了一下,重又跪了下去,郑重地对康师傅道:“皇阿玛,虽然三妹出走与我无涉,但,三妹此次犯下大错,却与我有莫大的关联……”话未说完,耳畔就传来端静的一声惊呼:“大姐!”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此情此景,已容不得我不开口了,我并未回头,只顿了一顿,便继续飞快地道,“……我早就知道三妹钟情于郑教习,但我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纵容他们相恋,以至于酿成了今日的后果,所以,追根究底,我是造成这大错的罪魁祸首,倘若三妹的错误不可原谅,那我同样难辞其咎,倘若三妹一定要受家法严惩,我也该与三妹一同领罪!”

“不,”伏在长凳上的端静急道,“皇阿玛,大姐并不知情,她……”

“闭嘴!”康师傅一声怒喝制止了端静,满面怒容地瞪了我片刻,才道,“禧儿,你抬头看着朕”我依言抬起头,望向康师傅的眼睛,那两道目光依然锐利,但在那锐利背后,却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禧儿”,康师傅望着我道,“你刚才所说是不是为了替端静求情编的瞎话?”

听到这句问话,我忽然就明白了那锐利目光后隐藏的是什么了——那是对我的疼爱,怜惜,和期盼我在心里对康师傅说着“对不起,下回吧,下回我一定不再跟您拧着了”,嘴上却不得不给他一个令他十分失望的答案:“回皇阿玛,不是瞎话,句句属实!”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康师傅勃然大怒,猛拍了一下扶手,腾地站起身来,指着我的鼻子喝骂道,“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阿玛吗?”

我紧抿着双­唇­,没敢吱声

“你……你……”康师傅指着我的手指略略有些颤抖,似乎被我气得够呛,我低着头,不敢回应,却见他忽撤回了指向我的食指,往左右看了看,目光汪在右手边的一个花瓶上,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里Сhā着一支全黑的­鸡­毛掸子,心中不禁一阵发紧康师傅快速走过去,一把将­鸡­毛掸子握在手中,返身回到我面前,高高扬起了右臂,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再次承受火辣辣的疼痛,然而,“咻”地一声从耳畔划过以后,身上却迟迟未感觉到一丝疼痛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发现­鸡­毛掸子依然在康师傅手中,离我不到半寸,却并未落到我身上我怯怯地望向康师傅,见他虽是满面怒容,但与我四目交错时,眼中仍掠过了一丝不忍

“皇阿玛!”我带着些许愧疚道,“是禧儿错了,您打吧,重重地打吧,禧儿不怨您!”

康师傅微怔了一怔,狠狠瞪了我一眼,收起­鸡­毛掸子,高呼一声:“来人!”

“奴才在!”梁九功再次应声而入

“传旨,小穗事主不周,杖责三十!” 康师傅淡然吩咐,我却大惊失­色­,没想到康师傅会迁怒于小穗,忙哀求道,“皇阿玛,不关小穗的事,是我的错,我的错,您饶了小穗吧!”

康师傅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开口道:“杖四十!”

“皇阿玛!” 我惊呼,没想到我一开口求情,反而加了小穗的刑罚

“杖五十!”康师傅提高了音量,紧逼着我的眼睛我不敢再出声,眼前腾起一团雾气,懊悔和愧疚狠狠地噬咬着我的心,让我疼痛难忍!

“啊”殿外传来小穗的第一声惨呼,我的心猛地一揪,起身就想往殿外奔,可才踏出一步,身后便传来康师傅咬牙切齿的警告,“再走一步,朕便杖死了她!”

我再不敢迈步,转身回到康师傅面前,抱着他的腿哭倒在地:“皇阿玛,我错了,我再不敢了,您要罚就罚我吧,罚我吧……”

“罚你?你以为你跑得了?”康师傅恨声道,“跪好!不许哭!给朕竖起耳朵好好听!一会儿就轮到你!”

康师傅这一招太狠了!跪在殿内,只能眼睁睁地听着自己平日最亲近的小穗,因我犯下的错误承受重罚,这比直接打我更能让我疼,让我愧疚,让我懊悔!小穗每惨呼一声,我的心便狠狠地抽搐一下,那一杖一杖仿佛不仅打在小穗的身上,也打在了我的心上!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捂着脸,放声大哭,泪水奔涌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责打声终于退,梁九功进来禀报说“责打完毕”我很想出,可康师傅没发话,仍是狠狠地瞪着我,我不敢造次,生怕自己一个什么举动不对,又要给小穗增加灾难,无奈之下,只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康师傅

“不用进来谢恩了,抬下去好好治伤”康师傅发话了,还算仁慈,我那备受煎熬的心,稍稍得到了慰籍我擦了擦眼泪,磕了一个头,替小穗 ... [,]

(向康师傅谢恩康师傅却并不领情,没理会我的谢恩,只冷冰冰地开口道:“处置了奴才,现在轮到你们俩了!”顿了顿,扫了一眼我和端静,康师傅才重又开口道:“纯禧,你听着,一会儿你就给朕到奉先殿去,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认认真真给朕抄五十遍《孝经》,好好学学什么是孝道!抄完了,再到南书房去领家法! 听清楚了吗?”这个判非史无前列的重,可见康师傅实际上已经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了,我低眉顺眼地答了一个“嗻”,他便转向端静道,“端静,从今日起,你给朕在这里好好反省三个月,没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探望,你也不得踏出寝殿一步,听懂了?”

我屏声敛气地侧耳倾听,生怕端静又答出一个“不”字来,今儿的代价已经惨重非常,她可千万别又雪上加霜啊幸好,默了半晌,端静终于也答了一个“嗻”,我暗暗松了口气,岂料,那一口气还未松完,又听见端静道,“皇阿玛,我认罚,可家声是……”

“三妹!”在康师傅即将翻脸以前,我急忙出声阻止,“皇阿玛是人人称颂的尧舜之君,向来宽大为怀,还用你说吗?咱们这回都做错了,应该老老实实反省悔悟才是正经!”

端静望了我片刻,终于闭了嘴不再言语康师傅也没有翻脸,只是面无表情地盯了我半天,才没好声气地对我命令道:“起来,跟朕去奉先殿!”

241峰回路转(一)

( “傻丫头!”班第伸手帮我抹去嘴边的白薯碎屑,嗔道“一个劲儿地傻笑什么呀?”

“这烤白薯又香又甜吃着就让人开心嘛!”我打着马虎眼脑海中却上演着在奉先殿那戏剧化的一幕,心中有那么一丝小得意

话说那天正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聆听康师傅的训斥的我,忽然觉得下腹一阵剧痛折间便觉手脚冰冷,冷汗涔涔,再也跪不赚捂着肚子就滚在地上弓起了身子刚刚还疾言厉­色­的康师傅一把抱起我,慌慌张张地离开奉先殿将我送回了晨曦阁经过蒋燮的一番救治,我终于昏睡过去,再次被隐痛激醒时,已是夜半,一睁眼就见康师傅坐在一旁,正一脸疼惜地凝视着我,可当我的目光与他的目光轻触之下,“慈父脸”立马换成了“严父脸”——康师傅变脸的技巧实在登峰造极兴许是疼痛的缘故,那一瞬间,我的脑子特别清醒,决定充分利用当前形势,争取将接下来要承受的“刑罚”降到最低,于是,便强撑起身子要下床,说要到奉先殿跪着抄《孝经》去,这下,康师傅的“严父脸”果然挂不住了,忙不迭地将我塞回被窝,还低斥“你现在给朕好好躺着就是尽孝”,我忍住心中暗喜,立马“乘胜追击”,作沉痛忏悔状,声泪俱下地再次深刻检讨了自己“错误”,在我的眼泪攻势下,康师傅终于“竖了白旗”,发了话,《孝经》还是要抄,但“家法”暂时记在账上,若下回再敢背着他胡作非为,“加倍严惩”!

一场预想中的“浩劫”就在“大姨妈”的­干­扰下化解,想我往日总埋怨造物主造人时的偏心,凭什么女人每个月总要忍受那几天的痛楚和不适,男人却不用?但这回,我却要由衷地感谢这种“偏心”,要不是它,这会儿我恐怕还惨兮兮地跪在空荡荡的奉先殿里,手握毛笔,一笔一划地抄着《孝经》,那后果肯定是膝盖痛,手痛,去了南书房还要加上ρi股痛——多可怕!哪像现在,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啃着香喷喷的烤白薯?

“开心?”班底脸孔一板,道,“这回要不是运气好,这会儿趴那儿养伤的就是你!压根儿就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以后都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短短几天,类似的威胁这家伙都快说八百遍了,我虽听得有点儿耳朵起茧,但知道他是心疼我,又倍觉温暖,便绽开了笑颜,第八百零一次信誓旦旦:“知道啦,班第哥哥,我知道错啦,再不敢啦你放心,以后艾皇阿玛的圣旨排第一,你的话排第二怎么样?”

“说得动听!”班第不为所动,仍肃然道,“只怕事到临头你又全忘了!”

“不会,不会!”我朝班第微微一笑,把咬了几口的烤白薯递到他面前,娇声道,“班第哥哥,烤白薯很甜很软,入口即化,来,你也尝一口吧?”

班第微微一愣,张嘴轻咬一口,揉了揉我的头顶,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呀!”

我抛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过去,道:“再吃一口吧,烤白薯这么大,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了,还是你吃吧,慢慢吃我不爱吃这个”班第将烤白薯推还给我,满目柔情地注视着我

之所以主动提出分享,是因为看到他有点儿恼怒,便想要安抚下这会儿目的既已达到,他又坚辞不受,我也乐得独享,便不再坚持,一个人抱着大块烤白薯,开心地啃起来

“慢点儿,当心烫!” 班第一面婆婆妈妈地提醒,一面又替我掸去落在衣襟上的碎末

“嗯,嗯”我含混地应着,抽空微笑下,点个头,又不遗余力地投入到消灭烤白薯的战斗中去正当我啃得不亦乐乎,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传入耳内:“大公主,您的药来了!趁热喝了吧”

不用抬眼皮,我就知道乾清宫的大宫女菱花又恭恭敬敬地捧着个托盘立在床前了这丫头原是伺候康师傅的,小穗受了杖责,上不了岗,康师傅便做主将她暂时调了过来,说是伺候我,可我怎会不知道她还有另一项任务?那便是监督我吃药!每天三次,她定会端着药碗准时准点出现,雷打不动,盯着我喝完最后一滴药汁才会退出,比小穗“敬业”多了前几天为了尽快摆脱疼痛,我喝起药来也毫不含糊,但这会儿已是末期,肚子早不痛了,闻到药味儿我便很想把药碗扔出去,若是小穗,她会体谅我,帮我遮掩,可这个菱花,一点儿通融的余地都没有,我若不喝,她便用软软的话语,抬出康师傅来压我,我只好捏着鼻子喝下去,心中虽然恨得痒痒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不过,现在这一碗……我瞟了一眼班第……也许可以少喝啦!

压住从心底悄悄爬上来的窃喜,我巧笑倩兮地对班第撒娇:“班第哥哥,这药忒难喝,你来喂我好不好?”

“好啊”班第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提供让他表现的机会,满面春风地将我手中的烤白薯拿过去放在一旁,再从菱花的托盘里接过了药碗

“菱花,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喝完了,再叫你” 我微笑道

“大公主,皇上吩咐,奴婢一定要亲眼看到您把药喝完了才能离开”菱花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好不识趣

“我一定会让大公主把药喝光的,你先出去吧”不枉我一声声叫着“班第哥哥”,在这种关键时刻,这小子总算是向着我的

“大公主,大额驸,请恕奴婢不能从命倘若奴婢擅离职守,事主不周,便会像小穗一样受重罚,奴婢恳求大公主,大额驸不要为难奴婢”菱花的态度谦卑恭敬,却未曾后退一步,不愧是乾清宫的“首席”侍女

班第看样子也拿她没辙,朝我投来一道同情的眼光安抚了我一下,便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送到我面前

我望了一眼看眉恭立的菱花,心内冷笑一声,抬手轻推着班第送过来的汤药,将头扭过另一边去,捏着鼻子道:“不要,不要!”

“禧儿……”班第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柔声哄我,“良药苦口,喝了它下次就不疼了,乖,来,张嘴……”

我用眼角瞟了一眼班第,道:“让我喝药也行,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只要你把药喝了,什么条件都行”

“我要你换个法子喂我!”

“换个法子?”班第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调羹,有点儿茫然,道,“换什么法子?”

“法子就是……”虽是一时兴起想到的撵人招术,但要这样说出口,还是有点儿难度的我强压住涌上脸颊的阵阵热浪,努力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朝班第嘟了嘟嘴

“嗯?”班第初时一愣,但立马满眼笑意,捏了捏我的脸颊,宠溺道,“好,如你所愿!”说完,就见他捧起药碗,小啜了一口,将药碗放回托盘,就凑到了我跟前,两片薄­唇­就这样覆了过来我接住了这个“药吻”,同时搂住了班第的脖子

既想得出这样的点子来,我就做好了被揩油的准备,而这小子也委实不客气,居然很认真地揩起油来,菱花面红耳赤地退 ... [,]

(出寝殿后,他还没停下来的意思,我都快被憋死了,一狠心,咬了他一口,他一吃痛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我

“嗳,是喂药艾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我微皱了眉头,抚了抚有点儿酸痛的嘴­唇­,不满地“控诉”

“哦,对哦!”班第一副恍然地样子,笑嘻嘻地道,“刚刚一激动,忘了咱们继续喂吧!”说着低头又装镊样“啜”了一小口,凑了过来我一伸手就将凑过来的嘴挡了回去,随即就听到“咕噜”一声,班某人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我见状不可抑止地笑倒在床上!

“小丫头,还笑,还笑!”好半天,班某人终于发出一声低吼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狂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花,揶揄道:“­干­嘛啦,那可是活血化瘀的顶级好药,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你不谢谢我,还吼我!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你……你这丫头……”班第的脸有点儿绿,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瞪圆了眼睛气呼呼地望着我,我吃准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便笑嘻嘻地,好整以暇地回望着他

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班第忽然哈哈一笑,挑了挑眉毛,望了一眼药碗,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唉,我看还是让菱花进来伺候你吧”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红果果的威胁啊可这会儿真是我的软肋,没办法,我只得急急拉住了他的手,娇唤了一声:“班第哥哥!”

“­干­嘛?”班第顿住了身子,却连头也不回

“班第哥哥,不要走嘛!”我使出了“撒娇大法”

“不走也行”班第转头,一脸坏笑道,“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留下”

243拳拳之心

( 多惊心动魄的壮举都终将成为历史,多刻骨铭心的爱恋都将化为浮云

班第的预言成真郑家声果被流放宁古塔那个地方现如今一般只发配犯了大逆之罪的罪犯南方的文弱书生到了风气凛冽的苦寒之地给披甲人为奴绝大多数的下场就一个字——死

与郑家声同样遭受被流放命运的还有戴梓,不过不知道是班第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还是康师傅真有惜才之心他的境遇比郑家声要好得多,说是被发到了盛京

勾决之日过后没多久,钦天监就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康师傅在那天下旨,给端静与噶尔臧赐婚当天晚上,景山内前殿灯火通明,康师傅在那里大宴群臣,给足了扎什父子面子,与此同时,慈宁宫的家宴上,众嫔妃纷纷向布贵人道贺,恭喜她的女儿成为未来的郡王妃,布贵人终于扬眉吐气,在人前风光了一把,而主角端静却扬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杯接一杯地到处敬酒,直到一头栽倒在地

醉后的端静是我和小穗帮她梳洗安置的,都说人容易酒后吐真言,果不其然,酒醉中的端静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也亏得是在我面前,否则,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她这样的表现怕又要引起轩然大波我能理解端静心中的痛,这种痛就像是用一把钝刀一点点地划开你的心脏,人一时间是死不了,但那痛楚却清清楚楚地延伸到四肢百含深入骨髓,也许只有酒,只有醉,才能暂时麻痹掩盖

我陪了端静一宿,此后便没再去过咸福宫,我不忍见她那惨淡的笑容,空洞的眼神,然,更让我觉得恐慌的是,看到端静的那副样子,我脑海中竟会不由自主地浮现早该忘得一­干­二净的名字!我对自己说,这是不应该的,不可以的!可是,越这么说,那三个字却越像恶作剧似的,时不时地跳出来刺痛我的神经,不仅如此,那个身影居然还出现在我的梦中,就像昨夜,我居然又梦见了那个人站在那座白墙黑瓦的宅门前,一声声地呼唤着我……

“主子,今儿是四阿哥的生辰,戴这个……似乎不妥吧?”小穗的一句提醒,让我猛地回过神来——我真是昏聩了,居然在挑镯子时,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压在首饰盒底部的菩提手串呆怔了半晌!幸亏把菱花打发到门口去迎接班第了,不然,让她看见报了康师傅,我要倒大霉!刚匆匆把菩提手串放回到盒底,拿起那只龙凤镯套上手腕,菱花就进门报说“大额驸来了”班第这家伙刚进卧室,就瞪大了眼睛一阵夸张的怪叫:“天呐!这是谁呀?菱花,小穗,难道……难道我进错门儿,到了仙女儿的闺房?”

小穗和菱花一阵掩嘴轻笑,很识趣地退了出去,我瞪了一眼班第,道:“你又发什么神经?让丫头们看了笑话!”

班第也不恼,笑意盈然地走到我跟前,贪婪地在我脸上逡巡了片刻,忽就俯下头来我没料到他居然会搞突袭,本能地抵住他的胸膛将他往外推,不料他双臂稍一用力,我反而贴他更紧,稍一失神,他便攻进了我的齿门,舌尖的痴缠渐渐吞噬了我的理智……

半晌,班第紧拥着我,在我耳畔微喘着气低语:“禧儿,你真美”

我窝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调整了一下呼吸,呢喃:“哪儿美了?”

班第略略松开我,轻吻了一下我的眼睛,柔声道:“肤若凝脂,眉若远黛,目若清泉……”又吻了一下我的鼻尖,“秀鼻挺而小巧……”又在我的­唇­上轻啄一下,“绣口艳若樱桃,还有……”又握住我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串吻,“纤纤素手,柔若无骨……”

我抽出手来,打了他一下,略带不满:“­色­狼,就知道皮囊!”

“还没说完呢!”班第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托起我的下巴,望着我的眼睛,深情款款,“其实最美的是你那颗心!纯洁善良,古道热肠,普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来!禧儿,今生有你相伴,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我醉了,醉在这甜腻腻的告白里,心底有暖暖的感觉在流淌,双颊在那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有点儿发烫我不觉伸出手去,抚上了眼前这张洋溢着明媚笑容的脸庞,心底有个声音对我说:看看吧,就是这个高大俊秀的男子,一直陪着你,包容你,你笑他高兴,你哭他心疼,你闯祸他替你善后,你发脾气他耐着­性­子哄你,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你面前,你还在想其他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没错,不要再怀疑了,就是他!他就是你这一生要找的那半个圆啊

一股冲动在心底涌起,我不禁脱口唤道:“班第哥哥……”

“嗯?”班第用双臂圈住我,嘴角含笑,满目柔情

“我……呃……”天晓得,我其实想说“我喜欢你”,但要这样面对面地说出来,对我来说难度真不是一般的高

“怎么了?想说什么?”班第的目光中微微地露出点希冀来

“呃……”我的心脏像打鼓似的越跳越快,感觉手心儿都有点儿微微出汗了,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道,“我想说……你今儿出门是不是吃蜂蜜了,嘴巴那么甜?”

“呵呵!”班第朗笑一声,促狭道,“是吗?很甜吗?那你要不要再尝尝?”说着又将头凑了过来又要被人“吃豆腐”,我岂能“坐以待毙”?稍一屈膝,凑过来的两片薄­唇­便扑了个空,一躬身从班第的腋下钻过去,再顺便小推了一把,那小子就往前踉跄了两步,若不是他伸手敏捷稳住了身子,非摔个“大马趴”不可

“好艾你这丫头,又要谋杀亲夫?”班第转身,“愤然”控诉

“嘿嘿,对付­色­狼就要像‘秋风扫落叶’!”我正义凛然地说完这一句,立马闪身往房门外跑,可班第显然已掌握了我的动向,抢先一步堵住了房门,长臂一伸又将我圈进了他怀里,另一只手立马攻向了我的“要害”——胳肢窝

“哈哈哈……哎哟……”被挠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实在没办法,只得开口求饶,“班,班第哥哥,不要啦……我……我错,我错啦!”

班第收了手,一本正经道:“说,以后还敢不敢‘谋杀亲夫’?”

“什么亲夫?”我话音未落,就见班第的魔爪又要发动袭击,我大叫一声,赶忙改口,“不敢了,不敢了!”

班第心满意足地贼贼一笑,一低头,目光又落在了我的­唇­上,一见这情形,我心知他又生了“邪念”,忙赶在他开口前,分散他的注意力,道:“对了,皇阿玛不是让你今儿替他去看望汤师傅吗?汤师傅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太医会诊后怎么说?”

班第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道:“不太好太医说人快不行了,大概就在这几天了!”

“就在这几天?这么严重?”前两天还在乾清宫门前碰到过前来述职的汤斌,说是刚从通州勘察进贡的木料回来,那时候虽然瞧着有点儿疲累,但总体上看­精­神气还是有的,这会儿居然说“人快不行了”,这怎不让人惊 ... [,]

(讶?

“汤师傅……唉!”班第长叹一声,道,“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耿直,不知变通与妥协!在朝为官,这是大忌呀!他那病源自于他的心,若他自己不能从中跳脱,什么药都医不回来的!”

听了班第的叹息,我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八个字可以作为康师傅与汤斌之间关系恶化的写照汤斌是个清官,这一点康师傅心里也很清楚,不然当初就不会将他放到江宁巡抚的肥缺上,后来也不会放心地把胤礽交给他教育,但是,再清的官也抵不住余国柱那伙人成天在康师傅耳边打小报告,加上董汉臣那件事,再加上胤礽成天找茬,汤斌一介大儒的形象在康师傅心里就这样一滑再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绝对信任下跌到如今的满腹狐疑

“这世道,总是好人不长命啊”我也感概了一句,想起当日在苏州城汤斌来给我解围的情形,心中更是满满的惆怅和哀伤

“好了,咱别说这个了”班第岔开话题,道,“我为四阿哥生辰备的礼,你要瞧瞧吗?”

“当然,在哪儿?”班第的话很自然地引出了我很好奇心这家伙直到昨天都还神秘兮兮地对我保密,怎么问他都不肯告诉我

“跟我来”班第恰我的手,出了卧室

在厅堂的八仙桌上,我看见了一只罩着黑布罩的鸟笼,班第将黑布罩一掀开,一只长约六七寸,黄嘴短尾,黑不溜秋的鸟呈现在眼前!这不是乌鸦吗?紫禁城里到处都是啊我讶然道:“不是吧,你要送一只乌鸦给胤禛?”

“孤陋寡闻了吧?”班第嗤笑道,“这是梧桐,不是乌鸦!”

“梧桐?”我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眼前的黑不溜秋鸟,抬头道,“什么梧桐?改个名字就能改变它是乌鸦的本质?”

“唉!”班第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我的大公主,乌鸦是乌鸦,梧桐是梧桐,不要混为一谈行吗?你看着啊”说着,他打开鸟笼的门儿,一伸手,将鸟儿拿了出来,那鸟儿居然也不飞走,就乖乖地停在他的手背上,还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我看,班第掏出一颗弹丸交给我,退后几步,道:“喏,快把弹丸抛过来”

我稍稍一愣,便依言行事,弹丸从我手中飞出时,那只小鸟的目光就随着弹丸的移动而移动了,弹丸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划过最高点即将落下时,那只小鸟扑闪着翅膀,倏地一下飞过去,衔住了弹丸,又飞回到班第的手背上,将弹丸吐在班第伸出的另一只手的掌心

我有点儿发懵,难道真是我眼拙?难道这只黑不溜秋的真不是乌鸦?

“怎么样?”班第摸了摸小鸟的羽毛,得意洋洋道,“现在知道了吧?它不是乌鸦,是梧桐!”

“梧桐就梧桐吧!”我试着伸出手摸了摸这梧桐鸟的羽毛,想不到这只小鸟的脾气还不错,非但没有啄我,反而还一副很享受被抚摸的样子

“喜欢吗?”班第问

“好玩儿是挺好玩儿的,就是这颜­色­……”

“就知道你一准儿不喜欢它的颜­色­”班第把梧桐放回到笼子里,笑着对我道,“我呀,另外给你买了一对‘交嘴’,一红一黄很漂亮,等训好了给你送过来”

“真的吗?”我兴奋地抓住班第的手臂,急问,“也会接弹丸吗?”

班第呵呵笑道:“自然是真的啦!训好了,它们还会衔旗开锁呢!”

“太好了!”我乐不可支地抓着班第的手臂就蹦了起来

“傻丫头!”班第乐呵呵地看着我,嗔了一句

“启禀大公主,大额驸……”我还没从兴奋劲儿里拔出来,一声禀报就传入耳内我慌忙放开了班第,回头一瞧,却见平日颇为老成的菱花脸上居然有一丝难掩的恐慌,便问:“出什么事了?”

菱花躬身道:“太皇太后忽然昏厥,皇上急召……”

“快走!”不等菱花说完,班第就拽着我冲了出去……

244油尽灯枯

( 那张熟悉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孝庄老太太一动不动地静静躺着昔日的­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在这将近两个月持续不断的病痛折磨下只仕面容憔悴就连此刻紧攥着我的手也变得骨瘦嶙峋,青筋毕现不复先前的珠圆玉润

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守在床前康师傅去听政了,苏麻喇姑去大佛堂祈杆,为了不妨碍老太太静养,其他人,包括太医在内都被打发去了偏殿静候

“月儿……月儿不要走……”紧闭着双眼的孝庄老太太忽然紧蹙着双眉急急地唤着,同时攥着我的手越发地紧,生怕一松开,我就会跑掉了似的

“老祖宗,我在这里,就在这里陪着您,哪儿也不去!”我配合地回应着,同时双手也紧紧地反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呼吸声又渐渐地规律起来,我轻轻地将老太太的手塞回被子里

自那天昏厥后,老太太的神志就越来越不清了,经常将我和“冰月”搞混犹记那日半夜时分,她好不容易被太医们用针灸,汤药给救回,幽幽转醒前,唤的第一句便是“禧儿”!我忙不迭地上前唤了一声“老祖宗”,她缓缓睁开眼睛,半晌才聚滤涣散的眼神,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抚着我的脸,露出欣喜的笑容道:“你来啦?”

我含泪微笑,轻声作答:“是艾老祖宗,我来了,我来给您请安了!”

“好,好啊”孝庄老太太忽然两眼泛泪,紧握住我的手,道,“回来就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啦!”

回来?从哪儿回来?不要再走?又是什么意思?让我住慈宁宫,不回晨曦阁?知道老太太一直都对我亲厚,但对我依恋到这种程度,却出乎我的意料我很是莫名其妙,却又听老太太絮絮道,“清辉阁我一直给你留着,时常让人打扫的,里头的摆设都跟你出嫁前一模一样,你就安心住下,陪陪老祖宗,啊”

听到这儿,我算有点儿明白了,老太太是把我错认为别人了,可到底是谁我又不清楚,这宫里的角角落落我都走遍了,从来没见过一个叫做“清辉阁”的地方!

“不走,谁都不走了”我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应答,一旁的康师傅开了口,“皇阿­奶­,您放心,冰月她从今往后都不会走了,像先前一样,她每天都跟孙儿一起,在慈宁宫陪您赏花,下棋”

原来老太太眼里看到的是“冰月”!恍然之下,我忙配合康师傅的说辞,回道:“艾是艾不走了,不走了,我就在这儿天天儿陪着您”

听到信誓旦旦的保证,老太太欣慰地笑了,喃喃地说着“好”,慢慢地合上眼皮睡了此后这一个多月来,我便不得不常常冒充“冰月”,因老太太常常在梦中唤着这个名字,只有听过“我”,哦,不,应该说是“冰月”的保证才又能安然入睡

原先以为“冰月”这个名字只是康师傅的心头之痛,却没想到,原来在老太太这里也如是,既然这么心疼“冰月”,当初却为何明知那是个“火坑”仍要逼着她往里跳?骨­肉­亲情在万里江山面前就那么不堪一击,非要等到垂暮之年,油尽灯枯之时,才会勾起对亲情的眷恋?想到此,我的思绪就止不住地拐到了端静身上,不知道,将来是否有一天,康师傅也会为今时今日的决定在心底默默地忏悔?

思绪连连中忽然听到老太太喃喃地唤了声“禧儿”,再仔细倾听,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看见老太太闭着眼,喉咙里咕哝了几声又沉沉睡去,只是嘴角还噙着笑看到她一脸安详的睡容,估计刚刚做的是一场好梦,我于是心下稍宽

近来,老太太的病势是越来越沉,睡觉时做梦也是噩梦居多,这从她睡着时做梦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太医们能想得出来的各种方子都用上了,萨满大师跳神也跳过了,喇嘛也念过经了,甚至康师傅都亲自领着胤礽,福全,常宁等一­干­王公大臣去祭拜过天地了,总之是什么招数都用已粳老太太脑子清醒的时刻仍是越来越少,越来越短这位大清帝国的缔造者,培养了两代君王,身处深宫却能运筹天下,叱咤政坛几十载的女强人,这会儿子就像那明灭在风中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一阵稍烈的风袭过,便要永远堕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屈指算来,我真正与老太太相处也不过四年余,然而,就在这将近一千五百个日子的朝夕相伴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对我独有的宠溺和爱护,不管她当初对冰月如何,她对我的这份爱是真真切切地发自内心,所以,对她的态度,我也从一开始的带有戒备的战战兢兢发展到了今日毫无濒的崇敬和依赖如果说当初第一声的“老祖宗”只是汪在我的口头,而如今的那一声声却当真都是从心坎儿里涌出的,不知不觉中,我早将她当成了我真正的曾祖母!

昏厥前的日子,老太太曾无数次地跟我提过“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我也知道那一天的到来是无可避免,但当那一天忽然就这样逼近了,我心中却惶恐起来一想到再也不能歪在那温暖安详的怀里,听着老太太满含慈爱地一声声唤着“禧儿,我的小禧儿”,心头就像是被生生地割了一块去,疼得我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窝里往外涌

“老祖宗,你可一定要好起来,禧儿不能失去您,不能!”我在心中再次默默地恳求,脸上已觉一片湿濡

“禧儿!”一声低唤传入耳内,以为老太太又在做梦呓语,我边拭泪边应了一声:“嗯,禧儿在”

“怎么哭了?出什么事儿了,快告诉老祖宗,老祖宗给你做主!”一连串清晰的话语,怎么听怎么不像梦话,我一抬眼,恰好与一道关切眼神对个正着——老太太醒了,看这眼神和脸­色­,似乎这会儿­精­神不错,还挺清醒!

“老祖宗,您醒啦?”我喜出望外,转头望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一溜的食物问,“您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您拿来”

“禧儿,快告诉老祖宗,你为什么哭?”老太太的一门心思仍放在我身上,撑着身子就要起来,我忙帮忙将她扶起,摆好了枕头,让她舒服地靠在床头,道,“哪有哭?刚刚是眼睛痒,所以用手揉了揉您看错了!”

“还没有?”老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庞,笑道,“瞧,这小脸蛋儿上还挂着泪花儿呐!”

看来老太太这会儿的非但­精­神好,连眼睛也出奇得亮!难道我刚刚的祈求成真了?

我心头一喜,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泪来: “老祖宗——”

“禧儿,我的小禧儿!”老太太忙不迭地将我揽在怀里,拍着我的背“你这是怎么?告诉老祖宗,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我哽着嗓子不出话,只好摇了摇头,老太太又道,“那是……你皇阿玛又骂你了?”

“没……没有!”我好不容易压下喉头的哽咽,舒了一口气,道,“是禧儿想老祖宗了您一直睡,一直睡,禧儿一直唤您,可总也唤不醒您,禧儿着急!”

老太太呵呵笑着,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哄道:“老祖宗听到小禧儿在叫我啦,所以, ... [,]

(就赶快醒过来啦!别哭,别哭了!”我点点头,老太太松开了我,四下看了看,问道:“你皇阿玛呢?听政去了吗?”

我点头,老太太欣慰地笑道:“好这才好啊”

自老太太病倒后,康师傅很久没有去听政了,所有奏章皆交由内阁,重要的奏章才由内阁大臣转呈给他批示老太太在偶尔清醒的时候总叮嘱康师傅不要因她而误了国事,甚至还发脾气骂他,康师傅总是当时口头喏喏,但老太太一陷入昏睡,他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床前侍疾,连自个儿的御膳都顾不上进,这一阵子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都不止,朝臣们怕他这个样子下去会“龙体违和”,几天前还曾在慈宁宫外集体长跪,苦苦哀求康师傅能够“间一回宫,稍事休息”

今天康师傅去听政,实是迫不得已了听班第说,最近几天前朝很不平静,除了老生常谈的河工,以及局势紧张的喀尔喀外,又出了两件大事:其一是汤斌的去世居然引起了江南,尤其是江宁一带的小­骚­乱,爱戴他百姓们不知从哪里听闻汤斌是受了不公正待遇而郁郁而终,于是士子们罢课,商贩们罢市,要如何平息得等着康师傅去裁决;其二,是被明珠派举荐上去的,刚升任湖广巡抚不久的张汧,因为被山西道御史陈紫芝给参劾了,罪名是“贪污”,湖光百姓对此人是深恶痛绝,但因张汧是明珠的人,各部大员对此事都三缄其口,要如何处置又得康师傅亲自“圣裁”这两件事都已火烧眉毛,又深深地牵动着当地百姓的神经,万一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引起严重后果,康师傅虽心忧老太太的病情,但今晨也不得不拨冗去了乾清门听政,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老祖宗,您现在觉着怎么样?太医们都在外头,让他们进来给您瞧瞧吧……”刚刚一看到老太太醒来,脑子又这么清楚,我光顾着喜极而泣,竟一时忘了康师傅临走前的叮嘱——若老太太醒来,要立即让太医进来诊治,并派人通知他

“不用!”老太太拉住我,执意不肯“别让他们进来,我的病我自个儿清楚,他们治不了”

老太太的话说得有理,太医的确是治不了她的铂但看一看总归有个心理安慰,于是我恳求道:“老祖宗,您还是让他们看看吧!”

老太太没接话,却岔开了话题:“苏麻喇姑呢?”

“苏嬷嬷在大佛堂给您诵经祈福呢,我这就让人去叫她”说完,我唤了守在门口的小穗进来,吩咐她派人去叫苏麻喇姑,原本也要派人去通知康师傅的,可老太太一听立马阻止了,说是军国大事要紧,不要去打扰

小穗才出了房门,老太太居然跟我说她饿了,并指定说要吃“西湖藕粉”我一听差点儿欣喜若狂多少天了,想让老太太进食堪比登天摘星,所有人都对此忧心忡忡,而今天她居然说她“饿”了,肯进食了,这岂不是说明她老人家的病有转好的迹象?我乐得立马屁颠屁颠地冲泡了一小碗,一勺一勺地喂给老太太,而老太太居然也就这样眉眼含笑,一脸慈祥地将一小碗的西湖藕粉全都吃光了早已匆匆赶来立在一旁的苏麻喇姑,将空碗接过去后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

“苏麻喇姑”老太太含笑唤了她一声

苏麻喇姑躬身道:“奴婢在”

老太太道:“你走近些,我有话要对你说!”

“嗻!”苏麻喇姑依言上前几步,站在我身旁

老太太用一种深情的目光打量了苏麻喇姑半晌,才拉过她的手道:“跟我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格格,您别这么说,奴婢有幸能伺候格格,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苏麻喇姑似乎有点儿激动,声音也略略有些颤抖,她抬起头,凝望着老太太,眼眶竟有些发红老太太没言语,抬眼与苏麻喇姑四目交错良久,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苏麻喇姑却忍不住掉下泪来,又立马用另一只手将眼泪擦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苏麻喇姑流眼泪,她给我的印象永远是沉稳,­干­练,“脆弱”这两个字在她身上似乎找不到任何痕迹老太太病重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她在沉着冷静地安排着慈宁宫的各项事务,四五天前,太医说老太太病势凶险,她还执着地斋戒沐袁决定去大佛堂为老太太诵经祈糕会儿老太太醒过来了,脑子还特别地清晰,这是好兆头艾也许还真是她的祈福有了效果呢,可她却怎么哭了呢?

老太太倒是一脸笑意,安慰苏麻喇姑道:“别这样这些都是定数,我们之前不都说好了吗?” 苏麻喇姑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老太太放开了苏麻喇姑,却微笑着朝我伸出双臂,揽我入怀,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我,对苏麻喇姑道:“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是这个小丫头了,往后,就拜托你照应啦”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那么像遗嘱翱我立马抗议:“老祖宗,您……”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Сhā嘴,好好听着”老太太难得对我这么严肃,我只得咽下到嘴的话,仔细听着

苏麻喇姑望了我一眼,恭敬地道:“格格,您尽管放心,奴婢会尽心侍候大公主,就像侍候您一样”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串她时常拿在手里礼佛诵经用的,由十八颗大菩提珠串起的手串套在了我的手腕上,道:“禧儿,老祖宗不能陪你一辈子,就让它陪着你吧”

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生离死别的味道,让人不由地心慌,我一把将手串扒下来塞回去,紧抱住老太太的脖子,道:“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老祖宗陪着我!”

老太太默默地紧搂了我一阵,才将我的双手从她的脖子上放下来,替我揩了揩脸上的泪珠,和蔼地笑道:“禧儿,老祖宗也舍不得你艾可是,人总有那么一天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说到这里,满眼慈爱地望了我一眼,抬手轻轻抚着的脸道,“你这孩子艾脾气跟你皇阿玛一模一样,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可真的你哪天又闯了祸惹你皇阿玛生气,这个……”她说着将手串再次套上我的手腕,“……你一定要好好留着,它是我贴身的东西,你皇阿玛认得,万一哪天你惹了事儿躲不过去了,就把它拿出来,让它帮你求求情,记住了吗?”

“老祖宗……”我望着腕上的手串,迷蒙着眼睛点头道,“禧儿……记住了!”

“好,那老祖宗就放心了”老太太长舒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放心了,又朝我张开怀抱道,“来,让老祖宗再抱抱你,我的小禧儿!”

“老祖宗——”我扑进老太太的怀里,眼泪簌簌而下

“我的小禧儿,”老太太轻声安慰着我,“别哭,好好收着,别让老祖宗记挂”我说不出话来,只有使劲儿点头,老太太又道,“不过,禧儿艾你就再听老祖宗一句,不要总淘气,总跟你皇阿玛拧着,他对你是严苛了点儿,可那都是因为他心疼你,紧张你,看重你,你就是他的心尖子!你可不能因为你皇阿玛罚你就记恨他呀,知道吗 ... [,]

(?”

“老祖宗……”我哽着声儿道,“……我都知道,我听您的,以后都不惹皇阿玛生气了,您也要快快好起来,您答应过我的,过年的时候要陪我一起放烟花,看冰嬉的!”

“老祖宗都记着呢,都记着呢……”老太太轻叹,“禧儿,你知道吗,老祖宗是多想一直陪着你,年年放烟花,看冰嬉艾只是恐怕……”

“皇阿­奶­,您可以的!”康师傅的声音蓦地在室内响起,我钻出老太太的怀抱扭头一瞧,见康师傅正快步走到床前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胤礽和太医我起身行礼后恭立一旁,将位子腾了出来太医们上前望闻问切了一番后,立马又退出了室外,康师傅起身与他们嘀咕了片刻回来后,就神­色­严肃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似有责怪的意味,老太太反应很快,立马抢着道,“你可别错怪禧儿,是我不许她派人给你传消息打扰听政的,也是我不让太医们进来的,我的病怎么样我自个儿知道这阵子禧儿天天守着我,可累了她了,小脸儿都瘦成巴掌大啦,你快让她歇着去,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我原本想推说不累的,可老太太既然要跟康师傅单独说话,我也不能强留,只好屈一屈膝,退了出去到了外间,却看见常宁,福全,还有班第正和一堆太医站在门外正神­色­紧张地悄声商议着什么,便也凑过去听了听,没成想恰恰听到太医院院判说了一句:“……估计太皇太后拖不过今晚去……”

“怎么会?”我忍不住Сhā话,“刚刚太皇太后还进了一碗藕粉呢,­精­神好得很,你这是卧耸听!”

“大公主……”院判一脸不忍心地躬身道,“太皇太后这会儿是回光返照啊”

“回光返照?!”我怔了一怔,随即觉着心头一阵闷痛,抓住院判的前襟一阵乱吼,“不会的,不会的,你胡说,你胡说!”常宁和福全过来试图将我和院判分开,可没能如愿,我仍死死揪住院判,有些歇斯底里,“不许你诅咒老祖宗,不许,不许!”

“禧儿,”常宁劝道,“你快放开李大人!”

“五叔,”我死揪住院判,跟常宁道,“快把他抓起来,他居然敢诅咒老祖宗,诅咒老祖宗!”

“禧儿,你冷静些,冷静些!”福全也劝我,“李大人说的是实话!”

“不——”我像瞪着仇人般瞪着院判,睚眦欲裂,恨声道,“他就是在诅咒,诅咒!”

“纯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喧哗,扰了老祖宗休息,你担得起吗?”一声怒吼自身后传来,所有人都静默下来,唯有我理都没理,因为我听出这是胤礽的声音,这小子从老太太病重以来连陪护都没陪几天,总是找借口开溜,他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教训我?

我放开了院判,回头逼视着胤礽,脑海中闪动的是胤礽端静的旧账和刚才他吼我的新仇,怒火瞬间冲上了脑门,戳着他的胸膛就骂开了: “胤礽,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凭什么?老祖宗病重,你陪了她几天?翱你是不是巴不得她老人家快点走,好不用耽误你夜夜笙歌,是不是?是不是?”

“你……你……”胤礽连连后退,脸上尴尬地抽搐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常宁将我拉了回来,轻声呵道:“禧儿,不得放肆!”

福全上前隔在我和胤礽中间,对胤礽抱歉道:“太子息怒,禧儿这是一时急火攻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怒吼一声,使劲儿推开挣开常宁的手,指着胤礽的鼻子痛骂,“你个人渣,还好意思教训我,你有这个资格吗?你不忠不孝,不……”我正想接着骂“不仁不义”和“不知廉耻”的,忽然就觉得后颈处一阵痛麻,眼前一黑,跌入了一个怀抱,随即就听见班第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禧儿,禧儿!太医,太医,大公主晕过去了——”

246风筝奇遇

( 康师傅可算想通了,非但恢复了进食顺应民意答应“以日易月持服二十七日”而且终于下决心为老太太出殡了,不过因为老太太位于昌瑞山的暂安奉殿尚未竣工,梓宫暂时停在朝阳门外临时搭建的殡宫里康师傅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老太太每天听政完毕后就到殡宫去报到,有时,­干­脆住在殡宫旁的陋室中前儿个是老太太去世整一月大祭,康师傅领着所有的皇室成员宗室大臣们隆重祭奠祭完老太太,集体释服后又借机在陋室中陪了老太太的梓宫三天,谁都劝不回去,今儿一早起来,磨蹭到现在快中午了,才依依不舍地打道回宫

今天的天气着实不错,红艳艳的日头高悬半空,使得扑面而来的风也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煦暖,抬头望去,飘着几朵白云的蔚蓝天空中居然还飞着几只风筝,若不是道旁仍是一蓬蓬的衰草,我几乎都要怀疑这会儿已是阳春三月了!

“皇姐,快看!”与我并辔而行的胤禛将声音压得很低,但仍能听出有几分兴奋我循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也不由得被吸引了:那是一只绘着戏台上包青天脸谱的风筝,额头上的月牙儿都清晰可辨风筝的样式我见得也不少,一般都是蝴蝶艾蜈蚣之类的居多,像这样画着人物脸谱的我倒也是头一回见,只是……这脸谱好像跟惯常见到的有哪里不太一样?

我揉了揉眼睛,瞪大了仔细再看——包公的眉毛什么时候成了两道笔直的“一字眉”了?

“好别致啊”胤禛一面自言自语式地赞叹,一面细细观察,“回头我也扎一个去!”

说到扎风筝,在宫里的众兄弟姐妹中,胤禛可算是一把好手,他扎的风筝从来都是宫里最漂亮,飞得最高的听到他的嘀咕,我赶紧不失时机地凑过去道:“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也扎一个!”

“行!”胤禛飞快地答应一声,随即回头贼兮兮地挑眉道,“不过,你得拿样东西来换!”

“东西?”我初时一怔,待看到这小鬼头眸中发出“贪婪绿光”,脑中灵光一闪醒悟过来——哦,惦着我那副碧玉棋呢!我斜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嘿嘿,那个艾不能给!风筝呀,也不劳您四阿哥动手咯!”说完,我勒住马头,回头望了望,只见班第正与跟他大哥科尔沁郡王毕里克图并肩而行,俩人不知正谈论着什么,我朝他招了招手,他与毕里克图说了一句,便催马上前,片刻间到了我身边胤禛眼见他的“­阴­谋”破产,撇了撇嘴,嘟囔了句“小气鬼”,班第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胤禛,疑惑道:“怎么了?”

我哈哈一笑,心中大爽道:“有人想敲我的竹杠,没有得逞,心生不满呐!”

“敲竹杠?”班第微微一愣,扫了一眼抬头观望风筝的胤禛,倾向我耳畔,小声道,“你是说,四阿哥敲你竹杠?”

“是啊”我点头

“不会吧!”班第一脸的意外,“向来都只有你敲别人的份啊”

我刚想骂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却不料,明明全神贯注于那只风筝的胤禛忽然回头,朝班第一拱手,笑嘻嘻地奉承了一句:“知皇姐者,姐夫也!”

班第这家伙居然“恬不知耻”地欣然拱手回复:“四阿哥过奖,过奖!”

好嘛,叫班第过来原是想灭胤禛这小子威风的,却不想这两个家伙居然结成了联盟欺负我!

我心中郁愤,死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地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算是男人吗?”

“嘿嘿!皇姐,你生气啦?” 许是见我的脸­色­不好看,胤禛腆着笑脸开始哄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我不要你的宝贝‘碧玉棋’了,你想要风筝,我给你扎就是了嘛!我知道这世上就属皇姐最大方了,别生气啦!”

花言巧语,才不上当呢!我一声不吭,看都不看他一眼,催着□的火驹向前紧赶了几步胤禛望向班第,朝他拱拱手道:“姐夫,小弟无能,哄皇姐的重任看来还得你来挑呀!”

班第很自以为是的接上胤禛的话茬:“你皇姐最是心胸开阔,深明大义的,她不会为了扎风筝这点小事生气的!”说完,还偏过头来,很温柔地问了我一句,“是不是,禧儿?”

“是你个头!我就是生气了!我不是什么心胸开阔,深明大义,我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怎么样,怎么样?” 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地演起了双簧来,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班第和胤禛闻言都明显地一怔,显然是我的回答出乎他们的意料然而,班第很快就回过神来,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道:“那也……很好,很好嘛!咱们大公主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那是别有一番风情啊”

“是是是,姐夫说的极是,极是!”胤禛连声附和,拼命忍着笑,拍我的马屁,我却有些气结,很想对着这两个家伙破口大骂,可康师傅就在前面不远处缓缓骑着马,倾听着从苏尼特赶回奔丧的安亲王说着什么,我若一大声,肯定要惊动他老人家,只好暂时将这口气按下,紧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理人

“禧儿?”班第小声地唤了我一声,“真生气了?”

我扭过脸,不吭声

“真生气了?不理我了?”班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语气很有点低声下气,我听在耳中,心中略有所动,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吭气碰了钉子的班第倒是毫不气馁,继续主动找话题逗我:“你刚叫我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扎风筝呢?”

我横了他一眼,没言语

“是艾是艾肯定是瞧见没?”胤禛指着空中的那只风筝对,道,“就是那只画着脸谱的,皇姐很喜欢,姐夫你给她扎一个吧,你那手艺比我强多了,扎出来肯定……” 胤禛的话说到一半儿顿住了,我有点儿奇怪,便也抬头望了一眼,一望之下,也吃了一惊——刚刚还飞得稳稳当当的风筝不知何时居然断线了,而且,这断了线的风筝趁着风势居然飘飘悠悠地往我们这边来了,看这趋势,它最终的落脚点就是——我们这拨人的头上!

侍卫们也发现了这只风筝的异动,立马上报并开始警戒,康师傅闻听后却勒住马头退下来,还仰头望着那只风筝飘飞过来

风筝越飘越近,这会儿我才发现,原来这只风筝居然这么大,若目测的没错,论宽度它应该超过两米!偌大一个风筝倘若砸在头上恐怕,足够让被砸的人头疼好一阵子!正的呢,忽见风势突然减弱,没了依托的风筝陡然间急速下坠,看那架势是直冲着前面第一梯队的康师傅,安亲王,胤礽,胤褆,胤祉,蓉玥,乌尔衮等人而去?!

我倒巴不得那风筝砸到胤礽和蓉玥的头上去,最好能够“一筝两头”,把他们俩当场砸晕,出出我心口的恶气,可那风筝偏偏不遂我愿,居然往康师傅和安亲王的头上飘坠过去了,周围的人有些慌乱,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一提缰绳刚想策马上前,却见班第猛地从马上腾空而起,转瞬间,他的身形便已逼近即将坠下 ... [,]

(的风筝,抬腿一扫,那风筝猛地变了方向,坠向了道旁的草丛

这身手,这腿法,岂是一个“俊”字了得?!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班第身上有功夫,但是,却不知道他的功夫居然那么深!就刚才露的那一身轻功,那功力恐怕跟当年教我武术的师傅吴海不相上下!敢情这时常低声下气的哄我,逗我的臭小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皇上,安亲王,你们没事吧?”班第的询问将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我一踢马肚子,从胤礽和蓉玥的中间硬挤过去,带着几分心惊,急急询问,“皇阿玛,安王叔公,你们怎么样?伤到没有?”

康师傅朝我微微一笑,道:“没事,别的”

“没事儿,没事儿!”安亲王也朝我摆了摆手,然后极为赞赏地望了一眼班第,回头对康师傅道:“奴才要贺喜皇上啊”

“哦?”康师傅问道,“喜从何来?”

安亲王微笑道:“奴才着实没想到,大额驸非但通文才懂武略,就连武功也如此高深,皇上得此佳婿,难道不是喜事一件?”

康师傅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望了望班第,又回头望了一眼紧跟在蓉玥身后的乌尔衮,用许久未出现过的轻松口气对安亲王道:“叔王,你若要贺喜该贺双喜啊”

“哦?”这回是安亲王有点发呆了

康师傅不无得意地道:“得班第为婿是一喜,乌尔衮骁勇善战,也是难得的人才,朕费尽心思替朕的两个女儿挑的女婿可都算得上是人中之龙,叔王,你说是不是该给朕贺双喜呢?”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安亲王朝康师傅一拱手,煞有介事地恭贺,“奴才恭禧皇上,贺喜皇上觅得两位佳婿!”

安亲王这么带头一说,护在周围的侍卫们,还有上前来查看状况的王爷,宗室,大臣们都附和着恭喜上了,康师傅听罢居然高兴得哈哈大笑这一笑似乎将两个多月来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都赶跑了,方才还很紧张的气氛也都因为这一笑一扫而光了

“启禀皇上,”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将那只大风筝拎到了康师傅的马前,禀报道,“侍卫发现这只风筝背面写了几个字,似乎别有深意,奴才不敢隐瞒皇上,特请皇上过目,示下该如何处置”

“哦?”康师傅指示道,“将风筝翻过来,让朕看看”

索额图“嗻”了一声,便将那只风筝翻了个个儿,将未绘脸谱的一面朝向康师傅出于好奇,我也下了马凑上前去瞧了一瞧,只见雪白的纸上竖着写了几行字——“清茶一杯,毒鸩铁面御史;党羽满朝,独霸河工要务;屯田害民,冤情投诉无门;祈盼青天,重振朝纲朝政!”

这四句话言简意赅,字体遒劲有力,似曾临摹过褚遂良的字体,可见,写这四句话的人必是受过良好教育,并非乡野村民刚才索额图说那些字别有深意,别的我事不大清楚,但就 “党羽满朝,独霸河工要务”一句来看,这里所指的人应该是明珠怪不得索额图这么积极地上前禀报,原来这事儿涉及到他的老对头呐!好嘛,老太太过世的这两个多月来忙着办丧事,大家都没空,这会儿才刚刚能缓口气了,又斗上了!他们可真是分秒必争啊

“走吧,别看了”班第不知何时悄悄到了我的身侧,牵起我的手,轻声劝道

“不要!”我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么­精­彩的一幕怎么能错过呢?我抬头望了一眼康师傅,却见他老人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云淡风轻地赞了一句:“字写得不错”

我忍不住瞟了一眼索额图和正在一旁当观众的明珠,这两位果然也都是久历宦海之人,都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脸孔

“皇阿玛,”胤礽开口道,“写字之人甚是大胆,竟敢妄议国事,儿臣认为,应该将此人抓起来严惩,以儆效尤”

“是吗?”康师傅有些不置可否

“皇阿玛,”胤褆也开口了,“太子所言极是,这人居然敢污蔑朝廷,应该严惩不贷!”

真是奇了怪了,胤礽跟胤褆居然站到同一战壕中去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康师傅瞟了一眼胤褆,不紧不慢地问道:“胤褆,你也这么认为?”

胤褆点头道:“是!”

康师傅沉吟了片刻道:“好,朕也想看看这个胆大之人是什么涅索额图,派人去附近找找这风筝的主人,朕在这里等着”

侍卫们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风筝的主人就被押着跪在了康师傅面前,居然是个很年轻的书生,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袍,外面罩着件小羊皮坎肩,那身板看上去虽有些单爆眉眼间的神情却很有些清傲

康师傅打量了一番那书生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王永宗” 书生低头道

“听你的口音,是南方人?”

“是”王永宗不慌不忙道,“草民是浙江鄞县人”

“你的书法很不错”康师傅居然夸赞了一句

“谢皇上夸赞!这都是草民的师傅教的好”

“是吗?”康师傅饶有兴趣地追问,“你师傅是谁?”

“刚刚过世的大理寺少卿陈紫芝!”王永宗的这句回答引起了周围一阵窃窃私语我对这句话也有些吃惊陈紫芝这个名字我是知道的,上任不到半年的湖广巡抚张汧就是他给拉下马的,也因为这事儿,他被康师傅提升为大理寺少卿,却没想到他居然也去世了!这么算来,大理寺少卿这顶正四品的官帽他戴了还不到两个月呢!

“哦,原来你师傅是陈紫芝!”康师傅的口气颇有些同情和惋惜的意味,“可惜艾天妒英才!”

“皇上!草民的师傅并非天妒英才而逝,而是遭人嫉妒,被人下毒而死!求皇上严惩杀人凶手,还草民师傅一个公道”王永宗说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你说什么?”康师傅似乎有点儿意外,“你师傅是被人毒死的?”

“正是!”王永宗的目光在明珠脸上掠了一掠,朗声道,“草民的师父那日在朝房之中喝了明中堂奉上的一杯茶,回家不久后便暴毙身亡!”

“住口!”一旁的明珠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胤褆先怒不可遏了,“皇阿玛,此人完全是一派胡言,血口喷人,儿臣……”

康师傅抬手制止了胤褆,却面带微笑地问起了明珠:“明中堂,有人告你的御状,你怎么说?”

明珠望了一眼王永宗,躬身淡定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奴才的为人究竟如何,皇上您最清楚”

“王永宗,你的胆子真不小啊”康师傅敛了笑容,沉声道:“你可知诬告当朝一品大臣是什么罪吗?”

王永宗似乎并不惧怕,反而大声地回道:“皇上,草民并非诬告,草民有人证!”

“哦?你还有人证?”康师傅问了一声,目光却瞟向了明珠和索额图

... [,]

( “有!”王永宗底气十足地答道,“那天安亲王世子玛尔珲也在草民师父家中,他亲耳听到师傅所说的话,也亲眼目睹了师傅暴毙!”

玛尔珲?怎么连小马叔也被扯进来了?这戏怎么越看越复杂?

“去,把玛尔珲叫到这儿来!” 康师傅没开口,安亲王率先回头吩咐了旁边的一个侍卫,不一会儿,玛尔珲便也出现在了现超一见到跪在当间的王永宗愣了一愣,那王永宗见到玛尔珲则像是看到了曙光,两眼直发光,道:“世子爷,您快跟皇上说,我师傅是不是说过他在朝房喝了明中堂的茶,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杯茶暴毙的?”

“玛尔珲!”安亲王接过了话头,板着脸,严肃无比地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清楚当时的情况,不得有半句虚言!”

玛尔珲看都不敢看安亲王的脸,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了一个“嗻”后,躬身道:“回皇上,那日,奴才的确在陈紫芝宅郜也亲见陈大人暴毙,然,那天奴才本是趁着酒­性­去找他谈诗论道的,我们说了许多话,中间他究竟有没有说过‘喝过明中堂的茶’,实在是记不清了!”

王永宗大嚷:“玛尔珲,在皇上面前,你,你敢睁眼说瞎话?!”

玛尔珲没搭理他,只提高了音量对康师傅道:“皇上,以上所言句句属实,有半句虚言,奴才情愿受国法严惩!”

“皇上!”王永宗一声长呼,“草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玛尔珲……”

“够了!”康师傅一声断喝,打断了王永宗,“事实俱在,你还敢诬攀亲王世子?”康师傅回头吩咐了一声关保,“把这个刁民带回去,打入天牢!”

247途遇人犯

( 宁寿宫寝殿,皇太后孝惠­操­着一口蒙语笑呵呵道“禧儿累了吧,歇会儿吧!”

“皇阿­奶­我不累”我用蒙语回了一句,继续帮孝惠按摩腿部

如今我手底下的这位已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孝庄老太太一走,她不用再去慈宁宫请安,而是,紫禁城全体上下包括康师傅在内,连日来都到这宁寿宫来请安了连续两个多月的折腾,孝惠的身体撑不住了,大祭回来后就病了一超不过不是很严重,吃了几副药也就好了但是,这几天的­阴­雨却又引发了她的风湿,大概是因为劳累的缘故,这回似乎疼得特别厉害,这种病很顽固,也没法根治,按摩一下能减轻症状,减少点疼痛我跟班第讨教了几手按摩的手法,每天放了学来请安时帮她按一按,算是为了当孙女儿的孝道,当然,这么殷勤也包含了我一点小小的私心因我发现,康师傅最近对孝惠很是关心,起码把对孝庄老太太的一片追思之情分了一半在这位原本他本不怎么看重的嫡母身上,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孝惠说的话虽不能像先前孝庄老太太那样有一言九鼎的威力,但康师傅也会给她点面子呢?是,孝庄老太太是给我留了一串法宝,但它终究不会说话不是?现在使劲儿地抱抱孝惠的大腿,万一有什么事儿,康师傅发火时,我也可以临时­性­躲一躲!并非我存心要惹什么事儿,而是这宫里别扭的人太多,像胤礽,蓉玥他们,就是见不得我过得舒坦,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给我下套子呢?有点危机意识,未雨绸缪是非常有必要滴!

“怎么会不累,都按摩了快一刻钟了,停下吧,别累坏了”说着,孝惠伸手按住我的手,硬将我从她身后拉到她身边坐下,揉着我的手,慈祥地道,“手酸了吧?”

我“嘿嘿”笑了一声,道:“也不是很酸,就那么一点点!”

“小丫头!”孝惠宠溺地拍了拍我的脸,笑吟吟提议:“今儿在这里用膳吧”

一听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位皇阿­奶­的蒙古情结非诚重,她的膳食基本是蒙古风味的,偶尔吃一两次尚可,常吃我受不了,而这阵子已‘被迫’连吃好几天了,再吃非吐了不可于是,我飞快地抬出了康师傅当挡箭牌:“皇阿­奶­,今儿不行呢,皇阿玛明儿可能要房查功课,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书没背呢,所以我这就要回去了”

“用个膳花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孝惠仍试图挽留,“再说了,读书就是再重要,也不能不吃饭啊”

“皇阿­奶­!”我抓着孝惠的袖子开始撒娇,“皇阿玛的戒尺打人很疼的,万一明天我不小心卡了壳一定会很惨很惨的,我还是明天再来陪您用膳,好不好?

“这样艾”孝惠果然松了口,“好吧,那你赶快回去吧,不过,明儿你可一定要来哟,我让膳房给你备糖醋驼峰”

“好!”我笑着点头在孝惠慈爱目光的注视下,我施了一礼,带着小穗离开了宁寿宫,迈出宁寿门时,我抚了抚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想到孝惠太疼我也是个负担那么多蒙古菜­色­中,就那道糖醋驼峰还能对我胃口,这些天来我就是指着这道菜过活的,难道明天还要继续?没错,羊­肉­是挺好吃的,但是天天吃,都吃出那股子膻味儿来了,孝惠好像很享受这种味道,可我受不了啊难道,我还要继续遭受这种气味的折磨?想到这里我立马觉得一股膻味儿直冲脑门,脑壳都薰疼了!

回到晨曦阁,我美美地用了一餐,又吃了点儿水果后,就更了睡衣,预备美美地睡一觉其实那些什么检查功课都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托辞,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康师傅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要人仰马翻了,才没空搭理我们的功课呢

首先,他的心思一半仍放在孝庄老太太身上,虽然从了臣民的意见,二十七日便释了孝服,但是大祭回来后,他仍坚持住在乾清宫的偏殿,茹素斋戒,隔三差五地就出宫一次,去殡宫祭奠一番孝庄老太太;其次,听班第的口风,近期朝中的两大派斗得很厉害,但具体是怎样的情形,这家伙总是语焉不详,不过,他却提醒我,眼下不要跟胤褆走得太近,千万不要随便答应任何请托之事,由此,我判断大概是明珠派暂时落了下风虽然,两相比较之下,明珠似乎要比索额图友善那么一点点,但是,归根结底,这俩其实都不是什么好鸟,就算班第不提醒,我也根本没打算Сhā手,我很乐意看见这两大派系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也是当前最棘手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喀尔喀蒙古的局势似乎越来越恶化了,千里奔丧而来的科尔沁蒙古各部,巴林蒙古各部,以及喀喇沁蒙古各部的王爷,台吉等,在大祭完的当天就急匆匆赶了回去,军报的到来似乎也越来越频密

想得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有侍女进来报说“梁公公来了”,于是我强撑开耷拉下来的眼皮,披了件衣服去了厅堂,才刚迈进门槛,梁九功就迎上来说:“大公主,安亲王病了……”

“什么?”我一下子被吓醒,惊问,“安亲王病了?严重吗?”

“这个老奴也不十分清楚”梁九功躬身道,“皇上只让奴才来传旨,让大公主更了便服,即刻随皇上去王府探望安亲王”

康师傅亲自过府探部历来只有朝臣病笃,药石难治,必死无疑之时,皇帝才会亲自探望,难道说安亲王就快不行了?这也太突然了吧!大祭的时候明明还看到安亲王生龙活虎的!

我不由得一阵心慌,回房快速更了便服,撒腿就往前乾清宫跑,气喘吁吁地到了乾清门时,康师傅早在轿前候着我了,他看了我一眼,掏出帕子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嗔道,“你这丫头,­干­嘛跑这么急?瞧这一脑门子的汗”

我顾不上汗不汗的,急急抓着康师傅的手臂问道:“皇阿玛,安王叔公怎么了?病得很严重吗?是不是快……快……” “不行”这两个字已经在我的心头徘徊了好一会儿,徘徊得我的心口都疼了,就是没法往外吐,因我实在没办法面对这种现实

康师傅没回我,只是撬我的手,气定神闲地道:“上轿吧,去了就知道了”

也许是被康师傅淡定的样子感染了,在轿子里坐了一会儿,我的情绪稍稍安定了点儿,脑子也没那么乱了,逻辑­性­也回来了也是,倘若,安亲王真的病笃,康师傅要表示恩宠,那应该要让世人都知道才行,那就该穿了龙袍,摆了仪仗,大张旗鼓地去安王府,而这会儿,却只是一乘青呢小轿,身穿便服,轿子外头跟着的也就是那几个贴身侍卫,分明是想掩人耳目,这样看来,也许安亲王的病没到那一步?

我回头望了一眼康师傅,只见他凝神敛目的一副沉思的样子,不知又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问问他安亲王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又扰了他的思路,正踌躇之际,却听康师傅开口道:“不用的,已经派了太医看过,是你叔公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他一看见你,病就会好一大半的”

安亲王是有个头疼的老毛铂但凡一劳累就会这样, ... [,]

(我估计是血压高的缘故,到底是年纪大了此次为了奔丧,他夜以继日地一路从苏尼特赶回京城,到了之后又是天天参加祭奠,又是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恐怕比在边塞驻防时候还要忙,难怪要犯老毛病了

心彻底地安下来,我的注意力也开始被轿子外面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有好一阵子没有出宫逛过街了,真想念外面的缤纷世界啊我悄悄地将身子往窗口处挪了挪,掀开窗帘的一角,贪婪地欣赏着热闹的市井

春天来了,道旁的树都抽­嫩­芽了,爱打扮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换上了俏丽的春装,引得无数路人侧目,卖各­色­玩意儿的小贩们也都出动了,满大街五彩缤纷的各式风筝,风车,令人目不暇接;卖太阳糕,龙鳞饼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着,饼的香味儿擦着我的鼻子尖儿飘过去,惹得我吞了好几口口水;卖小­鸡­小鸭的摊子吸引了一大群的孩子在那里观看,要不是身边有康师傅坐着,我都想让人退轿子,凑过去摸一摸那些惹人怜爱的,毛茸茸的小东西们正沉浸在热闹的画面中,耳畔却冷不丁传来康师傅的一句问话:“最近开始上《礼记》了吧?上到哪儿了?”

真是煞风景,多美好的生活画卷就被这一句给搅和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只好把轿帘子放下,收回了心神,老老实实地答:“刚上完《敖不可长》”

康师傅连眼皮都没抬,随口道:“好,背来听听”

“翱”没想到这时候康师傅会突击检查,这阵子这么忙,我算准康师傅不会亲自过来查,所以上课的时候背书都是混过去的,没有胤禛在前面帮我翻书,我铁定背不完整

“啊什么?”康师傅抬眼盯了我一下,催促,“还不快背?”

我“哦”了一声,使劲儿地回忆书本上的字,痛苦地背诵:“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贤者……”

糟糕,贤者什么来着?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我偷瞄了一眼康师傅,发现他的眉头已有成“川”字的迹象,心里一阵紧张,瞬间脑子一阵空白,什么字都没了!

“怎么?不会背?”康师傅的声音波澜不兴,但听在我耳朵里比骂我还让我心惊

“当然会!”我强撑着否认可不能让康师傅知道这阵子我在偷懒,不然肯定没好果子吃安亲王府怎么还不到?今儿的轿夫是不是在偷懒呀,走得这么慢?

“好,会就继续背”

“那个……当时上课的时候,我背得可流利了,顾师傅还表扬我了呢!”我开始跟顾左右而言他,“拖”就一个字!只要到了安亲王府,就可以逃过这一劫“顾师傅说,过了年以后,我学习越发地用功了,他还让书房里其他的人都要向我学习呢!顾师傅还说……说……” 我说不下去了,心内既忐忑又尴尬是,康师傅没说一句话,但那好整以暇的神­色­分明就是告诉我,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的意图他一目了然

默了片刻,也盯了我片刻,康师傅终于开口:“说完了?”

“嗯”我垂下眼帘,点点头

“背吧”康师傅淡然下令,不容辩驳

难道小狐狸就总也逃不出老猎手的掌心么?漏网一次不行吗?

我心内哀叹一声,正准备硬着头皮跟康师傅“坦白从宽”,却忽然听到轿子外头传来“铛——铛——”的敲锣声,随即一阵闹哄哄,轿子也退灵敏的第六感告诉我,警报暂时解除果然,康师傅的注意力也被外头的热闹吸引了过去,朝外头问了一声:“前面出什么事了?”

关保的声音立马传了进来:“回主子,是有人犯押解到京”

“什么人犯,怎么动静这么大?”康师傅所问也正是我的疑惑

关保道:“是靳大……哦,是靳辅和陈潢”

靳辅和陈潢?!我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两位治河功臣什么时候成人犯了?被押解进京还如此大张旗鼓,这跟当街游行有什么区别?看来索派和明珠派的斗争已有分晓?明珠派落败?

“落轿!朕要出”康师傅一吩咐,轿子立马落了下来

“我也去!”我紧跟着康师傅出了轿子,康师傅回身微皱了眉头,我立马抓住他的衣角半撒娇半恳求,“爹,让女儿也见识见识嘛,我保证不乱跑,紧紧跟着您!”

康师傅看了一眼左右的侍卫,转而撬我的手,嗔道:“你呀,就爱凑热闹,走吧”

249蹴鞠之约(二)

( 经过景熙,蕴端吴尔占兄弟仨一番得瑟我算搞清楚了原来这三个家伙趁安亲王戍边的时候,没老实在家呆着三天两头往南城药王庙跑,跟一堆市井小民混在一起踢球非但如此,还拉起了一支队伍名叫“齐云”,据称已是“踢遍南城无敌手”了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既已名声在外自然就有不服的来踢馆,年前有一支名叫“披靡”的队伍找上门来,一上场才知道这支队伍居然是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组建的,目前为止,双方已激战两超踢成了平手,第三场原本相约等过完年到正月十六再战,没成想碰上了“国丧”,“蹴鞠之约”便推到了今日,可惜,安亲王回来了,玛尔珲不在,没人帮这兄弟仨打马虎眼了,他们想要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去踢球简直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就在他们绞尽脑汁却一筹莫展之际,康师傅竟悄悄地驾临安王府,且带着我一起来了!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起,以“陪我去逛花市为名,行南城蹴鞠之实”的计策就在这哥仨心中应运而生!

我抵不住心中对蹴鞠的好奇和对外头火热生活的向往,安亲王又招架不住我的“撒娇大法”,于是乎,我就乔装打扮了一番,带着俩小王爷一贝勒爷,在一大群明的,暗的侍卫护卫们的保护下,大大方方地出了安王府,在花市快速溜达了一圈后,直奔南城药王庙

此刻,这药王庙后院宽阔的蹴鞠场是人声鼎沸,观赛的男女老幼满怀ji情,节奏整齐地呼唤着一个名字:“十八郎!十八郎!十八郎!十八郎……”,与此同时,蹴鞠场内右侧场地中,一位身着蓝­色­短衫短裤的年轻蹴鞠小将正全神贯注地与一只棕­色­的皮球“嬉玩”,只见那球像长了眼睛似的,在他的头顶,脚背,两肩,膝盖之间上下翻飞,而后,只见他忽然高高蹿起,,一个“玉佛顶珠”,那球便“倏”地一下,高速飞过了场地中央球门中间的“风流眼”,球门另一侧,一位身着金黄­色­短衫短裤队员快步上前争顶,那球却只在他的头顶快速转了两圈,便无力地掉在了地上,弹了一弹滚出了界外,立在球门一侧的裁判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记分牌“十七比七”,人群顿时又爆发出整齐而又震耳欲聋的呐喊——“十八郎!十八郎!十八郎!”

这位引起男女老幼齐声尖叫的“十八郎”便是咱们的勤郡王蕴端,而咱们的僖郡王景熙人称“十七郎”,贝勒爷吴尔占叫“十九郎”——这仨现在是这支“齐云”蹴鞠队的绝对主力,南城蹴鞠迷的三大“偶像”,更是无数蹴鞠迷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

今儿跟着他们仨出来,我也算开眼界了若不是他们,我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个外表看上去挺破落的药王庙的后头,居然有这么大一个蹴鞠超更不会了解到,原来“赌球”是这神州大地的“传统项目”——就在这药王庙的后殿里每当有球赛就会开赌局,进场时,为了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顺便也给那三兄弟捧捧超我在“齐云”队身上压了十两银子,还有,若不是他们,我也见识不到这里的“蹴鞠追星女”有多疯狂——刚刚蕴端也就是面向我这边笑着对我挥了挥手,我于是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而已,便有几个女子朝我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要不是坐在我四围的塞图等几个侍卫和他们仨硬要加拨给我的护卫们看上去比较壮硕,那几个“女狼”恐怕早就扑过来找我算账了,而我这会儿身上可穿着男装呢!

“主子,”坐在我身侧的塞图低声道,“看样子小王爷他们赢定了,咱们该走了”

看着场上一边倒的形势,我道了声“好”,便起身整了整衣冠,准备离场

不是我不给他们仨面子有始无终,而是他们仨事先非要跟我这么约定的,听说,有时候比赛太激烈,双方有球迷又过于激动,偶尔会出现打架斗殴事件,为了能确保咱们“平平安安出门,高高兴兴回家”,你好我好大家好,比赛结束前,我一定要提前离开,到附近一个茶楼的包厢中等他们,会合后再一同回府

出了药王庙左拐,走个五六分钟,穿过一条街,我便看到了“熙春楼”这“熙春楼”底楼的门面不算大,却有整整三层,今儿的生意格外好,底下大堂和楼上的两层包间全都客满,若不是蕴端事先打着“十八郎”的名号,让老板硬给匀出一间来,这会儿我也不能在小二的带领下,直上三楼包间,一面啜茶,一面看着街道上的熙熙攘攘,耳畔还能时不时地隐隐听到药王庙方向传来的阵阵欢呼声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我便与塞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唉呀,我可真没想到,他们三个的球技居然这么高超”

“呵呵,”塞图憨笑了一声,道,“奴才倒是听说过‘十八郎’这个名号,只是不曾想到居然是勤郡王”

我哈哈一笑,随口问道:“对了,你会不会踢球?”

“会,会……一点,呵呵,”塞图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道,“跟几位王爷比起来差远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谦虚了吧,师兄?”我揶揄道,“啥时候露两手给我瞧瞧呗”

“这个……这个恐怕不行”塞图有点为难地道,“先帝曾下过口谕,禁止八旗子弟蹴鞠……”

“行了,别紧张,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我坐回到桌子旁,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又另给塞图倒了一杯,朝他招了招手,道,“你别傻站着了,过来喝杯茶吧”

“不不,”塞图摇了摇手,一本正经道,“奴才正当值……”

“少废话,快过来!”我微皱了眉头道,“喝杯茶妨碍你当值么?”

塞图犹豫了片刻,走到我身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拱了拱手,略显局促道:“奴才……奴才……谢主子赏茶”

“甭谢了”我换回了笑脸,道,“这茶怎么样?”

“回主子……奴才……奴才……就是一粗人,不懂品茶,只觉着……只觉着闻起来挺……挺香” 塞图说着,羞涩地低了头,绯红又爬上了他的脸庞这个塞图,认识他多少年了,每回说着话,他就会现出这纯情小男生的涅,全无平日侍卫班领威风凛凛的样子,像这样老实巴交的男生不多了,难怪小穗对他是一片死心塌地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品茶也没什么丢脸的”我啜了一口茶,一眼瞥见了他脚上穿的那双鞋子,故作惊讶道,“唉呀,你脚上这双鞋子看着很眼熟呢,是小穗刚替你做的吧?”

塞图愣了一愣,低头看了一眼双脚,道:“是”

“小穗真是心灵手巧!”我瞄了一眼塞图,打趣道,“若我是男的,一定要娶她做老婆,可惜艾唉,这辈子就便宜你啦,师兄!” 塞图“呵呵”笑了一笑,没言语我又掰着指头继续道,“对了,你今年该有二十……二十三,不对,二十四了吧?”

“回主子,是二十四”塞图说着,朝我一屈膝道,“奴才让赫奕进来伺候主子,奴才到楼下小王爷他们回来了没有”说完,也没等我答话,就急急地退出房 ... [,]

(间,好像ρi股后头有老虎追着他似的

赫奕是个比塞图更闷的闷嘴葫芦,从不多说一句,自他进来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的气氛,百无聊赖的我只得倚回窗前,继续看楼下的人来人往

赛事好像结束了,许多人潮都从药王庙那边涌过来,楼下的街道居然一度交通堵塞,恰在这时,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句“王永宗!”,我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才一愣神的功夫,就听见有人惊恐地大叫:“杀人啦——杀人啦——”,我急忙伸头再往楼下看去,就见大街上有一人身上Сhā了把刀,倒在血泊中,密集的人群惊恐地四下逃窜

当街杀人?今天真是大大地开了眼界了!

想那些大臣总吹嘘:当今社会是“太平盛世,四海安宁”,百姓们都情绪稳定地“安居乐业”,市井上的景象总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康师傅他老人家有时候也颇有点儿沾沾自喜,若是让他看到今天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才刚关了窗户,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唤了声“禧儿”,一回头,就见景熙,蕴端,吴尔占三人回来了,仍是一身的短打,塞图跟在他们身后

景熙神­色­紧张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禧儿,你没吓着吧?”

“我没事”我微笑着摇头

“侄女儿?你真没事儿?”吴尔占瞪大了眼望着我,“你别是被吓傻了吧,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才傻了!我真没事儿”比这个更血腥,更恐怖的都见识过了,我还会怕这个?可这个原委,我自然不能跟他们说清楚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蕴端貌似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们怎么这这会儿才来?我都等你们好半天了”我嗔怪道

“我们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景熙道,“原本我们都以为赢定了,谁知道后来他们换了一个人上来,形势就急转直下了,他们连赢了我们八筹,若不是蕴端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流星锁月,这一场我们恐怕就要输了”

“流星锁月?名字可真好听!”我朝蕴端竖了竖大拇指,道,“十八郎,真有你的,可惜我没看见,等什么时候你一定要踢给我瞧瞧啊”

“行,没问题”蕴端一口答应,又提醒道,“咱们别在这儿叨叨了吧,外面闹出了人命,一会儿巡捕营的人来封了街,咱们出不去可就麻烦了咱们还是赶紧换了衣服离开这儿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示同意,这哥仨在侍从们的配合下,手脚麻利地换了衣服,就带着我下了茶楼,从后门出去,往西“逃窜”,到了鲜鱼口附近时,吴尔占的肚子“咕噜噜”地大叫了一声,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吴尔占不满地道:“笑什么,笑什么?奋战了一下午,我肚子早就饿扁了,我就不信你们不饿!”他话音未落,蕴端的肚子就像要印证吴尔占的话似的,也“咕噜”叫了一声,蕴端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嗯,我也饿了不如这样,反正离夜禁还有段时间,不如我们就到升平庄去吃个饭,庆祝一下今天的胜利再回去吧”

“好艾好啊”吴尔占第一个赞成,吞了几口口水后,对我道,“禧儿,‘白斩­鸡­’是那儿的一绝,你一定得尝尝”

“换一家吧那地方我已经吃腻了!”我一开口便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可否认,升平庄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但是,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达官显贵去那儿吃饭是越来越多,这种人多了,难免会有各­色­麻烦,比如,上回跟玛尔珲一块儿去吃“白斩­鸡­”时,就碰到了一桩“怪事儿”,而这桩“怪事儿”就是导致玛尔珲如今被送到盛京去避祸的导火线——我已经回想起来,当时那个长着“一字眉”的老者,就是后来扳倒了张汧的,却又死于非命的陈紫芝!刚刚在药王庙碰到的事儿就够倒霉的了,可不要再碰到什么麻烦

“翱你吃腻了?”吴尔占奇道,“你一年都出不来几次,怎么会吃腻了呢?”

“你管得太宽了吧,”我瞥了一眼吴尔占,“我就是吃腻了,怎么着吧?”

“我……”吴尔占被我呛得说不出话来,大概是赢了比赛,心情好,居然没有跟硬碰硬地抬杠,只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句,“唉,我真是对班第万般同情啊……”

“好啦,你们就别抬杠啦”景熙环顾了一下四周,回头道,“‘升平庄’对门儿最近也开了一家饭庄,听说味道还不错,不如去那儿试试?”

“可以啊”我应道,“只要不去‘升平庄’,哪儿都行”

“成,那咱们走吧”景熙朝我们一挥手,一马当先在前头领路,我,蕴端,吴尔占和侍卫,护卫们则在后头跟着,刚穿过大栅栏,忽听得后面传来一堆凌乱的脚步声好奇之下,我们驻足回头,就见一堆手执长矛的兵丁“呼啦啦”地跑步过来,将我们围在了中间,随后,一位身着犀牛补服的武官打量了一下我们,断然下令道:“带走!”

吴尔占瞪圆了“铜铃眼”大喝一声:“你们敢?!”

“还挺横!”那武官轻蔑地扯了一下嘴角,朝兵丁们挥了挥,提高了音量,趾高气昂道,“统统带走!”

兵丁们手执长矛就要聚拢过来,侍卫和护卫们也纷纷做出了警戒的姿态,现场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250蹴鞠之约(三)

( 还是景熙沉得住气,他拍了拍吴尔占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动然后面带笑容地朝那武官一抱拳道:“这位军爷我跟我的兄弟可都是良民不知犯了什么法,您这样兴师动众地要把我们带走?”

那武官斜着眼打量了一下景熙粗声问道,“你们几个是不是什么十七郎十八郎十九郎翱”

“呵呵”景熙仍挂着笑脸,道,“在下是十七郎,十八郎和十九郎是我的两位弟弟”

“那就对了!”武官昂着头宣告,“本官怀疑你们几个与‘熙春楼’门前的命案有关……”

“放屁!”没等武官说完吴尔占就忍不住捋高了袖子,指着那武官的鼻子高声叫骂,“你丫敢血口喷人,信不信爷我抽死你!”

“大胆狂徒,居然敢公然辱骂朝廷命官?!”那武官高声青筋暴起,高声断喝,显然被吴尔占激怒了

吴尔占一脸鄙夷道:“骂你?我还……”

“小弟,不得无礼”景熙喝止了吴尔占,又回头对那位武官笑道,“这位军爷,是不是哪儿搞错了,今儿我跟我的两个弟弟只是在药王庙蹴鞠,到熙春楼之前,命案已经发生了,跟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您凭什么怀疑我们?”

“凭什么?”那武官“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们纠集一群光棍流氓在药王庙蹴鞠聚赌,使得南城风气近来大坏!”

“军爷,您这话说的不对吧!”景熙反驳道,“和我们在一起蹴鞠的可都是守法的良民,蹴鞠场的赌局与我们丝毫无涉,我们半个子儿都没拿过,您若是要抓赌的话,不该来抓我们,该去问问南城巡城御史的小舅子才对!”

听到这儿,我才明白,怪不得药王庙设赌局的庄家那么气定神闲,原来有官方背景!说不定那“官方”也要从中分一杯羹呐!

围观的人群一阵嗡嗡私语,那武官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至极,愣了片刻才勉强找了个理由,道:“聚赌的事儿,本官当然……当然要追查,不用你们几个指手画脚!郑重地警告你们,今儿你们若乖乖地跟本官去衙门配合调查便罢,若是负隅顽抗,当街拒捕,休怪本官执法无情!”

“执法无情?”吴尔占嫌恶地“呸”了一声道,“你有种就试试看……”

“小弟!”一直未曾说话,在一旁默默观察的蕴端忽然开口喝住了吴尔占,又轻声提醒道,“别冲动”随后回头对那武官朗声道,“军爷,作为守法的良民,我们可以跟您回去配合调查,不过……”他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我,道,“这位小兄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刚刚是向我们问路的来着,您让您手下的大兵们给人家让开条道儿,赶紧让他回客栈吧,过几天就会试了,您可别吓着了人家,耽误了人家前程!”

举人?我愣了一愣,但立即反应过来,不禁对蕴端暗生佩服:别看这小子不声不响的,脑袋瓜子可是比他两个兄弟都要聪明!眼前的这个武官如此强硬,大有不把我们带走誓不罢休之势!倘若我们亮明了身份,他自是不敢再放肆,可亮明身份的后果却相当严重,我们几个回去后受责仿鞋对安王府声誉的损害实在太大现在,蕴端谎称我是赶考的举子,若那武官信了他的话放了我,回头我就可以设法去衙门把他们保出来,衙门这种地方不就是要钱嘛,如此一来,这事儿就可以悄悄地解决,不会惊动安王府,康师傅也不会知道,我们大家也就都平安了

我的推测没错,就在那武官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的当口,蕴端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脱身后去找班第,让他务必设法在一更三点前把我们保出来”

一更三点是城门关闭夜禁开始的时间,若我们一行不能在那之前回安王府,今天我们的所作所为仍然会暴露我不动声­色­地简短回了一句:“知道,放心”

“你是哪个省的举子?”看来那武官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对蕴端的说辞有怀疑

我略一思忖,决定模仿江浙的口音打消他的疑虑,便朝那武官略一抱拳,结结巴巴道:“回……回大……大棱(人),晚……晚生似(是)……似仄(浙)江的举子”说完,还装镊样抹了抹额头,假装擦汗,一副没见过大场面,紧张得语无伦次的样子

“哦?浙江的?”那武官又追问了一句

“似……似的”我颤着声儿答道

“叫什么名字?”这武官的疑心病可真重,还没完没了了

“吴……吴友”原本想用“晨曦”,但转念一想,康师傅现在也知道我在外都用“晨曦”这个名字,还是胡诌一个比较保险

“无有?”那武官冷笑了一声,“是子虚乌有的‘乌有’吧?”

没想到这个武官还挺有知识的,居然能猜到我这个假名的出处!幸亏咱经耻康师傅的“惊吓”,这小小武官的冷言冷语,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大棱(人),您这是瑟(什)么意思?”我装出一副强压住怒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皱眉望着那武官,直着舌头信口道,“晚生姓吴,口天吴,单名一个友,字仁善,仄(浙)江台州(邹)棱寺(人士)!家父给晚生取这个名字是消我能‘与人为善’,不似(是)什么子虚乌有!”

那武官紧盯着我的眼睛半晌,才又挂上笑脸道:“吴举人见谅,本官也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多问几句”

“晚生明白,明白”我嘴上打着哈哈,心中暗喜看来这武官已信了我的话他对我这么客气,明显是在给自个儿留后路虽然我现在只是个“举人” ,但万一金榜题名,至少也跟他一样是个“官儿”了,如果我会“来事儿”,混得好,可能还会往上爬,京城也就这么大,现在对我客气点儿,以后若是再碰面也好说话不是?

“吴举人,你可以走了”那武官说着话,朝兵丁们做了一个手势,人群中立刻现出一个缺口来

“多谢大棱(人)!”我朝那武官作了一揖,又回头掠了一眼兄弟仨和那些侍卫,护卫们,便从容地穿过那个缺口,离开了这是非地过了两个街口,回头再瞧,黑压压的人群已然看不见了,这时,一辆马车赶了过来,停在了身旁,我抬头一瞧,那车把式原来是巴朗

像往常一样,康师傅留了六个侍卫护着我,三个在明,三个在暗塞图,赫奕,赫达那三个刚才如临大敌般同王府的护卫一起与兵丁们对峙,一点都不像书童,我这个“举人老爷”没法把他们带出来,只好让他们跟着去衙门了

我上了车吩咐了一声,车子就载着我飞快地朝原来的端靖长公主府——现在的班侍郎府邸奔驰而去可惜,不巧得很,到了府中一问,班第居然还没回来!据管家说,这几天部务异常烦忙,昨儿晚上班第甚至都没回府!我是没那个胆子杀到兵部或者理藩院去,那儿离紫禁城太近,万一被人认出来报了康师傅,我就没戏唱了!略想了想,我草草写了几个字,让管家带着去找班第,结果,我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回来 ... [,]

(的却是一句“少爷被皇上召进宫去了,还没回来”

抬手朝管家沮丧地挥了挥,让他先下去,心里,哇凉哇凉的,恨意,多了那么几分——丫的,这噶尔丹和喀尔喀蒙古真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别人家的东西就那么好,挣来抢去的,真Tmd人心不足!害班第现在这么忙,这下我可找谁去保安王府的三个小王子?

“靠!”我忿忿地咒了一句,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一把圆凳,“砰”地一声,凳子应声而倒,往前滚了几滚,快到门边才退下来恰在这时,刚被我打发走的管家又进来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凳子,将它扶起放好,躬身道: “启禀大公主,门外有位姓张的大人求见”

这管家是端靖长公主留下来的老人,在长公主府待了有几十年了,平日做事挺利落的,今天却怎么犯糊涂了?班第家的家事儿­干­嘛跟我报告,我这还没过门呐!

我横了一眼管家,不耐烦地道:“你们少爷不是不在家?打发他走不得了吗?”

“回大公主”管家恭敬道,“奴才方才已说过少爷不在家,可那张大人说不是来找少爷,是来找您的!”

“找我的?!”不是吧?谁能耐那么大?居然找我找到班第家来了?

“这是名帖”管家说着把一张东西奉到了过来,我接过来一看,那上面赫然写着“张孟球”三个字行艾一阵子没见,张孟球倒是神通广大了许多,我如此秘密地出行,康师傅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公主,”管家望了我一眼又道,“非是奴才自作主张,擅收名帖,而是奴才见大公主您满面愁容,似有什么心事又不肯说,少爷他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恰好这位张大人说他可解大公主当下的燃眉之急,奴才这才……”

“可解我的燃眉之急?”我打断了管家的话,追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艾是艾”管家道,“那张大人就是这么说的”

这个张孟球当了几年翰林,难不成当成“超人”了?他知道我当前所遭遇的是什么样的难题?……不过,现在班第不在,先跟管家支些钱出来,让张孟球出面去保人倒也算是一个办法想到此,我便让管家去把张孟球领进来

打发走了管家,关上了门,省去了见礼,省去了寒暄,我开门见山地问张孟球:“张兄,你刚才对管家说可解我的燃眉之急,是什么意思?”

张孟球笑答:“大公主,您到这儿找班大人,难道不是为了去衙门保三位小王爷?”

“你怎么知道?”我有点儿惊讶,想不到张孟球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实不相瞒,您和几位小王爷被围在大栅栏之时,我与几位朋友恰好就在一旁”

“哦,原来如此”我还当他真变成“超人”了,原来当时他也是围观群众之一

“大公主,我觉得您来这里找班大人并不是上上之策”

“嗯?”我一愣,“何出此言?”

“你可知今日巡捕营的人为何会找上你们吗?”

“为什么?”其实我心里也有疑惑,我们明明跑得挺快的,巡捕营的人怎会知道我们的动向?

张孟球老神在在地道:“据我所知,应该是索额图的两位公子派人做的手脚,目的也许就是想让您和几位小王爷吃点苦头”

“又是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我愤然!这两个人渣真是­阴­魂不散,仗着他老子和太子的势力,凡是让他们不顺心的都想踩一脚,现在居然都胆敢踩到郡王的头上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大公主您别急着生气,”张孟球道,“想必您也知道,近来朝中索中堂的圣眷正卢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若无必要,还是不要与索家结怨的好,所以,您让班大人出面作保,先一个就是不给索家两位公子面子,再来就是,班大人在京城人头颇熟,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他是大额驸,万一这事儿从御史衙门那儿传到了皇上那儿……呃……人人皆知皇上治家极严,我的大公主您到时候……”张孟球说到这儿就闭口不言了,只拿眼瞧着我

我能猜到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张孟球当过我几天的师傅,为了“逼迫”我读书,康师傅晃着戒尺威胁我的话他也都听到过,虽然这会儿我觉得有点儿糗,但也没那么严重,我假装咳嗽了一下,话锋一转,直指核心问题:“张兄,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了结才是上上之策呢?”

张孟球沉吟了片刻道:“依我之见,今日命案的最后结果大致会是这样:蹴鞠迷之间互相不服引起­骚­乱,激愤之下失手杀人,是一起民人之间的案件,与朝中官员无任何乾,既然如此,我以为还是由民人出面作保比较好如此才能大事化鞋小事化了,不惊动任何一方,您说呢?”

我略一思忖,道:“此话有理,可是,让谁出去作保呢?我并不认识什么民人呐!”

张孟球“呵呵”一笑,道:“大公主别的,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这会儿作保的人恐怕已经去衙门了”

“哦?”我满心疑惑地瞥了一眼张孟球,“都安排好了?钱呢?关系到人命的案件,衙门里不趁机敲一大笔钱是不会罢休的!”

“钱管够,您放心”张孟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管够?”我却不太相信张孟球的说辞,就他那当翰林老爷的俸禄银子,还不够人家衙门里的人吃几顿酒席的

“艾是这样的,”张孟球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呵呵笑了笑,解释道,“我是没钱,不过,我有一个好友是个富翁,很有钱那钱是他出的”

我“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的富翁朋友还挺有正义感的”

“他这人一向如此”张孟球道,“不像有些有钱人一贯的为富不仁”

我笑了笑,道:“你朋友拿了多少钱出去,快告诉我,我好还给他”

“他说不用还”

“什么?不用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真有这么仗义疏财的“富翁”?

“是的”张孟球很认真地点点头

“不会吧!”我­干­笑了两声,道,“别开玩笑了你朋友是做生意的吧,咱可不能让人家亏钱呐快说多少钱,我好让管家支了让你带回去”

“钱,真的不用还” 张孟球道,“他另有条件”

“什么条件?”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不要钱的人最难搞定!我将张孟球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戒备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虽然我是公主没错,但是,我无权无势,你那朋友若要狮子大开口,恕我无能无力”

张孟球哈哈一笑,道:“大公主说哪儿去了,绝不会发生狮子大开口的事儿!”

“是吗?”我将信将疑,商人不都是“利字当头”,张孟球的朋友会例外?“你朋友到底有什么条件,说吧”

张孟球微笑道:“他的条件是:见你一面”

“ ... [,]

(见我一面?”我脑子里瞬间塞满了问号,张孟球的这位朋友真是奇怪,居然提出这么古怪的条件难道……难道说……我的心忽然莫名地紧跳了几下,平稳了下呼吸,我问张孟球道,“你那朋友,到底是谁?”

“呵呵”,张孟球笑了一声道,“他是‘升平庄’的老板,与我和几位同僚都混得极熟的,上次偶尔听说了您帮我们搭救戴梓的事儿,对大公主您佩服得紧,所以想借这次机会一瞻凤颜”

“是这样啊”我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心跳也恢复如常,但,却似乎又隐隐的有那么点儿怅然

“大公主,”张孟球又道,“一会儿三位小王爷会先到‘升平庄’去,您要不先过去等会儿,至于要不要见我那位朋友的事儿,您也别为难,倘若您不想见,我那位朋友也不会介意的,至于钱,他绝对不会收的,他明明白白说了,能为您这样一位心地善良的公主出力,是他此生的荣幸”

张孟球的这位朋友真是太会说话了,这完全是以退为进的招数,他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又不要钱,若是我不见他,也不还他钱,那我就是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这欠人情的滋味可比欠人家银子难受多了,更何况还是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人情

在心中权衡了片刻利弊,我朝张孟球微微一笑道:“你那朋友太客气了,反正也要去‘升平庄’,到时候就见一面吧,正好,我可以当面谢谢他,顺便把银子还给他”

张孟球略带欣喜道:“如此甚好,甚好!”

252如梦似幻(一)

( 暂时按下讶异,我从荷包底部掏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展开一瞧只见上面草草写了两行字:

“一别半载甚念请往遂初堂一叙,不聚不散若不知遂初堂在何处可请升平庄老板引领前往,切记其他闲杂人等勿携,否则,三位小王爷­性­命不保哈德柱”

哈德柱?!乍看到这三个字,我还一愣,再看便觉有点儿心惊­肉­跳“哈德柱”可不是在盛京时策旺阿拉布坦的化名吗?那时虽然因为这家伙的及时出现,我免遭了一场绑架,但他却以我为幌子盗取了“盛京及科尔沁十旗的布防图”,若不是班第机灵立刻采取了应对措施,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不是回老巢了吗?怎么又到京城来了?这­阴­险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上回没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科布多去后悔了?……遂初堂?这地方眼生得很,信上说让升平庄老板领我去,难道……这个王二跟策旺阿拉布坦是一伙的?!

我抬头打量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二,也许那人真有些心虚,两只“老鼠眼”发出的寸光与我的目光一触碰,圆胖脸上立马又显出了假惺惺的笑容来!

“把他抓起来!”我一指王二,对塞图等几名侍卫下了命令折间,满眼惊诧的王二便被塞图和赫奕控制,动弹不得

“这是……这是怎么话说的?”惊讶得不知所以的张孟球结结巴巴道,“大公子,王……王二是自己人,自己人!”

玉娟嫂也满眼焦急地道:“是艾是自己人!您……您抓他­干­嘛?错了错了!”

蒋雨亭没说话,只随着他老婆的话不停地点头

我怒瞪了一眼王二,将手中的信纸一扬,“砰”地拍放在桌子上,对张孟球,蒋雨亭和玉娟嫂大声道:“什么自己人?张大哥,蒋大哥,玉娟嫂,看看这个,你们都被他骗了!”

“骗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弄错了!”玉娟嫂连连对我摆手,显然是被骗子骗得太深,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他老公蒋雨亭倒比较有理智,将信纸拿过去迅速看了一遍,再看向那王二时脸上尽是惊诧莫名,张孟球随即也急吼吼地将信纸夺了过去看了一遍,立马朝王二爆出连声质问:“什么哈德柱?什么遂初堂?一鸣,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你……”

“张大哥……”我打断了张孟球,按着心头小小的不规律的心跳,不太确定地询问,“你……你刚刚叫他什么?”

“什……什么?”张孟球愣了一愣,望了一眼王二,对我道,“王……王二啊”

我“哦”了一声,又打量了一眼王二,也是,这个王二怎么可能是一鸣呢?个子是差不多高,可一个是中年猥琐大叔,一个是俊朗非凡的翩翩公子,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刚才肯定是我听错了

“你摇什么头?”张孟球将那封信往王二的眼前一亮,气冲冲道,“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封信,怎么解释?”

王二瞪着“老鼠眼”在那封信上使劲儿瞧了瞧,忽然焦急万分地道:“晨曦,你不能去,那人没安好心!”

室内瞬间一片静谧,我只觉着心头突突地跳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强按赚一步一步走到王二面前,盯着他的脸,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那王二垂了眼帘,避开我的目光,道,“我说……您不能去,那人没安好心”

“不是,这一句之前,你叫我什么?”我一面追问,一面在这张陌生的圆胖脸上细细搜寻这声音分明是王和均的,可是这张脸却为何如此陌生?

“这个哈德柱……他……”

“我问你,你刚刚称呼我什么?”我打断了王二,很明显他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想掩饰什么!“说话啊”我逼视着那双小眼睛,明明看到了眼底有波澜涌动,可等了半天仍只等来了沉默难道刚刚是我一时激动,以至于出现幻听了?

“嗯哼!”玉娟嫂忽然“咳”了一声,对虎子道,“掌柜的,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

“翱哦!各位爷,那……那小的就先告退了!”虎子哈了哈腰,退出了出去

“大公子,”玉娟嫂又指了指处于戒备状态的一众侍卫和护卫们,对我道,“能否请您的随从们也暂时出去?他们在有些话不方便说,呵呵”

我挥了挥手,其他的侍卫和护卫们也退了出去,唯有制住王二的塞图和赫奕仍在房内,玉娟嫂讪笑着对他们俩道:“二位也请出去吧,我敢保证,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主子的”

塞图没搭理玉娟嫂,只是疑惑地望了一眼王二,对我禀报:“主子,这个人的武功极高,奴才……”塞图还没说完,却听那王二道:“塞图兄弟,多时不见,你的武功也长进了不少,可喜可贺啊”

“你……你难道真的是……是……”塞图一副“见鬼”的神­色­,话都说不完整了

那王二点点头,望向我的眼睛,微微翘起­唇­角,柔声道,“晨曦,是我”

“你?!真的是你?!”我瞪大了眼睛,再次细细打量着眼前人,一个名字在心底转了千百回,但终究不能转出声儿来,好半天才化出断断续续的一句,“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王和均想要上前一步却动不了,我这才发觉刚刚过于震惊竟忘了让塞图和赫奕放开他,赶紧朝那两个尽责的侍卫做了个“放”的手势

王和均活动了一下双臂,笑呵呵地望了我一眼,然后低头用双手捂了一下脸,再次抬头时就变成了我所熟悉的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我还没来得及惊呼,王和均又一低头,又捂了一下脸,再抬头时,又成了那张圆胖的暴发户脸!我张着嘴,愣了半晌才回了魂,难以置信地道:“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是的”王和均伸手握住我的双肩,眸中尽是款款深情,道,“晨曦,你还是这么的……见多识广”

听着熟悉的声音,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无数的话从心底奔涌到了心头徘徊在舌尖,但始终张不开口是在做梦吧?是吧?只要一开口,这个梦就会碎的……

“王……二兄,借一步说话”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塞图就忽然急急地抓住王和均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小声嘀咕着双肩上的力量消失了,我也清醒过来,望着一旁的塞图和中年大叔版王和均,康师傅的警告声就那么突然地回响在耳畔,我猛地一个机灵,所有的激动全都消散到爪哇国去,只剩下了理智和惊恐,策旺阿拉布坦的那封信所带来的疑虑也重新回到了我的视野中

“……这我知道,知道,你放心” 王和均拍了拍塞图的肩膀,似乎在保证着什么,塞图回头瞥了我一眼,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俩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塞图居然也有不经我允许擅做主张的时候?跟王和均说什么悄悄话居然不让我听?我刚想问,玉娟嫂却抢在我前头开了口:“你们俩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是艾 ... [,]

(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两个倒说起悄悄话来了?”蒋雨亭跟着疑惑道,张孟球没说话,却是一副“我也看不懂”的表情

“哦,没什么!”王和均一回头便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和这位塞兄弟是老相识,承蒙他照拂,我此生的遗憾少了许多”说完,朝塞图一抱拳道,“塞兄弟,多谢”

“在下所为均是职责所在,王二兄不必客气”塞图这话说得很客气,却是极生分的,王和均似乎有点尴尬,僵硬地笑了笑却没有接腔,

“好了好了,这下误会都解开了!”玉娟嫂笑呵呵地拉着我的手道,“你可别怪我们事先没告诉你,是王……王二那家伙说京城有他的仇家,为了掩藏行踪,以防万一,他才打扮成这副样子才来见你的”

王和均在京城有仇家?怎么没听他说过?我望向王和均,外头却传来一阵暮鼓声,我心头一惊,忙掏出怀表来一瞧,天,不知不觉居然已到戌时!再过三刻种,京城九门就要关闭,而景熙他们却还在策旺阿拉布坦手里!

“一……”我刚张口,却猛然想到“隔墙有耳”,生生地把后面的字吞了回去,改口道,“王老板,你跟策旺阿拉布坦到底是什么关系?”

“策什么……坦?”王和均一头雾水,貌似对这个名字很不熟

“策旺阿拉布坦,”我重复了一下,道,“就是写那封信的人,你跟他什么关系?”

“写信的人?不是……哈德柱吗?” 王和均仍是一脸的迷惑,看样子,那狡猾的策旺在王和均面前也一直都用假名

“策旺阿拉布坦就是哈德柱”我解释了一遍,追问,“快说,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和均“哦”了一声,似有所悟,道:“我跟这个人只是……因为生意的关系见过几次,不过,生意没谈成,不欢而散了这遂初堂在右安门外五里处,是他在京城的一处住所,我曾受邀去过一次”

“就这样?”我仔细地观察者王和均的眼神,生怕那眼神有半点的闪烁

“就这样”王和均点了点头,眼神不闪不避,“不过,我觉得这个厄鲁特人不是好人,他对你没安好心,你不要去,我跑一趟把你三位叔叔接回来就是了”

听其言语,观其神­色­,好像王和均确实跟策旺阿拉布坦不是同伙关系我放下心来,对他道:“这个人我也打过几次交道,多少了解一些,我若不去,他肯定不能交人王老板,就麻烦你带我去趟遂初堂吧”又回头吩咐塞图和赫奕,“塞图,你带人在遂初堂外一里处设伏,记赚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了,若一更三刻我还没回来就过去接应,赫奕,你去找班第,跟他要张兵部关防,然后去右安门外等我们,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塞图与赫奕齐齐应声

“好,出发!”说完,我便要转身出门,王和均抓住我,急道,“你真要去?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不然我的三个叔叔怎么办?快走,没时间了” 顾不得跟张孟球他们告别,我反手抓住王和均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赶,匆匆下楼,随手撬两匹拴在在店门外的马,在王和均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往右安门外赶到了遂初堂的门口掏出怀表一瞧,从升平庄到这儿统共才花了十分钟

“晨曦,”王和均抓住我的胳膊紧张地叮嘱,“一会儿到了里头,你千万要冷静,尽量躲在我身后,记住了?”

我朝王和均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王和均伸开双臂,将我紧紧地抱了一会儿,而后,才伸手拍门,才拍了两下,门儿就开了,一个小厮涅的人领着我们穿过庭院,到了正厅门口往里头一瞧,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长袍拖着一根油亮大辫子的人背着手,背朝厅门,正仰头欣赏着一大厅正中挂着的一副“雄鹰猎兔图”

我们进了大厅,那小厮禀告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厅门随即关闭,那青衣人缓缓转过身来,我一瞧——正是策旺阿拉布坦这家伙真是条变­色­龙,爬到什么­色­的树上就变成什么­色­他这身装扮谁能认出他是厄鲁特人?

“二位贵客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在下不胜荣幸!”策旺阿拉布坦一阵寒暄,居然连翘舌音都发得非常地道,看来他的汉语又进步了

“策旺,按你的要求,我一个人来了,我的叔叔们呢?快把他们放出来!”我单刀直入了,真没有时间穷蘑菇,最好能快点了结此事,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回去的话能省却许多麻烦

“雪莲,别着急……”策旺说着往我这边跨了一步,王和均先一步挡在了我身前,警惕地瞪着策旺,“­干­什么?”

策旺面上一僵,忽然又莫名其妙地仰天大笑了一声,扫了我一眼,敛了笑容,逼视着王和均道:“王老板,那笔生意,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这个策旺什么时候变成生意人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谈生意?

“你死心吧” 王和均毫不犹豫地拒绝

“啪—啪—啪—”策旺忽然稀稀拉拉地鼓了三下掌,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道:“好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着实令在下佩服,不过,你的列祖列宗若是泉下有知该伤心欲绝了吧,朱——”

“住口!”王和均大叫揪住了策旺的衣襟我有点儿纳闷,这小子在门口的时候还叮嘱我要冷静,这会儿怎么他自己先不冷静了?

被揪着的策旺似乎一点儿都没受到惊吓,反而笑嘻嘻地调侃起王和均来:“怎么了?怕了?那就再考虑考虑我们的生意吧,只要我们合力,别说你身后的美人,这大半天下的美人都是你的,怎么样?”

听到这儿,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这是什么生意?怎么会还跟天下和美人扯上了?

“你!做!梦!”王和均咬牙道,“赶快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忽听策旺又仰头狂笑了一阵,而后又面带微笑娓娓而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不过,我早有准备,已让人在这屋里的隐蔽处掩埋了炸药,倘若我有个闪失,炸药马上就会被点燃,爆炸,到时候——‘砰’,非但你活不了,你心尖儿上的美人和美人的三个叔叔都要给我陪葬!我一点儿都不吃亏!哈哈!”

“你这个疯子!”王和均怒不可遏地瞪视着策旺

“过奖过奖!”策旺气定神闲地回敬着王和均

大眼瞪小眼,劈哩啪啦地打了一阵眼仗后,王和均终于松了手,策旺理了理衣襟,笑呵呵道:“这就对了嘛,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吗?何必大动肝火伤了和气呢?瞧瞧,把美人都吓呆了,我都替你心疼哦!”

“我警告你,不许打她的主意!”王和均说着又把我往他身后塞了塞

策旺瞟了一眼王和均,皮笑­肉­不笑道:“王老板,我觉得不该打她主意的应该是你吧,听说嫂夫人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你也该收收心才是,你说是不是艾雪莲?”

253如梦似幻(二)

( 闷堵,堵得我胸口一阵发疼堵得我无法呼吸堵得我脑中一片空白!

“晨曦……”一声熟悉的呼唤我下意识地抬头,混沌中对上了两道焦灼不安的眼神有两片薄­唇­在眼前一张一合,但我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脑海中只一遍又一遍地翻腾着曾经听到过的那些话——“晨曦,我王和均这辈子喜欢的只有你一个”,“晨曦,只要能这么抱着你一辈子,就算放弃所有又何足惜”“晨曦,那个什么高家三小姐,我碰都不会碰的”,“晨曦,晨曦,晨曦……”

“啊——”我大叫了一声,发沉,发胀,感觉马上就要爆裂开来的脑袋因这一声大喊而缓解,幻听消失了,混沌的思绪也神奇般的清明了——是了,王和均的婚是我那亲阿玛“赐”的,若不照办会被灭九族,他也不是没抗拒过,当初还曾冒险前来要与我私奔,是我亲口拒绝了,现在人家夫妻恩爱有了“结晶”,不正顺应了“和谐”大势?我有什么理由心里发堵?我该恭喜人家才对!更何况,现在还在“狼窝”里,景熙三个还没被放出来,我却在这里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真正是昏了头了!心理建设完毕,我重又抬头,掠了一眼正用焦灼目光望着我的王和均和面无表情做一副冷眼旁观状的策旺,强自笑了一笑,用讽刺掩饰刚才的一时失态道:“你们终于打完嘴仗,消退?刚刚我要不喊那一声,你们是不是打算打到明儿早上?”

“晨……”王和均伸手想要握住我的肩,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小迈了一步避开,换上更大的笑脸对他一拱手道:“王老板,恭喜恭喜,只是今日实在仓促,没什么准备,改日一定备份厚礼送到府上”说完,我再也不看王和均的神情转而对策旺道,“感谢你的记挂和邀请,现在咱们也见过面了,你就别再开玩笑了,快让我的三位叔叔出来吧,天儿不早了,我和我的叔叔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不急不急,坐,坐,” 策旺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你瞧,刚刚王老板净顾着跟我谈生意,害得我跟你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坐下说吧,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咱们坐下慢慢聊,慢慢聊”

慢慢聊?跟这个觊觎人家江山的强盗有什么可聊的,我真想掉头就走,可这人的­性­格有点儿喜怒无常,刚才王和均叫他“疯子”,还真是说对了,为了确保景熙他们几个能够平安,这会儿我不能不小心应付,只得强迫自己拿出耐­性­,呵呵­干­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见王和均忽然又挡在了我身前,对策旺道:“你把人放出来,让他们走,我们的生意可以再重新谈一谈”

策旺瞥了一眼王和均,不紧不慢道:“先谈,若谈成了,我便放他们走,如何?”

“不行,先放他们走再谈”王和均坚持道

“先谈!”策旺寸步不让

“先放!”王和均也毫不妥协

“先谈!”

“先放!”

两个人谁也不肯后退一步,就那么四目相逼僵持着原本我不愿再承王和均的情,想把他推开,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能够让策旺放人的好办法,只好先由着他,一面观察情势,一面想想辙

“呵呵,呵呵呵……”策旺一阵莫名其妙的笑打破了僵局,后退几步,大喇喇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王老板,你根本就没有诚意人,我暂时不想放,生意这会儿我也不想谈了”

“你……”王和均怒不可遏,攥着拳头便要朝策旺挥过去,然而,挥了一半却硬生生地变了方向,重重地砸在茶几上,那茶几当即“嘭”地一声四分五裂我被这声巨响吓了一小跳,反观策旺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神情冷淡地望着王和均,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讥诮

看来王和均的计策行不通,要怎么办才好呢?我正心急火燎地寻思着对策,挡在我身前的高大身躯忽然晃了一晃,“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一鸣!”我大惊,迅速俯身将王和均拥在怀中,只见他双眼紧闭,­唇­边居然还渗出一道血丝来!这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栽倒了?

“不用叫的这么凄惨,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不信,你探探他的鼻息”策旺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将信将疑地伸手探了探——王和均果然还在喘气,我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转而质问策旺:“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

策旺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蹲□子,若有所思地盯了我一会儿,反问道:“就这么喜欢他?他都已经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了你也不介意?”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我一愣之下急辩道:“谁……谁喜欢他了?你……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啊”

策旺往我怀里斜睨了一眼,道,“不喜欢你抱得这么紧?”

“我……”我一时语塞,低头忘了一眼怀中不省人事的王和均,愣了两秒,总算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抱着他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今儿能找到这里还多亏他领的路,他现在人事不尸我总不能弃之不顾吧,要是那样的话,我还算是人吗?”

策旺“哦”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强词夺理’了”

“你快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了?他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听不出来这话中的讽刺,但现在我没那份闲心跟人抬杠原本是来救人的,结果搞了半天,景熙他们仨还没救回来,来救人的王和均居然先倒下了,当务之急,得先把他给救回来,否则,我身单力孤的去应付策旺还真有点儿惴惴的

“没什么,只是中毒而已”策旺说得云淡风轻

“中毒?!”我却大吃了一惊,回想从进门到现在,王和均连一口水都没喝过,怎么就中了毒了?我瞪着策旺,却不经意瞥见厅堂正中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只宣德炉,炉口处一缕白烟正袅袅升起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王和均中毒就是因为这个宣德炉!刚刚我们进门时,策旺刚好挡在这只香炉前,之后他与王和均起了争执,我们的注意力均被吸引了过去,更没有­精­力去观察室内的摆设可是,如果王和均真的因为这个宣德炉而中毒的话,为什么我还好好的呢?这似乎又解释不通啊

策旺循着我的目光瞄了一眼宣德炉,回头对我笑道:“雪莲,你果真冰雪聪明没错,就是因为这宣德炉不过,它只对有内力的人才有作用,对你是丝毫无害,你不用的”

“解药呢?拿来”我朝策旺伸出手去,看策旺的样子多多少少也该有内力,他现在能这么得意洋洋的得瑟,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事先已经服过解药了

“解药,当然有,”策旺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在这儿”

“拿来!”我伸手就要去抢,策旺迅速将解药往怀里一藏,起身道,“要解药?可以,不过,我不做亏本买卖,你得拿东西来换”

“你要什么东西?”我 ... [,]

(打量了一下我自己,全身上下,只有怀中揣着的银票价值不菲,腰上别着的唯一一只荷包还是策旺的,刚才一直在“观战”,倒忘了将它物归原主

策旺冲着我微微一笑,道:“你!”

“不可能!”我一口回绝疯子,简直异想天

“不可能吗?”策旺一点儿也不恼,仍一径地微笑道,“那好,那就让他死了算了”

“你……”我气结,咬牙咒骂,“疯子,强盗,冷血动物”

“没事儿,你骂吧”策旺一撩袍摆,坐回到椅子上,好整以暇道,“中原有句话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吗?你慢慢骂,我陪着你亲眼看着你的……你的朋友慢慢地到极乐世界去,然后再陪你一起把他埋了,这样也算是帮你全了朋友之义了”

靠,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下作的人?我气血上冲,不禁大吼:“策旺,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策旺微微俯□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道,“我要你”没等我再次说出拒绝的话,他便又继续道,“只要你跟我走,我便解了他的毒,并放了你的三位叔叔,这个交易你不吃亏,怎么样,考虑一下吧?不过,不要考虑得太久,我数到十,倘若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强,不过,到时候你的这位朋友,还有你那三位叔叔可就要先去伺候佛祖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呵斥道:“你,你怎么能这样?!我都依照你信上所说的做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得寸进尺?”

策旺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道:“我信上只说让你到此一叙,可没承诺过只要你一到我就要放人吧?”

“卑鄙!无耻!”我愤恨地瞪着策旺,策旺却脸上挂着笑,开始自顾自地数起数来:“一……二……三……”

耳听得这疯子数的数越来越大,我不得不先找个理由打断他:“我即便答应你了,你能把我带出这京城去?”

策旺自信满满地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既然敢这么跟你说,自然有办法”

“我可是堂堂大清公主,难道你不怕一旦我皇阿玛知道是你掠走了我,大清会发兵攻打厄鲁特?”我□­祼­的威胁,消这个疯子能被这一句给吓住然而,事与愿违,策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震动,悠然开口道: “这些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你的,你现在只需回答,‘跟’还是‘不跟’”

我心底的答案不言自明——不跟!可这会儿我单枪匹马,不能与这个疯子正面冲突,否则,极有可能不但我会被带走,王和均以及景熙哥仨的­性­命也保不住见我不说话,策旺又开始数了:“……六……七……八……九……”

“好,我跟你走!”没办法,我轻轻地将王和均平躺在地上,与策旺暂时虚与委蛇,不然这疯子真的会杀人

“雪莲!”策旺几步绕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拥在怀里,带点儿兴奋道:“你不用怕,我一定会对你好,绝不亏待你只要你愿意跟我,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哈敦!”

“哈敦”在厄鲁特蒙古语中的意思就是“夫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夫人,只有“汗”的正妻才能被称为“哈敦”瞧,噶尔丹还没死,他侄子就惦着他的位子了不过,我根本就不稀罕当什么劳什子“哈敦”,我现在只消能找机会脱身,继续蹲在这四九城里当“米虫”

从开始到现在,这个策旺一直都冷静理智得可怕,这会儿子终于显露出些许情绪来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没有情绪的人,让人琢磨不透也找不到破绽这下好了,我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跟他好好地过过招!

虽然心里很厌恶心这个怀抱,但我强迫自己忍住了,没有推开他,默了片刻,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柔柔地反问:“你当真会对我好?”

“当然!我策旺说出来的话,决不食言” 策旺信誓旦旦,眼底暗潮汹涌,那暗潮我看懂了,是□­祼­的欲望,而那个欲望便是——拥有我

身处险境,我的脑子倒是越发地清醒,我深知此刻既不能硬碰硬,却也不能马上竖白旗,只能软中带硬,步步为营承接着策旺的目光,我尽量装出半信半疑的样子反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策旺笑而不答,伸手在我脸上抚了抚,松开怀抱,转而握住我的一只手,高喊了一声“来人”,一位身材魁梧,一脸大胡子的大汉推门而入,策旺一指地上的王和均道:“你把他和三位小王爷都送回升平庄,送到之后,再给他服下这个”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包解药抛了过去,那人接到解药道了声“遵命”,策旺回头对我展颜一笑,道:“这下信了吧?”

我没正面回答,只道:“你何不马上解了他的毒,耽误太久会毒发的!”

“不会,只要他不动用内力,毒­性­便不会发作,吃过解药后,他就会跟之前一样生龙活虎,倘若现在我便解了他的毒,他必然又要与我作对,那我就不能顺利地把你带走了,你不愿意看到我跟他两败俱伤吧?”策旺说着朝那人挥了挥手,那俩人上前来就要把王和均架着走

“等一下!”我急喊,试图挣脱策旺的手,上前阻止,策旺却一使劲儿,又将我拽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箍着我,耳语道,“你这么不信我,我就真的只好出尔反尔,把他们全都送到佛祖那儿去”

策旺的声音听上去轻柔,话语中却透着的狠戾,我只好暂时屈服,抬头望着他作泫然欲泣状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只是我跟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若真的对我好,至少让我送送他们吧”

“别哭,我会心疼”策旺呵呵一笑,揩去我因心急无奈而掉下的泪珠,道:“好,我陪你一起把他们送到门口,不过,你的三位叔叔也是醉的不省人事,不能跟你道别的”

“没关系,”我吸了吸鼻子道,“我只要能再看他们一眼就好”

正如策旺所言,景熙,蕴端,吴尔占也全都是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看那样子,应该是被下了迷药刚才的那个大胡子指挥着几个人将他们哥仨和王和均都塞进了一辆马车后,向策旺一躬身后,跃上车头,一扬马鞭,车子飞驰而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我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这时,策旺揽过我的肩头,道:“好了,都看不见了,我们也该走了”

“好把”我应了一声,随他转身走了几步后陡然“啊”了一声,策旺惊道,“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膝盖疼!”说着,我就做出一副疼得不行的样子,蹲□去,抱住了双腿,暗地里往裤管内的绑腿摸去,那儿藏着先前班第送我的那把匕首!自从上回在盛京遇险,我吸取了教训,每回出门我都带着这把匕首,以备万一

“膝盖疼?快让我看看?”策旺貌似还挺关心,说着话就到了我跟前也蹲下了身子,我岂能错过这个良机,紧握刀柄,扬手就往他身上刺去,可惜,他到底是练家子,身手敏捷,一闪身往旁边一滚,我只的匕首只刺破了他的手臂,我起身欲冲上去再刺,他手下的人早已拥了 ... [,]

(过来,下了我的匕首,将我反剪着手制押着

策旺检视了一下伤口,怒气冲冲地到了我跟前,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恨恨地道:“我一心一意地对你,你却为何要取我­性­命?”

“一心一意?说的好听”我冷笑一声,道,“你敢说你带我走,不是为了谋夺大清的江山?”

策旺眸光一凛,逼近我道:“不错,我也不瞒你,带你走的确是大计中的一部分,不过,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的确喜欢你,就算现在你想要杀我,我还是喜欢你,甚至比以前更喜欢”

“你……变态!呸!”我愤然朝策旺吐了一口唾沫,策旺不出所料勃然大怒,高高地扬起右掌,眼看一个耳刮子就要吻上我的脸,我虽然心中害怕,但强压着情绪,使劲地瞪大了眼怒视着策旺预期中的耳刮子没有落下来,变成了轻抚,我嫌恶地别过脸去,却听策旺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时间,不是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你做……”还没来得及骂完,我就觉得后颈部一疼,旋即陷入无际的黑暗……

255先斩后奏

( “你是我的!我的……”策旺目露凶光,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心中大骇想要逃跑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分毫转瞬间,策旺就到了我面前钳住我的下巴,我紧握双拳攻击他,却被他禁锢,眼看又要被他占便宜,我心中大恸高喊:“班第救我,班第救我!”

“禧儿醒醒,禧儿,禧儿!”班第熟悉的声音及时在耳畔响起,我睁开眼,那张英气十足的脸满是焦急和心疼我倏地起身圈住了班第的脖子,班第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没事了,没事了,是做梦,做梦”

“嗯”我知道刚刚是做梦,可那天便宜也确确实实被策旺那个疯子占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心如刀割

班第拥着我,柔声安慰:“禧儿,平安无事最重要,其他的就让他过去,别再胡思乱想了!” “嗯”我哽咽着点点头抹了把泪,

“好啦,别哭了,”班第松开我,望了我一眼,掏出手帕边帮我拭泪边调侃:“你瞧瞧,哭得小脸都纠成一团儿了,洪水又要泛滥了,你这小妮子真是水做的啊可就算这样,您也悠着点儿欸,不然,万一哪天你又不小心犯了事,皇阿玛要训你之时,你却没水用了,那岂不是很糟糕?”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夺过帕子嗔了一句:“乌鸦嘴!”

“好了好了,终于笑了”班第长舒了一口气,仔细端详着我,半痴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啊”

“还看还看,天天看,不腻吗?”我嗔了一句,垂了眼帘,那专注而热烈的眼神,实在让我招架不赚我只觉双颊越来越热,心头小鹿乱撞

“怎么会?”班第握住我的双手,道,“相看总不厌,唯有俏禧儿!”

我“切”了一声,道:“又乱篡改!也不怕李白找你算账?”

班第“呵呵”一笑,道:“不怕!他若能有幸见到你,肯定赞同我这句改得好!”

“自大狂!”我嗔笑着捶了一下班第的胸膛,班第“嘿嘿”傻笑着,捉住我的手轻轻一拽,将我又拽进了他的怀抱耳畔传来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的心变得安宁,我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他也将我拥得更紧了些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这怀抱带给我的温暖和踏实,贪婪地闻着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的恬淡味道有史以来,我头一次消时间就在这一刻亭……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呼唤:“禧儿……”

“嗯?”我温柔地应着

“禧儿……”班第又柔柔地唤了一声,道,“皇阿玛和皇阿­奶­都想你了,该回宫了”

“哦!”我应了一声儿,睁开了眼睛,刚刚心头弥漫的一点浪漫瞬间消弭

唉,“回宫”代表着我又要投入到“无限的学习”和被康师傅严格的管教中,才睡了两天懒觉而已又要开始早起!可郁闷归郁闷,回想这次的绑架事件能有如今的局面已属不易,虽然班第跟我说的时候轻描淡写的,但我知道,他为此费了无数心思通过这次的事,我也终于明白了长辈们都如此欣赏班第的原因,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

话说,当日他来救我途中,居然就已派了心腹去安王府跟岳乐说,让岳乐第二天一早去宫里请旨,以身体需要将养为缘由,恳求康师傅能恩准我陪岳乐去西山别业住上几日,这么一来不但掩盖了那天我跟景熙,蕴端,吴尔占几人出城未归之事,也为我们从边境赶回京城争取了时间

说到这儿,不能不提策旺这人真是狡猾透顶!那天晚上,我明明亲眼看见他让人将景熙,蕴端,吴尔占,王和均这几人都装上了一辆马车送走的,可谁知,这只是做戏而已据班第说,这几个人后来分别被装在了四辆马车上朝四个方向驶去,目的是故布疑阵,分散伏兵,策旺也的确达到了这个目的当班第接到赫奕的报信赶到时,设伏处空无一人,全都追击飞奔的马车去了班第留了个心眼,他一方面在设伏处留人等消息,另一方面带人直扑遂初堂可搜寻了一番后,只搜到一个又聋又哑的小厮,不久,消息传来,那四辆马车上也没有我的踪影众人心急如焚,连班第也一度以为我被劫走了,打算带人去追恰在那时,他瞥见了后院马棚里那匹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马,其他人都以为这是一匹弃马,可凭他多年的相马经验,他心知这实实在在是匹“千里马”,他心中一动,顿时明白策旺还没走,只是带着我藏了起来,于是,大声嚷嚷着命令所有人退出遂初堂去追,实则领着众人在遂初堂外埋伏起来约莫过了一刻钟,遂初堂的后门洞开,策旺果然骑着马出来了,身前坐着的便是睡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我!

幸亏班第聪慧出众,我总算有惊无险,否则这会儿我大概在科布多吃沙子!幸亏安亲王的面子够大,康师傅应允了他的请求,我被绑架的事儿才没被捅上去,侍卫们没有因此受处罚,我也侥幸躲过一场责罚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景熙,蕴端,吴尔占被安亲王狠狠教训了一通,这哥仨现在还被禁闭在别业的“宁心堂”里思过,连我都见不着他们其实,这事儿不能怪他们仨,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策旺这疯子处心积虑地安排了这么个陷阱,便是换了其他人也都得掉进去,王和均的江湖经验总比他们丰富吧,不是也“咚”地一声栽倒在我面前?艾对了,这两天净顾着补觉了,倒把陈潢的事儿给忘了,人家可还在刑部大牢里蹲着呢!趁班第在这儿,­干­脆把这事儿跟他说说,回了宫,人多眼杂的倒不方便了想到这儿,我从班第的怀里抬起头来,朝门外大喊了一声:“小穗!”

“奴婢在!”门帘一动,一脸暧昧笑容的小穗望了我和班第一眼,道,“主子,您醒啦?水已经备好了,现在要洗漱么?”

“先等会儿!”我下意识地往床头挪了挪,与班第保持了一点距离,才吩咐道,“把银票和信拿来给我”

“银票?信?”小穗愣了一愣,恍然道,“哦,是那厚厚的一大叠和厚厚的一个信封么?”

“对对对,”我频频点头,“就是那个,快拿来!”

“那个……”小穗犹豫地望了一眼班第,道,“大额驸拿走了”

“翱”我望向班第,这个结果有点儿出乎意料,但很快,我便释然了,反正这东西迟早要交给班第,现在他已自发拿走了,倒也省了我的事儿

“是我拿走了”班第说着朝小穗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我“哦”了一声,道:“没事儿,本来就是想给你的”

“银票和请愿书,都已经归还原主了”班第不紧不慢地道

“物归原主?!什么……原主?”我瞪大了眼,盯着班第,脑海中掠过另一张英武的脸庞,心底却不知为何有点儿发虚

“那两样东西不是蒋雨亭,张孟球,还有那个暴发户王二给你的么?”班第的口气波澜不兴,却隐隐透着一股肃然,“我已帮你退回去了而且还明确地告诉他们,若再敢找你请托任 ... [,]

(何事,我便按大清律,法办了他们”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班第的回答让我惊愕,他这么做等于斩断了我跟几位故友之间的友情,有朝一日若再见的话,我该如何面对他们?然而,他的回答也消除了我那莫名其妙的心虚,看来,他并不知道升平庄的老板就是王和均

“禧儿,”班第唤了一声握住我的手,我愤然抽开了他居然都不跟我商量,就先斩后奏,我心头还是有气班第倒不以为意,往我身边靠了靠,苦口婆心道:“禧儿,目前的朝局如何你不是心知肚明?当日,你自己不也评价过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只宜观望,不宜Сhā手’吗?你还亲口应承过我‘以后再也不管别人的闲事了’,这才多久你就忘了?”

“可是……可是……”我很想“可是”出个理由来,可班第所说的确是我当日亲口跟他承诺过的,我答应张孟球他们的请托,虽迫于形势,但在班第的言之凿凿面前,终究是我“食言而肥”,理亏的是我

“好了,别‘可是’了”班第捧住我的脸,望着我的眼睛,耐心地道,“先听我说,明珠已被起复任命为内大臣靳辅是明珠的人,明珠不会不顾他,陈潢是靳辅的左膀右臂,靳辅无论如何也不会扔下他不管的,所以,你不必的陈潢,他不会有事,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说的……是真的?”我将信将疑,明珠不是才被撤了一切职务,如果这么快又被任命为内大臣的话,不等于康师傅在否定他先前的做法吗?他老人家很要脸面的,这不太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自然是真的”班第挑了挑眉毛道,“皇阿玛说明珠当年鼎力支持裁撤三藩有功,几十年来历任内务府总管,学士,刑部尚书,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等职时颇有些苦劳,而今海内一统,若因他一时之失就连改正的机会也不给,未免太不近人情,因此起复明珠,以内大臣任用,消他从此可以洗心革面,实心任事”

这理由听上去真是……冠冕堂皇,还显得特有人情味,只有康师傅能想得出来!啧啧啧,这就是活生生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看来班第说的是真的,细想想这家伙也从来没骗过我,他的人品还是可以相信的既然他敢保证陈潢没事儿,这事儿就那么着吧!东西都还了,我也没办法了

“怎么?你还是不信么?”见我没说话,班第倒有些着急了

“我信”我郁郁道,“可我不高兴,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为什么要先斩后奏?张孟球和蒋雨亭他们……他们……”我本想说“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你这么做等于绝了我的朋友情”,可我又猛然想起,倘若我这么说,万一班第问起我与张孟球和蒋雨亭之间的陈年往事,我该怎么搪塞,于是硬生生地临时换了一个方向,“……他们也是为了救人”

“可他们每次救人总要拉你下水,我不喜欢” 班第蹙着眉,口气生硬,这涅整一个康师傅训我时的翻版!

“噌”地一下,我心头的火苗又蹿高了我怒瞪着他,不发一言

班第似乎也意识到了刚才的问题,柔和了一下表情,放缓了口气,道,“禧儿,刚刚我的口气重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说着话,他又来握我的手,看在他刚刚道歉的份上,这次我没抽回来,他望了我一眼,又低头摩挲着我的手背继续道,“我知道我的禧儿心地善良,好打抱不平,我很喜欢也很自豪,可是我也很害怕,这前朝,这后宫,行差踏错半步就是万劫不复!禧儿,我不能失去你,你能理解我的心吗?我们就平平安安地过我们的日子,不再Сhā手别人的事不行么?”

心头的火苗被这一番满含着关切的倾诉浇熄了,我望着眼前的班第——这两天他是京城西山两头跑,人都累瘦了一圈儿我忍不住伸手轻抚这削瘦的脸庞,他抬眼望着我,眸中居然蕴着一层晶亮!我心中一动,抱住班第,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柔声道:“班第哥哥,你的心,我明白我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真的不会再管别人的事了,我们两个就平平安安地过我们的小日子”

“禧儿,”班第抚着我的后脑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256盛夏果实

( 在安亲王岳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我登上了宫里来接我的马车回到了紫禁城按惯例我先去觐见了康师傅他老人家似乎真不知道我待在安王府期间所发生的事叮嘱了我一通“收收心,好好读书”之类的老生常谈后就放我去了宁寿宫,而后便继续埋头与成堆的奏折做斗争

说实话我有点儿恍惚按以往的经验,康师傅应该是眼线广布,全国上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了如指掌,一个小小的京城更不在话下才对虽然班第已跟我说明了他“欺瞒”康师傅的手法,细究这整个过程也是滴水不漏但我总觉着这事儿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或者说,对于康师傅就这么被班第和安亲王联手“骗”过去,我心中总有那么一丝丝的狐疑,因此,回宫后的头几天,我特别地小心翼翼,往宁寿宫请安请得比任何时候都勤快,还忍着那股子膻味儿,陪着孝惠用了好多顿晚膳

然而,十天半个月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康师傅没找上门来“秋后算账”,也无其他异常表现,除了忙于朝政外,他还是会抽时间突击检查功课,谁要是在那个时候“嗯嗯啊啊”地背不出书来,就等着被他老人家啰啰嗦嗦地数落一顿,然后再挨几下戒尺;保护我的六个侍卫依旧在宫里好好地当着差;安亲王那边似乎也一切如常,他出入乾清宫觐见康师傅的时候,我还能见到他一切现象似乎都表明,班第所言非虚?我那惴惴的心稍稍安宁

日子悄悄地过得飞快,转眼的功夫,清明端午,夏至就挨个儿地造访,又挨个儿地离去,热浪很快侵袭过来!火热的夏季来临了!然而,比这个更火热的是朝政,撇开两派继续暗地里斗法不说,喀尔喀蒙古跟噶尔丹的过节也不谈,最近湖广那边裁兵裁出了大事——有一个叫夏包子的人居然领着一堆大兵占领了武昌城,反了!

此事一出,其他任何事儿都靠边儿了,康师傅一下子忙得跟陀螺似的,没空顾我们了,过去的这将近一个月都没见他来上书房搞突袭,更没空到我的地盘上转悠了,看来上回的事儿可以彻底解除警报,我不必再为此忧虑啦……呃……我这绝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我相信康师傅的能力想当年,他老人家还是个小年轻的时候都能把吴三桂拿下,今时今日,他老人家肯定不会让一个“包子”蹦跶多久的了当然了,其实,我私底下还是消这个“包子”能多负隅顽抗那么一两天,这样我就能多吃几口“冰镇西瓜” 啦!不是我多邪恶,而是,我也实在是没办法,被逼的!

这天气,走在户外像被搁在火上烤,在室内像被蒸笼蒸,即便坐着一动不动,让丫头们一直给我扇扇子,我依旧满身是汗,就跟在水里捞出来一样!这种时候,要是能咬一口红壤籽,娇俏可爱,甜滋滋,冰冰凉,让人从头到脚的每一个毛孔都舒泰无比的“冰镇西瓜”肯定是人间的极致享受!可自从上回我在奉先殿罚跪听训时来“大姨妈”昏倒之后,康师傅再次明令禁止我吃任何冰镇食物,我被这条禁令逼得都快活不下去了!

幸好,咱看过几眼《孙子兵法》,“明修栈道”不行,那就“暗渡陈仓”咯!想来想去,这“暗渡”的重任最终落在了胤禛身上,放眼宫里上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他额娘佟佳氏是皇贵妃,承乾宫里的冰镇西瓜非但天天不断,数量也不少,让他顺手球弄点儿过来自然是小菜一碟!可这小子是盏“相当费油的灯”,就为了那几块冰镇西瓜,班第在外头给我买的那些个小玩意儿,什么偶啦,鬃人啦,毛猴儿啦,草编的各种小动物啦,全都6续进了他小子的口袋!那些小玩意儿的做工都很­精­美,就这么送了出去,我心里也有点儿舍不得,可美食当前,再不舍也得舍!这不,昨儿舍了一只面塑的孙大圣,今儿,那整整装了三层食盒的冰镇西瓜就爬到小书房里的茶几上来了!之所以有那么多,据胤禛说是因为小十四病了,佟妃要去长春宫探望,他就趁机把整只冰镇的西瓜都给我给端过来了

“艾对了,小八呢,今儿怎么没跟来?”一口气­干­掉了三块西瓜,我才想起来今儿胤禛的小尾巴胤禩没跟着来

胤禛抹了一把嘴角留下的西瓜汁,含混道:“他跟着他额娘也去长春宫了,过会儿才来”

“十四弟病了?” 我拿起另一块西瓜刚咬了一口,“那一会儿咱们也去瞧瞧吧”

“咱们?”胤禛扔了手中的瓜皮,用毛巾擦了擦手,带点愤恨,带点儿讥诮,又含了点儿郁闷道,“要去你自个儿去,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嗯?”我一愣,“这话怎么说的?”

胤禛没搭话,蹙着眉头,起身坐到了书案前,随手拿起一本书,胡乱地翻了翻,而后又“啪”地一声合上,问我道:“皇姐,你说……是不是真有犯冲这回事?”

“犯冲?你……”我打量了一眼胤禛,发现这小子的神情相当的凝重,本来想调侃他几句的心,也被他这种神情带得正经起来,“没这回事,那都是糊弄人的”

“真的吗?”胤禛一手撑住了下巴,作苦思状这小子眉头皱这么紧,说明他八成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而且是关于他的这宫里有些人闲着没事儿就爱嚼舌头我暂停“进攻”冰镇西瓜,拨出宝贵的享受时间,先与这小子谈谈心:“怎么啦?又听到什么奇闻轶事了,说出来,让我也长长见识?”

“没什么奇闻轶事,”胤禛嘟着嘴,郁郁道,“是有人说我跟十四弟八字犯冲,这回他病了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因为你?”我倒真没想到,有些人的想象力丰富到这种程度,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都能连在一起

“嗯……”胤禛的神情颇有点儿委顿,“他们说十四弟这回病了,就是因为上回我去了一趟长春宫,把他给冲着了”

“荒唐!谁说的?” 我有点儿上火,居然有人敢背后这么编排胤禛,敢情是活得太舒坦了

胤禛撇了撇嘴,道:“他们啊”

“谁是他们,翱”我忿忿道,“快告诉我,看我回了皇阿玛,不把他们的嘴撕烂才怪!”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人是谁,” 胤禛说着,脑袋也终于耷拉下来,“反正,有好多人都这么说……”

看来,这事儿又是个没头的,真要查起来还得费些功夫

胤禛无­精­打采地伏在书案上,那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独自蹲在一边儿舔舐着伤口

“胤禛,”我把胤禛耷拉着的脑袋扶正,很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道,“你听我说,十四弟生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胤禛眨巴着眼睛望了我半晌,拨开我的手,一脸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道:“皇姐,我也不想相信,可是,把那些事儿串起来想一想,又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

“说什么呢?什么事儿串起来?”

“真的”胤禛坐直了身子,掰着指头,一本正经地道,“你看艾十四弟还在他额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 ... [,]

(我撞进池子里差点儿挂掉;他满月的时候,额娘带着我去看了他一回,第二天他就发烧了;还有就是前几天,德妃娘娘身子虚,额娘说要送根人参给她,我就替额娘跑了一趟,没想到十四弟又病了,到今天还没好”

“你?主动替你额娘跑腿去长春宫?”我重新打量了一遍胤禛,疑问道,“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去那儿的吗?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我是不太喜欢长春宫啦,不过……”胤禛搔了搔脑袋,“不过十四弟很可爱艾每次我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唉,”说到这里,胤禛又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奇怪,嗯,很奇怪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胤禛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却清楚得很——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血缘至亲!他跟小十四是真正的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有好感,想要亲近是很自然事情只是,眼前这个正为此事感到烦恼的小傻瓜怎会想到,就是这个他一心想要亲近的十四弟,到头来却是他最强劲的敌手……

“皇姐?皇姐?”胤禛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将我的思绪从几十年后的感慨中晃了回来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道:“你想要亲近十四弟没什么奇怪的,这是天­性­”

“天­性­?”胤禛巴张充满着疑问的眼睛望着我

“是的,天­性­”我顿了一顿,斟酌着用词道,“小四,我知道佟额娘非常疼你,在你心里,佟额娘就是你亲额娘,但是,有一点是没办法回避的,你毕竟是德妃娘娘生的,所以你跟十四弟是同父同母嫡嫡亲的亲兄弟,你总忍不住想要抱抱他是很自然的事儿””

“是这样?”胤禛有些半信半疑

“当然是了”我边点头边道,“血缘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两个人的血缘越近,这两个人之间的好感就越强烈”

“血缘越近,好感就越强烈……”胤禛自言自语,“我跟十四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是血缘最近的人……那,为什么血缘最近的人八字还会犯冲呢?”胤禛睁着一双写满了问号的眼睛望着我

得,说了半天,这小子还是相信“犯冲说”,敢情刚开始我说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我横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道:“说了这都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你小子脑子秀逗了?居然相信这种话,却不信我的?”

“可是……可是……那些巧合也未免太巧了吧?”胤禛的口气带着几分委屈

看来不帮这小子找找原因,打开心结,他又得在这事儿上郁闷好一阵子了我略想了想,对他道:“你所说的这些巧合其实都不是巧合,你仔细回想回想,肯定都能找到背后的原因”

“哦?”胤禛来了­精­神,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顿了一顿,开始侃侃而谈,“关于德妃娘娘落水,当初你自己不是跟我说的很清楚吗?那纯粹是意外,倘若当时我也在场跟你们一起玩儿的话,没准一不小心把她撞进水池的就是我呢难道,谁把德妃娘娘撞进去,谁就跟十四弟的八字犯冲?这也太荒谬了吧?”

胤禛稍稍一怔,缓缓点了点头,貌似同意了这个看法,我见状立马继续乘胜追击:“关于十四弟生病这事儿,应该跟他本身的体质差有关你还记得吧,他出生前刚好碰到老祖宗大丧,德妃娘娘挺着大肚子还要参加祭奠,肯定辛苦,所以早产了嘛!而且,生十四弟那天不还难产,你也听见的呀,还是你额娘去长春宫陪护的呢!你忘了?”

“嗯嗯!”胤禛连连点头,“我记得”

“早产的孩子一般身体都不太好,容易生病就像我吧,听皇阿玛说,我当年也是早到了那么几天,所以你看我不也常锄病吃药么?”

胤禛眨巴着眼睛望着我,愣了会儿神,似乎在努力回想,呼了一口气,释然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呢那就是说,十四弟生病根本不是我的缘故,是他自己的原因,是不是?”

我微笑肯定道:“当然是”

胤禛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心结看来是彻底地打开了我放下心来,坐回到茶几旁,准备继续“攻击”冰镇西瓜,刚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最上端的“­精­华”,忽听得外头传来秦忠和秦义的一声高声唱喏——“皇上金安!”

“啪”,我手中的西瓜也应声摔到了地上,安逸了快一个月了,忽然遭受这种突袭,手还是有点儿抖,好在我事先有过防备,迅速把那块西瓜捡起来,扔回到食盒里,盖上盖子,放到书橱一侧的角落里——书橱和这个食盒都是深棕­色­系,不仔细看一般看不出来,然后擦­干­净手和嘴巴,整了整衣冠,与胤禛对视一眼,打开房门,准备迎驾

“皇上万福金安!”小穗和芝麻苏的请安声传了进来,意味着康师傅已经到了厅堂外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书房的门,恰好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跨进了厅门,我忙和胤禛上前几步“恭迎圣驾”

258暖阁调理

( “皇阿玛?”我怯怯地唤了一声,康师傅“嗯”了一声却没抬头我知道那是条件反­射­似的回应他老人家此刻整个身心仍沉浸在当前正在思考的事务中

“皇阿玛?!”我壮着胆子加大了音量又唤了一声唉不叫唤不行,再这么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会儿有急务康师傅未必再有心思罚我,不如再装装可怜没准今儿的倒霉劲儿就过去了

“怎么了?” 康师傅的目光好不容易从书案上的信纸上调离开来,抬眼望着我,口气比刚才缓和多了,脸­色­也不复先前的严厉

“皇阿玛,”我苦着脸道“禧儿知错了,也明白了,求您别再让我念了,好不好?”

“明白了?”康师傅收滤目光,盯着我的脸,问,“好,那你说说,你都明白了什么?”

发问了,看来有戏!我忙用哀怜的目光回望着康师傅,掺杂了点撒娇的口吻开始忏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禧儿明知吃冰的东西对自己的身体有害,却还背着您偷偷地吃,是为大不孝,禧儿真的明白了,也牢牢地记在心里了,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地控制住自己,坚决抵制各种诱惑,再不乱吃东西,您就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康师傅用探究的目光在我脸上盯了我好一会儿,才吩咐道:“起来吧,到这儿来”

差不多了,估计再啰嗦一阵,今天的教训就算结束了!我按住心中的一丝暗喜,起身揉了揉膝盖,垂着头,做出一副痛悔前非的神情到了康师傅身旁康师傅打量了我一番后,果然神情严肃地开始“训话”:“听你方才所言,《孝经》似乎没白念不过,你这丫头一贯说一套做一套,今儿说了明天忘,下回又会明知故犯……”

“不会不会,”我急忙摇手,Сhā嘴表决心,“禧儿不敢忘,再也不敢乱吃了!”

“不敢?”康师傅表情依然严肃,口气却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宠溺,“只要朕稍微一疏忽,没盯赚你就敢!”

“皇阿玛——”我加重了撒娇的成分,继续表决心,“禧儿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今后一定自觉自律,不再让皇阿玛为我生气,替我­操­心了!”

“保证?”康师傅点着我的脑门数落,“你说说你都保证过多少回了?做到过一回吗?”

多少回?这可记不清了,反正基本上每次挨训都会保证一次,对于我来说,这是博取“自由”的例行程序,过后,我多半也不记得当时保证的是啥,自然也鲜有照着保证去做的我摸了摸脑门,愧疚地垂着头,嗫嚅道:“这回我一定做到”

康师傅反问:“若还是做不到呢?”

“那……”我一眼瞥见手中握着的《孝经》,心头一亮,腆着脸道,“那您就罚我念一晚上的《孝经》”

“想得美!”康师傅抬手给了我一个“暴栗子”,“告诉你,若你下回还明知故犯,朕就……”

“知道知道,”我抢过话头,撇了撇嘴道,“若再犯,您就拿戒尺狠狠地打我!”

“戒尺?美的你!”康师傅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威胁道,“再敢乱吃,朕就用家法狠狠地惩治你一顿,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疼’!听到没有?”

家法,还一个月!太狠了!我哭丧着脸,瞟了一眼康师傅,顺从地点点头道:“听到了”

康师傅仍保持着那­色­厉内荏的威严样望着我,可从他方才的言行中我早已知晓,他已经原谅我了,这回的教训算是过去了我轻轻地挽住他的胳膊摇了椰娇声唤了一句:“皇阿玛!”

“唉,你这丫头!”康师傅缓了脸­色­,无奈轻叹一声,伸出胳膊将我揽在身侧,我斜倚着康师傅,贪婪地享受着“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和温存,目光游移到书案上恰好扫到了信上的几行字——“噶尔丹率兵掠厄尔德尼沼居民直抵喀喇卓尔浑之地距泽卜尊丹巴所居仅一日程喀尔喀通国各弃其庐帐器物马驼膨纷纷南窜昼夜不绝”,我一惊,脱口道:“艾喀尔喀被噶尔丹打败啦?”

康师傅一愣,立马将信收起,对我道:“这事儿不可外泄一个字,明白吗?”

“明白,”我郑重地点头,“这是军机,我跟谁都不会说的”

“好,好孩子”康师傅赞许地对我笑了笑,握住我的手,大约是想跟以往一样,想在我的手背上拍一拍,以示嘉许,可是,我的手在才在他的手心里被握了一下,就见他忽然皱了眉,将我的腕子反转过来,伸手在我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脉,随后又略带痛心地轻斥:“瞧瞧,前一阵子已经调理得挺好了,又被你胡乱吃坏了,你啊你艾就是不让人省心艾唉!”

我将手收回来,交握着感受了一下,果然是冰冰凉的,心虚地望了一眼康师傅,也不敢辩驳看来吃冰镇西瓜的后果已经显现,这回为了贪一时之爽,后果严重了

“梁九功!”康师傅朝门外大吼了一声,梁九功急忙推门而入,康师傅吩咐道,“即刻传蒋燮进宫替大公主诊病”

没多久,梁九功就带着蒋燮回来了,替我仔细诊治了一番后,蒋燮的结论与康师傅一致,那就是我亟须进行新一轮的调理,汤药和膳食须得双管齐下,否则,信期在即,我有可能像上回一样昏厥一听这消息,我暗暗叫苦不迭,这意味着我又得开始沉浸在一碗又一碗的苦药之中!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康师傅盯着我喝完一碗苦药后又严正吩咐,从明天起,每天下了书房去宁寿宫请完安后,我必须到乾清宫的西暖阁呆着,直到宫门落锁前才能回到晨曦阁就寝,也就是说,因为极度怀疑我的自觉­性­,康师傅要亲自监管我用膳吃药和学习,至于什么时候解除“监管”,要视我的表现和“病情”而定

仅有的一点“自由”又没了!对这个决定我是百分之二百的不愿意,可才刚一提异议,他老人家的脸就­阴­沉得比锅底还要黑,我只得讪讪地住口才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信用度在康师傅那儿又降了几个点,我还是老实呆着吧,别再惹得“龙颜大怒”了

在乾清宫的西暖阁呆了几日,就一个感觉——没劲!

胤禛和胤禩下了学都不敢往这儿凑,没人陪我一块儿八卦了,小穗虽在身旁,可在这个庄严肃穆的乾清宫,她也不敢叽叽喳喳了,除了端药过来的时候说声“主子,该进药了”,用膳的时候说声“主子,该用膳了”,其他时间,跟这儿的其他宫女一样成了“闷嘴的葫芦”,除非我问她,她才答一句在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我也只好乖乖吃药,乖乖用膳,半口都没敢吐过,其他时间,要么,老老实实地捧着书本温书,要么铺了宣纸练字唯一有点意思的时候,就是班第过来“探监”之时每次,他都是跟着康师傅一块儿来的,康师傅询问视察一番过后,就会到东暖阁或者南书房去,趁这个时候,我可以跟班第下下棋,聊聊天,由此 ... [,]

(也获知了一点前朝的消息:夏包子的叛乱已被平定,正派人过去进行善后事宜;喀尔喀蒙古的土谢图汗察浑多尔济被噶尔丹的军队打败,生死不明,泽卜尊丹巴带了土谢图汗的妻女子媳一路狂奔,抵达苏尼特边境,祈求大清收留,可“收”还是“不收”,大臣们的意见不一,康师傅也有些犹疑不定,这几天的议政王大臣会议九卿科道会议以及康师傅与一班心腹重臣在南书房的御前会议的议题都围绕着这件事

“铛铛铛——”大自鸣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正在百无聊赖地练字的我被惊得手一抖,好好的一点顿时成了一滩墨汁我莫可奈何地撇了撇嘴,放下毛笔,将写废的宣纸揉成一团,瞄准了墙角的废纸篓,掌握好力度扔了过去,“嗖”地一声,废纸团准确地跌入纸篓里,我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坐下来,往椅背上一靠,把腿搁在书案上,盯着门帘,同时心中开始默数“五,四,三,二,一”,果然,刚数完,就见门帘一挑,小穗端着药碗准时出现,没等她说例行用语,我就指了指对面的炕桌,先发制人道:“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喝”

小穗有些为难地望了望药碗,迟疑道:“可是,皇上吩咐过这药得趁热喝的……”

“太烫,我喝不下,先放放,凉一会儿再喝”这回的药非但味道难闻,还比上回喝的更苦,连喝了几天,我实在有点儿扛不住了

“哦!”小穗满怀同情地望了我一眼,把药碗放在炕桌上,却又不放心地啰嗦了一番,“那就放一小会儿,您可别忘了,其实,这药已经放了一会儿了,是温的,太久可就凉了”

“小穗,” 我放下腿来,哀怨地望着小穗,“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穗点点头,很老实地道:“主子,您说,能帮的奴婢一定帮”

我警惕地望了一眼门帘,朝小穗招了招手,小声道:“你过来”

小穗怔了一怔,走上前来,问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那个……”我指了指药碗,小声道,“你帮我处理了吧!”

“不行不行!”小穗似乎惊恐万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瞪大了眼,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不是奴婢不帮,而是没法帮,也不敢帮啊这不是在咱们自个儿宫里,是在乾清宫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做了什么,皇上全都知道,奴婢求求您,您还是老老实实喝了吧!不然,皇上知道了,奴婢就再不能伺候您啦!”

“再不能伺候我?什么意思?”

“主子,”小穗眼泪汪汪地道:“梁公公那天提点过奴婢,说皇上觉得奴婢伺候不好主子,早就想把奴婢调离了,只是的主子会伤心,才勉强留着奴婢,所以,这回奴婢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不然就回不去晨曦阁了”

“梁公公真这么说?”

“嗯!千真万确!”小穗频频点头,恳求道,“主子,奴婢不要离开您,求主子您可怜可怜奴婢,好好把药喝了吧,别再动其他心思了”

可怜的小穗,跟了我这么久,虽谈不上“上刀山,下油锅,出生入死”,但“有脯享,有难同当”还是算得上的在这个以冷漠和自私自利著称的紫禁城里,虽然名义上她是我的侍女,可实际上,我跟她早已情同姐妹,有些对别人不能说的事情,我都能私下跟她分享,倘若她被调离,我一定会觉得孤单!我暗暗叹了口气,望了一眼炕桌,道:“去把药碗端过来吧,我这就喝!”

“嗳!”小穗抹了抹眼角,欢天喜地将药碗端了过来,我接过手来,狠了狠心,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喝了下去,好不容易喝完,还没将小穗递过来的冰糖塞进嘴里,就听到外面一阵“皇上金安”由远及近而来

今天的会这么快就开完了?我愣了两秒,复又迅速吩咐小穗:“把药碗给我”

乍闻这吩咐,小穗一脸的不解,但仍将空药碗递还给我,我接过来,再次仰头“喝药”——眼见为实,我得让康师傅亲眼看到,这些天来我的表现有多好!

“皇上金安!”还没放下药碗,我就听见了小穗的请安声,这说明康师傅进来了我这才放下药碗,做痛苦状,擦了擦嘴角,塞了冰糖进去,上前见礼,康师傅免了我的礼,落座后,笑盈盈地看了看空碗,又看了看我,满意地道:“都喝完啦,不错,不错!这几天你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我含着冰糖口齿不清地谢恩:“谢皇阿玛夸奖!”

“做错了事要罚,表现得好要奖!”康师傅笑呵呵地道:“你回头看看,谁来看你了?”

搞什么神秘?这会儿每天跟着来的除了班第还有谁?我心中很不以为然,但面子还是要给的我依言回头一望,却大吃了一惊——身后站着的不是班第,而是安亲王岳乐!

“禧儿!”安亲王笑眯眯地望着我,张开了双臂

“安王叔公!”我惊喜万分,一头扎进了安亲王的怀里,道,“您怎么来了?”

安亲王摸着我的后脑勺,慈祥地道:“听说你身子不大好,叔公不放心,来看看你呀!”

“哦,”我抬头望着岳乐,笑呵呵道,“叔公,我没什么事儿,身子骨好着呢,您甭的”

“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叔公也放心咯!” 亲王乐呵呵道

“叔公,景……”本来是想问“景熙,蕴端,吴尔占他们还好吗?”,可忽然意识到,康师傅还在书案前坐着呢,这么问心中不免惴惴,于是改了口风,道,“近来,家里人都还好吗?”

安亲王点点头,道:“好,好,都好着呢”

真的好吗?景熙他们上回挨了狠揍,我回宫的时候他们都不能出来送我,直到今天我还一眼都没见到过,心里真有点惦记这么想着,我便凑近安亲王的耳畔,小声道,“叔公,我还想去您的别院玩儿,等过一阵子,我不用再吃药了,您跟皇阿玛请个旨吧”

“禧儿,你可别又瞬么花招啊”久未发话的康师傅忽然开口

“我哪有?!”我皱着眉,不满地回望了一眼康师傅,委屈万分

“呵呵,”安亲王笑了一声,道:“皇上您误会啦,禧儿她只是喜欢奴才新建的别院,想再去玩玩,央求奴才跟皇上请旨呢”

康师傅“哦”了一声,道:“这倒也无不可”

“这么说,皇阿玛您答应了?”我欣喜万分,想不到康师傅今天这么好说话

康师傅“嗯”了一声,特爽快地道:“只要你好好地吃药调理,不再调皮捣蛋,朕答应你,等你叔公回京,朕就亲自带着你去你叔公的别院玩儿几天”

“谢……”刚想谢恩,回味刚刚康师傅的话,却发现个疑点——什么叫“等你叔公回京”?难道安亲王要离开京城,出远门?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康师傅也不瞒我,直截了当地告知了答案:“明儿你叔公就要去苏尼特驻防,这回去恐怕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怎么又是安王叔公去?年前不才 ... [,]

(刚回来吗?”我有点儿不懂了,满朝文武那么多,还有其他那么多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多的是年富力强的,­干­嘛还非得年过半百的安亲王去驻防?

安亲王主动刚跟我解释:“蒙古的事儿非得我去不可,这满朝文武都没有你叔公我对他们知根知底儿,禧儿艾你在宫里好好调养,养得白白胖胖的,等着叔公回来,好吗?”

“叔公!”不知怎的,我心底忽然泛起一阵强烈的伤感,挽住了安亲王的脖子,带了点哽咽道,“驻防很苦的,您年纪大了,又刚刚病愈没多久,可要多多保重啊”

“好孩子,叔公知道,知道的你不要的”安亲王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

“你这孩子,这是­干­嘛呢?瞧把你叔公的眼圈儿都说得红红的了,真是的!”康师傅数落了我一句,又呵呵笑着对安亲王道,“叔王,苏尼特就交给您啦”

“皇上请放心,”安亲王郑重地道,“奴才必不辱使命!”

“叔王办事,朕向来放心!”康师傅笑道,“只是,请您务必珍重,等您回来的那天,朕定会带着禧儿登门造访,并与叔王浮一大白!”

安亲王恭敬地道:“奴才定不负皇上所托,平安还朝之日,定与皇上不醉不归!”

259软磨硬泡

( “艮下坤上谦:亨君子有终,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六二:鸣谦贞吉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无不利伪谦,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上书房众人整整齐齐地背完了《易经》的第十五卦,顾师傅摸着胡子,一脸满意地道:“好好,都背得很好明日我们要开始讲第十六卦,今儿大家回去先看一看,最好能够熟读好了,今儿就先……”

“顾师傅再见!”不等顾老夫子啰嗦完,我就 “蹭”地起身,蹿出了书房,一路往乾清宫狂奔而去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啊方才自由朗读之时,从胤禩那儿获得了一个消息,说大概明后天康师傅要去口外巡视,要带胤褆和胤祉一起去,昨儿已通知他们做好准备胤褆和胤祉接到过康师傅的封口令,对我一丝口风都没露过,看那意思,这回又不准备带我去了!

我知道,他老人家这回出巡肯定是为了喀尔喀蒙古的事,局势不稳,他想不带我去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可是,他这一去肯定得个把月,京城又要置于太子的监管之下胤礽这小子一惯两副嘴脸,在康师傅面前谦恭有礼,康师傅一转身,他就骄横跋,对谁都是颐指气使的,还跟蓉玥朋比为­奸­,一唱一和,想起那次在神武门门口,我和蓉玥因为端静的事儿吵架,胤礽利用太子的特权帮着蓉玥欺负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么长的日子,要我又在胤礽那小子的监管下过活,多憋闷有多憋闷!因此,我寻思来,寻思去,这回我是非去不可!宁可被康师傅管着,也不要看胤礽和蓉玥的眼­色­过日子!再说了,去了口外,没准还可以见到安亲王他们呢听班第说,玛尔珲已从盛京回来了,所以,这回安亲王戍边就把景熙,蕴端,吴尔占兄弟仨都带了过去,说是要让他们历练历练

“皇姐(姐,皇姐(姐),等等我!”刚跑出南熏殿的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喊叫,我顿住脚步回身一瞧,只见胤禛正撒丫子追我,胤禩甩着小短腿儿,晃着小辫儿,在后头紧紧地跟着

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小人­精­逃了骑­射­课巴巴地追着我,肯定也是想跟着出巡,只是没胆子当面求康师傅,想让我帮忙可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得成,心里都已经做好豁出去的准备了,若是再加上这两个小鬼,那到头来有可能谁都去不成!虽然很心知肚明他们俩的意图,但等他们到了我面前,我仍明知故问:“你们不去上课,追着我­干­嘛?”

“嘿嘿嘿……”胤禛贼笑了一声,才道:“皇姐,你跑得那么急,去哪儿呀?”

好嘛,这小子也跟我装,跟我玩儿“明知故问”!我笑了笑,刚想开口,胤禩一把拽住我的袖子边晃边撒娇:“姐,你要去找皇阿玛对不对,对不对?姐,你帮我跟皇阿玛说说,让我也跟着去吧,好不好?”

胤禛一看胤禩的架势,大概也生怕他自己落后了,一改方才的婉约,也抓住我的另一只胳膊直奔主题:“皇姐,你顺便也帮我说说吧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晕,两个家伙的撒娇功什么时候修炼得这么厉害,晃得我头都晕了!

“放手,都给我放手!”我使劲儿一甩胳膊,大吼一声,两个家伙吓了一跳撤了手,我的头才从晕眩的状态下解救出来我理了理袖子,摆出一副大姐大的面孔,严肃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找皇阿玛了?”

胤禛嬉皮笑脸道:“皇姐,,你甭瞒我啦,看你刚才那火急火燎的样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去找皇阿玛说出巡的事儿!”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呀?”要瞒住这种小人­精­是很高难度的活儿,我按住心虚,一本正经道,“我现在要去宁寿宫给皇阿­奶­请安,你们别胡闹了,快回去上课!”说着就转身就要走,胤禛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紧紧地盯牢我的眼睛问:“那请了安之后呢?”

“请了安之后?之后当然就去乾清宫坐牢啦”我故意把“坐牢”两个字加重了一点,还深望了一眼胤禩,胤禛也回头瞥了他一眼,胤禩这家伙果然带着愧疚地低下了头,我趁机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快回去吧,当心被皇阿玛知道又要挨骂啦!”

“皇姐——”胤禛拉长了尾音,又摆出了撒娇的口气,“我的好皇姐,你就顺便帮我说一下嘛,好歹我也帮你吃到了那么多的冰镇西瓜,是吧?”

“好姐姐,好姐姐——”胤禩也随着胤禛重整旗鼓撒娇,“上次是一时失误,以后你再吃冰镇西瓜,我保证就是被皇阿玛打死也绝不会说出来的!真的真的!你也顺便帮我说说吧,好不好,好不好?你们都去过好几回了,我可连一次都没去过呢!”

“停,停!”我无奈再次阻止他们这种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撒娇大法”,看来想瞒他们是瞒不住了,也只好承认了 我扫了一眼胤禛和胤禩,叹了口气道:“ 小四,小八,你们以为姐姐不想帮你们?错!不是不帮,是没法帮啊你们没见这回皇阿玛对我一丝口风也没露?那就是说皇阿玛压根儿也没想带我去也许待会儿去找他,被骂一顿就被赶出来了呢?我连我自己都保证不了,还怎么帮你们呢?”

胤禛和胤禩眨巴着眼睛,互望了一眼,似乎被那一席话说动了我赶紧趁热打铁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去找皇阿玛,如果碰巧皇阿玛心情好能被我说动放我去,那我就顺便帮你们说说如果碰巧他老人家心情不好,那接下来的个把月,咱们仨就在这宫里相依为命吧,成不成?”

胤禛抿着小嘴,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带了无奈的神情道:“那好吧,也只有这么办了不过,皇姐,如果皇阿玛同意你能出去的话,可千万别忘了替我说说”

“还有我,还有我!”胤禩赶紧补充,生怕自个儿被遗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摸了摸胤禩的脑门儿,微笑道,“我就是忘了自个儿姓什么,也不会忘记你们的,放心吧,都回去吧”

连哄带劝下,胤禛和胤禩终于转身回了南熏殿,我则继续往乾清宫狂奔,到了月华门门口,退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了下仪容,才抬腿买入了门槛,一抬头看见梁九功站在乾清宫门口,便知康师傅这会儿正在里头,而且是在乾清宫正殿,这情形八成是在接见一些官员,我不好从正门进去,便从弘德殿入了西暖阁,还没来得及给竹帘掀开一条缝,就听见康师傅的声音传入耳内:“张孟球,蒋雨亭,你二人任翰林院编修时表现卓异,此次赴陕西和山东任知县,消尔等能继续实心任事,造福一方百姓,不负朕望”

张孟球,蒋雨亭,要当去当知县了?我急忙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只见御座下的台阶前齐齐跪了两行身穿补服的官员,个个都跪伏在地上,我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脸,只听见张孟球的声音在殿内回旋:“臣本愚钝,蒙皇上厚恩特简,当此重任到山东后,臣定心怀百姓,竭力尽职尽责,下不负百姓,上不负皇恩”

... [,]

( 蒋雨亭的声音紧接着回旋在在殿内:“臣本微贱,蒙皇上不弃授为知县,今后唯有谨记圣训,廉洁自持,竭尽心力,勉报隆恩于万一尔!”

“好!”康师傅赞了一声又沉声道,“望尔等皆能言行一致,如此,便是百姓致富,大清之福!跪安吧”

“臣等告退!”两列官员齐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6续退出了乾清宫

我急忙放下帘子,跳上靠窗的暖炕,打开窗子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终于看到了张孟球和蒋雨亭的侧脸看他们通身的体态和神情似乎并无兴奋之情我有点儿纳闷,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知县品级不高,但比起清苦的翰林院编修,也是个能捞钱的实缺,换成别人,心里早乐开花了,他们二人怎么看上去不太不高兴呢?转念一想,也是,这两个人其实骨子里都是文人,有傲气,文人一般重名,所以不太在意能不能捞钱……

“禧儿,看什么呢?”冷不丁地,康师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皇阿玛,”我放了窗子,跳下炕来,亲热地挽住康师傅将他扶到炕坐上,道,“刚刚那么多人都是外放的官员翱”

“是艾”康师傅笑了笑道,“你都听见了?”

“嗯”我点点头,道,“刚刚好像还听到先前教过我的两个师傅的名字——张孟球和蒋雨亭,好像他们也被外放成知县了?”

康师傅微笑着点头:“没错”

“他们怎么才是个知县呢?”

“才是?”康师傅貌似有些吃惊,疑问道,“那你觉着他们该放什么官儿翱”

“呃……”我想了想道,“像他们这样正直又有正义感的,起码也得是个知府吧”

“哦?”康师傅饶有趣味地望着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正直又有正义感?”

“翱”我一愣,意识到自个儿说话太多,说漏了,赶紧拧回来补救,“当然知道啦,他们俩不是教过我吗?从他们教书时候的那个一丝不苟的劲儿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如果他们不是好人,皇阿玛您怎会放心让他们来教我,是不是?”

“小丫头,说不过你!”康师傅呵呵笑着,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又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去给你皇阿­奶­请过安了吗?”

最近,为了减少“坐牢”时间,这阵子去孝惠那里请安,我都会故意拖久一点康师傅果然很了解我嘛! “嘿嘿”了一声,我堆着笑脸道:“还没呢,先跟您说件事儿再去!”

“哦?”康师傅望了我一眼,又扫了一遍室内的陈设,笑道,“前儿不是才刚把那墨竹彩瓷臂搁给了你?又看上什么啦?”

“皇阿玛……”我腻到康师傅身边,娇声道,“我是看上件东西了,不知您舍不舍得给!”

康师傅哈哈一笑,道:“你说说看,我姑且听听”

“皇阿玛……”我瞟了一眼康师傅的神情,用腻人的声音恳求道,“听说您明后天就要去口外出巡了,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康师傅一下子敛了笑容,肃然道:“你听谁说的?胤褆还是胤祉?”

“为什么不行?”我没回答康师傅的问题,直接抗议,“胤褆和胤祉都可以去,为什么我不能去?论年龄,我还比他们俩都大呢!”

“他们是男孩儿,你是女孩儿,不一样!”康师傅果然被我带偏了方向,没再继续追究谁泄密的问题

“有什么不一样?”我继续抗议,“他们会的我都会,您带他们去,却不带我去,这不公平!”

“禧儿,不许胡闹!”康师傅沉着脸数落了我一句我抿了嘴,眼眶立马有了几分酸楚,大概是心有不忍,康师傅望着我,放软了口气劝道,“禧儿,你也知道最近边关局势不稳,我们这回去是巡视不是去围猎胤褆和胤祉他们是男孩儿,会拉弓­射­箭,且都有功夫在身,倘若碰到什么意外,可以自保,你呢?你可以吗?”

“我……”我语塞,这桩桩件件提的都是我的软肋,无论是拉弓­射­箭,还是功夫,康师傅当初都曾让我学过,可我要么没兴趣,要么“三分钟热度”,最后都不了了之

“好了,”康师傅抓着我的手,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柔声细语道,“皇阿玛答应你,等局势平定了,一定带出你去围猎这次你就好好地呆在宫里,继续调养身子,替我好好孝顺你皇阿­奶­,照看好弟弟妹妹,好吗?”

“皇阿玛,”我抬头,望着康师傅可怜兮兮地道,“我答应您,这回出去我只呆在行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不给您添麻烦,您就带我去吧,好不好?”

“不行!”康师傅拒绝得­干­脆利落

“皇阿玛——”我拉长了尾音,拽着康师傅的手臂开始晃悠

“不行就是不行!”康师傅终于没了耐­性­,虎着脸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许再提!”

“皇阿玛——”我还是不死心,揪着康师傅的袖子准备新一轮的软磨硬泡,岂料康师傅横了我一眼,抢断我的话,带着警告的口吻道,“朕说了,不许再说了!去,去给你皇阿­奶­请安去,朕也要去批阅奏折了”说着康师傅便站起身来,眼看着康师傅就要从掀开的门帘底下钻出去了,我急急地憋出一句话来:“皇阿玛,您就不的我趁您不在的时候又惹出什么乱子来吗?”

康师傅脚步一顿,回转身来,­阴­着脸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强按着心底的一丝恐慌,咽了一口唾沫道:“您……您就不的我……我趁您不在的时候惹出什么乱子来吗?”

“你敢!”康师傅瞪了我一眼,警告道,“你要是不怕家法,尽管惹”

“我不敢!”我偷偷瞟了一眼康师傅,低头道,“可是,皇阿玛您也知道我的脾气,有时候一激动,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不知不觉就惹出了乱子,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这是在威胁朕?”康师傅眉头紧皱,目光如炬

“禧儿不敢”我忙摇头,继续示弱,“禧儿只是在说事实皇阿玛,禧儿领教过戒尺和­鸡­毛掸子的厉害,他们打在禧儿身上时,禧儿都疼得快受不了了不用说,家法的威力一定更大百倍!禧儿真的很害怕,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好斗胆请皇阿玛帮我想个能不挨家法的法子”

康师傅盯了我片刻,眼神有了几分变化,却并没言语就转过身去了,我以为没戏了,心中一急又唤了一声,却听康师傅道:“你先去宁寿宫请安,回头,朕再跟你说”

261塞外出巡 (二)

( “皇姐,咱们走吧!”才坐了一小会儿胤禛就把我拉了起来道“我举着火把在前,你跟着我吧”

这小子的个头只到我肩头他在前头举着火把晃来晃去,搞不好那火焰会烧到我于是,我提议道:“还是我举火把,我在前吧”

“不用!”胤禛推开我伸过去的手,很“男子汉”地道,“举火把是体力活儿当然得男的­干­再说了,这儿可有不少的老鼠和蟑螂,你不是最怕……”胤禛话未说完,我就感觉到有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飞快地从脚背上蹿过去!

“妈呀?!”我尖叫一声,紧抓着胤禛的胳膊贴到了他的身侧去,胤禛猝不及防,小身板儿虽然架住了我的“突袭”,手上的火把却没经受住考验,“噹啷”一声掉落在地,“扑哧”,火焰应声而灭,幽长的密道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皇姐,你没事儿吧?”耳畔传来了胤禛关切的询问

“没……没事儿”虽然心跳不是一般的急促,但胤禛的平稳关切的话语和他胳膊上传递到我手心的体温却让我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刚刚是老鼠,你别怕”胤禛安慰道

“嗯,我知道”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下在这小屁孩儿面前,我这当姐姐的威风全没了

“皇姐,”胤禛又道,“你放心,这儿除了老鼠,蟑螂没别的东西啦,你松松手,我好把火折子掏出来,没了火把可走不了了”

胤禛这一提醒,我这才发觉我把他的胳膊抓得太紧了,急忙松开一阵悉索过后,只听“哧”地一声,一道细小的火光出现在眼前,就着这道光亮,我看见那火把就跌落在脚边的便将它拾起递给胤禛,于是,火把重新燃起,光明重现密道

胤禛收好了火折子,要过了火把用右手举着,又朝我伸出左手道:“皇姐,小时候都是你桥我,这回也让我牵你一次吧”

望着眼前“小大人儿”那诚挚的目光,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心头熨贴得很,刚才那场惊吓的“后遗症”都被这一句话给治好了

“快点儿,发什么愣呢,来不及了!”胤禛催促着

“就你急!”我一面用假嗔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感动,一面将手递给了胤

就这样,弟弟桥姐姐,在火把的指引下,穿越了无数个老鼠和蟑螂的“阵地”,终于到达了出口处这出口处与入口处的设计毫无二致,还是得爬软梯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往上爬要比下来的时候顺手一些

在胤禛的接应下,我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洞口,双手叉腰才喘了两口气,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轰响,转身一瞧,只见刚才爬上来的洞口已被一口石棺覆盖,心里顿时一阵发毛:敢情我们刚才是从棺材底下爬出来的!再朝左右看了一看,还好,棺材就这么一口,左边却有一个供桌,供了好几排的牌位

出于好奇,我上前瞄了两眼:只见摆在最高层有两块牌位,其中的一块上书“故显考艾公之神位”,该牌位的右下侧刻了卒年——“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左下侧竖着一行——“孝女莪奉祀”;与这块牌位并肩的另一块上则刻着“显妣艾博氏吉雅之神位”,右下侧刻的卒年为“顺治六年十二月初八”,左下侧也同样是竖的一行——“孝女莪奉祀”

看来这是一对夫妻,俩人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看上去这两人的感情不错,妻子仅过世一年,丈夫就跟随西去了我又瞄了一下其他两行牌位,这一瞄不要紧,刚才“恩爱夫妻”的结论完全被推翻——两行共有十五个牌位全都以“庶母”开头,而奉祀之人也同样是“孝女莪”——也就是说,这位“艾公”生前有十五房小妾,­精­力可真够旺盛的!

“皇姐,别看了,快走!”胤禛站在门口朝我挥手

“来了,来了!”暂时告别了“艾公”和他的“妻妾们”,我出了房门,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院子,出了院门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有一条依稀可辨的小径通向林子深处我和胤禛就沿着这条小径穿过了林子,眼前刚现出一片光亮,就有一阵木鱼声夹杂着诵经声传入耳内,抬眼望去,面前出现了一栋歇山顶房子,看样子是胤禛所说的“庙”果不其然,绕到前面一看,这个庙的香火还挺旺盛,前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殿内殿外都是烟雾缭绕的我们继续前行,穿过了两进院子才终于出了寺门,回头一瞧,只见门楣上挂着金闪闪的一个竖匾,上头写着 “万寿寺”三个大字

“走啦,走啦!”一马当先的胤禛大概发现我没跟上,又折身回来,边使劲儿拉我边催促,“庙还不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出了这条胡同就是集市,那儿才真好看!”

胤禛没诓我,这条胡同的尽处确实是一条热闹的大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汇聚了南北方各种特产,饭馆里所挂菜单上所写的菜名也是全国各地各种风味的都有,街边更有各种小摊儿,有卖小吃的,卖糖人儿的,卖金鱼的,卖小猫小狗的,卖古董字画的等等,应有尽有,很有点儿京城前门大栅栏的范儿,然而,跟大栅栏不同的是,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来自全国各地,虽然他们都­操­着官话,但那口音是五花八门,五彩缤纷的

我和胤禛瞎逛了一通,带出去的散碎银子很快就化成了他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这小子逛街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觉着好奇,新鲜,什么都想买,恨不得把整条街都搬回行宫去

“唉呀,别看了,走吧!”我拼命拽着胤禛的胳膊,试图将他拉离卖蛋壳画的小摊儿

“等一下,等一下!”胤禛赖着不肯走,两只眼睛一直紧盯着那只画着“齐天大圣大战白骨­精­”的蛋壳画不放摊主见状将那蛋壳画拿下来递到胤禛的面前,热情地招呼道:“小少爷,您喜欢就拿一个去吧,瞧这画画得多传神呐,这可是今儿最后一个孙大圣了,错过了就没有咯!”

一听这话,胤禛立马将手上拎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接过那蛋壳画来摸了又摸,看那样子是不准备放下了,我无奈地问那摊主:“这个多少钱?”

“既然小少爷如此喜欢,小的就优惠一点儿,”摊主笑呵呵地伸出两根指头,道,“二钱”

“什么?!就这么一个破蛋壳要二钱银子?你当我们是冤大头翱”我回头对胤禛道,“小四,把东西还给他,我们不要了!”

“大哥……”胤禛死死护着那只蛋壳画就是不放手

一见胤禛这个样子,那摊主开始得瑟了,满脸堆笑对我道:“我这儿的蛋壳画可是本城一绝,平常卖五钱都供不应求,今天我是看这位小少爷与这蛋壳画有缘才优惠了三钱,您刚才说我拿二位当冤大头,实在是冤枉我啦!”

“大哥……”胤禛一面晃着我的袖子,一面拿恳求的眼光望着我这小子久处深宫,又没出来过几回,根本不了解行情,就这种小玩意儿,十文钱到头了,这个摊主居然狮子大开口要 ... [,]

(两钱,明摆着宰人,我是一点儿都不想买,可想起过密道的时候,这小子那么护着我,又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只好粗着嗓子跟摊主还价道,“你少跟我瞎咧咧,我兄弟头少不经事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告诉你,就你这破玩意儿,京城里两文钱一个要多少有多少……”

“那您回京城买去,”那摊主打断了我,朝胤禛客气地道,“小少爷,麻烦您把这画还给我”

“大哥!”胤禛护着蛋壳画对我道,“二钱就二钱吧,回头我跟额娘拿了给你”

晕死,这小子当我舍不得钱呢!

“要不,二位少爷再商量商量?”那摊主笑吟吟地说完,居然就不理我门了,自顾自地要吆喝着,招揽起生意来,“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栩栩如生的蛋壳画,保管您一看就喜欢,再看不撒手咯!”

“买吧,买吧,” 胤禛继续跟我磨着,“不就二钱嘛,也没多少!”

“傻小子,”我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声道,“不是我舍不得这钱,只是实在是太浪费了!你可知道,要是下馆子,二钱银子可以供一个人大鱼大­肉­的好好吃一顿,要是白馍馍的话,可以买两大笼屉,够吃好一阵子呢!”

“那怎么一样呢?”胤禛嘟着嘴道,“吃的东西总会吃没的,这个蛋壳画可以摆着看很长时间,而且,你看这个画工真的很­精­细,的确是栩栩如生啊大哥,买吧买吧,要是不买,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怎么样?”那摊主笑着询问,“二位商量好了吗?买还是不买?”

“买!买!”胤禛在我之前抢答,又回头对我道,“大哥,快给钱”

看来不买胤禛是不会罢休的了,我只好一咬牙从荷包里摸出两钱银子递了过去,那摊主眉开眼笑地接过钱去,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把胤禛手中的蛋壳画小心地放进去包装好递给胤禛,笑道:“二位公子慢走,下次再来啊”

胤禛“嗯”了一声,一脸兴奋地捧着那只装着蛋壳画的盒子抬腿便要走

“回来,”我叫住了胤禛,指了指地上,“东西不要啦?”

那么多的货物可都是我大出血买的,难不成我还要沦为“苦力” ?我可不­干­

胤禛回过身来,望了望地上的大包小包,望了望手中的盒子,又望了望我,一脸的为难我从他手中拿过了蛋壳画盒子,道:“这个盒子我替你拿,其他的东西你自个儿拎”

“好吧”胤禛弯腰将大包小包提起来,对我叮嘱道,“这个很容易破,你可要小心啊”

“知道,我当心肝儿一样捧着,你就放心吧!”我说着,就要举步离开蛋壳画摊,却有两个巡街的衙役踱到了摊位面前,其中一个衙役——暂且称为甲——斜着眼­阴­阳怪气地对摊主道,“老孙头,生意不错嘛”

那摊主立马点从口袋里掏了点儿东西出来,放到那位衙役的手里,哈着腰,一脸的谄媚道:“托二位爷的福,今儿的生意还行,呵呵,二位爷巡街辛苦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呵呵”

那衙役甲低头看了一眼掌心,迅速地将东西放进怀里,打量了我和胤禛一眼,对那摊主一脸正­色­道:“这阵子招子放亮一点儿,这回跟着皇上过来人可不少,能赚钱就得了,别到时候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显贵,可别怪爷没提醒你啊”

“呵呵,哪能呢?”那摊主笑呵呵地道,“小的这双眼睛什么人没见过?准错不了!再说了,皇上不是不在这儿了吗?那帮大老爷们应该也跟过去了您放心吧,出不了岔子”

那衙役甲点了点头,刚要与同伴一同离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折回身来比划着对摊主道:“对了,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八九岁光景,大约有这么高的小姑娘,?”

“小姑娘?”那摊主瞄了一眼胤禛,缓缓摇头,“没,小姑娘没见过”

那衙役甲吩咐道:“要是看见了,立刻通知我们!”

“一定一定!”摊主哈着腰应着,恭送两位衙役

眼看衙役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那摊主的小人嘴脸也表演过了,没什么看的了,我正准备抬腿走人,却见那摊主朝着衙役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咒骂道:“呸,吸人血,断子绝孙!”一回头,发现我跟胤禛还站着看热闹,脸上也并无半点尴尬,依旧笑容满面地道:“两位少爷还需要点儿什么吗?”

我捧着盒子扭头就走,胤禛拎着大包小包的从后头一溜小跑赶了上来,小声道:“皇姐,刚刚那老板见到那两个衙役怎么怕成那个样子?要是他知道咱们俩是谁,还不得尿裤子翱”

我“切”了一声,道:“你敢说你是谁吗?”

“不敢!”胤禛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那就甭得瑟了”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见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便回头对胤禛道,“时间不早,咱们该回去了,不然你额娘问起来麻烦可大了”

“呃……”胤禛也仰头望了一眼,不太情愿地道,“好吧”

我们俩调转了方向,往万寿寺的方向进发虽然黄昏到来的脚步越来越快,可街上的热闹劲儿一点都没减少,胤禛开始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注意我手中的盒子,可没过多久,注意力又被街边的吆喝声吸引了过去,一路磨蹭不说,连路都不顾不上看,时不时地跟这个撞一下,跟那个擦一下,害我替他说了好多次“对不起”,第六次说“对不起”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呵斥:“小四,你能不能看着点儿路?再撞人,你自个儿……”话还没说完,我的肩膀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一个趔趄,人虽没倒下,但手中的盒子一下子飞了出去,滑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262塞外出巡(三)

( 胤禛急急跑过去捡起了盒子,打开一瞧眼眶立马红了我虽没看到盒子里的情形也知道那枚蛋壳画肯定粉身碎骨了谁这么冒冒失失走路不看路翱我揉着肩膀回身一看,却有一个约莫十六七岁梳着一对丫鬟髻的年轻女子,也揉着肩膀看来就是她撞的我我才要开口,她却皱着眉头抢先嗔怪道:“没事儿杵在当街做什么?真是的!”说完还很恼怒地瞪了我一眼就要走

唉呀,这小丫头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什么叫做当街?明明是路侧好吧?她自个儿走路不看路撞了人,非但不道歉反而责怪起受害者!这叫什么道理翱我一伸手拦住了她怒道:“走路不看道儿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有没有教养啊你?”

那丫头冷哼了一声,强词夺理道:“是你们没事儿杵在当街,我没怪你挡了姑­奶­­奶­的道儿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道歉?门儿都没有!让开!” 说着,居然还伸手推了我一把!胤禛及时扶住我,蹙着眉头,冲那丫头怒喝了一声:“放肆!”

那丫头先是愣了一愣,貌似是被胤禛的气势给震了一震,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们一阵后,冷笑一声,轻蔑地道:“放肆?你们才是真的放肆!误了我的事儿,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让开?”

“你……”胤禛气得小脸儿通红,一扬手就要将手里的盒子朝那丫头砸过去,幸而我手快,及时制止了理本来在我们这一边,要是这么砸过去伤了人,我们反倒变成没理了,再说,万一乱子搞的太大给弄到官府去,我们俩还真有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这场纠纷只能智痊不能依靠蛮力我低声提醒了一声胤禛“要冷静”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围观群众,朗声道:“这位姑娘,请你看清楚,我站的这个地方不是当街,是街边,不妨碍任何人通行你走路不看道儿撞了我,还让我刚买的蛋壳画成了碎片,你非但连一句抱歉都没有,反而还怪我们挡了你的道儿,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各位父老乡亲,”我朝围观群众一抱拳,道,“你们刚才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们给评评理,这事儿难道还是我和我弟弟错了不成?”

我这么一说,周围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基本都是“这个丫头太没礼貌了,” “这个丫头太没家教了”我听得真切,那丫头自然也听得清楚,神情略显尴尬,但态度仍然倨傲,抿着嘴与我对峙了片刻,掏出什么东西来递给我,赌气道:“赔你的蛋壳画钱”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低头一瞧——两文钱,立马大喝一声,“你给我回来!”

那丫头回转身来,微皱了眉头,道:“钱已经赔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我还有急事,恕不奉陪”说完又要转身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谱,快赶上宫里的资深嬷嬷了!虽然我一再提醒自己要冷静,但这会儿也实在忍不住了,大喝一声“站住”,抓住她的胳膊,把两文钱掷在她脚下,呵斥道,“有急事?我还有急事呢!比你急一百倍!你撞了我,害我肩膀疼,害我的蛋壳画成了一堆废物,害我弟弟心情郁闷,你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想用两文钱来打发我们?真是太过分了?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你有没有家教翱”

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私语,对这丫头的批评升级了,舆论完全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丫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抿着嘴,拿一双杏仁眼与我对峙了片刻后,飞快又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又掏出一小块散碎银子递给我道:“一钱总该够了吧,我还要去找我家小姐,别缠着我了”

钱多少我是真不计较,这死丫头连清清楚楚地大声说句“对不起”都欠奉,分明在敷衍!我怒从心头起,揪住了她的胳膊,正想再教训教训她,刚刚在蛋壳画摊前见过的两个衙役却挤了进来,呼喝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见过两位差大哥”那丫头甩开我的手,微笑着对着那两个衙役杆一福,那两个衙役打量了一下那丫头,愣了楞,随即衙役甲满脸笑容道,“哦,是你啊怎么,你家小姐找到了没有?”

那丫头面带失落地摇了摇头,道:“还没”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衙役甲问

“是这样的”那丫头瞟了一眼我和胤禛,回头道,“我急着找我家小姐,一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公子,把他的蛋壳画给撞碎了我跟他道了歉,又赔了两文钱,可这位公子不满意,我只好又给了他一钱银子,可他似乎还是不满意……”

这丫头说的都是什么话?来来去去都是钱,听上去好像我揪住她是为了讹诈她一般我气不过,打断她道:“不是银子的问题,是你根本……”

“闭嘴,没问你!”衙役乙非常不耐烦地朝我吼了一句,我紧握双拳,好不容易才忍住要打人的冲动那丫头带着几分得意瞟了我一眼,又回头笑着对两位衙役道:“二位差大哥,我家小姐到现在还没回来,太夫人急得都哭了,你们看……”

“你快去吧”,衙役甲满脸堆笑道,“找你们家小姐要紧,这儿就交给我们哥俩吧”

那丫头又杆一福,扬长而去,两个衙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打发走了围观群众,而后,板着面孔踱到我和胤禛面前,乜斜着打量了我们两眼,衙役甲打着官腔道:“你们两个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到喀喇河屯来­干­什么呀?”

这两个衙役可得小心应付,否则惹恼了他们被带到官府去就麻烦了于是,我小心谨慎地道:“回两位差爷,我和我弟弟从京城来,跟父亲来这里避暑的”

“哦?跟着来避暑?”那两个衙役互望了一眼,衙役甲又问,“你们父亲是做什么的?”

“回差爷,”我略想了想,胡诌道,“我们父亲是做帽子生意的皇商”

“哦,皇商啊”两个衙役的神­色­稍稍恭敬了一些,互望了一眼后,那衙役甲八卦了一下,“皇商是不是常常能见到皇上?”

皇商当然不能常常见到皇上,康师傅哪有空理那些,采购事宜全部交由内务府负责,皇商们常常能见到内务府总管还有可能可是,这会儿我得先弧他们,于是面带微笑,十分肯定地道:“那是自然!就连我们兄弟俩也常常被皇上召见呢”

两个衙役的眼中立马流露出敬畏的神­色­,原本高昂的下巴纷纷放低,讪笑重新回到他们的脸上

“今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衙役甲道,“二位少爷有所不知,方才那位姑娘是费扬古大人府上太夫人跟前的贴身丫头,只因她家小姐走失,她心急找人才会不小心冲撞了二位,实在是无心之失,无心之失哈,还请二位少爷见谅,见谅,我们兄弟俩在这儿替那丫头给二位少爷再赔个不是”说着,这两个衙役居然真的躬身作揖了

皇商的名头果然让不可一世的衙役弯下腰来,我心里总算舒坦多了既然差爷都替人家道歉了,态度还那么诚恳,说的理由似乎也不像假的,再多纠缠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就此打住了吧我刚想说“算了吧”,却听胤 ... [,]

(禛问道:“你们刚才说是费扬古吗?哪个费扬古?姓什么,董鄂吗?”

那两个衙役听闻之下愣了一愣,然后,衙役乙边回忆边道:“好像……是董鄂,对,就是董鄂,他姐姐是顺治爷最宠爱的贵妃,后来还封了皇后的!”

“他家哪有什么小姐?骗人!”胤禛的嘴很快,不过,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听佟妃他们说前朝八卦的时候曾经八到过董鄂妃,还顺便八过他弟弟费扬古,说他这么多年来娶了几房妻妾,却仍无一男半女,这会儿子,两个衙役居然说费扬古家走失了一位小姐,明显是撒谎嘛

“这您都知道?”衙役甲有些讶异

“京城能有多大?”我接口道,“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能不知道吗?”

“也是!”比较爱八卦的衙役甲思忖了片刻道,“听说其实是表小姐,是太夫人妹妹的女儿,太夫人很喜欢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就跟亲闺女一样”

“哦,原来如此!”胤禛点点头,表示理解,略想了想,道,“既然事出有因,你们俩又说得这么诚恳,我们就原谅那小丫头片子了”

“两位少爷真是雅量,雅量!”两个衙役纷纷竖起了大拇指,一脸的谄媚

“好了,”我实在恶心这些奉承,便开口道,“时辰不早,四弟,咱们该回家了,不然母亲大人又要念叨了,二位差爷告辞”

两个衙役拱手道:“二位少爷慢走,慢走!”

经过这么一耽搁,时辰的确不早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和胤禛加快脚步往万寿寺方向赶,刚要左转弯折进胡同,却冷不丁迎面撞上了一个从胡同里出来的人

“哎哟喂,疼死老娘了!”一声夸张的叫唤,和一句咒骂便传入耳内,“谁他妈的走路不长眼睛?”

“靠,你才不长眼睛!”我抚着撞疼的额头狠狠地骂了回去,抬头一瞧,只见一个身穿粗布蓝衣,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正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儿,只是那女孩儿有点木木的,没上前搀扶,也没说话,就站在那里,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那中年­妇­女揉了揉鼻梁,将我和胤禛打量了一番后,什么也没说,扭头道了一声:“石榴,走!”,就自顾自地走了,女孩儿跟在她身后,但与她之间始终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

“可怜天下父母心!”望着远去的母女的身影,胤禛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

“哟,您老人家这么感慨­干­嘛翱” 我调侃道

“你看呀,”胤禛指着那对母女道,“那母亲自己衣衫褴褛,却让女儿穿了一身的绫罗绸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衣衫褴褛?绫罗绸缎?怎么听怎么不搭!我再次抬头望着远去的两个身影,脑子忽然里回闪过各种信息——“小姐走失了”,“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太夫人把她当成亲闺女”等等信息居然串成了一条线!一个结论闪现在脑海:那中年­妇­女根本不是小女孩儿的母亲,而是传说中专门拐卖儿童“拍花子”的!怪不得那小女孩儿的神情呆滞,是被下了药了!

“小四,那是个拐子!你先回去,我去把那女孩儿追回来!”我说着话把手中的“累赘”往胤禛怀里一塞,撒开两腿就去追那女孩儿,边追边喊,“抓拐子,抓拐子啊拐子拐走了我妹妹啊”人群一阵­骚­动,好多人望向我,我趁机加大了音量,指着前面狂喊:“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女人,就是她拐走了我妹妹啊”

那中年­妇­女也听见了喊声,回头望了一眼居然撇下那女孩儿跑路了!一小撮正义之士醒悟过来,在她后头紧追不舍可怜那小女孩儿因被下了药,见那拐子跑,她也跟着跑,我加速再加速还是赶不上她,情急之下想起刚刚在路口那拐子叫的那一声“石榴”,便试着也喊了一下,那女孩儿才退下来,转过身直愣愣地望着我,我急忙紧赶了几步,上前抱住女孩儿,靠着她直喘气

“大……大哥!”胤禛两手拎着大包小包从后头赶了上来,瞅了两眼那小女孩儿,气喘吁吁地道,“她……她就是……”

“小伙子,”人群中一个好心的大娘提醒道,“你妹子是被拍花子的下了药了,没一两个时辰清醒不了,快带她回家吧”

“是艾是艾”另一个大婶儿也搭话道,“这阵子人杂,拐子也多,快把小姑娘带回家吧,好好看着,别再弄丢咯!”

“你打算把她带回去?”胤禛在我耳畔悄声道,听得出来他对此心存疑虑

其实,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刚刚心急救人,为了引起众人的同情和关注,我声称这个名叫“石榴”的小姑娘是我妹子,这会儿大家都信以为真,我要是现在改口,说不定也会被人当成“拐子”,唯今之计,只有先带着这个小姑娘离开众人的视线,再做打算于是,我直起身子朝着众人一拱手,道:“谢谢大娘,谢谢大婶儿,谢谢大家伙儿的帮忙,我这就带着妹子回家了”接着,我恰那小姑娘的小手,温柔道,“来,石榴,咱们回家”

那小姑娘依旧不支声,仍旧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任由我撬手,胤禛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我身旁,没言语,两只眼睛时不时地瞟着石榴,小眉毛都快蹙着一团儿了,貌似不太高兴

大团圆结局,善良的人们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神情,并主动为我们让出一个缺口来,我笑盈盈地一面朝人们频频点头以示感谢,一面桥石榴,带着胤禛准备离开,恰在这时,背后又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直刺耳膜:“小姐,小姐——”我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有一娇小的身影旋风般地旋到了石榴身前,紧紧地抱住她,带着哭腔激动地叫道:“小姐,小姐,可算找着你了,可吓死奴婢了!”

我定睛一瞧,丫鬟髻,绿绸衣,可不是刚才撞了我的那个泼辣丫头吗?她这么大张旗鼓地一阵叫喊,刚要散去的人群又聚拢起来了,一阵议论又传入耳内:“怎么回事?这个小伙子不是小姑娘的家人吗?”

一个声音搭话道,“唉呀,难不成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也是个拐子?”

“不一定,我看那小伙子不像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搭话的声音叹息道,“这年头,拐子骗子就是多!”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那丫头一阵激动地叫喊,可石榴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是两眼呆滞,不哭也不闹那丫头放开了石榴,一抬头正好与我打了个照面,先是一愣,

而后认出了我,望了一眼石榴,作恍然状,大叫:“哦,原来你是个拐子!居然敢把脑筋动到我家小姐头上来!走,跟我见官去!”说着就扑过来拉我的胳膊

“放肆!”胤禛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包小包齐齐朝那丫头飞去,那丫头急于躲避便放开了我然而,胤禛手中的“炮弹”很有限,那丫头躲过“袭击”后,叉着腰开始叫骂:“好艾你们一大一小两个拐子还敢打人……”

“啪!”胤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伸手 ... [,]

(给了那丫头一耳刮子,那丫头捂着脸惊呆了,人群也呆了,我也有点儿错愕,胤禛却面­色­一凛,肃然道,“这一巴掌是我替你们家太夫人教训你的,没规矩的丫头!”

那丫头清醒过来,咬牙切齿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居然敢打我……”那丫头叫嚣着朝胤禛扑过来

“放肆!”我忙把胤禛推到一旁,扬手也打了那丫头一耳光,高声骂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拐了你家小姐了?要不是我们,你们家小姐早就被‘拍花子’的拍走了!”

“你胡说!”那丫头跳着脚道,“我刚刚明明看见是你们要把我们家小姐带走,还声称她是你妹子!你这个天杀的拐子!我跟你们拼了!”那丫头啸叫者,张着两只“­鸡­爪”就朝我扑过来,我正要准备迎战,一道魁梧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挡在我身前,抓住那丫头的胳膊往旁边一推,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女孩子在大街上跟人撒泼打架,成何体统!”

264塞外出巡(五)

(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我大吃一惊这位“黑衣大侠”竟然是班第!这小子也太能了吧!跟着我们到了这里我们居然一点都没发现!究竟是我跟胤禛太笨还是他的武功太高?

“姐夫?”胤禛轻唤了一声听那口气也是吃惊不小

班第“嗯”了一声,柔声回道:“你们俩都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回过神来,刚才怦怦跳的心似乎平静了许多被这小子跟着也好至少这会儿面对着这些明晃晃的钢刀,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姐夫,”胤禛小声道,“放我们下来吧,这么多人我看咱们一时半会儿跑不了”

班第警惕地往四周扫了一圈,将我们轻轻地放下,护在他身前,轻声叮嘱:“这些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们千万别乱动……”这边班第还没嘱咐完,那边刀疤和尚又开始恶声恶气地质问,“你们擅闯禁地究竟有何企图,若老实交代,还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放你们一条生路”?好横的口气!难不成他们还要在这佛门净地杀人不成?这些脑袋光秃秃的真是和尚?我不禁又多打量了他们几眼

“企图?”班第呵呵笑了一声,讽刺道,“可笑,这破庙有什么可企图的?”

“没企图?”刀疤和尚打量了一下班第,质问,“你一身玄衣,还蒙着脸又作何解释?”

“我这一身本来是为了吓唬他们俩的!”班第语带无奈道,“我这两个表弟生­性­调皮,让他们往东,他们就偏往西,这寺的小树林他们早就很好奇了,千方百计想要进来探秘,今儿总算让他们找着机会溜了进来,我穿了这一身跟在他们身后,是想在适当的时候吓唬吓唬他们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再不敢任­性­妄为”

“你们是表兄弟?”一直像尊泥菩萨般作壁上观的素衣­妇­人忽然开口问道

“正是”班第接得顺溜极了,没有半刻的犹豫

“他们家大人呢?”素衣­妇­人追问道

“姨父出远门做生意去了,姨母还在客栈里等着,”班第朗声道,“夫人,此次我们三人误闯禁地,打扰夫人清修,实非有意,还请原谅此刻天­色­已晚,我们三人逾时未归,恐姨母的,请夫人放我们回去吧”

“你的父母呢?”那素衣­妇­人并未回应,仍一径地询问

“我自小父母双亡,由姨父姨母将我养大”班第的声音灰灰的,听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阿弥陀佛,”那素衣­妇­人喊了句佛号,道,“也是个可怜人”

“我不可怜,”班第换了轻松的口吻,“姨父姨母视我若己出,我早将他们当成了亲生父母”

素衣­妇­人的眉眼弯了弯,又问:“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对,”班第道,“我们是京城人氏,因姨母先前在这寺里许过愿,此次是带着我们兄弟三人来此还愿的”

“原来如此,”那素衣­妇­人望了一眼班第,道,“你可否将面罩摘了让我一观”班第迟疑了一下,伸手摘掉了面罩,那素衣­妇­人看了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眸中竟泛起了晶亮点点,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对那些和尚吩咐道:“他们只是误闯的孩子,你们把刀放下,放他们走”

可素衣­妇­人的话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所有的和尚仍手持钢刀,对我们虎视眈眈,刀疤和尚更唱起了反调:“居士,恕贫僧难以从命, 本寺规定:擅闯禁地之人一律暂扣,待查明来由家世等,确认实系误闯才能释放”

“你们……”素衣­妇­人身旁的侍婢气呼呼地开口吐了两个字,那素衣­妇­人却一抬手制止了她,缓缓道,“老身就是知晓寺规才有方才那一番话,你们皆是耳聪目明之人,应该听得很清楚,这三个孩子只是顽皮误闯而已,你们别吓着他们,放他们走,就当是替我阿玛积功德吧”

“居士,”那刀疤和尚恭敬地道,“方才这位年轻人所言贫僧不能采信若真是普通商贾之家,他年纪轻轻怎会有这么一身高深的武功?况且,细察他的谈吐,丝毫没有商贾之气!在没查清楚之前,贫僧不能放他们走,望居士恕罪,”说着与其他几个“秃驴”一递眼­色­,命令道,“扣起来!”

“且慢,”班第大喝一声,“秃驴”们顿了一顿,班第朝那位素衣­妇­人一抱拳道,“夫人,我家虽世代经商,但我对此并无兴趣只喜欢舞枪弄­棒­,我姨父姨母自小疼我,非但不以为忤,反而不惜花重金聘请高人教我武功,前不久我刚考上了武举,过阵子就要入宫当侍卫了,为此,我姨母才带了我们几个来这里还愿”

“武举人?”那刀疤和尚用怀疑的目光将班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不像?”班第盯着那刀疤和尚,目光炯炯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刀疤和尚紧追不舍

“听好了!”班第拍了拍胸脯,一副洋洋自得的口气道,“我,康熙二十七年戊辰科殿试一甲十名赐进士出身马应统,家住京城崇文门外中四条胡同!如若不信,你们尽可去查”

“听见没有,”素衣­妇­人的婢女道,“是武举人,将来也是……”

“多嘴!”素衣­妇­人严肃地截断了婢女的话,对刀疤和尚肃然道,“都问清楚了吧?放他们走!若你们主子问起,自有我一力承担,与你们无涉!”

“这……”刀疤和尚仍在犹豫,其他和尚也仍处于警戒状态

“这样吧,”班第大声道,“你们若还是不信,我便留下做人质,你们放了我两个表弟”

“不,”我大声反对,“我不走”

“我也不走,”胤禛也紧跟着附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不许胡闹,”班第做出一副大哥的样子训斥道,“天这么黑了,姨母该急成什么样了?你们都先回去,我不会有事儿的这位夫人是良善之人,等他们调查清楚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不要不要,我不回去,要回去就一起回去!”我说着说着,眼眶就酸了,早知道这样,这一趟就不该出来,应该乖乖呆在行宫里才是

“傻瓜,哭什么哭啊”班第伸手抹了我眼角的泪珠,笑着将我和胤禛紧紧地搂进怀里,跟我们咬起了耳朵,“这些人武功高强且来路不明,你们在这儿我反而脱不开身,你们先走,去客栈等我,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

“你骗人!他们……”我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你不是说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么多人,你怎么脱身?”

“作孽啊作孽!”那素衣­妇­人忽然长叹一声,带了几分愤慨道,“让别人骨­肉­分离,妻离子散,­阴­阳相隔,你们心里就好受?你们也是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的人,何必总做这些有损­阴­德之事?就不怕百年之后下地狱遭报应吗?”

和尚们面面相觑,脸上显出各种神情,有怀想,有思念,有无奈,有落 ... [,]

(寞,原本对着我们的刀也不觉垂下了三四把,那刀疤和尚却仍是一副戒备的涅,一面紧盯着我们,一面对那素衣­妇­人道,“我们奉命保护居士,一切可疑之人皆需防备,倘若居士有个三长两短,不仅我们,就连我们妻儿老小也要陪同居士赴黄泉,居士您如此大慈大悲,也请对我们的家小发发慈悲吧”他这么一说,其他的和尚也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又­精­神了,把把钢刀又齐刷刷地对准了我们,那刀疤和尚又对我们道,“三位若果真清白也不必惊慌,待我们查清之后,自会放你们回去”说着又朝那几个和尚做了个眼­色­,班第急道,“我都说了我留下,你们放了我两个表弟!”

“对不起,你们三个谁都不能走”刀疤和尚回绝得死死的,一点余地都不留,一做手势,其余的和尚便提着刀要包围了上来

“都不许动!”胤禛忽然一声“小狮子吼”,倒也唬得那些和尚愣了一愣,胤禛迅速回头小声道,“怎么办,要不咱们亮明了身份?”

“不可,”班第轻声制止,“这些人来路不明,此刻我们又无后援,不可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束手就擒?”我才刚说完话,有两个和尚忽然一拥而上擒了班第,将他的双臂反剪着背在身后死死压住

“­干­什么,放开他,放开他”我和胤禛一面骂着,一面扑上去对那两个和尚又打又踢,但很快我们俩也被制住了,那刀疤和尚冷冷地发话道:“你们最好老实一点,也好少受一点皮­肉­之苦”班第朝我和胤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们不要再做无用功强敌当前,我们也只好暂且忍耐

“阿弥陀佛!”那素衣­妇­人恨恨地望了一眼那刀疤和尚,走到我们仨面前,柔声安慰道,“你们不用害怕,就到我的住处暂歇,你们母亲住在哪家客栈,我派人去知会一声,好让她不用为你们的”

“不用了,”班第马上接口,“他们既不信我,我也信不过他们,若我告诉了您,他们又会把我姨母抓到这里来!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

那素衣­妇­人道:“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班第望了我和胤禛一眼,气愤道,“您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我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表弟的?”

“放开他们,”那素衣­妇­人皱着眉头对那个刀疤和尚命令,“你们不都号称是一流高手?两个小毛孩儿值得你们这么如临大敌吗?”

在那素衣­妇­人的逼视下,刀疤和尚递了个眼­色­,押着我和胤禛的和尚才松了手我甩了甩被扭得酸痛的胳膊,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和尚一眼那素衣­妇­人走上前来,一边一个牵起我和胤禛,和蔼地道:“来,跟我走”

这些人押着我们并没有往院子前面的林子里走,而是往右拐又穿过一小片竹林,随即眼前又出现另一个院门这万寿寺究竟有多大?想不到除了林子有前面三进正殿和禅房外,后面居然还藏有这么多个单独的小院子!这些所谓的和尚,还有这个一身缟素的女人到底都是什么人?难道是藏在寺庙里的反贼?我又打量了两眼身旁的素衣­妇­人,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这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出世之气,反贼的气质怎么可能会这样?再说了,那条密道直通行宫康师傅的书房,倘若是反贼,那他们要行刺康师傅简直易如反掌,以康师傅的­精­明,怎会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如果他们不是反贼,那又是什么人呢?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些人就用绳子绑了班第,我和胤禛,那素衣­妇­人见此也毫无办法,只恨恨瞪了瞪那刀疤和尚,就带着她的婢女进了正房,我们三个则被押进了西厢房关了起来外头“咯噔”一声落了锁,我们三个立马凑在了一起,班第小声道:“你们两个跑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我和胤禛互望了一眼,低了头,异口同声道:“回宫”

“回宫?!”班第瞪大了眼,一副打死也不信的样子道,“这里是寺庙,你们跑到这里来说要回宫?!”

“真的,”胤禛超小声道,“这儿有一条密道,直通行宫的书房,我跟皇姐今天就是从那条密道里出宫来的”

“密道?!”班第彻底惊呆了,直愣愣望着我们,难以置信地道,“你们说这里有密道?还直通行宫的书房?”

“嗯嗯嗯!”我和胤禛忙不迭地点头

“那密道就在树林后的那座院子里?”班底紧追着问道

“对,”胤禛点点头,轻声道,“那院子的正房里有口大棺材,密道口就藏在棺材底下”

“没错,”我略想了想道,“那房子里还供了好多的牌位呐!”

“牌位?”班第沉吟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睛忽然亮了一下,追问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牌位上写的是什么人?”

“嗯——”我闭上眼睛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我只记得放在最上面的两个牌位,左边的牌位上写着……‘故显考艾公之神位’,右边写的是……‘显妣艾博氏吉雅之神位’”

“你没记错?”班第奇道,“怎么艾公那块只有姓没有名?”

“翱”我一愣,又闭上眼睛使劲儿地回忆了一下,道,“那上面就只有姓没写名字,我没记错”

“哦?这可奇了”班第嘀咕了一句,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你再仔细想想那牌位上刻的卒年,还有立牌位的孝子名字,能想起来吗?”

虽然不知班第为何忽然对这牌位感兴趣,但看他那紧张的神情似乎关系重大,我拼命地回忆回忆再回忆,终于记起了那两块内容告诉了他,班第听后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桌子思索了好久,忽然双眉舒展,望了一眼门外那映在窗口上的那两个光头守卫的影子,语带兴奋地道:“我们不会有事儿了,这些人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翱”我和胤禛面面相觑,都被班第这突如其来的兴奋搞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他们,”班第朝门外努了努嘴,道,“你们觉得他们像和尚吗?”

“不像,”我和胤禛纷纷摇头,胤禛道,“哪有和尚这么凶的”

“这就对了!”班第道

“对了?什么对了?”我打量了一下班第,揶揄道,“你不是被他们打得脑残了吧?我们还被绑着呢?你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翱”

“你们没发现一共是六个和尚吗?”班第提示道

“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完全被班第说懵了,胤禛也是一脸的迷茫

“禧儿,”班第将头又往我这边凑了凑,“你仔细想想,平日你要是出宫,通常得有多少个侍卫跟着你?”

“六个艾怎……”说到这里,我忽然醒悟过来,回头往门外张望了一眼,恍然道,“你是说这六个和尚其实是……”

“侍卫?”胤禛接口挑明了

班第默默点头,我和胤禛却更加惊奇,瞪大了眼睛等着班第给我们作进一步的解释,班第却并未如我们所愿,只感慨了一句“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就没下文了 ... [,]

“想不到什么?快说啊”我不满地催促

“是啊是艾到底怎么回事?”胤禛显然也很想知道谜底

“其实……”班第才吐了两个字却又住了口,思忖了片刻就变了话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们只需知道现在扣着我们的是宫里的侍卫,我们无­性­命之忧,大可放心就行”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怒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对,”胤禛也与我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威胁班第,“我回去就跟皇阿­奶­请旨,让皇阿­奶­给皇姐另外找个姐夫!”

“唉呀,你们姐弟俩一联合真是天下无敌,怕了你们了!”班第招架不住我们的威胁果然竖起了“白旗”,示意我们将头凑过去后,非诚肃地小声道,“这事儿属于绝密,我敢肯定只有皇阿玛和几个心腹老臣知道,所以,我们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这对谁都好,明白了吗?”

我和胤禛互望了一眼,异常郑重地点点头,班第这才开口道:“其实,这六个侍卫保护的那位夫人就是——”眼看谜底就要揭穿了,忽然传来一阵开锁声,随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刀疤和尚现身在门口,对着门外一拱手道:“大人,这边请”

一位头戴饰有两颗东珠的红宝石顶凉帽,身着一品麒麟补服的武官迈进了门槛儿,我打量了一下来人,只见这人年约四十上下,皮肤黝黑,一双单皮眼不大却炯炯有神,上­唇­还蓄着两撇八字胡这人看着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正寻思呢,忽听班第呵呵笑道:“费大人,您可来了,快帮我们解开吧,他们点了我的­茓­道还绑得这么紧,快受不了啦”

班第这一声喊,把我的印象喊回来了——可不,这人就是今儿听了一下午的,大名鼎鼎的,领侍卫内大臣三等伯费扬古费大人!

费扬古也是一愣,再仔细打量了几眼我们仨,脸上瞬间变­色­,忙不迭地命令那刀疤和尚:“快快快,快给他们松绑,松绑!”

265借道回宫

( 刀疤和尚虽满脸疑惑,但费扬古那肃穆中带有几分惊惧的表情却迫使他不得不招呼了看守在门口的两个和尚赶紧给我们松了绑并替班第解了­茓­道

“你们先出去未经许可不得入内!”费扬古很严肃地朝那几个和尚一扬手那些和尚随看上去仍是疑惑满怀,却齐齐答了个“嗻”便6续出去了房门一关好,费扬古便“啪啪”甩了两下马蹄袖,膝头一屈,伏地跪称,:“奴才让小主子们受惊,罪该万死!”

嘴快的胤禛挖苦道:“万死?今儿若不是有姐夫在我跟皇姐确实要死”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被胤禛这么一吓呼费扬古一连磕了几个头

“四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心内暗笑,嘴上却劝道,“刚才的确是险了点儿,但我们现在不都没事儿吗?亏得费大人及时给我们松绑否则,咱们的胳膊都得废咯!”

“奴才护驾来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费扬古连连磕头,诚惶诚恐,他这副样子算是弥补了今儿下午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丫头给我所造成的“创伤”

班第朝我和胤禛无声地做了做了做口型,那意思是“够了,别太过分”胤禛一挑眉毛,老大不愿意地对费扬古道:“起来吧,看在皇姐和姐夫的面上,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了”

“奴才谢四阿哥,谢大公主”费扬古又恭敬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快起来吧,费大人!”班第上前几步,边将费扬古搀起边说道,“这大热天儿的,还得让您跑到这儿来,辛苦您了,快坐,坐下说吧”

“不用不用,”费扬古朝班第一拱手道,“多谢大额驸,奴才还是习惯站着”

班第朝我一递眼­色­,我会意,急忙呵呵笑着招呼道:“费大人,其实若从孝献皇后那边论,四阿哥和我可还得称您一声‘舅爷’呢,都是亲戚,就别拘礼了,您快坐吧”

“是啊是艾”班第扬着笑脸就要将费扬古往座位上按,道,“论起来都是一家人,坐下吧”

我和班弟如此热情大度,费扬古嘴上称谢,半推半就地欠着半个ρi股坐下了

“费大人,”班第笑道,“正如刚刚大公主所言,论起来咱们几个都得叫您一声舅爷,四阿哥和大公主又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也就跟您有什么说什么了”

费扬古直了直身子,略带拘谨地笑道:“大额驸客气,请讲”

班第扫了我和胤禛一眼,略一沉吟道:“要说呢,今儿发生这事儿也怪四阿哥和大公主,若他们肯乖乖呆在宫里便不会闹出这许多麻烦来,不过,这事儿若果真上报到皇上那里,您这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恐怕也逃不开罪责,您说是不是?”

费扬古的表情僵了一僵,一滴汗从他的鬓角流下,他迅速抬手抹了一下,望了班第一眼,道:“奴才愿听大额驸教诲”

“欸,”班第笑着摆了摆手,道,“舅爷此言差矣,您是长辈,晚辈只是有点小建议供舅爷您参详参详”

费扬古笑了笑,拱手道:“愿闻其详”

“舅爷,”班第呵呵笑了一声,道,“时值多事之秋,皇上宿夕忧劳,日理万机,咱们做臣子的得想办法为皇上分忧才是,今天四阿哥和大公主的确受了些惊吓,但万幸没什么大碍,所以我想,这件事就不如‘大事化鞋小事化了’,如此一来,非但皇上少了一份烦忧,舅爷您的帽子也戴得安稳,四阿哥和大公主更会在心里记得您对他们的疼惜”

费扬古抬眼掠了掠我和胤禛,又垂下了眼帘,默了一会儿起身恭立拱手道:“二位小主子和大额驸如此孝顺,事事从大局着眼,处处为皇上着想,实是国家之幸,社稷之福,奴才十分感动,今日之事便照大额驸所言办理,二位小主子放宽心便是”

“如此多谢舅爷了”我笑着朝费扬古杆一福

“谢了!”胤禛虽然说得硬梆梆的,但也朝费扬古拱了拱手

“这都是奴才的本分,本分!”费扬古客气地领受了我们的谢意,又道,“奴才这就派人护送二位小主子回宫”说着便要退出去叫人进来,班第忙叫住他道,“且慢”

费扬古回转身来,问道:“大额驸还有何吩咐?”

“舅爷,”班第笑道:“行宫周围侍卫如云,入宫手续繁琐,不知您有何妙计能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这个……”费扬古略略一怔,面带歉意道,:“确是老夫虑事不周,不知大额驸有何妙计?”

“舅爷,”班第呵呵一笑,轻声道,“您一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想必该知道这座万寿寺的秘密吧?”

费扬古愣了一愣,望了望我和胤禛,随即便恍然地朝班第拱手道:“如此,二位小主子就有劳大额驸了,奴才去处理其他事宜”

“有劳舅爷!”班第朝费扬古拱了拱手,费扬古还礼后开了房门,亲自将我们送出了院子班第手持灯笼,护着我和胤禛脚步匆匆,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竹林,沿着来时路赶到了密道所在的院子

天早已黑得不见一丝光亮,月亮和星星都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院子里黑咕隆咚的,唯有正房里挂着的那盏长明灯发出了幽暗的灯光,冷不丁地一阵风吹来,那长明灯晃来晃去,灯光时明时灭,窗棂也格格直响,外头的树林里更是怪声迭起,我被吓得一激灵,脚下被那门槛一绊,“噗通”一声就摔在了供桌前,给那些牌位拜了个“超早年”,走在我前面的班第,走在我身后的胤禛急忙过来将我扶起来,帮我拍了拍尘土,连声询问:“怎么样,没事儿吧?摔着哪儿没有?”

我活动了下两条腿,除了膝盖有点儿疼以外,其他的都没事儿,便道:“没事儿,没摔着”

“唉,”胤禛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道,“皇姐,你自己走路也老东张西望,还总说我呢”

“我……”我被噎了一下,但立马找到了理由,“你知道什么?你那个才叫东张西望,我这个叫观察地形,明白吗?”

胤禛 “切”了一声,道:“得了吧,什么观察地形,你根本就是被这些牌位给吓的”

“我……我才没有”我硬撑着否认

“好了,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抬杠”班第说着一手抬高了灯笼照着那些牌位,一手将我揽在怀里,道,“禧儿,你别怕,这儿供着的人跟你一个姓,他们只会保佑你,不会害你的”

“什么?”我望了眼牌位,又望向班第,“跟我一个姓?”

“当然了,”胤禛接口道,“若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皇阿玛怎么会允许将他们供在这里?”

“翱”我望向胤禛,惊诧莫名,“你也知道?”

“先前我也不知道,”胤禛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道,“刚才费扬古大人进来的一刹那,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不过,我还没想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打量了两眼牌 ... [,]

(位,胤禛又道,“从牌位上所刻的内容来看,这人隐姓又埋名的,说明他生前应该犯过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我说的对吗,姐夫?”

“四阿哥真是心思细腻,绝顶聪明,”班第夸赞了一句,道,“你说的没错,此人的确曾因谋逆被先帝削爵,但不是生前,而是在他死后”

“死后?”我和胤禛不约而同地反问了一句

“对,死后,”班第望着牌位,带了一点感慨道,“想当年他可是足智多谋的一代豪杰,在战场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清能定鼎中原,他居功至伟……”

“我知道了,”胤禛和我又一次异口同声,班第笑着点点头,道,“你们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言明”

我和胤禛点了点头,朝那牌位投去一个敬佩的目光,默了一会儿,胤禛又道:“姐夫,那位一身白衣的夫人就是那上面写的孝女‘莪’吗?”

“应该是,”班第点头道,“我曾听额涅说过,他就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取名‘东莪’,说是为了纪念他的大姐”

胤禛“哦”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咱们家的女人不是都要嫁到蒙古去的吗?为什么这位东莪格格却住在这里?”

“这个……”班第也被问倒了,支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都是老一辈的事儿了,就别管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要不然皇贵妃都该急疯了!”

“什么?”班第抬出了佟妃,胤禛的“十万个为什么”立马转成了惊恐,“我额娘她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班第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皇贵妃让我到城里去找你们的,否则多格怎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去救你们?”

“完了完了完了!”胤禛慌得直跳脚,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额娘肯定很生气,回去会被骂死的!”又抓住我的胳膊,后悔道,“皇姐,都是我不好,害你也要被骂了”

“没事儿的,”我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佟额娘的心很软的,只要回去好好跟她认个错,她肯定不会生我们的气”

“是艾”班第也道,“你们放心,还有我呢到时候我会帮你们说说话的”

“嗯,那我们快走吧”胤禛说着走到石棺旁按动了机关

我和班第朝多尔衮和他妻妾们的牌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后,也随着胤禛下了密道潜回了行宫佟妃既已知晓我们的行踪,我便没换衣服,随同班第和胤禛先去佟妃那里负倦罪

才跨进佟妃寝宫的宫门,我的心便被揪紧了:寝殿门前的台阶两侧立着几个手执大竹板的太监,台阶下则齐齐跪了两个身影,从身形上判断,那是苏培盛和小穗,他们身后还摆放着两张长条凳,看这样子,不久前这个院子里刚刚进行过一番责打

胤禛几步奔到苏培盛跟前唤了一声,苏培盛抱着胤禛的腿就哭开了,“主子,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才的ρi股就保不住了!”

“小穗,”我赶到小穗跟前,打量了一阵,急问,“你怎么样?也挨打了吗?”

“主子,”小穗摇了摇头,压住了几声哽咽,安慰我道:“我……我没事儿,皇贵妃娘娘心善,见奴婢真不知道就没再用刑了,奴婢挨的不重,一点儿也不疼,真的”

“小穗,”我鼻子一阵酸楚,一把抱住她,心疼道,“对不起,又让你为我受苦!”

“主子,”小穗哽了几声,在我耳畔安慰道,“奴婢真的没事儿,您别难过今儿您和四阿哥玩儿得开心吗?”

“开心”我点点头,抹了抹眼泪

“那就好,”小穗吸了吸鼻子,道,“奴婢知道您在宫里闷了一个月了,很不开心,今儿您开心了,奴婢不管做什么都值了”

“好了,”班第将我和胤禛搀扶起来劝道,“这些事儿一会儿再说,你们现在先去见皇贵妃是正经”

“是艾皇贵妃娘……”小穗的话刚起了个头,就听寝殿里传来一阵惊呼,“主子,主子,您怎么了,主子,您醒醒艾醒醒啊”

“额娘——”胤禛高呼着,撒丫子就往寝殿里跑,我和班第也急忙紧跟了上去

267饷银之难

( “她说你这阵子表现不错,每日里安安心心地读书写字­性­子收敛了不少”康师傅这么一说我顿时安心了佟妃没把那事儿告诉康师傅,我和胤禛安全了!不过细想想我也是多余的,依照佟妃对胤禛的疼惜程度她怎会眼睁睁看着她当心肝儿宝贝一样疼着的儿子被康师傅揍得ρi股开花呢?“这样吧,”康师傅继续道,“这几天你安心养铂等你的病彻底好了,我就带你去汤山泡泡温泉顺便打打猎,怎么样?”

“真的?!”我顿时心花怒放,生病还真不错,每回生病总有意外的福利!

“真的”康师傅很郑重地点点头

“皇阿玛万……咳咳咳……”原本想高呼万岁的,不成想兴奋过度,喉咙一呛又开始咳嗽了康师傅帮我拍着背,待我平复了,将我安置回床头,语重心长道,“你艾先别兴奋过早,要是养不好铂什么温泉艾打猎啊……”康师傅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帘一掀,小穗一手拖着托盘报告,“皇上,大公主的药好了”

“拿来给我,”康师傅从小穗手里接过了药碗,用调羹舀了一勺吹了吹,递了过来,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往我鼻孔里钻,我反­射­­性­地别开了脸康师傅望了我一眼,悠然道:“不喝药病是不会好的,你还想不想泡温泉,打猎呐?”

温泉,打猎,当然要啊就这么一碗小黑药怎能挡住我前行的步伐?喝就喝!

我双手接过康师傅手中的药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一仰头,“咕咚咕咚”飞快地将它消灭了康师傅满意至极,亲手将冰糖塞进我的嘴里,又用帕子帮我擦了擦嘴角,表扬道:“不错不错,照这个样子,用不了几天,咱们就可以去汤泉了”小穗端着托盘出去了,康师傅服侍我躺好,塞好被子道:“吃了药得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乖,快闭上眼睛睡会儿”

“我睡,您也去休息吧”我望着康师傅的眼睛道他眼里都有红血丝了,看样子就知道为了照顾我,他没休息好

康师傅和煦地笑道:“等你睡着了,皇阿玛也去休息会儿”

“嗯”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没过多久,我又陷入了一片黑甜之中,再次幽幽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室内灯光昏暗,掀开床帘子一看,只见桌子上叠了高高的一叠奏折,康师傅趴在一张摊开的折子上睡着了我悄悄地起身,拿起一件我自己的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到康师傅身后帮他披上了康师傅似有感应,动了一动,但也许实在是太累了,他并没有醒来,我这才放下心来,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他压在胳膊下的折子,却只看见了几行字“……因骑马不甚跌下,伤重不治身亡,特请旨……”

谁这么倒霉?骑个马也能跌死?我真想看看到底谁是这个倒霉鬼,奈何那名字恰好被康师傅的胳膊肘挡住了,只好作罢我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奏折,随手拿了一本,一翻开却是兵部关于调兵的事儿要跟康师傅请旨,康师傅已经做好了批复:“京城大兵暂且停其起程,大同宣府总兵官之兵亦暂停起行令其候旨;行在所有之兵每佐领派护军二名前锋派二百名火器营兵全派令赴安亲王军前,其存留官兵拣选肥壮马匹给发前去之兵将青城运来之米计口授之此去之兵著都统诺敏彭春护军统领托伦惠兰……”我还没看完,奏折就被夺走了,康师傅一把将我抱起放回了床上,塞回被子里,瞪着眼睛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声不响就起来了,还穿那么点坐在那里,嫌病得不够重还要再病一次?”

“我……”我刚想开口,康师傅却似乎很生气,根本容不得我争辩,斥责道,“我什么我?不许再说话,给朕好好睡觉,再发现一次,家法伺候”

得,龙颜大怒了,咱得避其锋芒啊

在康师傅满面怒容的瞪视下,我不得不闭上了嘴巴,闭上了眼睛装睡隔了一会儿,却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忍不住将左眼睁开了一条缝望出去,却见康师傅正望着握在手上的那件外套发愣,随即又转过脸来望向我,我慌忙又闭上了眼睛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床前,停止,虽然没睁眼,但我能感觉到康师傅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望着我装睡非常别扭,可康师傅刚才的威胁仍在耳畔回旋,所以我也不敢睁眼

“你刚刚是为了替我披衣服?”康师傅发话了,那口吻不像方才那般严厉,柔和的很,似乎还夹着点内疚

“嗯”我闭着眼睛点头,“我怕您着凉皇阿玛,您可不能铂现在事儿这么多,您要是病了可不得了!”

“怎么会呢?”康师傅声音又柔和了几分,“你皇阿玛的身子骨好得很,这回在巡边的时候可又打死了一只大老虎呢!”

“那是两码事儿,”我继续闭着眼睛反驳,“您前一阵子不还腿疼?还让太医给您艾炙过呢您也得注意!”

“知道了,皇阿玛以后注意就是”康师傅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欣慰,似乎一点儿都不生气了,默了片刻,居然跟我道歉了,“刚刚是皇阿玛错怪你了……”

“没事儿,”我接口道,“我知道您是的我”

“你叫我怎能不的?你艾从小就这样,不生病则已,一生起病来就厉害得很,不折腾个十天半个月都不算完……” 康师傅又开始婆婆妈妈了,为了避免一个头两个大,我急忙Сhā嘴岔开了话题,“皇阿玛,我刚刚瞄了一眼那本奏折,是谁那么倒霉,骑马也会摔死翱”

康师傅顿了一顿,略带黯然道:“是南怀仁”

“什么?”我深感意外,忍不住睁开了眼盯住了康师傅,“是南师父?怎么会这样?”

康师傅没言语,只是抿着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神­色­似乎有些悲痛

虽然因为戴梓的事儿,我有点记恨南怀仁,但是从康师傅的角度来说,南怀仁对他而言是良师益友,他从南怀仁那里学到了很多西方先进的理念,难怪他会这副表情

“皇阿玛,您现在是不是缺钱呐?”为了不让康师傅沉痛下去,我转换了话题

“缺钱?”康师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道,“缺什么钱?”

“我都听见啦,”我嘿嘿一笑道,“您想要跟噶尔丹一决高下,但是没银子付军饷是不是?”

“你这孩子,”康师傅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原来一早就醒了,在那儿偷听!”

“我可不是偷听,”我腆着笑脸辩解,“你们当时正商议着这么大的事儿,打断了你们多不好艾我那是不得已才听的!不过,您放心,我知道这都是机密,跟谁都不说!”

“小丫头”康师傅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嗔道,“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皇阿玛自会解决”

“怎么解决?”我望着康师傅的眼睛问道,“您打算等百姓们全都安居乐业了,用收上来的赋税充实了国库再跟噶尔丹开打?”

康师傅闻言又 ... [,]

(一愣,随即换了严肃的口吻,强压了我的质疑:“说了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

“皇阿玛,我有钱!”我一手按着胸前的压胜钱,脑海中想着吴三桂亲孙女当时跟我说的那些话

“你有钱?”康师傅有点儿哭笑不得,“你的钱还不是我给你的?别说傻话了,快闭上眼睛,睡觉”

“真的,真的,”我很认真地望着康师傅道,“我真的有钱,不是您给的,是别人给我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应该也有不少才对!”

“别人给你的?”康师傅的双眉渐蹙,打量了我一阵,大约见我不像在说假话,口气也有些严厉起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别人给你钱?别人无缘无故为什么给你钱?你赶快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

一听这口气,一看这神­色­就知道,康师傅那是的我又招惹了是非,我忙解释道:“皇阿玛,您甭的,等我说完,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我就把当年吴三桂的亲孙女儿如何托付我照顾她儿子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跟康师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康师傅那蹙紧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若有所思道,“想不到吴三桂那恶贼居然还藏着宝藏?”

“是艾谁想得到呢?”我略带兴奋地道,“皇阿玛,听说当年吴三桂在云南的时候横征暴敛,他的财产是富可敌国艾您说,他的宝藏会不会也有很多啊”

康师傅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沉吟了片刻问我道:“那首诗你还记得吗?”

“呃——”我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却只能勉强想起几句而已,便摇了摇头,道:“想不全了”

“哦,那算了吧”康师傅虽这么说,脸上却掩不住的一阵失望

“不过,”我急忙补充道,“当时我特地抄了一份放在小书房里,原本想得了空拿给您的,可后来事儿太多就忘了等回了宫,我立马就给您送过去”

“好闺女,”康师傅忽然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略带激动道,“禧儿,你真是我的好闺女,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恩赐!”

“皇阿玛,”康师傅这么兴奋,我却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的来,“万一那宝藏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您不会失望吧?”

“不会,”康师傅摇摇头,欣慰地道,“禧儿这么懂事,如此替皇阿玛着想,皇阿玛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呢?你等着瞧吧,皇阿玛一定会打败噶尔丹,到时候天下太平了,咱们禧儿想去哪儿玩儿就去哪儿玩,好不好?”

“嗯,”我顺着康师傅的话给他打气,“皇阿玛,我相信您一定会赢的!”

“好,有我闺女的吉言,一定会赢!”康师傅放开了我,将我塞回被子里,掩好被角,哄我道,“好了,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把病养好了才是正经”

268汤泉散心(一)

( “羽扇纶巾天下动,一怒落子常饮恨大好河山颜­色­变口舌之下骂名存千堆雪……千堆雪……”,这“千堆雪”后面是什么呀?每次想到这儿就会卡壳真是邪门唉,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诗藏在小书房里也不会跑,而且康师傅也说不急在一时,我­干­嘛自虐?晃了晃脑袋,我收回了游离的思绪将目光又重新定在手中握着的《东坡词》上:“……送行淡月微云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得是经历了多少跌宕起伏,才让这一代文豪写了这么一句饱含着无尽感慨的词句来!不过,细想想,世上又有多少人一生都是顺风顺水的?似乎没有吧?就连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例外,因此才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之说,才会有人发出“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慨叹,不过,人家那也就是慨叹而已,某些人“一旦春风得意马蹄疾”就会脑子发热,非要把自己的好运都耗尽了才肯罢休

说起这茬,喀尔喀的蒙古的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算是“个中翘楚”他仗着自己的势力大,不但霸占右翼扎萨克图汗财物人畜,还占着人家的美貌小妾不放,这样还不够,还想吞并整个右翼,“一统喀尔喀”,非要跟人家打,结果把噶尔丹支援喀尔喀右翼的援兵给招来了,巧的是那援兵的领兵之人恰是噶尔丹的弟弟,察珲多尔济很英勇地把人家给“咔嚓”了,这下刚好给了噶尔丹大肆东进的借口,察珲多尔济的好运也就此结束,整个左翼被打得七零八落,他的几个儿子在战斗中“壮烈”,就剩下他和她的女儿在几个亲信的掩护下躲过了追杀,一路辗转,狼狈不堪地跑到了苏尼特……

“主子,”小穗的一声轻唤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一抬头,却见她笑嘻嘻地道,“大额驸来了”

“人呢?”我往小穗的身后一瞧,没看到班第的身影,这家伙平日都是长驱直入的,今儿居然让小穗进来通报,装什么绅士呢?

“在外头候着呢” 小穗咧着嘴道,“大额驸说今儿来得早了些,怕您还没睡醒,就让奴婢先进来瞧瞧,若是您醒了,就让奴婢赶快伺候您更衣,他已向皇上请了旨意,要带您去附近的林子里散散步”

“真的?!”一听这话,我立马把书一放,跳下床来,心花怒放道,“还愣着­干­嘛,快拿衣服啊”

“嗻!”小穗应了一声,一面手脚麻利地帮我更衣,一面喜滋滋地叨叨开了,“这下好了,今儿见不着那个蒙古格格了……”

小穗口中的“蒙古格格”便是察浑多尔济的爱女——喀尔喀右翼的“公主”——其其格在逃亡途中,她替她爹挡了一箭,身受重伤,班第之所以提前回行宫,就是受康师傅指派,护送他们父女二人到行宫暂住养伤我在行宫养了半个月的铂其其格也在行宫里养了半个月的伤,直到去汤泉行宫的前一晚的欢送晚宴上,我才见到了他们父女二人,察浑多尔济要回苏尼特与剩余的部落人员会合,其其格却留了下来,并跟着我们一起到了汤泉因为对她那个穷兵黩武的爹没什么好印象,所以我对这个其其格也并不是很热情,但她却似乎一点儿都没感觉到我对她的冷淡,常常过来找我说话,还老跟我请教《论语》她可真够好学的,还在喀尔喀的时候,她父亲就帮她请了先生学过了《三字经》和《千字文》,若不是打仗,这会儿她应该正学习《论语》我好不容易因着“大病初愈”需要将养的借口暂时逃离“圣贤书”的荼毒,一见她捧着《论语》进来就头疼,还好,她来的时候多半班第都在,每回都是班第帮着解答的

“……这下奴婢可就放心了”小穗拉了拉我的下摆,这动作标志着更衣结束了,我也回过神来,不解道,“放心?放什么心?”

“就是那个蒙古格格艾”小穗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奴婢看她就是想勾引大额驸她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就凭她怎么能跟主子您比?”

我“噗哧”一声,摇头嗔道:“你呀,想多了!说多少次了,人家只是好学,多问几句而已,哪里就要勾引你家大额驸了?”

“主子,”小穗瞪大了眼睛,很严肃地反驳,“难道您没发现,每回她总是赶在大额驸来之前来”

“那是因为一般我都在那个时候午睡睡醒,她摸着这个规律了”

“不是的……”

“好了,”我打断小穗的话,一手搭着她的肩膀,道,“小穗,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这事儿确实是你想多了”

“奴婢……”小穗一脸焦急地想要辩解

“先听我说完”我加重了语气道,“你也知道其其格的近况吧?”

小穗望着我,缓缓点头,但那眼神满是疑惑,大概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那就是了,”我放慢了语速,“你想想,一个刚刚遭受家破人亡之痛的小姑娘,伤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有心思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呢?换成是你,会吗?”

“奴婢?”小穗稍稍一愣,眨巴下眼睛,垂了眼帘,缓缓摇头道,“不会”

我轻拍了拍小穗的脸庞,笑道:“好啦,别胡思乱想了快帮我把马靴拿来换上,该走了不然,班第该等急啦”

小穗点点头,利索地帮我换好了鞋子,便去他自己房里另换套装束,我则先到客厅去见班第,顺便等等她

“好啦?”在客厅等候多时的班第恰我的手,不停地打量着我道,“很漂亮,气­色­也不错”

“多谢夸赞哈,”我笑道:“不过,你今儿怎么这么早?事儿都处理完了?”

“事儿是永远处理不完的,”班第环着我的腰,贴近我,笑嘻嘻道,“不过,我知道你这丫头几天没出去了,心里肯定憋得难受,所以特意跟皇阿玛告了假,带你去外面散散心,所以就早来了怎么样,感动吧?”

“表现不错,”我挂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赞了一句

“是吧?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表示?”班第坏笑着,脸越贴越近

“表示?有艾我刚不是表扬你了吗?”我一面装傻,一面抵住他的胸膛,还故意将脸撇向一侧

“坏丫头,”班第用双手将我的脸掰正,固定好,炙热地望着我的双眼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表示”

“什么这种那……”我的“扯皮”终究消失在班第的双­唇­间,很霸的开始,但那炽热和深情却让我不由的又一次失魂落魄……

“主子……”小穗的声音从客厅侧门传入耳内,我那飘飞在半空的魂魄立马被这一声呼唤震回了体内,立马使劲儿地推开了班第“奴婢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主子,大额驸,你们继续,继续”小穗带着一脸别有深意的微笑,一掀门帘想要退回去,我两颊烫得跟火在烤一样,窘得无地自容,使劲儿瞪着班第,班第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一手勾住我的腰,笑嘻嘻地对小穗道,“小穗,你主子给我的奖励已经 ... [,]

(颁发完毕,你好了吗?好了咱们就出发”

“奴婢准备停当了”小穗笑呵呵道

“好,那咱们就出发!”班第说完,居然就想这么揽着我的腰出去

“你快放开,”我扭着身子道,“这么出去,让人看见了笑话!”

“笑话?”班第装镊样地低头瞧了一眼,一本正经道,“这样没什么不对艾反正大家都知道……”

“班第?!”我皱着眉头,虎着脸,喝了一声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班第连声告饶,将手臂从我的腰上撤下来,转而紧握住我的手,道,“这样总行了吧?”我心里有点儿恼他让我在小穗面前发窘,想气他,明知力气不如他,还故意要将手抽出来,班第自然是紧紧攥着,还威胁道,“临来时皇阿玛可吩咐过,你不能单独行动,得紧紧跟着我才行,这会儿你要是放开我的手,今儿的散步就算泡汤咯”

“你……”我一瞪眼,一枚枚“目光匕首”刷刷地飞向班第

“别生气,别生气,”班第放软了口气,俯□子,一副谦卑的样子,在我耳畔小声赔不是,“刚刚是我的错,我的错,可我也是情不自禁嘛!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尽量控制自个儿只在你卧房里情不自禁,成不?”

我也不是真生气,听了这番不伦不类的检讨,心中莞尔,嘴上却嗔道:“你,越来越讨厌了!”

“小的多谢大公主夸奖!”班第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问,“请问大公主,咱们可以开拔了吗?”

我忍住笑意,瞟了一眼班第,仰着头,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吩咐道:“那就……拔吧”

班第躬身答了一句“嗻”,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便凌空而起,我大惊,疾呼:“­干­嘛,­干­嘛?”

班第一脸无辜地道:“不是您刚刚吩咐说‘拔’吗?小的照做呀!”

“贫嘴!”我一戳班第的胸膛,“放我下来啦!”

“遵命!”班第说着话居然想要同时放开双手,我感觉到他的动向,吓得使劲儿抱住他的脖子,班第却紧抱着我哈哈大笑着打趣得道,“不是要下去吗?­干­嘛这么使劲儿抱着,我都快喘不过气啦!”

我一面捶他,一面破口大骂:“坏蛋,你这个大坏蛋,有你这么放的吗?存心想摔死我呀!”

“我怎么舍得?逗你玩儿的!”班第忽然将头凑过来,快速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正发愣呢,他却抱着我大踏步出了小院儿,到了门口才将我轻轻地放下,扶我上了“火驹”后又帮我桥缰绳,往行宫门口进发这家伙当马夫当得貌似还挺开心,一路走着还不时回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我玩心一起,便打趣道:“诶诶,班夫子,你当你是杨贵妃还‘回眸一笑百媚生’呢,看着点儿路好吗?”

我话音一落,一阵轻笑便从后头跟着的队伍中飘入耳内,班第的脸上居然连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叹了一口气,做无奈状道:“没办法呀,这可都是你的错,你没事儿­干­嘛长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瞧瞧周围,舍不得错开视线的可不止我一人呐!”

我“呸”了一声,刚想骂他的油嘴滑舌,却听见一阵热情的招呼声从右前方传来:“大公主姐姐,大公主姐姐!” 我抬头望去,转眼间,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便旋到了我的马鞍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十足草原儿女心­性­的其其格——其实她只比我小半个月而已,但她坚持要称呼我为“姐姐”,而且,还独家创立了“大公主姐姐”这个称呼,让她改也改不过来,也就随她去了

其其格喘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班第道:“班大人,”又回头对我道,“大公主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论语》,“我昨晚读到一句话很不解,怕你还在睡觉,好不容易忍到现在才要去找你请教的,你们这一走,我找谁去呀?”

“其其格格格,”班第脸上堆着笑,彬彬有礼地道,“《论语》等回头再给您解答,现在我和禧儿有重要的事儿,先行一步,告辞!”说完,也不等其其格回答,就要桥马继续前行

“等一下,等一下,”其其格拦在马前,急急道,“大公主姐姐,看你这身装束,是不是要去打猎?带我一起去吧!我的骑­射­功夫你也见过,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其其格的骑­射­功夫确实不一般,上回出去围猎,她的战果居然仅次于胤褆,直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怪不得她爹视她如珍宝

“我们不去打猎,下次若去打猎再叫上你” 班第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说完,一拉缰绳又要走,其其格急急道,“不打猎?那是陪大公主姐姐出去散心吗?带我去,带我去吧!我不说话,我像那些侍卫一样安安静静地跟在你们后头,保护你们,行吗?”

我和班第都还没回答,小穗先大喊了一声:“不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小穗的身上在众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小穗这丫头结巴了,还是班第飞快地接上了话,“哦,小穗的意思是说,宫有宫规,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自行出入行宫,就连大公主也不能例外所以,其其格格格,您这回还是先在宫中歇息吧告辞!”

班第说完朝其其格一拱手,一拉缰绳就又朝前走了,我一手拽着马鞍,回身朝其其格挥了挥手,却见她朝我挥了两下,神情颇为落寞走了几步,我再回头看去,却见她一转身朝中间的院子奔去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班第提醒道,“还不快坐稳,当心掉下来”

“看其其格呀,”我回过头来,对班第道,“你说,她自小在草原上长大,无拘无束惯了,非要把她拘在宫里,她肯定很不舒服,对不对?”

“你呀,多管管你自个儿成不?” 班第不太高兴地数落了我一句,低头望了一眼,道,“前面宫门的门槛儿高,你抓稳了”

“哦!”我应了一声,抓紧了马鞍,“火驹”前行了几步后背上一耸,便载着我出了宫门,班第将缰绳交换给我,跨上了在宫门前等候的“超光”,待小穗和侍卫们全体骑上马后,便领着我们往茅山方向奔去,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山脚下这儿的风光不错,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也很多,前几次围猎都在这里举行班第才将我扶下马来,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回头一瞧却发现有四五个人朝我们这边奔来,跟随我们的侍卫即刻警觉起来,严阵以待,恰在此时,领头的那个忽然朝我们挥手大喊:“大公主姐姐,班大人,你们等等我!”

“其其格?!”我大吃了一惊,她怎么追到这儿来了?回头望了班第一眼,却见他正满头黑线地望着由远及近的五匹奔马奔马在离我们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我这才发现其其格换了一身蓝­色­的骑马装,怪不得刚刚没认出她来

“大公主姐姐,班大人,”其其格跃下马朝我奔过来,满心雀跃地抓住我的手臂,道,“大公主姐姐,班大人,皇上同意我跟你们一块儿来散步啦!”

“叩 ... [,]

(见大公主,叩见班大人!”跟随其其格而来的四个侍卫跪地禀报,“奴才等是奉皇上之命特来保护格格的,请大公主和班大人训示”

班第换上了笑脸,望了我和其其格一眼,对那四个侍卫道:“既然如此,你们一定要好好护卫格格,不得有任何闪失起来吧”

那四个侍卫“嗻”了一声,起身后恭立在一旁,小穗几步走上前来,朝其其格杆一福,笑盈盈道:“其其格格格,反正主子有大额驸照顾,奴婢就来伺候格格您吧”

班第呵呵笑了一声,道:“小穗,那格格就交给你咯!”说完,也不等我表态,挽起我的胳膊就把我往通往山顶的道上架,速度还奇快,一会儿就把小穗其其格他们甩在后面了

“你跑那么快­干­嘛?小穗,其其格都快跟不上了”我抱怨道

“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跟上”班第说着,脚下的步伐一点儿就没放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停下脚步,回头问

“意思就是……”班第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眉头紧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是什么呀?­干­嘛吞吞吐吐的?”我催促道

班第深望了我一眼,而后隔着一堆侍卫,神情复杂地远眺了一下落在后面的另一队人马,朝跟随我们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往后退几步,这才扶着我的双肩,神情颇为严肃地道:“禧儿,我不消你跟其其格走得太近

270别院避雨

( 掀起车窗窗帘,再次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青山绿水几句诗浮现在我的脑海:“满目青翠渐远走徒留惆怅满心头此后日日长惦念,不知何时再重游”

“唉!”我长叹一声放下了窗帘再不舍,也得走!紫禁城上书房,又在前面召唤我了无奈啊无奈!

“禧儿,你怎么了?”坐在我身旁的五姑婆——淑慧长公主关切地打量着我,“怎么一路上净叹气呢?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念书,我还想玩儿——这就是我当下的心声,可我怎么敢说出口?要是传到康师傅耳朵里肯定又要被说教一番

“五姑婆,我没事儿,” 我朝淑慧勉强一笑,“昨晚上睡晚了,早上又起太早,有点儿累而已”

“累啦?”淑慧微笑着抚了抚我的脸庞,道:“那你靠着姑婆歇会儿吧”

我“嗯”了一声,便靠着淑慧闭眼假寐­干­坐着也是真累,既然有人主动提供“人­肉­靠枕”,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禧儿艾”默了一会儿,淑慧柔柔地开口道,“往后出来玩儿的机会多的是什么时候你闷了就跟姑婆说,姑婆跟你皇阿玛请旨,到时候接你到我府里住几天,我带你到处走走,好不好?”

我微笑着答了一个“好”,心内却连连叹气:还是算了吧

前两天的欢迎晚宴上,康师傅跟我们说了,淑慧长公主这回来了就不回巴林蒙古了,康师傅要把她留在京城,给她养老送终——这是康师傅在孝庄临终前给出的承诺,也是孝庄的遗愿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想着往后有可能可以多一个出宫的渠道,我也暗自高兴了一阵,可转念又一想,蓉玥是淑慧的准孙媳­妇­儿,我要是总找淑慧,蓉玥那家伙一“羡慕嫉妒恨”,不知道又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是省省吧于是,这个念头随即就被掐灭了

“瞧瞧,我们禧儿笑起来多好看呐,”淑慧宠溺地捏了下我的脸,随后又揽住我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我点点头,重又靠在淑慧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车子一晃一晃地,很有节奏感,“人­肉­靠枕”柔软又舒适,不多会儿,我的眼皮竟真的发沉,渐渐耷拉下来……

“禧儿,禧儿?”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传入耳内,我迷迷瞪瞪地抬头,眼睛撑开一条缝,道:“到了?”

“没呢,”淑慧将我扶正,一边帮我系斗篷一边道,“外头下大雨了,眼看着天又晚了,这儿离京城还有四五十里,今儿是赶不到了”

“那怎么办?”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借宿呗”淑慧用手帮我抹了把脸,道,“好啦,赶快醒一醒,跟姑婆下车,你皇阿玛他们都在等着咱们啦”

“哦”我应了一声,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瞅了一眼,只见小穗和淑慧的贴身侍婢正打着伞在车旁候着,康师傅他们都已下了车,正往斜对面的一个黑漆大门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看这大门的规制不像是行在啊

“快下来吧”淑慧催了一句,我“哦”了一声,放下帘子紧随着她出去,刚扶着小穗的手下车站定,一阵秋风夹杂着秋雨就劈头盖脸地狂扑而来,我立时打了个冷战,脑子也彻底清醒了,捂紧了领口,紧赶了几步,跟上了前头的大部队

在康师傅的带领下,大部队进了大门后,沿着抄手游廊进了一个宽敞的大厅我们落座后,梁九功就指挥着一些宫女太监给我们上茶点,我端起杯子啜了两口茶,却忽见费扬古领着四五个人进来,跪在厅内齐呼:“奴才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师傅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满脸笑容地让他们“平身”,又对其中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妇­笑道:“太夫人,今日朕可要打扰您清修了”

那太夫人躬身道:“皇上光临寒舍是臣妾修了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别院本是犬子费扬古特为臣妾清修而建,设施简陋,恐怕要委屈皇上和众位主子了”

那太夫人的话音刚落,我右眼皮就猛地一跳好家伙,今儿避雨居然避到费扬古的地盘来了!我赶紧瞪大了眼睛往费扬古身后搜了搜,在太夫人身后侍奉的是两位­妇­人打扮的美少­妇­,那个骄横跋扈的丫头不在,再一看,石榴那小丫头赫然跟在那太夫人身侧,她倒也不怕生,站在那儿正偷偷地拿眼不时地瞄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我心下稍安——反正石榴那小丫头也不认识我,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她时,她还没清醒过来果然,她的目光掠到我脸上的时候,那眼神是陌生而好奇的

“这个别院古朴雅致,环境清幽,甚好,朕很喜欢”康师傅说着望了一眼石榴,问道,“这个小女娃长得粉雕玉琢,一身灵气,很是可爱,是您的孙女儿?”

太夫人低头望了一眼石榴,笑着躬身道:“回皇上,她是臣妾小妹的女儿,名叫石榴臣妾与她甚是投缘,便常常将她接到臣妾这儿来小住一阵”

石榴很是机灵,太夫人才刚介绍完,她就主动跪地磕了一个响头,娇声呼道:“石榴叩见皇上,皇贵妃娘娘,和众位主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和主子们千岁千千岁!”

一听这娇俏的声音,康师傅佟妃和淑慧长公主的脸上赞赏和疼爱之­色­尽显,康师傅带着慈爱的微笑,连声说:“快起来,快起来”待石榴站起身来,康师傅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阵,又问太夫人道:“您刚说石榴是你小妹的女儿,若朕没记错的话,她阿玛是不是原任步军统领,乌拉那拉费扬古?”

太夫人道:“回皇上,正是她阿玛是乌拉那拉费扬古”

“怪不得,怪不得,”康师傅拍了一下大腿,指着石榴,笑着对身旁的佟妃道,“朕刚刚看她的眉眼是有几分相熟”

“臣妾看着也是”佟妃笑着附和道,“听说费大人在六十岁上才得了这个女儿,很是宝贝,将自己一身的功夫尽数传给了她,今日一见果然是小小年纪就英姿飒爽,与一般的女孩儿气度不同”

“嗯,”康师傅望着石榴,笑眯眯地点头赞道,“真是应了那句——将门虎女啊”

“石榴谢皇上和娘娘赞赏”不用旁人提醒,石榴居然又自动跪地用用清脆的嗓音谢恩了真不是一般的机灵艾怪不得两家的大人都喜欢她

“起来,起来,” 康师傅连声叫起,呵呵笑了一声,对费扬古和太夫人道,“这孩子如此谦恭有礼,想必是你们平日里教导有方啊”

康师傅才说完,我耳畔就传来一声——“哼”,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坐在我身旁的胤禛满脸尽是鄙夷之­色­我微微倾身过去,悄声问道:“你‘哼’什么呢?”

“装的”胤禛超小声地回了一句,那口气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恨意

“装的?什么装的 ... [,]

(?”我被胤禛这一句答话搞的满头雾水

“谦恭有礼”

“谦恭有礼?”我望了一眼正随着费扬古和太夫人一起就坐的石榴,“你是说……石榴?”

“嗯?”胤禛微微点头,“这丫头其实比得瑟还野蛮”

比锦瑟还野蛮?不会吧?我闻言回头望了一眼石榴,这小丫头也正往我们这边望过来,那目光扫过胤禛脸上时居然退下来,两道柳叶眉小皱了一下,略略歪了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又去看了一眼胤禛,只见这小子垂了眼帘,双手捧起茶盏正在喝茶,虽然他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我看得出来,他好像有点儿不自在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在我的印象中,胤禛就只见过石榴一次,也就是前阵子跟我一起在喀喇河屯的大街上救回被下了药的石榴那次,而石榴应该不认识胤禛才对可听胤禛的口气,好像这家伙早就认识石榴一样,看石榴的神情,好像也正在辨认中,难道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故事?

“胤禛,你跟石榴……”我正想问个究竟,忽听康师傅问我道,“禧儿,你跟胤禛两个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呢?”

晕,这么隐秘的交头接耳都被康师傅发现了

“我们……”我想了想,决定拍一拍康师傅的马屁:“我们俩正说皇阿玛您说得对,石榴确实谦恭有礼,不愧是大家闺秀”

“大公主谬赞!”费扬古起身朝我施了一礼,又给身旁的石榴递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想让她紧跟着向我道谢,岂料,那石榴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胤禛看,费扬古的信号她一点儿都没收到,直到佟妃笑着唤了一声“石榴”,她才清醒过来

“石榴,来,过来,”佟妃朝她招了招手那石榴回头望了一眼太夫人,太夫人朝她微微颔首,石榴才起身坐到到了佟妃身边

“石榴,”佟妃亲热地拉着石榴的手,笑呵呵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四阿哥看个不停呢?”

“四阿哥?”石榴飞快地望了胤禛一眼,回头对佟妃道,“他是……阿哥?”

“是艾”佟妃点点头,道,“他是四阿哥胤丁

“翱”石榴似乎吃了一惊,又回头使劲儿盯着胤禛看了好几眼,有点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他……他是四阿哥?”

“是艾他是四阿哥艾怎么了?”佟妃似乎对石榴的反应也感觉有些奇怪

“我好像见过他”石榴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道

“你见过他?”佟妃似乎大感意外,在座的其他人,包括康师傅对此也很是好奇我除了感觉好奇,意外以外,直觉还有点儿紧张石榴怎么可能会见过胤禛呢?难道胤禛这小子什么时候又偷偷溜出去过,连我也不知道?

“嗯……”石榴点点头,这次似乎比较肯定了,“我见过他,就在……”

“石榴,肯定是你认错了,”费扬古忽然Сhā进来打断了石榴的话,“四阿哥久居深宫,你怎么可能见过他呢,一定是你认错人了!”

“是艾是艾肯定认错了,”太夫人也笑呵呵地对佟妃道,“皇上,皇贵妃娘娘,石榴这孩子有时候就是迷迷糊糊的,认错人这种乌龙事也不是头一回啦”

“呵呵呵,”佟妃一阵轻笑,“不妨事,不妨事小孩子嘛,这种事儿难免的”说着,轻拍了拍石榴的手背,柔声问道:“石榴,你是不是一眼看到四阿哥就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我……”石榴瞥了一眼对面的费扬古和太夫人,缓缓点了点头,对佟妃道,“回娘娘,是”

石榴刚回完话,我就听见身旁的胤禛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

“呵呵,”佟妃轻亲昵地抚了抚石榴的脸庞,又问道,“石榴,你今年多大啦?”

“回娘娘,”石榴恭敬地道,“我……哦,奴婢今年九岁”

“九岁?”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淑慧长公主,忽然笑眯眯地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四阿哥今年应该十一岁了吧?”

“是艾”佟妃笑答道,“日子一天天地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孩子们就都长大了”

“皇上,”淑慧长公主开玩笑似地对康师傅道,“依我看,四阿哥与石榴年龄相当,俩人又很有眼缘,这对小人可不是前世注定的姻缘?不如就让四阿哥娶了石榴做福晋吧”

“我不要!”胤禛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吼,吼得众人都愣了一愣,室内轻松的气氛一时凝固,胤禛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一愣之下,立刻补充道,“皇阿玛,额娘,儿臣的意思是……儿臣年纪尚鞋还不到娶福晋的时候!”

“都十一了,不小啦,太子和三阿哥不都在这个年龄指了婚嘛?再说了,石榴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呀,要是现在不先定下了,改明儿可该后悔咯!” 淑慧长公主说完掩着嘴格格直笑,费扬古和太夫人脸上是心花怒放的表情,康师傅笑盈盈地望着胤禛和石榴,似乎在考虑淑慧长公主的提议,佟妃没说话,只是亲昵地搂着石榴,脸上是和煦的笑容,可望着胤禛的目光中却没有笑意,反而有几分严厉,胤禛原本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在这两道目光的压制下也偃旗息鼓了,只是郁闷地一个劲地喝茶

“瞧瞧瞧瞧,咱们的四阿哥不好意思了!”淑慧长公主的一句打趣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室内的气氛更加活跃起来众人都用暧昧的眼光看着石榴和胤禛,石榴因害羞而满脸通红,胤禛则因为郁闷而张得满脸通红,看得出来,这小子确实不喜欢石榴,强扭的瓜不甜艾这些长辈们就喜欢当“乔太守”,专做“乱点鸳鸯谱”这种事儿!我正寻思着为胤禛说两句话,一回头却瞥见班第朝我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我犹豫了一下,却听康师傅带着笑意发话道:“石榴这孩子朕看着十分喜欢,淑慧长公主的提议有理,胤禛也确实到了该指婚的年龄了,不过,朕认为,此事还是待朕回宫与皇太后商议之后再做决定,皇贵妃,你说呢?”

佟妃略一颔首,面带微笑道:“皇上所言及是,理当与皇太后商议后,由皇太后作定夺”

“皇上,皇贵妃,长公主,各位主子,”费扬古起身岔开了话题,“奴才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招待的,只这栗子糕是奴才的媳­妇­儿亲手做的,请各位主子尝一尝”

“哦,是吗?”康师傅饶有兴趣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片刻后连声赞叹,“好,好,味道不错,比御膳房做的还好!”随即又招呼我们,“你们也都尝尝,尝尝”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就这样被引到了茶点上,指婚的事儿暂时被搁在了一边

271暖阁献诗

( 小书房里,书架已被清扫一空书案上地上椅子上铺得到处都是书!

真邪门儿,记得当时我把那首诗写在信纸上夹在《新唐书》里了可找了这大半天了,每一本都翻遍了不但信纸没找着,就连那一整本的《新唐书》都不见了!

“主子,”小穗抹了把额头的汗道,“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搁在别的地儿了呢?”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亲手放在第二排的最左边的角落里的,难不成还能长腿跑了?

“可是,”小穗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小书房道,“咱们里里外外找遍了,连寝殿的床底下都看过了,都没有啊”

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颈部,闭上眼睛使劲儿地回忆了一下:当时《新唐书》刚看完,写下那首诗后,我顺手就夹里头放书架上了,之后,就再没动过,怎么会找不着了呢?正思索着,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皇姐”,回头一瞧,只见胤禛这小子望着散落了一地的书愣了一愣,打趣道:“皇姐,你这儿遭贼了?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

“有本书不见了,正好,你也来帮忙找找吧”说着,我拾掇了下挡在胤禛面前的书本,将他们摞在一起

“又找书?唉,”胤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回又找什么书翱”

“《新唐书》,”我心里着急,这小子老气横秋的样子虽让人看着有点儿别扭,我也懒得跟他计较了,一指那一摞书道,“你负责那一摞,擦亮眼睛看看有没有”

“行,没问题!”胤禛蹲□子,翻了几本,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你们去过茅房了没?”

“茅房?”小穗一愣,但随即眼睛一亮,对我道,“对艾主子,奴婢去茅房瞧瞧,说不定您又像上回一样,把书忘在那儿了呢!”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道,“那地方我早就查看过了,没有!”

“就你那眼神?”胤禛特不屑地“切”了两声,转而吩咐小穗道,“你还是再去一趟,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嗻!”小穗应声而去,我和胤禛则留在书房里继续翻检整理,不多会儿,小穗回来了,意料中的两手空空我们继而将屋里的书重又翻整了一遍,《新唐书》仍无踪影

“皇姐,”胤禛一ρi股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胳膊,道:“看来你跟那本书的缘分已粳甭白费力气了”

“怎么会……”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满是失落若那本书真找不到了,那不就意味着吴三桂的宝藏跟我有缘无份?那得是多少银子,多少珠宝,多少古董翱!

“皇姐,”不知就里的胤禛口气轻松地安慰我,“不就一本《新唐书》嘛,明儿跟皇阿玛说一声,再弄一本不就行了?”

“那不一样……”我心中懊恼非常,这事儿的内情又不能跟胤禛说明白,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有什么不一样?”胤禛不解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你就别难过了”

“四阿哥,您不知道,”小穗替我解释道,“那书里夹着主子写的一首诗”

“诗?哦……”胤禛恍然地点了点头,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道,“皇姐,诗里有你的才思和心血,怪不得这么不舍,不过,你也别着急,说不定哪天它又自己出现了像八弟,他丢了东西就从来不找,还总振振有词地说……”

“八弟”?!我的脑际像划过了一道闪电,忽然亮堂了一下:对艾曾有那么一回,我跟胤禩显摆了下我那“丰富的历史知识”,讲了点《隋唐演义》的故事,他对我崇拜无比之际,对唐代的历史也很感兴趣,随后就跟我借了几本有关“唐代”的书!我真是糊涂,居然忘了《新唐书》里夹着那么重要的一张纸啊想到此,我急急打断了胤禛道:“对了,胤禩今儿怎么没跟着你来?”

“他?”胤禛抬了抬眉毛,一副鄙视的样子,道,“他在布库房里看那野丫头练布库……”

胤禛口中的野丫头就是石榴回宫的路上,经过一番逼问,我终于得知他跟石榴之间昔日的“恩怨”原来,他跟石榴早在纳兰揆叙的婚宴上就碰过面了,那次,这小子不小心撞倒了石榴,害人家戴的一双白玉镯子摔成了两截,还坚决不肯道歉,俩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结果,这小子居然输给了那个小丫头,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难怪他对石榴没好感,还当众大嚷不要娶石榴做福晋不过,佟妃似乎很喜欢石榴,这次还将她带了回来,要留在承乾宫里小住几日

“这是哪门子的大家闺秀翱皇姐,你见过大家闺秀练布库的吗?跟一堆大老爷们儿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费扬古家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真不知道额娘到底喜欢她什么,天天儿留在身边‘石榴长,石榴短的’,对她比对我还好!”胤禛气鼓鼓地又开始跟我投诉了,这几天类似的话他已跟我嘀咕多次,对“指婚”的抵触那是表露无遗,但这事儿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虽然还没有昭告天下,但大伙儿私底下都已将石榴作为“四福晋”看待了我虽同情胤禛,但听过班第的那一番分析后,还是决定“袖手旁观”的好,因为不管是康师傅佟妃,对这门亲都只有他们的“盘算”

先说康师傅这头,为了与噶尔丹的大战做准备,他老人家正忙着笼络一堆将领,而结成儿女亲家成为“一家人”,正是笼络的最有效手段比如,胤礽的嫡福晋石氏是正白旗汉军都统三等伯石文炳的大女儿,而胤祉的嫡福晋则是平过三藩在雅克萨打败罗刹人的大将军彭春之女倘若胤禛将来跟石榴成亲,这一门婚事就能拴住两位帅才——董鄂费扬古和乌拉那拉费扬古

董鄂氏费扬古在军事方面是一位难得的帅才,听班第说,当年三藩之乱时,他在安亲王帐下效力时就立下不少军功她姐姐董鄂妃曾给孝庄老太太和康师傅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艾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能坐到“领侍卫内大臣”的位子上,足见他的能力超群,这样的人才康师傅怎能不拉拢?石榴的亲生父亲乌拉那拉费扬古也是一个传奇他们家最初是包衣,因她父亲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立下卓越军功,竟然奉旨出了包衣并出任步军统领,康师傅当政后,因他“卓有功绩”,封他为云骑都尉内大臣,还特地将步军统领授为正一品并提督九门!“提督九门”——康师傅这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了,这足以说明乌拉那拉费扬古与康师傅之间的关系早就不一般了,他的女儿当个皇子的嫡福晋也是顺理成章

从佟妃的角度来说,这门婚事不管是对她儿子胤禛还是对她娘家都有好处胤褆背后有明珠,胤礽背后有索额图,现在胤祉身后都有彭春这个丈人了——彭春的祖上可是开国五元勋之一的“何合里”,一个个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以佟妃的聪慧和敏感,怎会不的自己的儿子将来朝中没人照应呢?虽然,佟家从康师傅的 ... [,]

(母亲——孝康皇后这儿起,勉强可算是“外戚世家”,但目前在朝中,能用的人却没几个佟国纲这位“大国舅爷”虽有内大臣之名,却很是“鲁莽”,仗着康师傅敬重他是“亲舅舅”对他诸多包容,就敢对康师傅摆长辈架子,我就曾有一次亲见他因为举荐的人才得不到任用,在乾清宫跟康师傅吵得天翻地覆的,折子,破茶盏洒了一地,吓得我在帘子后头大气都不敢出放眼满朝文武,也就这位“大舅爷”敢这么做了数来数去,佟家唯一可用的人才也就是佟妃的父亲——“二国舅爷”佟国维了,当年他因告发“吴应熊”有功而成功上位,名列六位领侍卫内大臣之一,虽贵为国戚,却从不摆架子,对谁都是一团和气,上上下下对他的评价都很高但俗话说“独木难成林”,只有佟国维一人撑着,佟家的势力也太弱了,但倘若董鄂家和乌拉那拉与佟家能够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局面就不一样了

总之,不管是康师傅还是佟妃,都需要石榴当这儿媳­妇­,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胤禛再怎么不愿意最终也只能接受,就跟我当年一样既然无法改变,不如笑着面对,想到此,我笑着打趣,道:“会布库也不错艾至少以后万一你出去打架,也有帮手嘛,多好!”

“帮手?”胤禛哭丧着脸,道,“皇姐,我都愁死了,你还开我玩笑!”

“好啦,不开玩笑,说正经的”我敛了玩笑的心,一本正经道,“其实石榴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那丫头除了不爱诗书,有点儿好动以外,人是很机灵的,再说现在年龄还鞋等到了成婚的年龄,或许就真的成了大家闺秀也说不定呢”

“做白日梦呢吧?”胤禛一脸的不相信,“就这野丫头,家里都快宠上天了,别将来真成一泼­妇­了”

“不会的,”我宽慰着胤禛,“不都说‘女大十八变’吗?将来的四福晋肯定是个知书达理的美娇娘!你就放心吧”

“唉!”胤禛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腹愁容地坐在了椅子上我让小穗帮我取来了斗篷往身上一披,拉着他的手道:“跟我走”

“­干­嘛去?”胤禛疑惑道

“布库房!”

“我不去,”胤禛一下子甩了我的手,一ρi股又坐回了椅子上,道,“我就打那儿来,好不容易跑到你这儿来透口气的,要去你去,我才不要去”

“怎么了?”我试探着说出自己心中所疑,“难道在布库房你又输给石榴了?”

“才没有!我……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让她的!”胤禛古脖子跟我争辩,可脸上的红潮已经跟我道出了“实情”,我强忍笑意,跟着他的话头道:“是是是,咱们胤禛最有君子风度啦,哪能跟个小女娃一般见识呢?”胤禛紧皱着小脸,沉默不语,我笑着继续劝道,“陪姐姐走一趟吧,我想起来了,那本书八成是在胤禩那儿,我得赶快把它拿回来”

胤禛望着我想了想,道:“拿本书而已,咱们直接去八弟那儿拿就是了,何必去布库房,到时候让奴才们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也行,那快走吧”我拉着胤禛就出了晨曦阁可惜看不到石榴那小丫头在布库房“横扫”诸位小皇子的“英姿”了,但我不能不顾胤禛的感受,更不能不先拿到那暗藏着宝藏的诗笺在胤禩的书房里,我们果然找到了那本《新唐书》,谢天谢地,那张信笺仍然好好地夹在里头没动过从阿哥所出来后,我陪着胤禛去她额娘佟妃那儿小坐了一会儿,便直奔乾清宫去找康师傅,可刚到门口,就被梁九功拦住了,他小声地对我道:“大公主,皇上正与一­干­大臣在西暖阁议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哦?”我往门儿里头掠了一眼,心道:什么事儿这么严重,居然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大公主,要不您一会儿再来?”梁九功陪着笑脸道

“呃……”我摸了摸藏在袖兜里的信笺,有点儿犹豫不定最好现在就上交了,免得夜长梦多

“大公主?”梁九功又道,“要不这样,一会儿皇上议完事儿,老奴立马让人通知您,好不好?”

“梁公公,”我望了一眼东暖阁的帘子,“我有很重要事儿跟皇阿玛说,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就去东暖阁候着,一会儿他们议完了事儿,您帮我通报一声,成不?”

梁九功犹豫了一下,躬身笑道:“也行,不过,您在里头可千万别乱跑艾不然老奴可就……”

梁九功果然深知我的秉­性­,通过昭仁殿和弘德殿的后门,乾清宫的东西暖阁是互通的,万一我一时好奇心起,蹿到西暖阁去,他这个乾清宫总管是要吃“挂落”的,于是他先跟我说了后果反正我今儿没有闲心管别的事儿,就那信笺上那首诗的秘密我还没找出来呢,正好趁着等候的机会,我可以再研究研究,于是,我跟梁九功信誓旦旦地打包票:“梁公公,您放心,我就在东暖阁里呆着,睡觉打盹儿,等你来叫我”

“大公主请跟老奴来”梁九功躬着身子将我领进了东暖阁,又让人给我上了茶盏和点心这才退了出去我窝在炕坐上,一面吃着茶点,一面看着那首“宝藏诗”,研究里头的玄机,渐渐地瞌睡虫就找上了我……

“董讷,亏你是个读书之人,如此行事,天理良心何在?!”康师傅怒不可遏的一声“狮子吼”夹杂着茶盏的碎裂声,从西暖阁直直地撞进我耳内,生生地把我的瞌睡虫给撞跑了

康师傅生这么大的气,真是少见啊

我揉了揉眼睛,甩了甩脑袋,下了炕坐,轻手轻脚地蹩到门边,支起耳朵想听个究竟,却再没下文了我偷偷将门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瞧,却见西暖阁掀了帘子,官员从里头鱼贯而出看样子议事结束了,我急忙放下帘子,回归原位,才坐好没多久,就见门帘一挑,康师傅进来了,他打量了我一番,笑道:“你这丫头,满脸睡意,刚刚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我“嘿嘿”笑了一声,过去拉着康师傅坐下,道:“没睡着,就是打了个小盹儿而已”

“而已?”康师傅抬手给了我一个“爆栗子”,又开始唠叨,“立冬刚过,天儿冷了你知不知道?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皇阿玛,我错了,我错了,这回都记住了,下次一定改正,一定改正!”为了终结康师傅的“长篇大论”,我只得主动“投降”

“你这丫头,唉!”康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梁九功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什么事翱说吧”

“就是这个,”我从袖子里将那张诗笺掏出来,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道,“诗我找到了,我怕又给扔哪儿了,所以特地给您送来了”

“哦?”康师傅眼睛一亮,将诗笺接过去看了一遍,缓缓点头道,“看这口气,确似吴三桂那恶贼的口气”

“皇阿玛,”我又瞟了一眼那诗笺,道,“可惜当时吴三桂的孙女儿去得太快,这首诗中暗藏的玄机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刚刚我坐在这儿研究了半天,也 ... [,]

(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个不着急,”康师傅将诗笺往糕点盘下一压,伸手将我的领子整了整,道,“从今儿起,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你收收心,把拉下的功课好好地补回去,知道吗?”我“嗯”了一声,康师傅轻拍了拍我的脸庞,笑道:“好了,班第在外头等着你呢,快去吧”

“那禧儿告退”我施了一礼,退出了东暖阁,到乾清宫门口一看,班第果然在那儿等着我,见着我之后,亲亲热热地拉我的手,问道:“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哟?嫌我出来的太快?那我再进去呗”说着,我作势扭头要回去

“谁说的,”班第急忙握住我的手腕,道,“快走吧,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什么东西?”我朝他伸出手去,“快拿出来看看”

“糖炒栗子”班第在我耳畔小声道

“糖炒栗子?!”回宫那天,我在街上闻到一股糖炒栗子的香味儿,抵不过我那磨人功的康师傅让人买了一袋回来,可只给了我六颗,说多吃伤脾胃可那六颗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吃了那一次,却让我一直想念到现在没想到班第这么善解我意,今儿竟自发替我买了回来

“快走吧,”班第瞄了一眼东暖阁,小声道,“要是被皇阿玛看到了,准得挨骂”

“好,快走快走”我拉着班第快走几步,出了月华门,班第这才从怀里掏出一袋栗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一摸,居然还温着!

班第带点儿歉意道:“今儿皇阿玛召我们来议事,带太多会露馅儿,所以我只买了半斤,改天给你多带点儿”

“够了够了,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剥了一颗栗子,送到班第嘴边道,“来,你也吃”

“这是特地给你买的,你吃吧,我什么时候都吃得着” 班第笑着将它推还给我

“你吃嘛,”我硬将栗子塞到他嘴边,道,“这是我特地剥给你吃的,不然我生气了啊”

“那好吧,”班第接过栗子,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他自己的嘴里,另一半递到我­唇­边,道,“你一半,我一半,咱们‘有栗子同享’”

“好!”我张嘴,一口咬住了那半颗栗子

我们就这样你一颗,我一颗地一路吃着栗子回去,等跨进晨曦阁大门之时,半斤栗子竟然已经吃完了!小穗给我们上了茶,我喝了一口后才发觉,原来栗子吃多了,口也有点儿­干­了

“对了,”喝着香喷喷的茶,我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声“狮子吼”,便跟班第一探究竟,“我刚刚在东暖阁听到皇阿玛发脾气来着,好像在骂人,还骂得很大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班第放下茶盏笑了一下,道,“那是骂董讷呢”

“董讷?他怎么了?”我疑惑这位仁兄搭上了索额图和于成龙的船,最近官运亨通,坐上了两江总督的位子,怎么会被康师傅骂得这么惨?

“见风使舵呗”班第笑了笑,不无鄙夷地道,“他先前是随同于成龙一道,竭力反对靳辅开中河的,说开中河是累民,破坏河道之举,最近皇阿玛派凯音布大人接替了孙在丰去督理下河工程,凯音布大人经过勘察后上了折子,说靳辅开中河后,河道水足流畅,商贾舟楫往来不绝,很是欣欣向荣,于是这位董大人便推说自己不曾说过反对靳辅之语,那些折子都是被别人篡改”

“这人的胆子可不鞋居然敢当着皇阿玛的面‘说瞎话?”我还真有点佩服这位董大人呢

“所以皇阿玛龙颜大怒,骂他‘没良心’啊”班第道,“我还真是很少见到皇阿玛发那么大的火”

“是艾真的少见”我赞同道,“你不知道,我就是被那一骂给惊醒的,那嗓门简直是‘震耳欲聋’啊”

“不瞒你说,” 班第压低了嗓门,笑道,“我那会儿也被吓得一哆嗦其实,当时在场的大臣都被吓得战战兢兢的,一个个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啊”

“真的翱那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当时我还没睡醒,在发呆,本来我应该跑到西暖阁去瞧瞧热闹去啊”

“切,你这丫头”班第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开始喝茶

“哦,对了,”我一手撑着下巴道,“提起靳辅,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个陈潢怎么样了?”

一听我这话,班第那端茶的手竟轻轻地颤了一下,他轻轻地放下茶盏,抿着嘴望了我半天,深吸了一口气,才神­色­凝重地道:“禧儿,有件事我一直不知该怎么对你说”

一看班第这神­色­,我不觉地有些紧张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了,问道:“什么事?是……关于陈潢的?”

“是的,”班第缓缓点头,握住我的手道,“你千万别激动”

“他……怎么了?”我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微地颤抖了

“我们在汤泉的时候,他……”班第沉痛地道,“他病重不治离世了”

273宝藏何在

( 腹诽归腹诽,为了避免与康师傅的雷霆之怒正面相撞我只好委屈一下膝盖作惊恐状慌忙跪地低垂着头,迅速在眼前聚起一团雾气带着哭腔示弱:“皇……皇阿玛,是……是……禧儿错……错了您打也好,骂也好,可千万别生气,老祖宗扔下禧儿走了,若是您再气坏了身子禧儿……禧儿……可怎么……怎么办呐?呜……”

兴许是我的示弱策略起了效果,康师傅居然没有继续“打雷”,却换成了一声轻叹,我偷偷瞟了一眼,又见他凝起了严肃的神­色­责问道:“你可知‘矫旨’何罪?”

“知……知道……,”我忙垂下眼帘,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战战兢兢道,“死……死罪”

“知道你还明知故犯?”康师傅的口气明显地软了下来,还将帕子递了过来

“我……”我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着急嘛,班第进了毓庆宫,更要命的是其其格也在,我不好意思马上进去把班第拉出来,恰好看见魏公公,就心想,先让魏公公去把班第叫出来,我马上来向您求旨意,这样就不算‘矫旨’了”

“自作聪明,”康师傅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沉声斥责,“先去传旨,再求旨意,这不是‘矫旨’是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敢了,”我抱住康师傅的胳膊,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的眼睛,带点儿撒娇的口吻道,“皇阿玛,您就饶了禧儿这一回吧?若是禧儿死……”

“不许胡说!”康师傅一声猛喝打断了我的撒娇,皱眉道,“以后在朕面前不许再提那个字,听到没有?”

“啊”我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老人说的“那个字”指的是哪个,但在两道极度不悦的目光瞪视下,我立马使劲儿地回忆了下刚才说的话,这才明白原来他老人家是忌讳我说“死”,当即忙不迭地点头嘿嘿,就知道他老人家是吓唬我的,他怎么舍得治我死罪呢?

“你听好,”康师傅沉吟了片刻道,“念你是初犯,暂且饶你这回,若敢再犯,必当严惩,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一迭声地答应,同时暗暗总结了一个公式:“孝庄老太太的名头”加“我的眼泪”等于“平安符”哈!

“起来吧”康师傅伸手将我搀起,帮我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数落道,“你这急­性­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改?若你先来禀明了我,我自会派人去把班第叫回来,你就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及了?”

“不能等啦!”话一出口,我的脸腾地就发烧了,一着急把心底的真实想法都给漏出来了,羞死人了!

“哦呵!”康师傅含笑调侃道,“现在怕班第被别人抢了,早­干­什么去了?”

“唉呀,皇阿玛——”我拉长了尾音撒娇,调开了目光以掩饰被戳穿的窘迫,却瞥见康师傅倒扣在案上的居然不是奏折,而是《徐霞客游记》第五卷,再一看案上摆放的其他书,除了有其他卷的《徐霞客游记外》,还有《山海经》《水经注》《洛阳伽蓝记》等等我拿起一本好奇道:“皇阿玛,您怎么也不务正业,看起这种闲书来啦?”

“没大没小”康师傅伸手给了我一个爆栗子,故作严肃道,“胆子越发地大了,敢这么说你皇阿玛!”

我“嘿嘿”了两声,翻了两页手上的书,忽然一个念头蹦了出来,便问道:“ 皇阿玛,是不是您已经把那首藏宝诗给解出来了?”

“哦?”康师傅乍听一愣,随即笑问,“你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书,得意洋洋道:“这些都是描述山川地理的书,您舍奏折而看这些,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您已经解出了藏宝诗,看这些书就是为了找具体的藏宝地点我说的对不对?”

“你呀你呀,”康师傅半含欣赏数落道,“你这聪明劲儿用在正事儿上该多好啊”

“嘿嘿嘿,”我带着讨好的笑容拍马道,“我解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解出来,这才几天,您就知道谜底了,您才是史上最聪明的皇帝啊”

“马屁拍得再响也没用,”康师傅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揭穿了我的目的,“我已经说过了,这事儿你不用再管了,把你的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好好读书,看好你的额驸,别动不动就恕­性­子,总不能每回都要皇阿玛帮你把人叫回来吧? ”

“皇阿玛……”我腻到康师傅身侧,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皇阿玛,您就告诉我谜底吧,好不好?要是您不告诉我,今儿晚上我肯定睡不着的,皇阿玛——”

“唉呀……好了好了,别晃了……”康师傅终于扛不住我撒娇功,松了口,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笺来给我我一看,却不是原来我写的那张,显然是康师傅另抄了一遍藏宝诗,每列只有一句,而我当初写的是每列两句我将这首诗颠过来倒过去又读了一遍,还是一样,没看出什么不同,便问道,“皇阿玛,这诗的奥秘究竟是什么呀?您直接告诉我得了!”

“你把每句的第四个字连起来读一遍”康师傅提示道

“第四个?”我满腹狐疑地按照康师傅所说的方法做了一遍,“巾……子……山……下……银……杏……树……洞,金子山下银杏树洞?!” 我望向康师傅,惊讶道,“居然嵌在第四个字!难怪我在字头和字尾找老也找不出来!吴三桂真是太狡猾了!”

“再狡猾又能怎么样?”康师傅带点儿不屑道

“那是,”我立马顺着康师傅的话音,又好好地拍了一下马屁,“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好猎手的掌心!皇阿玛,您是好猎手中的顶尖高手,吴三桂那两下子跟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康师傅嗤笑了一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嗔道:“鬼丫头!”

“皇阿玛,”我揪着“屡遭侵犯”的鼻梁,问,“您看那些书是为了找‘巾子山’?”

“是艾”康师傅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可惜,看了这半天还是没找到半丝线索”

“皇阿玛,这巾子……”我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只见梁九功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大额驸班第,翰林院编修季振宜许迎年,翰林院检讨邓旭,冯蒿庵在殿外候见”

“先让班第进来,其他人暂且候着”康师傅吩咐了一句梁九功,又回头对我道,“好了,这事儿你别费心思了,待会儿班第来了,你好好跟人家说话,听到没?”

“知道了”我话音刚落,就见班第钻进了门帘,一眼望见我,眼睛明显地一亮,我则调开了目光,垂了眼帘,望着自个儿的脚尖不是看见他不高兴,只是……女孩子嘛,再怎么着急想见,也得保持点儿矜持不是?

见礼过后,康师傅笑呵呵地对班第开门见山道:“班第艾朕听说禧儿跟你闹别扭,一连四五天拒不见你,是不是翱”

“回皇阿玛,这事儿不能怪禧儿,是我的不是,不能体谅她的心情,她生气是应该的”想不到吃了 ... [,]

(那么多的“闭门羹”,班第这会儿还反过来替我解释

“你就别帮她说话啦!这丫头是朕一手拉拔大的,她的脾气,朕还能不清楚?她艾自小就被宠坏了,别看她长得娇小玲珑,脾气可一点儿也不小”康师傅说着回头朝我吩咐道,“去,站到班第身边儿去”我“哦”了一声,做出一副万分不情愿的样子,蹩到班第身旁康师傅深望了我们一眼,语重心长道:“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两个虽然自小投缘,但能有今日的情分,一路走来也是相当不易,你们两个要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缘分,不要再为了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儿闹别扭,听见没有?”

班第拱手道:“儿臣谨遵圣谕!”

康师傅又特地问了我一声:“禧儿,你呢,听见没有?”

我微微一蹲身道:“听见啦!”

“好啦!”康师傅呵呵笑道,“四五天没见了,一定有很多话说,你们俩回去说悄悄话去吧”

我与班第齐齐告退,刚迈出乾清宫的门槛,班第就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他朝我温暖地一笑,在我耳畔轻声道:“是我不好,没顾及你的感受,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刚想张口,却瞥见门口的宫人和侍卫门都用暧昧的眼神笑吟吟地望着我们俩,我的脸一下子又发起烧来,拉起班第的手急急地就出了月华门,直到看不见那些侍卫了,才停下来,清了一下嗓子,望着班第故作大方道,“这次的事儿,本公主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禧儿!”班第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放在他胸前,满眼灼热地望着我,我的两颊越烧越热,垂了眼帘,低头道:“这么望着我­干­嘛呀,又不是没见过”

“禧儿!”班第松开了我的双手,却一把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便捶着他的胸膛,道,“­干­什么呀,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别动,”班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就是要让别人看看,咱们俩之间容不得一脸子”

“你说错了吧?是‘眼里揉不得一脸子’,你这篡改得也太过了”我调侃的话音刚落,就听跟在我和班第身后的小穗道了一声,“给二公主请安,给齐齐格格格请安”一听这话,我明白了,原来班第忽然抱住我,就是要给这两个人看看

蓉玥朝小穗叫了“免礼”,班第才松开了我,互相见礼后,蓉玥撬庆角,讽刺道:“大姐,你先是一连给班第吃了四五天的闭门羹,这会儿又不顾廉耻地使劲儿抱着他,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义之士,替班第出头呢!死蓉玥,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挑泼我和班第之间的关系!我压下心底上窜的火苗,挂上笑脸,扫了一眼蓉玥和其其格,紧紧地挽住班第的臂弯,笑着回敬道:“当什么?自然是当成我的大额驸咯!二妹,你没听过民间有句话叫‘床头打架床尾和’吗?小夫妻间的感情就是在争吵中得到升华的,不知道吗?哦……对了,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对乌尔衮一直都是‘拒之千里之外’,也难怪你不了解,

唉呀,我倒真的好奇,我这个二妹夫乌尔衮在你眼里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禧儿,”直到我说完了,班第才假惺惺地拦了我一下,抱歉地对蓉玥道,“二公主,你知道你大姐向来心直口快,你别太往心里去”

“我才不像有些人小肚­鸡­肠”蓉玥说着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以表示她确实宽宏大量,可那笑容在我看来比哭还难看

“班大人,”其其格Сhā话进来,“方才您与太子所说的关于蒙顶茶的来历着实引人入胜,不知何时还能有幸继续聆听?”

“哦,等改天有空吧,”班第敷衍着,紧握住我的手,朝蓉玥和其其格略一颔首道,“二公主,格格,我们俩还有事儿,先行告辞”

即便没回头,我也知道蓉玥那丫头肯定看着我的背影直冒火,却又无可奈何,其其格则望着班第的背影“垂涎三尺”,近在咫尺却够不着,估计很是郁闷我就这么乐滋滋的一路任由班第桥回到了晨曦阁

“嘴巴都笑歪了,还要笑到什么时候?”班第剥了一个橘子递给我

“哈哈,想起蓉玥那副吃瘪的样子,我这心里就说不出的舒爽!”我说着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好甜!

“你呀,”班第笑着摇了摇头,“嘴巴不饶人啊”

“哼,谁让她先招惹我的?”我又往嘴里放了一瓣橘子,真甜!忽然想起重要的事项还没调查呢,便问班第,“对了,今儿太子拉你去毓庆宫­干­什么?是不是相亲去啦?”

“噗——”班第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咳了几声,才带着哭笑不得的神情道,“相亲?你这脑子里净想什么呢?太子那儿新得了蒙顶茶,所以邀我去品品,席间我便说了下蒙顶茶的来历和几个传说,还没说完,皇阿玛就派人来召我了,这不就跟你回来了嘛!”

“品茶?”我“哼哼”了两声,道,“我看品茶是假,撮合你和其其格是真吧?”

“啧啧啧,好重的醋味啊”班第含笑望着我道

“哼!”我一拍桌子,指着班第的鼻子道,“你给我听着,以后都不许你单独去毓庆宫!”

“这个……说实话比较困难,”班第颇为难地道,“太子相邀,我能驳了他的面子?”

我一愣,这话说得在理,不管怎样,胤礽这会儿总归是储君,也就是副皇帝,他邀请班第,班第也不能不给面子可是,让班第一个人去毓庆宫我又实在不放心是艾班第目前的立场很坚定,可是,再坚定也抵不住人家三番四次的撮合诱惑吧?这世上有几个柳下惠呢?

“禧儿,”班第握住我的手,诚挚地望着我的眼睛道,“我跟你说过,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你无须的喀尔喀七旗过两天要在苏尼特会盟,一旦他们决定归附大清,其其格就没必要待在宫里了她不是一直都叫你‘大公主姐姐’吗?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得适当地关心一下妹妹不是?去皇太后皇上那里请安时,你可以顺带提一提给你这位好妹妹指一门好婚事嘛!”

指婚?把其其格踢出宫去?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不后悔?”我斜瞥了班第一眼,挑衅道

班第大笑,一把搂住我道:“后悔?你若一直将我拒之门外,我才后悔莫及!这下彻底放心了吧?”

“切!”我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昂着头故作不屑道,“本来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你爱找谁找谁!”

“哟?这么大方?”班第笑侃道,“刚才是谁指着我的鼻尖儿,严令我不许单独去毓庆宫的?”

我脸上一热,古脖子赖皮:“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现在知不知道了?”班第的一双手化成一双魔爪,朝我的胳肢窝突袭而来,我支撑不赚立时笑倒在桌子上,边笑边嚷,“哈哈……不知道……不 ... [,]

(知道……就是不知道……”

“嘴硬的丫头!”班第继续展开侵袭,我则一面哈哈笑着,一面在桌子沿边滚来滚去,试图躲避那魔爪的侵扰,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哐啷”一声,我和班第俱是一惊,起身一看,只见桌子上摆着的茶壶和几个杯子全都滚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小穗闻声还以为我跟班第又吵架了,一脸忧心的推门而入,待看到我和班第笑眯眯地靠在一起,才抚了抚胸口,将碎片收拾­干­净后退了出去

“都怪你,我的壶没了,”我嘟着嘴开始发难,“你得赔!”

“好好好,我赔,我赔!”班第很爽气地一口答应

我耸了耸眉毛道: “我看你家书房藏着的那把紫砂壶就不错,就那个吧”

“紫砂壶?”班第愣愣地道,“好几把呢,你要哪一把翱”

“就那把上面画着金山寺的……”说到这儿,我的思绪忽然就拐到了那首藏宝诗上了!巾子山!那谜底居然是“巾子山”,吴三桂居然把宝藏藏在了“巾子山”下!不过,这世上有几个“巾子山”?这个“巾子山”是否就是我熟知的那个呢?康师傅找了半天没找到所在,甭管对不对,我得把我所知的告诉他,提供个参考也好啊

“禧儿?”班第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嚯”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厅堂外走班第拉住我急道:“­干­嘛去?”

“我……”想起宝藏这事儿目前还只有我和康师傅二人知晓,能不能让班第知道,康师傅也没跟我说过,想到此,我不得撒了个小谎,“我想起来拉了东西在西暖阁,这会儿要去取回来天儿也不早了,要不今儿你先回去,明儿再来吧”

班第看了看天­色­,点头道:“好吧,明儿我再过来,给你带那把金山寺的紫砂壶,还有驴打滚,好不好?”

“好啊”我挽住班第的臂弯,亲热地道,“班第哥哥,我送你到景运门!”

与班第在景运门依依不舍地道别后,我迅速奔向乾清宫,一进西暖阁我就兴奋地跟康师傅道:“皇阿玛,我知道巾子山在哪儿!”

“哦?”康师傅貌似略略吃惊,“你知道?在哪儿?”

“台州府,在浙江!”我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康师傅越发地吃惊了

“我……”总不能说‘我乃穿越而来’吧,康师傅非得说我发烧了不可!我迅速开动脑筋,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我搜刮了出来“我曾念过一首诗题目就叫《两登巾子山憩景高亭》,其中的两句——‘孤亭地拥双峰起,绝壑天开万井春棹倚浪花来曲岸,槛回烟树落平津’,就是写的巾子山风光,该诗的作者是前明的王士­性­,他本身就是台州人,对那儿的山水再熟悉不过了”

“看来,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也没白看,”康师傅微微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没错,巾子山确实在台州府,我已知道了”

“您知道?”轮到我吃一惊了,不是找了半天没找到线索吗?怎么又知道了?

“是艾”康师傅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翰林院检讨冯蒿庵跟你刚才提到的王士­性­是同乡”

“哦!”我恍然,“原来你召那几个翰林来就是为了问这事儿啊”

“也不尽然,这几个都是江南人士,熟悉江南一带的水利,询问河道事宜之时,顺便多问了一句而已”康师傅真是高竿儿,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我正暗暗感叹呢,却见康师傅重又拿起笔,笑眯眯地问我道,“还有事儿吗?”

“没……”我刚想说“没了”,可转念一想,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没问呢,赶忙变了话头,“有,有”

“说”康师傅一面低头批折子,一面道

“呃……”我腆着笑脸道,“地点知道了,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寻宝呢?”

“怎么?”康师傅抬头望着我,脸上的笑意尽敛,“你想去?”

我“嘿嘿”笑着,望着康师傅,不说话,心道:当然想去啦,寻宝历险,想想都觉得刺激!

康师傅退手中的笔,盯了我两眼,带着几分不悦道:“朕都说了好几遍了,这事儿你不要再管,好好收收心,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易经》快学完了吧?你都会背了吗?明儿早朝后,朕去书房抽查,到时候你要是背不出来……”

“儿臣这就回去温书,儿臣告退!”我急忙Сhā话告辞,从西暖阁开溜,心内有点小郁闷:一说到寻宝,康师傅的脸­色­就变了,看来他老人家是不愿意带我去了,多好的一次机会艾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不行!不能,绝不!嗯!今天不答应没关系,有的是时间,慢慢磨,我就不信磨不出来!想到这儿,我那小郁闷又一扫而空,哼着小歌儿回到小书房准备温书毕竟,当务之急是明天的抽查艾《易经》还是很挠头的,要是背不出来,又要尝尝“红酥手”的滋味了,可怕啊

274计划变化

( 钦天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康熙二十八年的正月初八果然风和日丽是适宜出行的好日子午门外龙旗猎猎冠盖云集,我与一众皇子皇女身在皇太后孝惠的带领下立在太和门前,目送着坐在明黄­色­御撵中的康师傅和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跟在御撵后的胤褆,渐渐远去

东巡的队伍逶迤前行,穿过□后,各道宫门便渐次关闭,再一次将我和外面的缤纷世界隔绝开来听着隆隆的关门声,我的鼻子忍不住有些酸楚,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什么手段都使尽了,这回康师傅就是不松口,说江浙一带有乱党,我去的话很危险,我还要争辩,他就拿家法来吓我

哼,什么乱党,什么危险,全是扯淡,若真有乱党,­干­嘛带胤褆去?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挡得住乱党?就算有乱党好了,那么多的侍卫护军,到了地方上还有驻防的八旗兵呢,有什么可的的?纯粹是重男轻女!不让我去,我偏去!等着吧,就算宫墙再高,布防再严密,我若真想去,这些统统都拦不住我正想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Сhā翅飞出宫墙,忽听耳边有人道:“禧儿,别看了,回去吧”回头一望,原来是五姑婆淑慧长公主她抚了抚我的脸庞,撬我的手道:“皇太后在前面等你呢,天儿冷,别让她久等”

我转身一瞧,果然看见皇太后孝惠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正朝我招手,我朝淑慧点点头,跟着她与大部队会合途中其他人都各回各宫而后准备去上书房,淑慧却带着我,跟着孝惠去了宁寿宫才一坐定,孝惠仔细打量了我两眼,慈祥道:“禧儿,怎么啦?才一会儿没见你皇阿玛,就想得哭鼻子啦?”

“我……”我刚张口,淑慧却抢先向孝惠夸张地描述了一番,“您没看见,刚才这孩子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脸上挂了两行泪珠,都快结成冰坨子了,可怜啊”

孝惠怜惜的望了我一眼,对淑慧叹道:“这孩子打小就没离开过他皇阿玛,以往皇上不管去哪儿总带着她的,这次啊是头一回皇上出远门没把她带在身边,难怪她会想得哭鼻子”

“想必皇上心里也十分不舍,可也没办法”淑慧接话道,“听说这回东巡要顺便去浙江一带查看海塘,那儿多山,听闻时常有山贼强盗之类出没,皇上也是怕万一,所以才把这孩子留下的”

“是艾”孝惠点头表示赞同,又慈祥地替康师傅向我解释,“禧儿艾此次东巡不同以往,你皇阿玛不带你去是为了保护你,你就别再难过了”

“是艾”淑慧劝慰道,“禧儿,你皇阿玛虽然不在宫里,可太后在呀,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在,宫里多热闹艾你若跟了你皇阿玛去,铁定得天天念书写字的,这会儿宫里没有你皇阿玛盯着,你还可以偷会儿子懒呢”

我知道这两个老太太是怕我伤心,所以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我,可没给我开口机会的他们哪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是,我是不争气地流泪了,可那是憋屈的眼泪!想康师傅想的哭鼻子?怎么可能?骂他骂得牙痒痒才是真的!不过,这会儿我也懒得解释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再想一遍拟定好的“出逃计划”,看看还有什么纰漏

“禧儿,禧儿?”大约见我没说话,淑慧似乎有点儿着急,捧起我的脸,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我掰开淑慧的手,勉强一笑道,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太后,不如这样吧,反正今儿蓉玥要跟我去府里玩儿几天的,您就准我把禧儿也带上吧”淑慧的这句提议让我心内一动前几天我曾撺掇淑慧向康师傅提过这个请求,目的自然是想在康师傅走后,从淑慧府中溜出京师去江南,可惜,康师傅洞悉了我这个盘算,一口回绝,还把我叫到南书房里臭骂了一顿,并放出狠话:倘若我再敢动什么歪脑筋,他就先动家法,让我在床上好好趴上一个月

“不行艾皇帝临走前嘱咐过,这阵子不能让禧儿出宫”淑慧的提议果然遭到了否决,孝惠就是个没主意的太后,康师傅的命令她通通遵行

“可是,您看禧儿整个人都蔫蔫的,这万一憋出病来可怎么得了?皇上回来看着也会心疼的”淑慧疼惜地望了我一眼,继续说服孝惠,“太后,现在皇上不在宫里,您的懿旨谁敢不从?您就准我带禧儿去府里住两天,两天后我一定把她送回来,若是皇上回来怪罪,就让他怪罪我好了,您看这样成吗?”

“皇阿­奶­!”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孝惠,消她能松松口倘若真能去成淑慧那儿,我就不需采用“火烧御花园”的计划了,虽然计划在正月十五那天放火烧“凝香亭”也是被逼的,但是,紫禁城内雕梁画栋的建筑毕竟­精­致,真烧掉的话不是不心疼的,若换成公主府的,那感觉就好多了

“这……”孝惠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好吧,就让禧儿去你那儿住两天,就两天艾两天后一定要送回来!”

“嗻谢太后(谢皇阿­奶­)”我和淑慧齐齐起身行礼,而后,我便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回宫去收拾好包袱,带上一切该带的东西,坐上轿子,与蓉玥一道,跟着淑慧一起到了淑慧长公主府公主府的基本规制都一样,在里头溜达了一圈,我就把布局搞清楚了,角门和后门的具体位置都了然于心

用过午膳,我和蓉玥陪着淑慧说了会儿话,便跟着她去护国寺逛庙会护国寺庙会与隆福寺庙会并称“京城两大庙会”,护国寺庙会更是以货物齐全而出名,班第就经常来这儿买东西,他曾跟我描述过多次,说这儿每逢初七初八之时总是热闹非凡,只要是你想得出来的东西,都能在这儿买到班第这回也跟着去东巡了,这家伙嘴上说舍不得我,可一谈到江南,脸上明显是一副向往之­色­,康师傅真没拿他当外人,居然把藏宝图的事儿都跟他说了,此去江南,寻宝的具体负责人便是他,反倒身为大阿哥的胤褆对此却一无所知,这傻小子自从得知此次东巡他也有份,嘴巴就一天到晚地咧着,暴躁脾气也和缓了许多唉,人比人,气死人啊如果我不是女儿身,如果我是大阿哥,而不是大公主,这会儿去江南欣赏美景和美女的就是我了!

正想得胸闷时,护国寺便到了,下了马车一瞧,没有期盼中的人声鼎沸,环顾寺庙周围,佩刀的侍卫和护军把守森严,虽有摊贩在路侧,但行人早就空了虽然仍有一丝失望,但大部分麻木了——三位皇家公主要莅临参观,护国寺方面必然一早接到了通知做好了清场工作——这是常规

护国寺之行是淡而无味的——这是我的观点,对鲜有机会出宫来玩的蓉玥来说,显然相反,能见到那么多宫里见不到玩意儿,甚至能看到现场“耍猴”——虽然观众极少,只有我,她,淑慧,各自的贴身宫女,以及跟着的几名侍卫——却足以让她兴高采烈大半天了才逛了没多久,她的贴身宫女小云就彻底被大包小包淹没,反观我和小穗,一个吃着一串糖葫芦,另一个手上只提了一袋芙蓉糕和一袋绿豆糕,轻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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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惦着晚上的计划,出于保存体力的考虑,逛了一半儿,我便嚷嚷着累了,催促淑慧早些回府淑慧信以为真,便领着我和蓉玥打道回府,可车子走了没多久就退下来,随后就听见蓉玥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大嚷:“其其格,其其格,你怎么来了?”

我掀开轿帘子一瞧,还真是齐齐格!好久没见了,怎么一眼看上去似乎比在宫里的时候瘦多了?自打她爹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率领喀尔喀七旗决定内附大清后,康师傅就在京城内赐了一座府邸给他,其其格便出宫跟着她父亲一起赚父女团圆了不过,估计也团圆不了多久了,大年初一的时候,康师傅给她找了一个好夫婿——贝子章泰的儿子吞珠,这位吞珠与章泰截然不同,­性­子有点懦,长得稍逊于班第,但也算是风度翩翩,那一笔好字,连康师傅都称赞是“尽得前人真传”,更关键的是人品很正,康师傅盛赞他“人品端方,才赋练达”,在众多的宗室子弟中十分难得,虽然,其其格嫁过去是继室,但绝对是正室夫人,依照其其格的­性­格,将来在府中肯定是“一把手”虽然,我是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跟康师傅稍稍提了下建议,才促成了这件事,但是,我认为我做的绝对是一件好事!

“参见大公主姐姐,给大公主姐姐请安!”正与蓉玥续着旧情的其其格一眼瞥见了我,朝我施了一礼,她身后跟着的几个蒙古护卫也纷纷跪地行礼

“免礼!都起来吧,”我朝他们抬了抬手,微笑道,“其其格,有日子没见了,你越发地漂亮了”

“哪里哪里大公主姐姐您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其其格比不上您的万分之一” 其其格微微躬身,拍马的功夫日进千里

“其其格,”蓉玥早已下了车,抓住其其格的手臂亲热地道,“咱们好久没碰到过了,我今儿住我姑婆家,你要没什么事儿就上车跟我一块儿走吧,咱们晚上又可以一块儿说悄悄话啦!”

“这……”其其格似乎有点为难,“我刚从白塔寺替我阿布祈福回来,他老人家还在府里等着我呢”

“这有什么,我派人去跟你阿布说一声便可,”说着便回头吩咐了一名侍卫前往土谢图汗府郜而后,似乎才想起来,还有淑慧长公主的存在,跑到最前面那辆车子的旁边,询问道:“五姑婆,我想让其其格也去家里陪我住一晚,这样人多热闹,行吗?”

“行” 淑慧一口答应,却也并未再多说一字,听得出来似乎有些不悦

“多谢姑婆!”蓉玥一溜烟跑回到自己的车旁,拉着其其格的手道,“姑婆同意了,快上来”其其格朝着淑慧车子所在的方向略一蹲身以示感激,就登上了蓉玥的车子我刚放下车帘,车子就再次启动了

“主子,”身旁的小穗带着几分不满道,“您瞧瞧,二公主跟那蒙古格格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呵呵,他们两个投缘嘛”我轻描淡写地评论了一句,心内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理啊

“主子,”小穗小声道,“您今儿晚上……”

我忙捂住小穗的嘴,小声而严肃地警告:“再多嘴,就把你扔这儿!”

小穗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摇头,我这才放开了手,又叮嘱了一句:“不许再说!”

小穗如捣蒜般连连点头,坐在一旁闷声不语,眉头却紧蹙,过了半晌,又怯怯地说了一句:“主子,奴婢能再问一句吗?就一句”

我头也没回地抛了两个字过去:“不许!”

车厢里彻底安静了在马车有节奏的摇晃声中,我们回到了淑慧长公主府

晚膳时分,夜幕降临,膳毕,夜空已黑得如染了浓墨一般,抬头望去,一颗颗星星明灭相间,与府内遍布的一百零八盏小灯相映成趣——今儿是正月初八,京城里有个习俗,每年的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点亮一百零八盏灯,遍布家里的井灶门户砧石等等,叫做“顺星”,以祈祷来年能一切顺利,吉祥如意

没有跟淑慧蓉玥和其其格一起多费­唇­舌,我借口身子困乏,提早回了房间,穿戴整齐后,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所藏的东西,爬上床,盖上被子,静候最佳时刻的来临

这会儿,时间过得似乎特别慢,掏出怀表瞄了无数次,那时针离罗马数字总还是很远,耳听得怀表滴滴答答的声音,我的眼皮居然渐渐沉了下来,强撑了一阵,最终还是迷糊了……

“铛铛铛,铛铛铛……”

“走水啦,走水啦!”

“快救火,快救火啊”

一阵响亮敲锣声将我,从迷糊中惊醒,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赶跑了我的瞌睡虫,我掏出怀表瞄了一眼,时针指向了罗马数字十二!

“主子,主子?”床前的小穗也被惊醒了,一跃而起,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才放心道,“主子,您还在艾我还以为……”

“那火不是我放的!”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

“那……那……”小穗结巴了

“也许是天­干­物燥,老天爷要帮我呢!快走,别跟丢了”说着,我速往房门口跑去,下了门闩,打开房门,却见一高大的人影闪到了眼前,我还以为是塞图,抬眼一瞧,却见来人一身黑衣,只仕两只眼睛路在外头我一惊,这样的装束,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夜行人,百分之百是歹徒!想要把房门关起来,已然晚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小穗虽然已经被吓得直哆嗦了,却仍强撑着挡在我面前,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身子一歪,“咚”的一声倒在我的脚下

“小穗!”我大惊,想要俯身去抱她,一方帕子却忽然捂住了我的口鼻,一股异香直冲而入,瞬间,所有的嘈杂都离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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