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老就成了顽童，张念黎也是假装生气。烽烟战火政治漩涡都走过来了，谁还会在乎小孩子的童言无忌。一个作势要打，一个躲藏求饶。姜鸣九，郑明渠，高阳，魏齐沫等人看着这一老一少，脸上笑容发自内心的灿烂，就好像在看一家人的老少同乐。但笑过之后心里都在想，这得是什么样的风水，才能孕育出这么一个妖孽。在场的不说官职大小，单说人际关系、影响面，随便一个人站出来都能在一方水土呼风唤雨。退一步说，就满屋都是大人这一点，要换成别个孩子，怎么着都得有点胆怯和腼腆，哪像这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丝毫不怯场，而且游刃有余。他们都看向齐燕燮，觉得只是眼前这位断腿男子是绝不可能把这孩子调教出来，背后肯定还会有成精的老头老太太们打小就开始的慢火烘、细火烤、文火焙，再加上各种场面的历练和大环境的熏陶。而如果这孩子在社会上历练两年，那么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都会不足为怪了。把齐洛书这个名字真正写在心上的，则是比其他人爬的更高的姜鸣九，他觉得，能让张念黎和周锦昌两位老人看重的孩子，自己没理由不重视。而自始至终，魏云策只是在心中苦笑，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齐洛书能够当着众多师生面打自己脸凭得是什么，家庭背景、人际关系、职位高低这些东西，在这孩子眼里什么都不是，心中无畏自然无往不至，心无所恃自然随心所欲。
周锦昌笑得咳嗽的厉害，对张念黎说道：“民福，改日身体好点，我去你那坐坐，准备好好茶叶。”本想说“准备好好茶，摆好棋盘”，但不知道齐皮皮又要说出什么话，怕受刺激。用干枯的手掌拍了下齐燕燮的肩膀，起身告辞。姜鸣九起身，把老爷子送出门去，交给了等着的护士。齐燕燮厉声说道：“皮皮，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赶紧给你张爷爷道歉！”
看到大伯是真的生气，齐皮皮慌忙说：“大伯你别气，张爷爷，对不起，我一会回家沏好茶，给你赔不是。”
张念黎心想，皮皮这孩子还是有人可以制服的。看到蔫了的皮皮，他也知道齐燕燮生气并不是全是为了自己，而是打人这事，自己心有不忍，劝道：“燕燮，都是玩笑话，别为难皮皮了！大人有时候还火冒三丈呢，小孩子血气方刚，偶尔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今天又输给这家伙，看来我是没脸面再待下去了，走啦走啦！”说完这话，老人迈步向外走去，姜鸣九对齐燕燮客套说，若有时间手谈一局nAd1(然后告别，一行人也随着跟了上去。
此时房间只剩下齐燕燮和齐皮皮，一直在旁边的卫柔走了过来。刚才的对话，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满屋子都是些什么人，但是气场在那放着，她感到一股上对下的压迫感，想起齐皮皮那天吃饭时说的话“我又不欠你钱，你又不是我奶奶，我害怕你干啥。”苦笑了一句，道理是对，但真要是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齐燕燮看到卫柔走进来，笑着说道：“你好，我是皮皮的大伯，皮皮这孩子从小跟着我，我这样子不能打不能骂，这孩子就成了人如其名了，性子有点野，多亏你们老师担待。”
齐燕燮说完，叹了口气，揉了揉腿，他喜欢清静，又不喜欢出门，今天出门，又遇到这么多人，有些累了。卫柔看着这爷俩，仿佛能感到这些年两人过的辛酸，他说道：“哪里话，齐洛书这学生不错，只是有些偏科。”
齐燕燮微笑表示感谢，知道这是老师顾及家长脸面，齐皮皮在学校是个什么样子，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得一清二楚。齐皮皮道：“卫老师，今天算是告别了，以后我不会来学校了。我大伯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家了。”齐皮皮说完，推着大伯齐燕燮出门，留下静静的房间里卫柔一人看着两人的背影。
姜鸣九怎么也不会放过张老头出山这个机会，说要请老首长吃个便饭，吃饭是假，取经问道是真，毕竟这次立了军令状来青柳，一些事情还需要这位高瞻远瞩的老首长指点迷津。高阳和魏齐沫当然随同，这机会对他们来说，可遇不可求。地方官场的老人退休，向来都是人走茶凉，但级别到了张念黎这种副国级的人物，完全可以跳出这种“人走茶凉”的论调和范畴，再者，听这位老人一席话，绝对是受益匪浅受益终生的。
呼风唤雨的这些人物一走，校园恢复宁静。但宁静之下却开始酝酿着波澜，郑明渠让副校长和魏云策安排外地取经老师的食宿问题，自己则是和教委相关人员、教导处主任讨论起学校纪律安全等问题，想着尽快拿出方案条例，避免以大欺小和校园暴力的发生。
伯侄儿二人到家，齐皮皮知道大伯要发火，开始端茶倒水献殷勤，摆出一贯的可爱萌态小表情，奈何大伯不吃他那一套，蹲下一边给大伯揉腿，一边笑着问道：“大伯，您中午想吃点啥，皮皮去市场买菜给您做？”话没说完起身就想溜，却被齐燕燮喊住：“去院里跪着，想想自己犯的错nAd2(”
齐皮皮走到院子正中间，跪在了青砖地面上。这是他第一次被大伯处罚，至于原因，他知道是打段辽这件事。清风吹进小院，石榴低头，桂花枝叶轻摆，仿佛都在看他的笑话，但他不敢反抗大伯的权威，更坚信大伯的处罚是正确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半个小时。齐燕燮微眯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孩子，仿佛看到了十一年前皮皮的模样：眼神流转，调皮异常，小小年纪，为了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四象叔，竟然装哑巴。时间飞转，当初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