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为了汲水,我都要和村子里的人一起,走半个时辰的山路,再排上几个时辰的队伍。
漫长的等待,即便麻木也会有人失去耐心。因此每天我都可以看到推搡、争夺、取巧。
在集市上,我看到人们怎样讨价还价,有一次,来福为了抬高自家石料的价格,说长生家的不好。结果,两家打起来,谁也没卖出好价格。
这有利于我辨别狰狞、狡猾或者算计的繁复表情。
很久以后,我在江湖上看到许多一心想成就伟业的人,他们脸上常常流露的,和芍药村里的人们争一碗水、一文钱时候的表情,实在并没有什么两样。
没有水,我和离叔的长袍无法保持洁净。我们亦总是灰尘满面,和村子里的人并无不同。
有时候,刻意的洁净说明心存傲慢。
跟着离叔抓药,我仍然很少说话。但是喜欢倾听脉搏。它们在人们的身体里,像一条暗藏的河流,有时微弱,有时舒缓,有时剧烈。充满倾诉。
我亦渐渐习惯伤痛、恶疮、死亡。它们是每天都会发生的自然的事。
习惯,直到漠视。
莲苦,世间情感,无论善恶你都要尊重它,然后,漠视它。
只是雪姨,为什么仍然会有些东西一直在记忆里:隔壁刘婶送来鸡蛋时卑微的感激,饥饿的孩子接过离叔的饭团后突然绽放的脏脏的笑脸,还有,总在我剑中出现的风雪中你不断飘动的红色衣袂和赵妈的泪水……
一年后,赤焰山炙热的深谷里,我刺出了那一剑。
无迹无痕,无喜无悲。寒凉沉寂。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原来,芍药村和恨梅谷,可以是同一个地方。
离开芍药村的那天,离叔说,很多年前的芍药村,是个绿树和湖水环绕的村庄,家家户户飘满芍药的香。少爷,有些事情我们要始终心存敬畏。
芍药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将离。
离叔名叫将离。
古道
我要去的地方叫羌城。
那是个边塞小城,最早是边关守卒的粮仓。出了羌城,就是关外。所以无论是出关客还是归人,都愿意在那里做短暂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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