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看着女主人,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确定。
于佳人失忆了,忘记了栾东阳,还有和栾东阳一起的那一段,记得只是江南有了孩子……
她的情绪一天一天失落下来,成日成夜的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柳妈现在都怀疑,在这样下去,于佳人会不会发疯?
好不容易,柳妈将佳人哄睡了,悄悄退出门来。
“柳妈,太太是不是已经疯了?”一个佣人小声地说着。
柳妈的语气很冲:“疯疯疯,疯什么疯,你才疯了呢。”
佣人扯动了唇角一下,好脾气的没有火上浇油。
“让她们动作都轻点,别让夫人听见了!”
于佳人躺在床上,惊醒过来。
梦里,有个男子,倚在门上,拿着她最喜欢吃的酸菜,是谁?
她看不清。
到底是谁呢?
整个世界的颜色,好象有点看不清楚。
记忆在时空里,不断的错乱着。
心底好空。
空的可怕。
她的心,好象枯竭了,再也活不回来了。她拿起手机,反复的想着,头脑中似乎有一串的数字,可是一拿起电话,就消失了,看不见了。
她陷入在江南的背叛,孩子,纪柔中,无法自拔,脑子就快要炸了。
不要在想了……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婆婆的话,江睿,跪在地上的纪柔……
孩子的哭声……
于佳人掀起被子,好可怕,孩子的哭声……
她捂着耳朵,跑出门去。
“夫人,不要跑……”柳妈看见于佳人跑着下楼,心脏都快要暂停了。
“轰”全部炸开了。
“他是不是你的孩子?”
“不是。”
“你在这里住了八个月,那个女人自己不会生孩子,这可是先生的亲骨肉……”
怎么办?
怎么办?“我只给她钱,我所有的时间都给你……”
“姐……”
“姐,求求你……”
“姐,我以后所生的孩子都会只管你叫妈妈……”
“姐……”
于佳人抱着头,痛苦的大叫,脚下一滑。
“啊……”
柳妈,满屋子的佣人看着女主人就象是一个破娃娃一样的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等到江南赶到家中的时候,医生护士已经来了满屋子。
“怎么样?”江南紧张的抓着医生问。
医生面色很严肃,眼神有些冷。
“江先生,我们出来说。”
然后随手将门带上。
“这位是江先生的太太?”医生抬起狐疑的头。
江南点点头。
“我问你,我老婆怎么了?”
医生再次冷笑:“江先生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太太的?江太太已经接近疯的边缘了。”
江南重重被一击。
怎么会这么样?
她不是已经忘了栾东阳吗?
只记得自己?
这样不就可以继续下去了吗?
为什么?
“夫人求生的意愿很大,孩子也稳稳的在肚子里,只是流血流太多了,孩子是否会健康,或是以后有什么问题,现在都不好说……”
“拿掉孩子。”
医生摇头:“这个孩子的求生欲望牵动着他的母亲,如果拿掉孩子,另夫人也许就完了,她的身体不能流产。”
该死的!
江南差不多将整个医院都请到了家中,家中的设备是应有尽有。
何蓝住在身后的房子里,没有江南的吩咐,她不允许走进这里半步。
江南推开门,上前握住于佳人的手。
于佳人睡的很不安稳,眉头一直是紧紧蹙着。
“先生……”柳妈知道女主人以前的病症又犯了。
她记得女主人曾经说:“我若是不和江南离婚,我会疯的。”
她以前佳人是这么的爱江南,只要和江南在一起,也许就是幸福的,可是显然现在不是这样……
柳妈想,自己做错了。
当初江南和她说好,要她去找于佳人,然后半夜抱着只剩下半条命的于佳人和十几个人拿着假的身份证从海域过加拿大,她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佳人的这一生,太苦,只有江南一个是真心的爱她的。
“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柳妈,这样的话,不要在说。”
江南每日都会陪伴于佳人散步,当然只是推着车子出去,在园中走走。
于佳人更喜欢的却是陪伴孩子。
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她的礼物,她很坚强的吸附在自己的子宮上,牢牢的占据着她的一席之位。
脑海中也有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住这个孩子,这是你最爱的人的孩子。
最爱的人?
江南?
于佳人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江南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于佳人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而且又不愿失去这个孩子,可见还是爱他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吩咐人将江睿从后面抱过来,每天要于佳人和江睿一起。
江睿就算是个棋子,可毕竟是他的儿子。
他不会到把儿子扔了。
“你把他抱出去。”于佳人每当看见江睿的身影时候,都会抑制不住的爆发。
柳妈看着江南:“要不,算了。”
江南却强硬的抱过孩子,硬塞在于佳人的怀中。
“你抱着他,不然就扔开……”
看着眼前这张脸,于佳人很难受,她当然不会故意将孩子扔在地上,她被江南逼的没有办法,只能抱着江睿,一天,二天,三天……
于佳人沉默了。
她甚至不在和她腹中的孩子说话。
给她孩子的时候,她只会傻傻的接过,然后在傻傻的将目光移开。
谁都没有发现,都以为她只是在接受的过程。
今天柳妈将江睿放入佳人的怀中,就开始在院中忙碌着。
江睿已经能跑,会说话了。
看着于佳人的脸,在看看四周,并没有人,悄悄的从兜兜里取出自己的玩具蛇,然后慢慢挪着自己的ρi股,将蛇扔进于佳人的腿上,自己跑开。
可以去和奶奶要糖吃了。
“啊……”
当柳妈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于佳人狼狈的坐在地上,不停的在自己的裙子上胡乱的挥着。
“蛇……”
柳妈终于,返回屋子,叫那些护士出去把于佳人扶起来。
走进卧室,将门死死锁紧。
抖着手,从床板下的袋子里取出一张报纸,然后按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很快被接通。
“我有于佳人的消息……”
“请等等……请您等等……”接话员快速跟另一个接话员比着手势,然后有专门的引导专家在电话里和柳妈一句,一句的说着话。
“于佳人小姐现在就在布罗尔XX街xx号。”
电话被挂断。
“可以追查到来电吗?”
那面摇摇手:“时间太短。”
安源医院
几个穿着武装衣服的特警从外面的防暴车上冲下来,然后几个快速的扫视一眼大厅,从楼梯向上,一个人留在原地等待电梯。碰!
门被推开。
“二少,找到夫人了……”
“给、给我打针,我要去接她回家……”
栾东明不语。
栾父叹口气。
栾夫人当场就哭了出来:“我是欠你们老栾家的,一个个的都不消停,往死了作……”
最后医生还是给栾东阳打了杜零丁。
“妈妈你可知道波罗密多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不解,这又抽了什么风?
“波罗密多,意为度,意为到彼岸,亦既意度生死苦海,到涅槃彼岸,它指三界内的众生由于妄念邪心而造业,因而不得不轮回,身由业力所造,业力由妄心所造,人若造业便会感受人生的苦果,以致受身出世而偿还果报的苦恼,除非修善根而超越,否则不会有了结之时,永住于烦恼苦海中,无论是谁,因为什么,佳人为什么到了那里,我都不想问,发生了什么,都不想,也不要难为任何人。”
他笑着走出医院的大门。
手捂在胸口。
不疼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他曾经偶然在电视中看见法师讲佛经,花了一天时间他才仔细琢磨透,他把这帐一笔笔还清了,是不是就可以到达涅槃彼岸了?
他什么都不求,只求于佳人能活着回来,就算……什么都不重要。
他不是没尽力,而是只能等,天知道这种等待是多么折磨人。
他吃不好睡不安稳一天比一天急躁,可是在茫茫人还中找寻一个人,却是比大海捞针都难,他的苦,又有谁能明白。
栾东阳乘坐的军用飞机很快停降在加拿大的土地上,顺着匿名人留下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
栾东阳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这紧紧是别人开的一个玩笑怎么办?
他站在门前,甚至连按下门铃的勇气都没有。
他站在外面,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进去,然后他一直站着……
然后,一个女人,被抱了出来,她光着脚被抱了出来。
那是……
他的宝贝。
栾东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似乎把这一生的泪水都哭了出来。
他冲上前去,甚至都不敢去碰触她的脸,怕这就是一个会易碎的美梦。
江南渐渐松开手,他知道自个儿这么冲动是为了什么。
一直以来拒不承认的妒忌,愤慨,像火舌一样舔着他的心。
当他知道栾东阳和佳人结婚的那刻起,他就觉得似有把大锤狠狠的击在他的心上。
曾经在他疲累的回到家里时,于将爱人会穿着家居服迎过来,哪怕没有欣喜的吻哪怕只是递给他一双拖鞋,他觉得他就会幸福的要命。
可现在另一个男人享受着他曾经的那些,他的人生完全被痛苦颠覆。
他再也寻不回以往的洒脱,于佳人的名字像条无形的捆仙索,紧紧的勒在他的心上。
越收越紧,哪怕只是想起她的名字就让他觉得正有只无形的大手撕拽他的身体。
他妒忌栾东阳,妒忌他能拥有他爱的女人。
无时无刻的妒忌像条毒蛇一般张着大口一下一下啃噬他的心,那种疼,谁能理解那种疼。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谁也不会怀疑到是安娜。
可是……
江南仿佛猛然清醒过来,他这么急匆匆的跑来有什么用?
那是人家合法的妻子。
那一天,他在母亲的院子中,看见江睿高兴的抱着奶奶:“奶奶,我把蛇玩具扔在那个恶毒女人的裙子上了,吓死她了哈哈……”
何蓝高兴的夸着孙子。
那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孩子。
他曾想只要佳人一辈子不出这个房间,或许他就能人生无憾圆满?想到此,他像只在冥冥黑暗里迷途的羔羊一样,忽然看到一点光亮,哪怕只是萤火一点的希望,他都不要再放弃。
任世人嘲弄的看他站在烈焰中表演绝技,却不自省他只是飞蛾扑火。
焚毁了身体还以为只是他太热情,原来真有掩耳盗铃这回事。
明明她不爱的事实遮掩不住就摆在眼前他偏要视而不见,自己骗自己,原来他也是个俗。
原来他江南如此愚蠢!
一种碎心般清晰的疼钻进江南的脑袋里,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下来,他听见自个儿的脉搏声咚,咚,有节奏的狠跳,却非常缓慢,沉重,然后才是钝痛,就像一块巨石慢慢的,慢慢的压在心上,挤压,崩裂。。。很痛
为什么十年的感情抵不上他们两年的婚姻?栾东阳先坐进车上,他不开口他的司机也不言不动,栾东阳的脸色就象,刚刚死里逃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满面都是死灰色,很久很久他才听到栾东阳先生低声说:“回家。”
司机很快启动车子,并升起隔音板,因为栾东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他在哭。
手抚摸上日夜想念的容颜,将脸贴了上去。
“佳人……”
于佳人睁开眼睛,眼睛很亮,就象是黑色的玛瑙。
“嘻嘻……”
“你好漂亮,是谁啊?”
栾东阳咽下眼泪,笑着说:“没关系,不记得没关系,只要以后记得就好,你总是把我忘了……”
栾东阳肩膀一抖一抖:“于佳人,我对你一百个心,就比上上江南对你的那一点心,我都快要疼死了,你知道不?于佳人……”
天暖了,云开了,闷闷的春雷也随着雨水炸开了!
于佳人回到了原本的生活中。
首先注意到不对的,是张芳,当看见女儿进门的那一刻,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女儿高高的肚子。
这个孩子的受孕时间卡在中央,是谁的?
有一天,张芳小心的试探着栾东阳:“要不,让佳人把孩子打了吧……月份还不算大……”
栾东阳为她掀开果冻的盖子,宠溺的摸摸她的长发。
“妈,这是我的孩子,不打。”
他从来没有试着问过医生,这个孩子能不能打掉,打掉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象是和所有的准爸爸一样的开心,外加担心。
虽然这个孩子才只有五个月。这个城市听到了夏蝉鸣叫的时候,管家在花园里摆上藤椅,王师傅的葡萄架上已经是硕果累累,栾东阳躺在藤椅上,看着满天的星星一点也不觉得炎热熏蒸,于佳人在一旁吃着西瓜,然后冲着他傻呵呵的笑。
他满足。
满足于这样的生活。
栾老太太和老爷子也和张芳一家一起,在这里。
因为医生告诉他们,栾东阳的心脏已经停不住多长时间了。
栾夫人只期望着儿子能动手术。
当栾东阳知道自己动手术的希望只要不到5%的时候,他只是笑笑。
他的孩子要出生了。
他要每一天都陪伴在孩子的身边。
客厅--
“佳人啊,别吃了,听妈妈说说话好吧?”张芳拉着女儿的手。
“东阳这孩子太不容易了,你这个孩子,杂就这么没心没肺呢,什么时候能想起他呢,如果这些非要一个人来承受的话,要妈妈来替你,妈妈年纪大了,活够本了,妈妈就算明天马上死也行,只要你好好的,东阳好好的……”
张芳絮絮念叨着。
于佳人生病的期间,于海涛的妻子托人送了一个大水果篮来,大的有些夸张。
于海涛本人并没有出现,听说他家的女儿要结婚了。
张芳一脚将水果篮踩碎,挥着手:“喂狗。”
栾东阳什么都不做,每日陪伴在她的身边,陪她去看海,为她做各种各样的美食。
有时候张阿姨都看不过去。
“东阳啊,这些东西我会弄的,你出去吧。”
栾东阳眼中含着丝丝的温柔:“阿姨做是阿姨做的,我亲手将这些弄好了,也算有我一般的心意,她能吃到。”
“回来啦?”栾东阳答应一声,坐到母亲身边,“她呢?”
“在楼上,晚饭后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刚和她妈妈上去没多久。”
噢了一声,扯开领带,“今天没什么吧?”
“吐了一天呢,吃什么吐什么,哎哟我当时怀你们两个的时候也没这么大反应,眼见着那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人却越来越瘦,真让我担心。”栾夫人看了眼楼上。
儿子现在就连出个门也要再三的打电话回来确认佳人是不是平安。
她真的怕死历史在重来一次。栾东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医生也说了,这是个人体质问题,过几月就好了,可他见不得她那样辛苦,脸瘦得就剩巴掌大了。
栾夫人拍拍儿子,“别太担心了,我和她妈妈都看着呢,我看这几天你精神也不好啊,当点儿心,她还要你顾着呢。”
他揉揉眉心,最近睡眠不足,头疼,精神哪能好得起来,他是被她吓着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心跳加快,。半夜里她哼一声他都能惊醒,醒来就瞅着她看半天,看没什么动静才浅浅睡过去。
时间长了身体还真受不了。起身,“我上去看看,妈你也早点睡吧。”
家里的张阿姨刚好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托盘,“东阳回来啦?正好,把这汤端上去给佳人吧。”
他接过来,阿姨煲的鸡汤,味道挺香,希望她能多喝点。上楼刚推开门没看见人,听见浴室里有声音,他放下托盘走过去,看见她正抱着马桶吐,张芳为她拍着背。栾东阳走过去,蹲下,接替张芳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好点了吗?”
张芳看着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不解气地骂着:“就你金贵,就你会怀孩子。”
于佳人在意识中很依赖栾东阳,只要他离开,情绪就不好,也不笑,也不说话。
“妈……”
张芳当然听出来女婿不乐意的声音。
“这个孩子被你宠坏了,今天她是故意的,你宠吧,宠吧,哼!”
张芳洗洗手,走出卧室。
于佳人偷偷看了母亲走掉的背影,吐吐舌头。
然后小狗一样的看着栾东阳。
“乖,我只是出去一下,以后不会了。”栾东阳手指抚抚她垂在额前的刘海,“生个女儿吧,招人疼。”
于佳人漱口之后,张开双臂。
“抱!”
栾东阳失笑。
有的时候,她真的就象是一个孩子。
“我的公主,今天不高兴了吗?明天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吗?吃鱼饼,吃你喜欢的章鱼烧,还有好喝的奶昔……”
于佳人摸摸自己的肚子,哀怨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栾东阳无奈了,抱起她:“不吐了?”
她重重地点点头。
栾夫人和张芳看着栾东阳抱着于佳人从楼下下来,有些意外。
“这是去哪里啊?”
栾东阳笑笑:“你们先睡吧,不用给我等门了,我带她出去吃一些东西……”
张芳彻底没电。
栾夫人皱着眉头:“别出去了,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你在把佳人给吃坏了,你总是瞎给她吃。”
栾东阳打手一挥:“没事,怀孕了就是要吃喜欢吃的东西。”
车子行驶到夜市的时候,栾东阳按住于佳人乱动的身子,手捂着胸口,脸色一片煞白。
“佳人……等一会儿啊……”
他的手抓在方向盘上,条条都是青筋。
过了很久。
“走吧……”
他虚弱的一笑,为她整理好衣物,拉着她的手,走路的时候护着她。
两个人相连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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