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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魅香师 > 200X年11月7日

200X年11月7日

一切都将结束。

那些过去,即使悲伤但我从来不曾后悔,每一次从流弹和烟里逃生,都是你赐给我的新生。

从第一天拆掉脸上的纱布,在镜子里再次鲐你的时候,我就时刻准备着这一天。

现在,我将所用的一切还给你,我唯一的……纳西瑟斯。

我深爱的……纳西瑟斯。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亲吻你。

手搁在自己的左边心房,听见心跳渐渐平稳。

若草靠进沙发,另一只手懒懒地搁在自己的眼睛上,君因该是在乎泰雅的吧,否则心脏不会跳跃得那么快,那么沉。

但是……

仅止于此。

这样夹触目惊心的感情,也许还会有感觉,属于过去的君,却不属于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天霜肚子关在那个恐怖的船底,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因为过去的她见过更恐怖的。为什么从那天开始,那个古怪的梦开始出现,还有脑子里一些隐约模糊的像。

它们都清楚地表明一件事。

一件她极力抗拒的事,从心底拒绝的答案。

她就是君,君就是她。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本来就是一个易于承受的人。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明白一件事,抗拒现实只会浪费更多的力气,甚至耗尽尽力,遇到任何事,谁最先、最快接受这个事实,谁才有机会早一步适应和抓住的机会,让事情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的宗旨从来都是——让自己舒展。

所以,这一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抗拒这个事实。

这是种愚蠢的行为。她微微皱起眉,强行压下心里的不适。

“要用茶么?”上好青瓷杯里溢出沉静清香慢慢安托下她心头的焦距,苦草接过来迅速地狠灌了一口,让茶香暖意蔓延上四肢血脉。

“不要告诉D。”

肃爷微笑,丹凤眼里似春意暖暖,若草却只觉不敢直视:“你很在乎那个孩子?”

她叹了口气:“过去君在乎谁我不知道,但是梅苦草,现在在乎的人是他。”

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一开口就是他。

“呵,人心果然是变得最快的东西。”肃爷摇头:“你不恨泰雅么?”

“我以前很恨她么?”苦草挑眉,没发现她已经不知觉地用上了第一人称。

肃爷眼底微闪,看着她:“我认识的君,是个很少有激烈情绪的人。”

“就跟你一样?”淡漠了爱恨。

肃爷顿了顿,微笑:“就跟我一样。”

若草想 想,得出个结论:“我变了,或者这才是我,以前的事还是不怎么想的起来。”别人都是变强,她却刚好相反,只有没有感情弱点的人才能站在强者之颠。

“知道么,这个世界无人能催眠女王下暗示。”肃爷垂着眼悠然品了口茶。

好半天,若草才疑惑地微皱眉:“您的意思不会是……”她并不是了车祸然后撞到头失忆的那种狗血情况,更不是因为有人想要夺权百陷害她。

而是,君借着一场惊天意外,顺着自己给自己下了暗示忘记这一切。

忘记和抛弃抛弃所遥全是宝贵和美人在怀?!

愣了半天,她忽然无奈开口:“那我现在要做什么?或者说,肃爷觉得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现在的她完全不会任何催眠、调教的手法,当年君能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暗示,又怎么会轻易地可以解开?

连天霜那样狠毒的心理攻势与囚禁船底偷渡,也不过是让她隐约地有了点模糊的感觉。

肃爷慢慢地抬起眼,看着墙壁上一幅漂亮的油画,忽然文不对题地抛出一句:“知道当年折君对那些贩卖她的蛇头说了什么么?”

“我可以不知道么?……好吧,洗耳恭听。”只他消似笑非笑的一眼,苦草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从不会支给别人拒绝机会的人,打个寒战,乖乖听讲。

“她冷静地给蛇头算了一笔帐,如果她­干­­干­净净地到了目的地,可以为他们多掐多少钱,同时告知除了我们要,她也可以用其他方式伺候他们舒舒服服。”

“他们被说服了?”苦草低笑,果然是她会做的事。

肃爷眼角余光看到她不自觉微微抓紧了沙发椅的手,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她做到了,这是她第一次与黑暗中的人达成的交易,接下来,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最后在塔罗训练岛的奴隶里迅速地脱颖而出,她是个天生的掮客。”

轻描淡写的几乎话,却暗暗隐藏无数惊涛骇浪,噬人漩涡。

塔罗训练岛的奴隶仆佣是岛上食物链里属于最底层的人,地位比宠物更低下,宠物不能够伤害主人和客人,却可以对仆佣任意发泄。

“君一直很成功,直到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只留下一张字条要离开,就有痴心女子愿意替她去死,瞒天过海,好让她得偿所愿。”

“……好吧,您要怎么样才肯帮我瞒过D,老师。”梅苦草被人也越来越轻的语气弄得浑身发毛,终于单手支着额头苦笑告饶。

身体的直觉比大脑的记忆从某种程度上更持久,捕捉到的碎片记忆与感觉告诉她,肃爷越是这样的口气表明越不妙。

“啧,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你老师。”肃爷挑眉,一双线薄的丹凤妙目里流光微漾,春山如笑。

妖孽,不会因为老了失去光华,摄人魂魄炼丹的本事只增不减——谁能看出这老妖已年近六十,果然是千年老妖。

“我错了。”梅苦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汉有摆出过这么端正诚恳的态度,对她爹娘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凭着直觉就这么道。

“我这一辈子就孝过三个关门弟子,两个是不成器的混帐。”老妖睨着她快在自己目光下死无死无葬身之地,才冷哼一声砰地扔下茶杯,到底算是大发慈悲放过肯定有份不成器的混帐之一

——她。

直到后来,苦草晓得老妖的身份,才咋舌感叹。

原来这老妖竟是上任的塔罗老大——国王,更是当年主宰香港黑道地下的传奇龙头——肃凤挺。

半夜躺在古董黄花梨床上,梅同学难得一夜无眠,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老妖甩来那些资料。

当年的女王陛下——君,魅­色­天成,手腕高明,在掮客一道上,不知牵成多少惊天大买卖,正常的跨国商务,非正常的军火、人口、甚至某些局部战争的胜负,更得一手调教绝技,调教出绝­色­艳宠在拍卖场上,价格连创新高。

与和塔罗现任国王——KING同为老妖的关门弟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世界级顶尖掮客。

列在的梅苦草,懒惰成­性­,贪慕虚荣,在生活的漩涡里随波逐流,还被人撵杀得如过街老鼠,狼狈不堪。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不上苦笑,可是莫名其妙地她竟没有任何欲望要去解开那些诸如为何她会离开之类的迷题,更没有欲望重掌大权。

“唉……”想到老妖不知到底打算要她做什么,就忍不住叹气,又想起那个看似温柔清朗,矜淡自持实际上深不可测的小蛇,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那样亲近,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君……

身体如发寒般微微一抖,烦躁地翻个身,她把脸埋进软枕。

忽然无比地想念他含着静水深流的浅金眸,凉簿却柔软的淡­色­嘴­唇­,修长颈项,宽阔的怀抱,可以紧紧抱住的柔韧窄腰与漂亮笔直的长腿。

她聚好散,她只求这一句而已。

不想惶然经历难得的美妙时光竟会相对成怨怼。

……

“什么是相对成怨怼?”有点怪异口音却极好听的国语悠悠在耳边响起。

“唔,就是……D?!”她错愕地蓦地抬头,正睡得朦胧视线里出现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孔,近在咫尺。

“你不是遇上天霜了,怎么会在……唔。”一个柔软凉簿的吻伴随着他身上淡淡的熟悉味道笼罩过来,堵上她的­唇­,蹂转吸吮,开疆拓。

她一会,双臂已经自动自觉地勾住他的脖颈,若草眯起眼为仰头承受他温柔霸道的亲吻,“唔……”

直到­唇­发肿,她才两眼迷蒙地软在他怀里,平复过速心跳。

看着她水眸妩媚朦胧,白皙脸上染了诱人粉­色­,­唇­上嫣红水润,D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柔光深沉,拢着她纤腰半躺下去:“有人帮了我一把,说是有只笨蛋不小心走错路,让我去认人。”

“我以为,你会和天霜回去。”若草把脸埋进他脖子里,吸取他身上的味道,低笑。

D淡淡道:“我的合约伙伴跑掉,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克虏伯家的人总是锱铢必较。”手已经滑进她的身上薄薄睡袍,上下仔细地摸索。

“我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那么急­色­,真伪睛我受宠若惊。”被摸得浑身酥软又发痒,她忍不住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手也不客气地探进对方腿间握住他分量颇沉的欲望。

“还好看来金恩对你还算留情,没在你身上放皮下追踪器。”D贴着她耳边淡然语气让若草顿时尴尬地僵在那里,­干­笑地打算抽回正在挑逗顶端敏感的手。

“一天奔波,咱们早睡早起。”

“没关系,我还到至于不能满足合作伙伴这点要求。”他含着她柔软耳垂轻咬,大手也按住她正打算抽回的手握在自己的挺立起来的欲望上。

“继续。”

是的,继续,若草忽然觉得两个字如冰冷蔓藤蔓延上心底,他们可以继续到什么时候?

她低笑,顺从。

欢爱缠绵,喘息低吟。

一夜难得无梦到天明。

晨光出落,她便悠悠转醒,不出所料,颈窝处有柔软的触感,腰处一双修臂紧紧环住,连腿也被另外一双长腿夹住。

低头看下去,颈窝处是那张过分­精­致的脸,长长的睫羽整齐的微翘着,高挺秀颀的鼻子正抵在她的锁骨处,怀里的人如沉眠的可爱稚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拳击比赛之后,D每次和她同床共枕欢爱过后,睡相极差,夜晚总会不自觉地缠到她身上,却睡的颇沉。

不似以前刚开始逃亡,他们也曾同床,只是他从来都像掠食动物在猎食前的栖息。

她心情无端愉悦,在他眼睛上一路往­唇­边细碎地吻下去,正打算­骚­扰他醒来,却眼尖发现他后腰和背部的大片淤青红肿,昨夜没有注意到,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触。

“没关系,上过药。”耳边响起喑哑的声音,冰凉气息随着他张口喷在她敏感皮肤上,异常的­性­感。

“是因为天霜么?”她翻身而起,看清他身上其他伤处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压抑着怒气,“他真的想要杀了你吗?”昨日机场情形一定凶险非常。

连忙下床去找来药物,帮他上药。

“你们是双生子,你痛的话,难道他没有感觉?”

D躺在床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只是心灵感应更甚一般双生子,却还不至于同生共死。”

好吧,权当她问了个蠢问题,若草无奈,这对双生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担心什么。

修长的手攀上去,D按住她的纤腰,恰到好处地将若草固定在自己怀里,柔声道:“别担心。”

是的,别担心。

她暗自轻叹回手轻抱,除了天霜以外,还能有谁让他有所牵挂和愿意温声安慰,大概也已足够。

洗漱完毕,已有训练有素的仆人们站在门边等着领他们去吃早餐。

一袭墨青衫水月缎白袍唐装的肃爷早已坐在桌子边,香茗茶点,布了一桌,冬日热气蒸腾的早餐总是让人胃口很好,若草对着肃爷打招呼:“肃爷,早。”

肃爷绒薄的凤眼微掀:“你的小朋友,看起来睡得不错。”

不知是否意有所指,若草也懒得揣摩,笑眯眯地拉着一直不出声的D坐下:“还好,真劳您挂心。”

看着若草先是殷勤狗腿地给自己倒茶,然后又像是喂食般给那个漂亮的年轻人细心地夹了数样小点心,肃爷接过仆人递来的­精­绣白绸帕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道:“你们自己用吧,我吃过了,这把老骨头还要出去再活动一下。”

说罢起身,又似想起什么,对着身边穿黑­色­旧式长袍马褂的官家道:“那个小客人也没用早点,就一起让他过来吃一点好了。”

官家极其恭敬地道:“老爷,贵客已经到了。”说罢比了个手势,雕花的隔门一开,走进来一个人,若草顿时一呆,眼底闪过错愕。

“老爷子费心了。”来人说得一口标准的京腔,极其礼貌。

“嗯,你们年轻人比较有话说,我老人家就不掺和了。”肃爷笑得一脸慈和,摆摆手,优雅地走出门去。

直到隔门关上,若草才忍不住低呼,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D的胳膊,她甚至也能感觉到D波动的情绪:“怎么会是你,天霜!”

“老师,别来无恙。”天霜微微抬眼,眼底微笑极是温和优雅,若不是那双妖瞳,竟让她一瞬间分辩不出,在笑的人是D还是那个邪魅冷肆的天霜。

GodDamnitl那个老妖是嫌水还不够混么!

若草额头的神经抽搐了数下,­唇­间忍不住对着某只老妖爆出不礼貌的粗口。

……

梅若草极尽努力试图让这句话听起来恭敬温柔:“老师,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不觉得很有趣么?”肃爷悠哉地在花园里打太极。

当然有趣,又不是他和一个随时随地想把自己变成标本的家伙在一起,何况她还曾经在他的脖子上开了个漂亮的大口子,让他差点一命归西。

“啧,那个小朋友当初可是你最疼爱的宝贝,只要你让他知道你是谁,还有什么可担心?”他漫不经心地道。

报复,绝对是报复!

她不明白当初自己到底怎么会拜这个老妖为师,且不说如果让天霜知道她是君,而又和D再次搞到一起,会有什么恐怖的反应,只是D不知为何对君有种诡谲的反应,她就不想冒这个险。

更何况,她从不曾也没有打算和那个本事再次当回女王。

“老师……”

“自己扔下的烂摊子,*总要自己收拾。”肃爷打断她:“何况,你们 不是在找当时你留下的那三份残本么,这是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东西竟然在他手上?

若草顿了下,挑眉:“但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你的?”肃爷一套拳打毕,似笑非笑:“君已经死了不是么?”

一句话把若草噎得气短胸闷,只能看着他施施然地远去。

“怎么,来借着当初和君的交情讨好老爷子么?果真是够无耻。”含讥带讽的柔魅声音在身后响起,美人刻薄也一样讨厌。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天霜少爷说得这样一口比D还标准的中文,可惜还是照样讨好不了你的主子。”若草轻哼,真不知道当时的君是不是被美­色­迷了眼,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刻薄变态的小孩。

“你……!”天霜蓦地脸­色­一变,恶狠狠的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是不是D告诉你的!”

“他才没那么卑劣狠毒。”若草鄙薄地上下睨着他:“别忘了,这是君的老师家,很明显不是么,若果我是君,就算你再漂亮、中文说得再好也不会喜欢你这样下作只有表面的东西。”

打蛇打七寸,看着天霜脸­色­从白变青又变红,漂亮的脸几乎扭曲,漫布杀气,若草只是微笑,如果在肃爷的地盘上,这家伙也敢放肆的话,肃爷不定直接剥夺他竞争的权利。

却见他最终不知怎样按捺下浑身暴虐的气势,只是满脸苍白地盯着她半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只是那双妖瞳的­阴­狠和凄冷莫名地让她心底一动。

“啧,幼稚、任­性­、狠毒,当初怎么会豢养这样的东西。”她皱眉揉了揉被抓得肿痛的手腕。

谁能以非暴力手段得到那间许留山糖水铺子的老板同意,就能够拿到第二份资料,肃爷开出这样的条件,只说明那间铺子是他的势力范围。

若草叹了一声,这个肃爷的游戏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女人的直觉偶尔总是很准的。

……

位于中环的小小糖水铺子,热闹的人流带来的声音总是极好的。

站在台前,若草含了口杨枝冰露进嘴里,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流理房的门口,又扫过众多坐在店内吃着糖水,却和她一样神不守舍的女孩子。

而这间店的生意却是因为这里的老板……据说帅的人神共愤。

可惜,到这里蹲点了一个星期,都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老板,D决定换个方式,直接从肃爷那里下手,而她则继续在那里……蹲点。

“啊……是老板,出来了!出来了!”

“好靓仔哦。”

“这杯糖水饮得抵值啊!”

女孩子们激动的窃窃私语咋耳边盘旋,而若草则早已在那修挑的人影出现时僵在当场,手里的瓷勺子和玻璃碗呯地直接落地摔成两截。

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人走过来,礼貌温和地微笑:“怎么,这位小姐,糖水不合你的口味么?”若草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拉开和他的距离。

“怎么,我看起来很吓人么?”含笑的声音,晴朗悦耳。

不,糖水没问题。

眼前这个白衣、白裤,一身厨师袍子穿在身上也显得无比优雅帅气的男人也不吓人,问题是……

“老板。”她­唇­角弯起甜蜜笑容,开门见山:“那个,能否问一下你,你认识个叫海德里希的德国人么,或者埃利希.D.冯.克虏伯。”(D的本名)

帅气的老板,有一双湛蓝如大西洋的眸子,露出个爽澈的笑容,同时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那是家兄和我的堂弟,认识你不胜荣幸,漂亮的小姐,愿意的话,您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冰蓝。”

“……”

竟然是D和天霜的死对头。

世界果真是小,她几乎可以看见那肃老妖眼底叵测的笑。

也许面前这张和D有八分相似的面孔,让她没来由的放松,也许是他身上那种大西洋般的爽惬让人无法提起防备。

梅若草叼着根吸管,懒洋洋地看着头上一片碧蓝天空,还是有点搞不懂自己竟然已经毫无防备地跟着他一起窝在楼房顶层边喝水边晒太阳,边仿佛多年老友般聊天。

“肃老妖……老爷子,交代你怎么玩我们了没?”

冰蓝想了想:“交代了,你当初走得毫无预兆,老爷子发现真相后气得不轻。”

“这一点……我深有感受,现在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君没死,但是回来了个窝囊废?”

“目前,只有老爷子、我和家兄知道。”

若草闭上眼:“秘密从第二个人知道开始,就不再称之为秘密了。”

冰蓝看着她,轻叹:“老爷子只是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学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所以才在所有人都认定君死了的情况下,不舍弃查下去。”

再?若草想起老妖之前说过他毕生只得三个弟子,心底刚腾起一丝暖意,忽然想起老妖那双叵测的眼,又泄气地问:“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到你们手上的第二份残卷?”

冰蓝微笑,很诚实地道:“给我一个心甘情愿把东西交给你的理由。”

若草移开手,看了他半晌,忽然问:“我们以前认识是不是。”

冰蓝看了她,慢慢地轻道:“嗯。”湛蓝的眼底似有淡浅浅流云。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总给人温馨的感觉,那盏盏柔和灯光里,总有一盏为自己而亮。

“谢谢你,小吃很好味。”BMW停在街边小巷子,若草提起一个袋子朝冰蓝笑眯眯地比了比,和这个人在一起,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似和D半冷半暖,不似天霜的冷艳暴虐,更无海德里希的陌生的距离感。

两人下晚饭一路去寻港岛特­色­小吃,那种挤在人群里久违的烟火人间的感觉,让她心底生出无限怀念。

“为淑女效劳,是我的荣幸。”冰蓝笑笑,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那成全淑女的愿望,是不是绅士的本分呢?”若草眼底闪过一丝黠光,大喇喇地从他嘴里套话。

冰蓝体贴地替她拉开被车门夹住的衣服,轻笑:“绅士也是要讲究游戏规则公平。”

若草耸耸肩:“好吧,我也知道老妖选上的货­色­怎么那么容易打发,这段时间只好经常­性­地­骚­扰你了。”

“荣幸之至。”冰蓝­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忽然间勾勒出无限遥远的空间,有泠泠风声荡过,若草心底忽然微微一动,怔怔然间看着他的车子远去。

“怎么,D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么,胃口不小,连冰蓝都勾搭上了,果然天生下贱。”讥讽嘲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若草想了想,不打算因为一个恶毒讨厌的小子破坏自己一天的好心情,目不斜视地当他空气般走过。

怪异的是,天霜竟难得没有再继续发挥他的毒舌功,只是在她走过自己身边时,诡谲地冷笑两声就偃旗息鼓地离开。

她微微皱眉,提着东西上了二楼,()只见一室橘­色­灯光落出来,推门进去,满室熟悉的祁门红茶香气飘来,那熟悉修长的身影从电脑边抬起头,摘下黑框眼镜朝她淡淡地道:“怎么那么晚回来,也不打个电话。”

心忽然间有种蒸腾的微荡,若草踢开鞋子,走过去引诱似的亮了亮手上的东西:“带了每日限量的港岛特产,甜的哦。”

说着在他薄粉的­唇­上亲了下,朝浴室走去,她可没忘记这小蛇有多爱­干­净,似乎克虏伯家族里没有明显洁癖的,就只有冰蓝。

等沐浴出来,瞥见桌子上动都没动过的点心盒子,她微讶地看向D,贪甜的小蛇转­性­了么?

“初次接触对方的感觉如何?”站在窗边的D拿过大浴巾自然而然地为她擦头发。

若草舒服地半趴在窗边:“人看起来不错,你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吧。”天霜那个恶毒的­性­子,不添油加醋,才有鬼。

“嗯。”

“不过能被老妖选中该,都不是好对付的家伙,你们克虏伯家族专出双胞胎么?”对方的手实在太舒服,让若草眯起眼睛:“呵呵,简直像科学实验品。”

话音刚落,忽然头皮被扯得一阵锐痛,她嘶地一声抽气懊恼低嚷:“很痛呢!”

片刻,才听见身后的人清冽磁­性­的柔声响起:“抱歉。”D歉意的柔吻落在她的纤颈上。

若草把头发拨到一边,轻哼:“按摩舒服点,就原谅你。”

“好……”D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她的肩膀,力道适中地按抚。

“不要再见那个人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该知道我们和海德里希他们立场不合。”

“可是‘给我一个心甘情愿把东西交给你的理由’这种要求很古怪,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实际上越主观的东西越困难,你一个人……唔。”若草正迟疑,一种很奇异的酥麻蓦地从颈项处传来,D低下头正慢条斯理地啃她的雪白颈项。

“没关系,我会有办法的,你只要留在这里就好。”

“但……唔……”她惊喘一声,D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不客气地越过白­色­睡袍笼上她柔软的丰盈。

D把她压在玻璃上,臂弯将她的身体牢牢地固定,笔直长腿也挤进她雪白腿间,一边厮磨着她的

­唇­一边道:“听话。”

身体被点燃的时候,她就已经举旗投降了,双臂揽住他的脖子,若草无奈地奉上自己的­唇­:“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她在乎这条小蛇呢。

D从激|情间抬头,浅金­色­的眸子里是难得外露的,几乎可以称得上带着一丝脆弱的漫漫温柔,轻叹着:“若草,不要违背你的承诺,永远不要。”

纵然疑惑,但此刻她心底瞬间只剩柔如秋水,心怜地吻上他俊朗眉眼:“嗯。”

沉迷在D的轻怜蜜意里,背对着窗的她,看见他迷离的金眸转向窗外某处停靠的银­色­BMW时,眼底的冰冷,只觉这场窗边的欢爱,D异常的沉迷和需索无度。

……

连续一周,若草都只是窝在房间里,听听肃爷的昆曲,甚至跟着他学戏,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的初衷,肃爷只是在最初时冷眼看了她一眼,便似无所觉般地随她去。

D则变得早出晚归,回来后便总是若有所思的安静,显得颇疲惫。

若草看着他的模样,明白他正承受这来自他的教父、天霜甚至肃爷的双重压力,却也只能尽力照顾他而已。

至于天霜,虽然偶尔才能碰到他,可气­色­却比D好了不少,更有凌厉­阴­冷的明枪暗箭伺候过来,好在肃爷的地盘上,他亦不敢出格。

用过早点,又在满院子的绮丽悠渺的昆曲昏昏欲睡,便听见有人在靠近,她忙支起脸地道:“老爷子,我马上就练好唱段。”从她随口说要跟老妖学戏,老妖不知哪根筋抽了,真逼着她开始学,学不好就会被­鸡­毛掸子抽。

“淑女,也在学中国古典戏剧么?”含笑的清朗声音传来,若草一僵,回过脸不动声­色­地笑着招呼:“好久不见,冰蓝,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和肃先生是朋友,偶尔会过来。”冰蓝爽澈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草轻叹,这可算不得她食言,腿长在别人身上。

“我以为你会锲而不舍,最近我的另外一个小堂弟动作很频繁。”冰蓝自觉地为自己倒上茶。

“最近比较忙。”若草扯了个愚蠢的理由。

冰蓝静静看着她,轻笑:“你在躲我么?为什么,我以为我们还算是朋友。”

若草漠然,耸耸肩,并没说话。

她并不想为了个还陌生的朋友让那条小蛇不愉快,虽然冰蓝手上有他们要的东西。

“好吧,我明白了。”冰蓝无奈地一笑,忽然道:“《牡丹亭》里的女主角,也是死而复生,死可以生,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所至也……”

忽然觉得,心底莫名地狠狠一悸,正发呆,忽然一股巨大的推力猛地撞过来,她毫无防备地一滑,悄无声息扑通一声掉进泳池。

只及隔着水看见一双妖异的异­色­瞳眸闪过诡谲­阴­狠的光。

水并不算太深,可是手脚完全如灌了铅般沉重,连胸口都莫名传来闷痛,身体连挣扎呼吸甚至憋气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水迅速灌进所有的口鼻,迅速地沉下去。

缺氧超过三分钟,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死亡。

若草肚子里一片浑浊,很痛,很痛,只是怎么努力都没用。

妈的,什么时候被天霜下药了……就这样着道挂了么?

奇怪的光影在水里幻化成各种东西,还有那些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狰狞的、温柔的、冷漠的……

渐渐的彩­色­被黑暗吞噬神智。

忽然间一只手拽住自己狠狠地一提,身体撞上坚硬东西,有极其刺鼻的味道传来,让她忍不住恶心得一阵作呕,痛彻心肺,随即拥进胸腔的还有清冽的空气,安抚全身每一个难过的细胞。

“老……老师……”眼前人影渐渐清晰,若草艰难地嘿嘿一笑。

“看看你狼狈的样子,我肃风挺怎可能有你这种窝囊的学生,一点点药物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甚至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因为你是淹死的。”

活着很好,老妖轻蔑的样子看起来也顺眼许多,若草虚弱地依旧站不起来,只是低笑:“放心,我会从那小混蛋身上讨回来的。”

“讨回来?”老妖冷哼:“你以为你还是君,那个狠毒的小子一直把你当成害死君的凶手,就凭你现在的手段能对付得了他?”

“老师……”半截声音堵在嗓子里,若草目光定在花丛里的一只脚,然后上移到那张异常冷艳­阴­沉如今却无比苍白的脸上。

心,蓦地一沉。

秘密,被第二人知道开始,果然就不再称之为秘密了。

若草原本清媚的眼底蓦地闪过一丝隐隐的冷冽杀机,连清灵的空气都瞬间冻结。

肃爷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手只一摆,甚至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原本身手极不错的天霜竟然就被他轻易擒住,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摔在地上。

“做得­干­净点,还能当花肥。”

语气轻缈得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话有多冷酷。

少年长发狼狈地散落在地上,漂亮的脸上只是一片茫然苍白,哪里有刚才下毒手的时候,那种艳丽残忍的模样。

“既然还记挂着她,那就应该像泰雅一样心甘情愿的为君去死,也无所谓,不是么,孩子。”

肃爷冷淡轻柔的话语响起,异常地蛊惑人心,天霜开始不自觉地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老师,够了……”若草揉了揉一阵阵发痛的额头,随即缓缓用才能够移动的手抬起天霜毫无血­色­,死人般惨白的脸。

“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你当然最好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没听到,乖孩子。”

她轻轻地低喃,目光如水般轻轻笼在他脸上。

幽幽地丝丝缕缕地缓解他的僵硬的躯体,然后是俊美的脸孔上的死白。

“呵……”许久,被她轻轻抱住的少年喉咙间吐出古怪喑哑的声音,颤动的睫毛下是凄厉的眼:“我当然不记得,因为,君怎么会想要杀我呢……君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声,却越嘶哑凄厉。

若草垂下眼,无奈,果然是死人比较听话么。

如果杀掉他的话……若草心底缓缓地叹了口气,看着狼狈的少年。

“你一定要这么任­性­么?不知节制,不识好歹,不识时务,这样的你凭什么认为君会选择你而不是D?”

看着天霜仍旧在自己激荡的情绪里,一脸木然,芳草抬起他的下巴,再次迫使他看着自己:“你可以选择保持沉默或者让天下皆知,第一个选择,也许你还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但若是第二个选择。”

她顿了顿,微笑:“你会失去所有你在乎的一切,我,以曾经君的名义保证。”

……

冷风瑟瑟,冬日的港岛也是一片寒意。

若草喝着热气蒸腾的姜糖,身上寒意才略略消退,裹着的厚厚被子,舒服得想让她打瞌睡。

“­妇­人之仁。”悠悠男音响起。

她眼皮都不动:“老师,你明知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动天霜。”

“怎么,怕侬身边的小朋友不高兴?”肃爷轻哼,温和的吴侬软语的国语腔里却一派凉薄:“一对玩物似的妖­精­,也让你这么着迷,越活越回去了。”

果真有封建时代,大家长训斥沉迷美­色­的败家子的味道。

若草按捺下翻白眼的欲望,到底憋不住:“老爷子,您到底在玩什么,我现在真的没有当SM女王的欲望,否则当初大概就不会借死遁跑路了。”

老妖的行为虽然看似没有规律和目的,可今天如果不是他默许,天霜躲在院子里哪个角落,他会不知道?

虽然知道老人家惦记徒弟,可梅若草是个没心没肺的,实在不想去掺和这趟浑水,即使这趟浑水里有D。

砰的一声,价值连城的乾隆青花瓷古董茶盏被丢在桌子上,茶水四溅,融薄丹凤目冷冷瞥过来,分明鄙视她烂泥糊不上墙,当即让她被目光刺到,又学乌龟缩回被子里。

许久,似叹气的悠悠声音响起:“我当然知道,只是怕,你不知道自己真想要什么,像我这样蓦然回首,斯人已不再,遗憾一世……”

等她钻出被窝发呆,肃爷早就不在房里。

那声悠悠叹息让她心头莫名的涩然……这大概是肃爷这辈子说出的最柔软忧伤的话语。

只是,这时候的梅若草并没有料到,这长辈的话语会一语成谶。

……

“怎么发烧了?”等到夜里D回来时,才发现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开始发烧,而且不低,39度2。

又是一番折腾,吃药打针,烧得有点迷糊的若草看着正在为自己换湿毛巾降温的人,忽然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D,你这么会照顾人,是不是以前经常照顾女生?”

然后她又把他的手拽到自己怀里当抱枕,很无奈地模样:“这么温柔,以后分开了,我一定会很怀念的。”

如果清醒的时候,若草是决计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D看着她烧的飞起两团红霞的脸,他忽然有点明白,她看起来总是很宽容,很忍耐,很厚脸皮,但是她有自己的界限,她的世界似乎设定了一个无比清醒而清晰的界限,不允许任何人越界,包括他自己。

她热爱温暖与美丽的东西,追求快乐轻松,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却绝不沉迷。

不知如果有人越界,她会怎样?

D有些出神地默然看着面前的人,直到她额头上热乎乎的毛巾掉下来。

他拾起毛巾放进凉水盆,宁拧­干­:“今早发生什么事了,还是遇到什么人,怎么就掉进水里了。”

“哦,没什么人,我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若草晕乎乎地享受着情人的温柔,只随口道。

如果她没有发烧,再清醒点,就能听出这话里有另外的一层意思,也许会换个答案,有些事情其实就是看起来很无所谓的东西,却很容易让人不知不觉间忽然就不得超生。

D拧毛巾的手顿了一下,把毛巾展开搭在她滚烫的额头上,看着她笑眯眯的傻模样,慢慢垂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睫毛,换了个话题:“你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接近天霜。”

“我巴不得最好我住地球,他住火星。”

若草嘟哝着,舒服地被D搂在怀里,又吃了退烧药物,没两下就直接去见周公去了。

D定定地看着怀里沉睡的人,不似从前淡漠的柔和金眸里泛起复杂,许久,才把­唇­抵在她额上很轻地低喃:“若草,我,喜欢你,怎么办?”

怀里的人在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微微扬起。

……

接连着几天,若草都会察觉身后有一道跟随视线,极其复杂的视线。

她直接视若无睹,该偷懒打混就偷懒打混,什么也不­干­,要么上网,彻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度过这辈子最自觉最安分的时光。

不过有些麻烦,总会自动上门。

“早,若草。”爽快的声音传来,那么直爽温和的声音,让人实在无法装着什么也没看见。

“早,又和老爷子学戏啊?”若草觉得诡谲非常,一个蓝眼高鼻的老外捏着嗓子唱昆曲,这种事,看起来永远滑稽比佩服多。

如果真要说起来,像里面小生的戏份,可能更合适D那样修长但是偏柔韧的身段子和清冷气质,更合适。

“嗯,我只是仰慕中华戏曲文化而已。”

憋着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话的男人,若草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你的戏本拿倒半个小时了。”

“……”

两人目光碰到一块,沉默,然后忍不住同时大笑出声。

“没办法,肃爷要求我经常出现在你面前,看你能不能想起什么。”冰蓝老实地道。

“我们以前是恋人么?”若草斜睨着他。

冰蓝想了想,很认真:“不是,只是关系很好的……”他顿了下,似在选择合适措辞:“朋友。”

她微叹:“老爷子,真是锲而不舍,看来君必定是他的得意门生。”日日想着刺激她恢复记忆。

冰蓝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微笑。

还好,冰蓝每日里也只在她面前出现不到十分钟,甚至不是每天都来,只是喝喝茶聊些天南海北的事,所以她甚至没有认真得告诉过D,只随口一提,D却没有再说什么。

而她最喜欢的事仍旧是闭眼窝在亭子那里晒太阳,冬日的太阳总是足够温柔,让人无比的舒适。

柔软冰冷的呼吸轻轻地喷在她的手边,若草勾起­唇­,单手环住对方的颈项:“今天怎么那么早……你来这里­干­什么?!”手刚碰到,她就知道自己认错人,睁开眼冷冷地睨着面前的少年,虽然他是哥哥,可是D看起来永远比他成熟。

对于小孩,特别是任­性­讨厌的小孩,梅若草从来是缺乏耐心的。

“我……只是……”天霜看起来有些慌张,瘦了不少,显得下巴更加尖,冷艳的脸上多了一种少年的脆弱。

“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若草淡淡地闭上眼。

身边的人不再做声,忽然感觉有风声靠过来,她灵活地一侧脸,避开面前压来的黑影,同时一把用力扣住他的脉门,冷笑:“天霜少爷,你还真是不受教。”

还是认为她是冒牌货,想要杀掉她么?只是这时,她已经跟着肃爷在温习一些简单却极其实用的古老武术技巧。

被她捏住手腕,而忽然间莫名其妙失去力气的手一送,“啪”地一声,手上的东西掉地。

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一下。

若草挑眉,看着那雪白­精­致的面具,目光移动回面前的少年艳丽的脸上。

片刻后,她才松开握住他脉门的手:“就算戴上这个面具,我也再不是那个君。”学习那些简单的武技也只是为了防身而已。

“……为什么,不论是当年的君,还是现在的……你,目光最终还是会落在D的身上?”

天霜垂着长长的睫羽,忽然轻轻开口。

“我们有一样的脸,一样的头发,一样的身体,除了眼睛的颜­色­,当年,你第一次看到我们的时候,就说过我的眼睛是最美丽的宝石,但是到了最后,你还是会选择D。”

若草忍不住为这逻辑失笑,难得诚恳地道:“你们最大的区别是­性­格,不是么?何况,我真的不是斯德哥尔摩症群的患者,实在没办法对一个三番两次要虐杀自己的人有什么好感,即使他长得再漂亮,至于你,你到底是喜欢君这个人呢,还是她背后象征的一切?你真正了解过她么?”

这个少年也许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

何况,如果她真的不是君,只是个普通人就活该被他弄得死无葬身之地,就像她之前的那些家庭教师。

有些人的逻辑,就是这样自动自发地选择过滤自己的不是,让一切的错误归咎于他人。

少年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张了张,终究是无法吐出一个字,只是木然地看着她离开。

恍惚间那个­唇­边带着浅浅笑意,在海里抱着他,温柔地低唤……我的小FROST,我的小海妖的人渐渐地消融在冬日浅阳下,再不复存在。

……

正是夜里睡得朦胧的时候,忽然似听见有细细的压低的争吵声,若草每次模糊醒来,却什么都没有听到,而身边的人也总是安静地睡在她身边。

第三夜,她忍不住支起身体,看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人:“小D,你最近怎么了?”

D静静地转过脸,看着她许久,忽然慢慢道:“若草,你想不想回国。”

“嗯?”若草一愣,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这句话的意思是……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想,我们该分手了。”D淡淡地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该分手了。”D淡淡地再重复了一遍。

他看着她怔怔地坐着,疑惑迷茫地看向他,然后便是静默。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反应过来。

若草明媚柔和的眼睛从茫然到黯淡,­唇­微微张了张,却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些资料怎么办?”

D温声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解决。”

“想好了么?”

“嗯。”

她还能说什么呢?或者她应该说什么?

若草看着D,他浅金­色­的眸子里面如此淡然、温和、平静。

沉默了片刻,她静静地开口:“好。”

是的,好。

从刚开始牵手的那一刻,就已经预定了这一天,只是,她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不过,快与慢有什么区别呢?

他要求停,好,那就停,不需要原因,不需要解释,这是成年人的游戏的规则。

有些事情,本来就和爱恨无关,而是彼此的轨迹本就是交叉线。

亦舒说过,人这一世,有时至要紧的是,姿态好看,尤其是这样早已料定结局的感情。

再次睡下,闭上眼,若草悲哀地发现敲锣打鼓都能睡得着的她却怎样都找不到想要沉睡的欲望。

夜变得无边的漫长。

不知多久,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双修长的手臂慢慢地拢过来,将她温柔地环在自己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蔓延开,像水一般将她沁殁。

他轻轻地叹息,喷在自己耳后颈间。

若草手下移,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说,一夜安眠。

……

“什么,你要回国?”男子清惬磁­性­的声音带着微诧响起。

“嗯。”她捧着茶,看着冰蓝笑笑,心底却暗自咕哝,还好,还好,一早来找老妖还担心会被抽筋扒皮,冰蓝在这,老妖再怎样也不会太过分。

她哪里记得,肃爷、只要几个眼神就够她受的看,若真想把她抽筋扒皮,十个冰蓝也没用。

冰蓝看了眼正在专心打太极的肃爷,又看着她温声问:“怎么这么快?”

若草点头,看着杯子有些心不在焉:“嗯,离开家太久总不好。”

冰蓝看着她片刻,才温柔地握住她的手问:“真的决定了?”

“嗯。”若草目光从他握住自己的手移动到他湛蓝的眼,忽然有些恍惚,昨夜的对话再次上演,只是,这一次换了位置,感觉有些……奇特。

“走了也好,就你现在这出息,只怕哪天被身边的妖­精­剥皮拆骨,连救命都来不及喊。”不知何时,打完太极拳的肃爷在身边人的伺候下已经走了进来。

“我又不是唐僧,哪里的妖­精­……”若草低声咕哝,不敢抬头看坐下来的肃爷。

“哼,我看侬就是眼盲心浊的货,除了你的那个小妖­精­,还能看到什么!”肃爷冷笑,丹凤目里有幽幽冷芒:“我当年就说过那种妖物,留着……”

“老师,我回国是因为我希望以后能继续回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他没有关系。”若草有些头疼地揉着额头。

小妖­精­……老爷子真的是怒了,连小朋友都不用了。真不能想象这个词扣在D那个人的头上,可偏偏从肃爷的口里说出来,却那么理所当然。

“好好,你就护着你的那个小妖物,有你后悔的时候。”肃爷怒极反笑,白净面皮上一派温和:“你爱上哪里,就上哪里,反正君早就已经死透了!”

说罢,甩袖而去。

若草心一颤,蓦地站起来,朝地上一跪,很慎重地慢慢道:“老师,是若草对不起你。”

说着,朝地上很认真得伏下去,拜了三拜。

她已经不记得,当年是怎么拜师的了,只能按着肃爷怀旧的­性­子,行了个旧式的礼。

在这里的大半个月,肃爷虽然几乎从没对她闻言软语过,但是被关心的感觉是错不了的,父亲一样,甚至比父亲给她的感觉更加温馨的长辈。

肃爷清矍的身影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冰蓝扶起她,递过手帕,温声道:“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想,肃爷就很高兴了。”

若草低着头,拿过手帕直接拍在自己脸上,好一会才抬起头,红着眼嘿嘿一笑:“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

“我送你吧?”冰蓝看着她微笑。

若草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冰蓝站在原地眼底闪过淡淡的怅然,电话忽然响起,他看了下来电显示,接起轻笑:“零尘少爷,出狱这么久,才记得给我电话,嗯?”

电话里极为低柔悦耳的声音传来:“蓝,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冰蓝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路,轻道:“好,马上回来。”

她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外人了,那就早点回到需要他的人身边去吧。

……

说要收拾东西,其实她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收拾。

一直都是­精­兵从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背包就能装下,摸了摸口袋里的现金和新办的万事达卡,若草低笑,其实这将近一年时间,她的物质水平倒是丰富不少。

提着包向楼下走去,却走到一半被一只手蓦地拉进一个房间。

“­干­什么?”若草并不着急,挑眉冷眼看着把自己压在墙上的少年。

天霜咬着红艳的­唇­,犹豫着开口:“你要走?”

“嗯。”若草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也没打算再费劲推开他。

“为什么?你不要剩下的资料了么?”天霜不解地看着她。

若草轻笑:“为什么?我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本来就只是答应D帮他的忙而已,现在雇主提出终止合同,所以一拍两散。”

“那我雇你!”天霜忙道,妖异的眼瞳里眼底有一丝不安和兴奋。

若草抬眼看他,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就像个迷惑而稚气的大孩子,一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漂亮孩子。

漂亮的孩子总是惹人怜惜的,何况他连任­性­看起来都是那么可爱。

是不是因为这样,当初君即使知道他目的不纯,也把这少年留在身边疼爱,因为他的任­性­在成|人的世界里看起来也是可爱的。

“呵,FROST……”若草忽然轻轻地抚上他的脸,看着他妖异的眼瞳里闪过迷茫和依赖,她难得对着天霜闻言软语:“你已经长大了,也已经有能力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再需要依赖任何人,有人来有人往,君也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而已,不会永远驻足,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别以为梅同学真的那么好人,她有百分之七十只是因为不想应付麻烦小孩,对于被划离她生命范围的人,她一向持‘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懒。

“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么……”

天霜的眼底瞬间变得迷茫而空洞,向来冷艳的脸无比的脆弱,像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连握住她手臂的手都松了。

若草看着他,摇摇头,转身开门。

门开的声音忽然让天霜蓦地一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异芒,手再忍不住猛地抓上去,往自己怀里一带,­唇­胡乱地对着她吻下去。

“不要走……不要走……你说过要等我成长为可以站在你身边的人……你说过的啊。”

毫无章法的吻,满载着脆弱的哀伤雨点般落在她的眼上、鼻上,最后落在她的­唇­间,固执地就像只不安无助的小兽伸出舌尖探进去,甚至把自己的­唇­都碰破了,仍旧是不死心地舔着她的­唇­。

感觉抱住自己的身躯几乎是在微微颤抖,若草皱着眉,正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这个狂乱的家伙敲晕算了忽然感觉­唇­上有淡淡的咸味,她一怔,这才发现近在咫尺的人儿,颤动的睫毛竟然是湿润的。

忽然间,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滑过心底,忽然就心软了,正要说什么,恰好让他的舌尖找到机会就这样探进去,然后纠缠上去。

若草脸忽然一热,忍不住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臂几乎像要折断她的腰。

却也让她感觉到身上那人的不安、混乱和悲伤。

君对他的影响这么大么……

或许,也有一些属于他们的过往和故事,才让他这么留恋和怀念。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不再推拒他,任由他的亲吻淹没自己。

权当最后的告别吧。

天霜也许固执,也许有些幼稚,可是他并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聪慧的,可他身上那种对感情的固执,也许是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有的。

门的一道缝隙悄悄地关上,天霜抱着怀里的人看向门外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

深圳罗湖海关

“我要走了。”

“嗯。”

D看了她许久,温柔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她回报浅浅一笑。

离别,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只是背过身,然后,不再回头。

坐上大巴看着风景一路向后,如此涩然轻叹。

高速路上,只有加油站才有卫生间,车子一停,所有人都赶紧跑厕所。

若草下了车,正站在加油站边看着夜空发呆,忽然身后有人问:“请问,是梅小姐么?”

“嗯。”若草刚应了声要转头,便感觉一阵雾气扑面而来。

星光在眼帘里消失的瞬间,她只来得及苦笑,自己果真是太天真了么?

……

“好了,先生,也已经有人顶替她上车了。”电话里传来声音。

“好,处理­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看着喧闹的街道,男子淡淡冷冷的声音对着电话下令,浅金­色­的眼瞳如琉璃般冷漠。

“恋”是个彪悍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亲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

……

昏昏沉沉地连自己也不知道日夜,最后唤醒她的是淡淡的橘­色­灯光。

“呜……”脑子里每一个红细胞都在跳踢踏舞,让若草整个头都是晕晕沉沉的,动也不动地趴伏许久,才清醒一些。

根据自己的状况,可以判断出是昏睡过度,出现的睡眠中毒的状况,当然,不排除药物副作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旧旧的房子,目测不过二十个平方左右,房间里只一张床垫,一个水壶,大部分的窗口都用砖封上了,只有最高处有一处通风的天窗,看着上面盘簇的密密铁丝网,若草忍不住皱起眉。

这到底……

“滴滴……”一阵铃响,她目光被正在震动的移动电话吸引过去。

拾起电话,她沉思,这个时候会打来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善意。

“喂。”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响起来的声音是一种奇特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梅小姐么,不必担心,我们会请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所有的事情都风平浪静,尘埃落定之后,你会得到自由。”

“一段时间?”她冷哼:“一段时间是多久?”

“很抱歉,那必须取决于事情的进展,也许很快,一个月,也许很慢,一年……”

“甚至更漫长?”若草为他补充上没完的话。

“没错。”

“为什么,我已经和任何事没有关系,我身上一无所有。”若草不解。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一会,那种机械的怪异声音再次响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草愣了愣,最终无奈地苦笑:“原来是这样么。”

“如果你能安分度过这段时间,在合适的时候,你会重新获得自由,否则……”

“否则什么?被处理掉,用法医专用肢解锯锯成一块块地装在专用的尸体袋里,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抛弃填埋么?”她冷静给出个完美的处理方案。

“我们并不希望用到这样的方案。”

“是么?”若草很慢很慢地轻道:“如果,我不合作呢,D?”

如果我不合作呢?……D。

她再次重复。

电话那头陡然沉默,久到她以为对方早已丢掉电话。

话筒里传来淡然清冽的嗓音:“聪明人,总是死得很早,我以为你很明白这个道理。”

若草靠在墙上,等待自己的力气恢复,轻叹:“你不能要求一个女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昨夜还温言软语、抵死缠绵的情人绑架囚禁后,还能保持百分之百的理智与冷静。”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柔和:“那么,或许你该感谢我没有保持百分百的理智与冷静,所以,现在你还能和我通话。”

果然,从不威胁任何人,D说话总是极其平静犹如交谈,却让你跟着他的思维走。

若草手微微一颤,­唇­边勾起嘲弄的笑:“给我个理由。”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片刻,便道:“休息吧,我要挂了。”

“D,我喜欢你。”若草垂下眼,一字一顿地道:“至少给我一个安心呆在这里,不给我们彼此添麻烦的理由。”

电话那头又开始漫长的沉默,至少在她心底,此刻,一秒万年。

终于,他再次开口,依旧平静语气:“天霜。”

“……”

她顿了顿,苦笑:“果然,谁能让我们的D少爷这么紧张,但我已经退出,你并不信任我。”

是的,退出。

退出你的世界,退出君的世界,退出泰雅的世界,退出……你和天霜之间,这样还是不能让你安心么?

“是的,你在退出。”D微微一叹:“但是,他并不打算退出你的世界,你可知,他向我要你,那样骄傲的他甚至愿意向我妥协,从出生到现在,他只向我提过两个要求,都是要人,第一个是君,第二个是你,可惜……”

D顿了顿,淡定地道:“我都不能给。”

若草呼吸忽然微窒。

“他有自己的梦想要去实现,而和君有关的人,只会阻碍他前进的步子,伤害他。”

“他不是小孩子……”若草无奈。

“也许他在很多人眼底很残忍、任­性­,可在我眼底,他某些方面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单纯和美好,他的任­性­和美好,都必须有强大的权利外衣去保护和支撑,否则他的美好就只能让黑暗龌龊觊觎,占有,这么多年不堪的经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一点。”D顿了顿,补充一句:“不,还有一个人也明白——君,她大概是除了我之外最了解这一点的。”

若草默然。

她当然记得在肃爷的资料里,看到君对这对双生子的纵容与栽培。

任­性­也是一种单纯,她也曾感叹和羡慕,天霜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维持这样的­性­子,甚至对感情的执着。

一瞬间,若草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她可该赞美他们之间兄弟情深?

“你和君,都不是他能掌控的人,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强者,并不畏惧弱点,但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己完全不能掌握的弱点,那会毁了他。”

D柔声温言,有理有据。

若草终于涩然微笑:“D,他是你身体与灵魂的一部分,你爱他,是不是?”

电话里的人安静片刻,终于淡淡地道:“是。”

她听见电话那头,终于彻底安静。

通话,结束。

若草靠着墙,偏头蹭了蹭脸,抬头看向天空,隐隐约约的天空一片迷离。

曾听说双生子之间感情特俗,却没有想到自己来验证这一惊世骇俗的特殊,一如泰雅对君的感情,爱像是一种锐利的武器,让人血­肉­横飞。

难怪,怎么办,他喜欢她,可他爱他,怎么办?

是的,怎么办,他喜欢她,可他爱他,怎么办?

可至少,她能让他说出这句“怎么办”,不要么?而不是像不知多少莫名其妙被悄无声息处理掉的人一样。

D不是天霜,他每一步、每一个动作甚至眼神都有足够的谨慎与不动声­色­,这人内心自制力与控制力强大到可怕。

若他愿意与足够小心布置,就是肃爷,恐怕也不会是那么容易查到。

知道她会离开的人不超过四个,天霜被老爷子看得死死的,冰蓝是老爷子的人,而老爷子那样骄傲的男人,他就是用手段也只会让你乖乖地自己回去趴着求他,那么……那么还剩下谁?

最没有动机的那个……最不会被怀疑的那个。

若草闭上眼,让每一个疲惫细胞都放松。

和D那一场对话,太过耗时耗­精­力。

若草并不怀疑,若她不是“泰雅”,而是“君”,恐怕早已被处理掉了。

可这个谜底还能瞒多久。

她该难过么,可是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流泪了。

若草轻叹。

……

维多利亚港里船进船出,海风吹起他的柔软发丝,修长俊美的西方年轻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副绝美的油画。

手一松,看着手里的电话不着痕迹地掉进海里,D静静地看着­阴­天平静灰蓝的海面。

信任?

他记得电话里她忧伤暗沉的声音,提到过这个词。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那种东西,从幼年开始,一次又一次,除了永远站在他面前的天霜,有谁是值得去信任的?

……也许,他也曾经尝试像天霜那样把自己少得可怜的信任去给过每一个人,可惜,那个人依旧还是把他的信任轻而易举地捏碎。

他甚至也曾试图相信过这个女人的,可她又回报了他什么?

D轻叹,他并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所以,那就只能靠掌控不是自己的心的因素了。

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微微扬起­唇­角,浅金­色­的狭长眸子微弯成漂亮的弧度。

……

香港九龙

“怎么,你也要走?”肃爷搁下茶杯,看着面前提着迷彩包包的冰蓝。

“嗯。”冰蓝耸耸肩:“零尘说他想我了。”

肃爷顿了顿,素来静水深流的绒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你们这些孩子,比我们当年的关系更复杂,让人头疼,那个丫头,你真的不管了?”

以前名门里三角关系已经是可以登上《明报》的花边新闻,如今这些年青人恐怕关系更复杂。

冰蓝笑了笑,带着一丝惘然与释怀:“她有自己的生活,也有了新的爱人。”

“那也要我承认。”肃爷冷哼。

冰蓝无奈,看来肃爷对他们的那对小堂弟完全不抱好感。

目送银­色­的BMW离开,肃爷一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淡淡开口:“出来吧,你们教父的眼光越来越差,畏头畏尾,也配称为下一批塔罗的继承人之一么?”

高大的樱花树下,默默现出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黑衣黑裤与柔软的亚麻­色­发丝随着冷风飞舞,愈加显出少年容颜的冷艳。

“我会成为塔罗的继承者。”天霜看着肃爷一字一顿地道。

肃爷不答话,只是微微挑起眉,丹凤妙目一抬,冷锐如刀的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射­过去,只一眼,天霜几乎是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试图避开那种实质­性­几乎可以割裂肌肤的目光。

几十载浸­淫­权利血腥深渊里千锤百炼出的气场和威压,就算是现任的国王——King,和当年的女王——君都只能低头敬服,何况是仍然稍显生­嫩­的天霜。

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天霜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双拳紧握。

肃爷收回令人胆寒的目光,仿佛他从来就是这一副风骨清雅的斯文老派绅士模样,慢条斯理地道:“你,想要那份资料的残本是么?”

天霜心底一动,堂兄果然是他的人。

他为什么要怕这个东方男人,天霜抬起头,挺直了背脊直视对方:“是。”毫不避讳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野心。

肃爷看着他片刻,轻笑:“好。”说着手优雅一扬,一道黑影夹着厉风朝他扑去。

天霜敏捷的身子一侧,双手向上一抬,生生接住那件东西,这才看清楚把自己的手撞得剧痛的不过是个文件袋。

这就是传说里那个被称为冷战时代,塔罗传奇的上任领导者的真正实力么,他按捺下心中的惊异,脸上不动声­色­。

但待他看清手里的东西后,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这是……

“没错,那就是君留下来的第二份资料。”肃爷淡淡肯定他所见到的东西。

“身为塔罗领导层的接班人,自然应该知道GIVE AND PAY,这个基本商业原则,我有事情要你去完成。”

天霜在惊喜后,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深不可测,这个中文词语,至今为止他觉得只有两个人合适,一是教父,二是面前的男人。

“你要我做什么?”

肃爷捋起绣着水龙云纹的唐装袖子,似笑非笑地道:“我要你找回我的徒弟,你的老师,塔罗的女王——君。”

天霜一怔,妖瞳里暗潮汹涌,是的,君,确实是他和D的导师,可是……

“她已经走了……”天霜别开脸,声音里毫无起伏。

肃爷瞥了眼面前的少年,轻描淡写地道:“好,我会直接通知你的教父,你,出局了。”

“你!”天霜怒瞪着肃爷。

“虽然,我离开塔罗的那天起誓过,绝不再Сhā手其中的事,不论你们这些小辈、前辈的怎么斗,但是,就算是上任的祭——你们的教父,也总是要卖我这个面子,至于我给你的东西……”肃爷轻笑:“我能给你,就能轻易地毁了它,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天霜却已经听懂里面的残酷,不禁咬牙:“你已经Сhā手了君的事!”

“她在这里只是我的弟子,而不是塔罗的女王,老师要管学生,有什么不对么?”肃爷微疑地看着他。

SHIT!这个偷换概念的老狐狸。

看着肃爷含笑的眼,天霜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他从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试试。”天霜冷着脸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肃爷轻蔑地摇摇头:“没规没矩,简直是被宠坏的小玩意儿。”

分明就是很想去找心底那个人,去问一个答案,却非要硬撑,像只倔强的幼豹,可他的学生,从来就对“调教和驯服野兽”特别感兴趣。

肃爷垂下的妙目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

若草,你到底还是没有给我和冰蓝一个能拿到残卷的满意答案,那么,这一次,就让你曾经宠爱的这一对小兽,逼你找出那个答案。

只是,现在他们,你可还能驾驭?

……

“你要去哪里?”温然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天霜顿了顿,继续收拾东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身后的声音轻叹:“我以为我们是能体会对方心意的双生子,你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天霜忽然手腕一转,把身后的人狠狠地摔向床上,利落地压制住对方所有能动的关节,他挑眉提出要求:“那么,把你手上的那份资料给我。”

D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曾犹豫:“可以。”余光扫过他的行礼,补充了一句:“作为交换,告诉我,接下来你的计划。”

天霜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这样简单放手,如果不是教父召唤他,便只有一个可能。

“你拿到第二份资料残本了。”

这是个肯定句。

天霜看着他,­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有时候,真讨厌我们这种几乎能够感知对方心底感受的体质,那么,现在,我亲爱的弟弟,你要不要猜猜接下来我应该去做什么?”

D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平静地道:“你要去找若草,是么。”

“怎么,不行……”

“不行!”

D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浅金­色­的眸子里清楚地写明他的不赞同和拒绝。

“为什么?因为她是你的情人?D,你从来不会拒绝我的,就算是君,你也愿意让给我,这次不过是忘记一切的泰雅,我答应你,不会伤害她了不是么?”天霜狐疑地看着D,他这弟弟很少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还是,你不相信我?”天霜压低了脸,挺直如刀裁的鼻尖几乎碰到D,妖瞳不客气地直直看进D的眼里。

D叹了一声,带着忧伤黯淡:“你明知从我们出生在实验室那一刻到现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但是若草已经有新的生活,她已经离开我们的世界了,不要再去……唔。”

­唇­陡然被对方几乎粗暴的封住,D微皱了下眉,又缓缓舒平了眉宇,忍耐着、包容着那种几乎要把他撕裂的吻。

身体相触的瞬间,那种与生俱来的血脉相通,仿佛瞬间接通,即使被粗暴对待也可以感觉出血脉相融时,那种仿佛能驱离一切寒意的温暖。

为了这样的温暖,他愿意终其一生去守护,甚至舍弃一些难以舍弃的东西。

就算是被迫做那种羞耻的事,就算身体被打开痛不可挡,就算被他压在身下,也可以忍受,因为他们是一体的。

“你爱我的,是不是,D?”

柔和、清朗、傲气的声音低低地在自己耳边亲昵的响起。

D垂下长长的睫羽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落下­阴­影。

这是这几天,第二个人问他的问题,毕竟是像他们这样特殊的双生子,天霜怎会不知道他的感受。

“既然是这样,为我做什么都可以不是么,连这样你最讨厌的事都可以忍耐,可以让我侵犯……”天霜手指下滑,探进他裤子里包裹住D的下­体­,轻佻地亵玩那驯服乖巧的器官,挑逗玩弄底下包裹着绒滑小球的细腻肌肤,感觉对方的颤抖,他们甚至连身上的敏感带都是一样的。

“我们是彼此的一半,那么,把若草让给我,很小的事而已,为了我……”他轻声蛊惑着自己的双生子,眼神靡丽。

D深深地闭上微颤的眼,不去看那他的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她?”

他的态度转变是在诡谲。

天霜一顿,冷哼:“因为肃老头给我第二份残卷的代价是让我说服若草顶替君空缺的位子,成为塔罗的女王。”

“什么?!”D忍不住蓦地睁开眼,浅金­色­的眸底闪过复杂。

天霜沉默着勾起­唇­。

百分之九十的真话掺杂着百分之十的假话,那么它就是“真话”不是么?

……

纽约 PM 16:00

“什么?若草失踪了?”微高的声音打破冬日暖意下午的宁静。

看着冰蓝微皱起眉,趴在他腿上,直接拿对方当垫子的青年慵懒地支起上半身:“什么事?”

有什么人,竟然让一向漫不经心的冰蓝这么上心。

浅浅阳光落在那人黑­色­如缎子般美丽的及肩黑发上,泛开浅浅的光芒,白皙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工笔画般婉转曳丽的脸,一双大而眼尾斜飞的凤眸微垂着,在白皙的脸上落下墨­色­般的诗人影子,五官满是东方神秘的绝美——写意风流。

一种完全超越­性­别的,魅惑­精­致,最引人的是他­唇­边的浅浅弧度,似无时不刻地在温柔微笑。

看着冰蓝犹豫了片刻,他拨了下垂落的发丝。懒洋洋地挥挥手:“不想说也没关系,先去处理掉那些让你心不在焉的事,再回到我身边好了。”

冰蓝抱歉地对着他笑笑:“我会很快回来的,零尘,塔罗里的事,先拜托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零尘耸耸肩,看向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本来还想让这家伙看看我新发现的宠物,真是的,身为塔罗现任成员,竟然抛下我跑了。”

这绝­色­东方年轻人,正是现任的塔罗的智囊——也是四名领导之一的“祭”。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里那张不知看向何处清秀淡漠的容颜,零尘潋滟的­唇­边缓缓勾起让人心惊的弧度,美丽到残忍。

似乎,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只禁锢了的饕餮兽,面对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即使对方存存割裂,血­肉­都吞噬入腹,也不会让对方脱离自己。

“白夜……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

“若草是在回到自己家后不久失踪的。”

“并且所有的迹象都表示,这次失踪似乎没有外力Сhā手。”刚飞回香港的冰蓝沉吟着道。

“那就是说,她是自己隐匿行踪,这怎么可能?”天霜实在不相信现在的那个笨蛋有这样的能力。

几句话,暴露出那个号称“脱离这个世界”的笨蛋身边,到底安Сhā了多少眼线。

大家都异常默契地忽略这一点。

各种争执不断。

最后,一直没有出声的D淡淡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她为什么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开。”那双沉静的浅金­色­眼瞳慢慢地扫过面前的争论着的众人。

只这一句,众人皆沉默。

堂上四人,谁都记得若草之前的离开的姿势有多­干­脆。

还有三人更明了当初君以那样冷静的姿态的转身,不留下丝毫余地有多决绝。

所以,忽然间,他们发现难以反驳。

如果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往她身边安Сhā视线,又怎能肯定她会不知道,并不为所动在这些视线下悠然自得地过这种所谓“隐退”的日子。

沉默了一会,肃爷搁下手上的青花瓷盏:“好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都收敛一点,怕天下人不知道当年的泰雅现在是块任人宰割的鱼­肉­么。”

且不说泰雅是最后见过君,可能掌握她手上贵重资料的人,就算是当年她一只刀笔得罪的那些人,也势必磨刀霍霍。

一锤定音,各怀心思的人,散会。

回到自己房间,D垂下闪过冰凉近乎金属光泽的整齐睫羽,看着自己手心的电话,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片刻后,淡淡的嗓音响起:“教父,是我,一切都在掌控中,有件事……”

……

我不是不爱你,也许只是不够爱而已。

抿了抿水杯,湿润自己的­唇­,梅同学懒洋洋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天窗,叹出第一百零一声气。

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坐牢,寂寞比死人更让人难受。

被囚禁在这里已经两个多月,忽然你就空出大把大把的时间,却完全无事可做,只能看着那些不知谁胡乱买来的乱七八糟的书。

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送饭的人每天都往里面把饭菜一塞,连交谈的机会都不给,而手机,那根本是只能单向拨通的电话,迄今为止。

痛苦的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是尽头。

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可是第一天她把这间小屋子都溜达遍了,就绝了这个念头。

她曾经拥抱的那条“小蛇”可不会像天雷那样轻易给猎物留下逃生机会。

科学界的研究,热带丛林之王蟒蛇咬住猎物,猎物逃生的几率低于百分之一。

至于等待救援,她担心的是恐怕肃爷他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失踪的。

可是……

自己还可以在这里安分地待到什么时候?

像是高塔里等待救援的长辫子公主,可惜她不是公主,她是……女王,一个被曾经的男宠软禁的前女王。

真他妈窝囊。

若草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笑到了末,连眼泪都出来,不知为什么明明才八点钟的光景,竟然模模糊糊地觉得想要睡。

而下午才睡了个长觉,她原本浆糊一样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光。

这几天,都是这样,有时莫名其妙在一些时段睡得死沉,原本不曾怀疑,但是这几天下午她都睡到五、六点,怎么会这么快就有这样强烈的睡意。

这种样子简直像——被下了药。

为什么要对根本逃脱不了的她下药?

紧紧地掐着手心,那种痛让她神智稍微清醒点,却似乎又抵不过睡眠的召唤,她在散乱的书堆里摸索一会,拿着一只笔,看也不看地直接将鼻尖慢慢地扎进自己的腿里,锐利的痛楚迫使那种迷雾稍稍退却。

几个往复,她已经冷汗涔涔。

就在几乎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听见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听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熟悉而陌生的影子矗立在自己面前,从撑不住快合上的细微眼缝里看到那轮廓熟悉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

似乎察觉有异,那影子覆下来,单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自言自语。

“怎么一身冷汗,是病了,下午的时候明明还在看书和睡觉。”

说着手微微下滑到她的衣襟,稍微解开一点,看着她露出的白皙的肌肤,D眼底微微一动,轻轻把软绵绵的人儿抱在怀里,他也顺势窝在床上,默不作声地把脸搁在她颈窝里面,淡定的眉宇间,缓缓释出些疲­色­。

寻了个好位置,手缠上她的细腰,他闭上眼,如往常般正想休息一下,忽然,鼻间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腥甜气息,即使他的鼻子不如天霜受过长期系统训练那么灵敏,却仍旧闻到了。

他缓缓睁开眼,头微微一抬正巧对上那双垂下的微微颤抖的睫毛,漆黑琉璃般的眼球正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

沉默了一会,他手一翻,握住她的手,轻巧地翻出那根笔,笔尖上已经沾了铁锈红,D支起身子,看了眼仍在硬撑着的人。

手一撩,直接把她的裤子利落地褪下,白皙的长腿上,有一个小小的血洞,艳丽而惊心。

他看了一会,目光移回面前的人身上,眼眸里依旧是让人看不透的淡琉璃­色­。

“我该说,你是越来越聪明还是越来越蠢呢?”

似宠溺着情人的无奈声音,让若草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仍旧是勉力开口:“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回到天霜身边了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D的指尖轻轻地滑过她白皙腿上的血迹:“不要做这种事,我会心疼的,明白么?”

“为……为什么……”固执的声音在寻求一个答案。

……

D看着她,近乎温柔的熟悉目光:“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你,这是真心的,和天霜不同,我爱他,是与生俱来的骨血里便不可更改的基因设定,而你,是一个意外,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常人。”

若草无言,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最近特别累和疲惫的时候就会想到你的身边来休息,除了在天霜身边,你是第一个让我睡得如此安稳的人。”

D缓慢而温柔的手抚摸过那片莹润的肌肤,从纤细漂亮的脚踝到小腿,两个多月不见天日,她的皮肤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脆弱的苍白,连带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羸弱。

他笑了笑:“其实,严格算起来,你是第二个意外,还有一个,是君,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第三个。”

若草身体微微弹了弹,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又似感叹:“你的喜欢真让人无福消受。”

D沉默了一会,仿佛在专心地观赏着她一双雪白长腿。

这让若草忽然忆起自己的腿曾经缠绕在他的腰上,加上这种对方坐在自己双腿间的姿势……耳根顿时红了起来,虚弱地试图抽回自己的腿,却被对方打得更开。

流连在小腿上手抚上她的大腿上,似乎想要安抚那里细­嫩­的紧张肌­肉­,D指尖一边轻轻地在敏感的大腿内侧滑动,一边淡淡地道:“其实,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可是……”他低头在她发颤的雪白腿上轻吻了一下。

“我看到你和我的堂兄那么亲热熟稔,一次又一次的见面……不,不用告诉我,你不是有心隐瞒,也曾告诉过我,如果你还记得我曾经请求过你至少两次不要和他见面,你可曾把这个请求放在心上;我也曾再三告诉过你不要靠近天霜,可那天,你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享受他亲吻。”

D抬起头看着她迷离的水­色­星眸,轻笑:“你告诉我,若草,我要怎么信任你?”

感觉身下的人微微一颤。

他双手温柔地抚摩上她的双手,慢慢解开。

白­嫩­手心已经一片血­色­模糊,没有笔尖刺进自己的腿保持清醒,若草只有用这种方式勉强自己保持神智。

“你真的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说过,我会心疼的。”D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她的翘臀,看着她的眸子,淡淡地道:“喜欢清醒么,我们换一种让你清醒的方式吧。”身下却一个挺身,毫不留情的硕大灼热直接贯穿她的柔软,完全没有经过滋润的身体,瞬间迸发出撕裂的疼痛,让若草难以忍受地呜咽出声。

很痛,身体交叠时那种水声似羞辱般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竭力地放松自己的身体,试图让药力覆盖神智,让自己暂时脱离这种羞辱。

D似乎料到她的心思,腰杆的动作便会毫不留情地快起来,用自己的利刃慢慢地研磨­干­涩紧致的花道,疼痛迫使对方的神智清醒,若是对方受不了的时候,再略略放慢,一点点地推进那柔软稚­嫩­的深处,几乎是要贯穿那具柔软的身体般。

她后仰着头,冷汗从额头、颈间、全身上下冒出来。

体内强烈的压迫感令人生不如死,那不能仅仅用疼痛来形容,房间里弥散开淡淡的血腥味,床单渐渐被冷汗浸透。

这样凌迟般的交合,就算是实施折磨侵犯的那一个都不会好受,一样会感受到难忍的疼痛。

在这样的半昏半醒仿佛永无止境的­淫­靡的痛苦里,连双腿都在颤抖。

没有爱抚,没有亲吻,甚至没有任何言语,在昏暗的灯光下,被男人粗暴的拥有。

一次又一次灼热的液体喷洒在体内。

比除夜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若草忍不住咬住­唇­,倔强地不让痛苦的呻吟吐露。

为什么?

连对游戏说停的权利也要剥夺。

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苦涩的滋味。

她看着D那种微微染了情yu而显得异常忍耐的脸,­唇­边露出一丝颤抖自嘲的笑。

庆幸着黑暗的彻底降临。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多。

身体疼得不像自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若草安静地趴在床上,像是受伤的兽匍匐着休养生息,过了半个小时才撑起自己的身体,目光扫过身上。

没有粘腻的感觉,衣服明显也是换过了,想必是他已经帮自己换过衣服,连掌心和腿上的药物都上好了。

若草叹了一声,永远不要去试图用自己拯救那些堕落的高傲灵魂,因为他们曾经足够美丽和耀眼,但覆灭的黑暗是光明的百倍。

所有的恒星,都曾光芒万丈,可是一旦覆灭,越是曾光芒、耀眼的恒星,形成的黑洞越大越黑暗,吞噬的东西越多。

到最后吞没一切,万劫不复。

她真是太过自信,以为一切都能处理得很好的。

被那温暖的光芒吸引、靠近,却才发现,那是黑洞吞噬的最后败落的光。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上慢慢传导开……

遇到痛苦的事,而不能反抗的时候,很多人便会咬牙忍耐,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一切痛苦都会过去。

可是,多数的时候,我们并不能如意。

“呜……”细密的汗珠渗出她苍白的脸,她紧紧皱着眉。

深深地呼吸着,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容纳着硕大沉重的刺入,可惜身体仍然仿佛有意识般地收缩抗议着不人道的对待。

却因此,更难过,像一个恶­性­循环。

从那日撞破D的行动开始,他每次过来前,让人下在食物或者水里的药物的分量便控制在能让她手脚无力又保持神智的清醒感受那种煎熬。

每一次,他都沉默着进入,没有任何爱抚与亲吻,却让若草清晰地感受着被打开,被进入。

他们做,但是并不爱。

像是一种惩罚或者发泄。

D每一次完事,都会以做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温柔和细心去处理她身上弄出来的细小伤口,细致的擦洗、上药,再抱着她,安然入睡。

然后隔了一天,有时候是几天,再重复,并不会因为她伤口未愈而温柔半点。

如此往复,伤口渐渐好得越来越慢,若草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虚弱、疼痛、沉默的折磨、泄欲的承载体,这都不是若草最难以忍受的。

大学时,曾经有一个和她关系很好的忘年交用一种认真而温和的口气告诉她:“若草,你是这样没心没肺、玩世不恭,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因为你还这样年轻。但是这样很好,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超脱,它能让你的心不受伤害,像风中的木棉花絮,几乎没有人能捕捉到风里的棉絮,因为试图抓住棉絮的手会带起风,把它推得更远。

可一旦被抓住,柔软的棉絮会瞬间被捏得失去原来的形状。”

她不能忍受的是,D的温柔。

因为那片细心温柔愈发凸显疼痛的难耐……让她甚至愈发地憎恨那种温柔,像一把钝刀子在她的柔软上磨砺,然后鲜血淋漓。

这种对D的怨恨让她害怕,会憎恨一个曾经喜欢的人,那代表她的心开始因他慌乱,开始失去判断一切的立场和冷静。

而这是极端致命的。

D是喜欢她的,他的行为像一个吃醋的情人。

可她清楚地明白他的感情和常人不同,不能用人的道德行为模式去推断,她面对的是复杂的、扭曲的灵魂。

他的思维缜密、逻辑完美,外在行为低调而正常,他知道他要得到什么,­精­心策划并不断修正,并以百分之两百的坚韧毅力去完成,并且计算出其中多数阻碍和伤害他能够承受。

习惯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高的奖赏。

他的爱恨感情都是一种武器,不论对待自己还是情人,死亡和伤害对他而言并不是具有道德上的禁忌和束缚。

他的“喜欢”可以让她活下去,也可以让她进入地狱。

这些是这段时日里,她摸索出来的东西。

何况,他只是喜欢,而不是爱她。

如果她是能记得秘有的一切的君,也许能轻易脱困,因为君也曾和D一样的灵魂。

现在,她在心理较量里步步维艰,她甚至不知道他下一 步打算做什么。

她心惊地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却四在浓雾,却不知道哪里会是万丈深渊。

唯一可以肯定是,外面的人在找她,尤其是天霜,这必定给与了D不小的压力,做的时候,即使再矜淡的人,也会无意识地透露出这一点。

半昏迷时,她能感到他连投向她的目光像即将降雪的厚重云层,­阴­郁复杂却缠绵。

缠绵得让她……毛骨悚然。

……

机会通常在我们没有准备的时候降临,然后稍纵即逝。

而你无法判断,它是让你逃出生天还是万劫不复。

照例是送饭时间,昨天D刚来过让若草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才能去拿饭菜。

两荤一素,菜肴­精­致不油腻,还有­精­心炖的老火汤。

D在这种细节上都顾及得很好。

拿饭菜的时候,从来没开过的门开了,若草愣了一下:“D?”

他从来有在她有行动能力的时候出现过。

D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淡淡地把手递过去:“走吧。”

看着他伸出的手,若草猜疑的目光在上面定了一会,又扫了眼自己的房间。

“怎么,不舍得么?”D略带戏谑地弯起­唇­角。

“……”她还是将手搁在他手上,两人一路默然出了房间,若草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栋很普通的高层楼,旧房子的顶层及住下三层都被D买下,门外的看守颇为严密。

乘坐着电梯直下,门关上的那刻,拽着自己的那只手蓦地缩紧,一抽,若草便被他狠狠抱在怀里,连腰都勒得生疼。

她估量了一下自己虚弱的身体,决定放弃抗拒之类的动作,只是无奈地道:“天霜,你好歹等到脱离等到脱离险境。”

那人正埋头在她颈间嗅吻,顿了一下,抱得更狠:“等我们离开,你只会毫不犹豫地离我越远越好。”

若草垂着眸子,不可置否,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会把我和他弄错,即使我们眼睛和头发和谈吐都一样的时候,真让人好奇,为什么你从来不把我们弄错呢?”天霜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到底松了松手臂,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若草瞟了他一眼:“你希望我把你们弄错么?”

“……”天霜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按钮:“我不会为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道歉的。”

“嗯。”她点头,表示了解。

“是你的错,你骗我,不声不响地诈死,消失。”

“嗯。”

“这些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要承受的后果。”

“哦。”

天霜忍无可忍暴躁地一把将她按到电梯墙壁上:“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不是我的错!”他又不是故意伤害她的。

若草按捺下皱眉的欲望,微笑地迎上他的眼:“这是我的错,我自作自受,我活该你们这样折腾,我自找的,所以我承受了该承受的那些该死的后果,那么,现在你想怎么样?”

“我……”天霜没想到问题再次回到自己这里,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道:“你应该回到我身边。”

“和你在一起,然后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我曾经的身份被发现,被追杀,然后你也和我一样,失去你列在手 上拥有的一切?”她挑眉,语气因为虚弱而难得的温柔。

温柔到冷酷。

“你……”天霜竟然发现自己一下子无法反驳,手指越发地收紧,冷着脸几乎要掐碎她:“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你还是爱着D是么,你总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都……”

“因为现在我不爱任何人,不论是你还是D。”她忍耐着剧痛,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也许曾爱着君,可是你不爱梅若草,天霜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换了名字,换了个­性­格,便可以由爱到恨,你是真的曾经爱过那个人么?

爱也是种伤害。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

……

像是被什么劈了一下,天霜顿时脸­色­白得她这个病人都看了有瞬间不忍。

也只是不忍而已,梅同学那样的心肝,不忍之于她而言永远都只是一种情绪而不会是一种行动。

所以她只是看着对方,好心提醒:“电梯要到了。”

天霜目光动了动,森冷在他眼底刚晃动了一下,若草已经把手搁在他的手腕上,然后堪称温柔地‘挪开’:“相信我,这副身体暂时没有办法承受你的爆发,除非你觉得带着个昏迷的累赘会比较好离开。”

天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失去力气,轻易被拨开,眼神更是冷郁了几分,刚要开口,电梯已经‘叮’地一声到了地儿。

门外已经站着的人,仿佛等候多时的姿态让他暂时没有心思去追究这事。

“你……”他看着门外的人不说话,门外的人也不说话。

这情景出现在半夜确实很诡异,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体,仿佛照镜子一样站在电梯的门内门外,老电梯不甚明亮的灯光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惨淡的光,无端端地让他们看起来竟没有一丝人所。

若草微微拧了下眉,这种像是医院里看到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标本的悚然感,让她心底莫名的不舒服。

就是站在D身后的那些人脸­色­也同样有些怪异,仿佛也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D最后的目光落在天霜身后的她身上,然后温和地问:“你要走么?”那样的声音隐着淡淡的黯淡和无奈。

若草顿了顿:“你会让我走么?”

“你会为我留下来么。”

这样的对话,竟似一对缠绵情侣,天霜的脸­色­不用去看就知已经不太好看,背部线条无意识地僵硬。

若草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微笑:“你爱我么,我只会爱我的人留下。”

当着天霜的面,他说是还是不是都错。

D向来沉稳淡定的表情,掠过涟漪,目光从天霜的面容上游移过,定了片刻,又再次对上若草含着一丝挑衅和忧伤的眼,­唇­边弯起无奈的弧度:“若草,你在逼我么?这是第二次了,我不是说过,太聪明的人总是多劫多难的呢。”

似在责备不懂事的情人的语气,只有若草听出其中的­阴­郁警告。

“真的,要走么?”他浅­色­的瞳子,定定地看了她,目光凉薄而浓郁,似最后的温柔。

若草垂下眼,睫毛在眼下烙下黯淡­阴­影和狡狯。

“够了!”天霜冷冷的声音响起,大手一­色­直接揽住若草的肩,往自己怀里一带:“我找到她了,现在她是我的了。”

看来她刚才的一番话都被这个家伙当成耳边风了。

听着霸道话,若草挑了挑眉,没做声,决定这个时候还是乖乖扮演被拯救或者掠夺的公主。

“别的女人你要多少要谁都行。”D目光再次转回天霜的脸上,淡淡地道:“除了她。”

“是么,如果我一定要呢?”天霜嘲讽地道。

“我不想和你动手,天霜。”D平静地看着他。

动手?!

天霜从未想过面前的人会对他说这两个字,竟有一点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面前双生子那张一模一样却异常平静的脸,他心底莫名地一股陌生的寒意攀起来,然后腾转成不可自抑的怒气。

“好,我们还没有真正动过手,或许可以试试。”天霜怒极,语气反而极冷,抬手优雅地戴上皮质手套。

D的眼底微微动了一下,只来得及对身后做了个手势,天霜的拳头已经换着厉风撞过来。

他只略略地一侧脸,狠厉的拳风刮得脸上生疼,他弯手一折,顶开天霜的膝撞同时,手肘毫不客气地朝对方的劲背一击。

天霜一惊,身体迅速地翻转用肩膀承受这一击,强烈的疼痛传来让他踉跄地退了两步,他脸­色­梭地变了,D的眼底也闪过复杂。

就是那次被伤了脖子,也不是两人正式动手。

“很好。”天霜勾了勾­唇­,一个挺身,长腿突然毫不留情地横扫过去,骨骼撞击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异常的净心。

一对一模样的双生子你来我往的交手,动作利落而洒脱,只是在彼此身上带了彩后,尤其是仿佛能料到对方下一步动作的怪异默契,让双方的攻击愈发显得狠厉起来。

紧凑,密集,致命!

连D的人看得都有些呆,一下子分不出谁是谁。

只是D到底比天霜更强,天霜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D攻击的动作渐渐变成了擒拿,却并不吝啬对他柔软处的攻击,剧烈的疼痛和软组织挫伤很容易使对方丧失攻击能力。

再一次被膝撞顶中腹部,几乎难以喘息的痛楚让天霜几乎无力避开对方的扭肘锁喉的擒拿,被反擒了手臂压在地上,对方同凉簿的气息喷在他的­唇­间,D定定地看着他,眸光里闪着冰冷的灼热的光:“我抓到你了,你和也是不是都属于我呢。”

这是第一次他压在天霜的身上。

“呵。”天霜舔了舔自己破掉­唇­角染上的血,挑衅地看着压住自己的弟弟:“你比想的要强很多,真让我吃惊。”

“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有实力,不是你教我的么,哥哥。”D温然一笑,扣住对方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双生子间狎昵百危险的气流,有一种诡异的魔力牢牢抓住所有人的视线,不能动弹。

天霜戴了和D眸子同样颜­色­隐形眼镜的眼微微眯起:“你确定你有这样的实力么?”

D眼眸一冷,下一秒立即抬起头下令:“把人抓回来。”

原来在两人打斗的最后时刻,如草已经悄无声息地从钳制她的人手里跑了。

而抓住她的几个人不知为何方才大梦初醒般地发现人还见了了,正白了脸要去追,却腿一软,齐齐跪跌在地。

“她不远。”接到D利落的指令,剩下几个便装的手下立即点了下头,转身开车去搜索。

“你给了她什么,移魂香?”D闻了下空气里的味道,冷静地转脸看着身下的人。

天霜傲气地冷哼一声。

“如果她真的跑了,你会为今天放她离开后悔的。”D看着天霜半晌,淡淡地道。

不知为何,天霜的心蓦地一凉,别开脸不做声。

……

“呼……”看着车子从公路上飞驰而过,藏在杂草丛里的若草吁了口气,看了看自己手上繁体字的旧报纸。

竟然还是在香港么?她轻叹了声,果然是D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肃爷他们侧重搜寻的力度大概只会在内地和境外,可那边公安监管严格,人口又众多一,般香港势力很难渗透,找人实在不容易,而境外也一样难有消息。

可是现在这个城郊三不管地带很合适藏人,但是逃跑的话,可更不容易,D的人只要在前面封住路,只需要往回慢慢搜索她这只病猫,不过是举手之劳,这里的山树并不茂密,她又没有地图不敢往深处走。

撑着软叭叭的身体在路旁边的树丛草木里走了好一段,险险避开了第一拨往回搜索的人,若草不得不怀疑D那么折腾她是早料到了今天。

可是,如果被带回去的话……

他们都是不习惯心软的人,这一次,她大概没有那么好运了。

她顿了下,自嘲般地勾了勾­唇­,才闭上眼只觉得无边的疲惫席卷过来,很勉强地才让自己没有立即昏睡过去。

天黑的时候如果不能逃掉,天亮就更没有希望了

正要勉力撑起身体,手一按地面,大枯枝传来清脆的断裂声在黑夜里异常明显。

“有声音,谁!”

“过去看看。”

她是看到前一拨的人走远了才想动身,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留在附近,而那声音淡漠如此熟悉得让她心惊。

若草心里一沉,却一阵头晕,脚步不稳反而又再次踩在那枯枝上。

她虚弱地苦笑,果真是怕鬼撞到鬼,手忍不住微笑颤抖起来,掌心渗出冷汗。

正是闭眼等死。

一只手忽然将蓦地扶上她的腰,另一手迅速地掩上她的­唇­,一阵天翻地覆。

“怎么,没有人?”走过来的两个黑衣人诧异地看了看周围,强光手电筒的光芒四处地照­射­却没有发现看到任何人,随后有些不安地看向他们身后的人。

“先生,大概是什么动物。”

D沉默着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定在地面上的一截裂成三段的大枯枝上,拿起来看了一下:“香港的山里什么动物的体重能踏碎这个枯枝。”

“是,我们马上去找。”两个人赶紧道,一边对着手机唤来 伴,一边以半径五十米的范围搜索。

D的目光缓缓地掠过周围,不知在想什么,随后也各另外一个方向搜索过去。

片刻之后,他们原来站着上方的枝叶忽然动了动,飘落几片落叶。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打算憋死我吧。”若草压低的声音带了隐隐怒气在男人的耳边响起。

男人低沉的嘿嘿笔声附在她耳边:“不是我,你现在就被你的小情人剥皮拆骨了。”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很快就会包围这片地方。”

“呆,你该庆幸D为了掩人耳目现在招来的是这些货­色­,如果是他在美国养的那些大就要费很大劲了。”

随即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树影上落下,不知扛着什么,消失在树林深处。

……

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落在山间公路上。

运送弹簧床垫的大卡车上,显得有些狼狈的两条人影懒并列躺在最靠内一叠厚厚的床垫上。

一夜长途奔走,终于可以稍微放松,若草毫不客气地睡着,直到卡车直到高速路上,她才慢悠悠地转醒。

“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还是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的笨蛋。”男人懒洋洋的醇厚声音响起。

若草打了个哈欠,才觉得­精­神略好了些:“我能阻止你做任何事么?”

“你有那侦查本事么?”

“所以,我有没有警惕­性­,似乎都没有大碍。”若草一副不知道谁才是笨蛋的表情让男忍不住低笑。

“换我问你了,金恩,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属于哪一方的势力,双面间谍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若草转脸看着夹带着他轻松地在山林间跃进,潜伏,绕开包围圈,甚毫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顺利脱离包围圈,她是第一次理解到所谓特种部队实战退役成员,顶尖雇佣兵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人。

曾经身为塔罗的女王,她并不主要从事这一块的交易,主要从事这块交易的是……

她忽然顿了一下,眼前掠过一个画面,熟悉而略带陌生的眼,大西洋般碧蓝的眸子。

“没错,我的头现在是龙德是泰特,他是塔罗的成员,同时兼职我们这只雇佣兵队伍的头儿,没错,他就是你口中的冰蓝,看来女王陛下正在渐渐恢复记忆。”

对上金恩别有深意的灰蓝眼瞳,若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把话说出了口。

“那么,是冰蓝让你来的?”她顺势换了个话题,她不太能想像冰蓝那样爽惬的人竟然会从事雇佣兵这样危险的职业,她始终记得他穿着白­色­的厨师袍子,端着甜品微笑地看着她吃下去,再问她感觉如何的模样。

似乎看穿她在想什么,金恩轻哼一声,语气桀骜不服又透露着挑衅:“塔罗里的男人没有一个简单货­色­,冰蓝那个人在法国雇佣兵里呆过,曾经是里面的单兵巅峰,环论是在猎人学校和爱尔纳的猎刀,哼,真可笑,猎刀。”

(爱尔纳突击队、猎人学校都是为世界各国待种部队优秀士兵提供特殊单兵训练的地方,全部实弹对抗,并且特训过程先进却近乎残忍无情,最后能够留到最后的成员都是堪称世界顶尖的特种单兵。)

金恩忽然轻佻地捏住若草的下巴:“再说,为什么不能是我因为思念女王陛下,自己来求你呢。”

“金恩,你还没有回答你‘思念的女王’,你到底站在谁那一边?”

这个男人看起来放荡不羁,可是做起事情却无比的利落,当初和D一起逃亡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打点掉那些跟上来的尾巴和处理掉一切被D怀疑的危险因素。

可他跟着D,却三番两次地暗地进行着违背D意思的事,先是把她逼到肃爷身边,接下来又把她从D身边带走。

天霜不知道他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D要的是天霜前程似锦,肃爷要她回归自己的位子。

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发觉自己竟从来没有看懂他。

“我?”男人扯了扯嘴角,又是那种西部浪荡牛仔的笑:“雇佣兵只为钱­干­活,我当然也不例外,谁了的起大价钱,谁就是我的主人。”

“你打算问你的头儿收求我的钱么,嗯?”

“嘿嘿,有何不可,本来我是打算­干­掉冰蓝那个家伙,我可不比他差,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男人松了捏住她下巴的手,又慵懒地歪回床垫上。

­干­掉冰蓝?

若草眉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心底涌起有一种怪异的不适和不悦,随即她将这归纳为对冰蓝的亲切感,所以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词。

既然金恩不愿意说,她反正也没打算真能从这个男人嘴里套出什么来,索­性­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竟再次渐渐睡去。

……

“若草,喝点水。”

模模糊糊间,听到耳边轻柔的声音,她微微睁开眼,正对上一对湛蓝如海的眼眸。

“冰蓝?我怎么了?”

她刚张口,便觉得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昏昏沉沉,却也还能明白拦腰抱住自己的人是冰蓝。

“没什么,你只是因为心情放松,机体支持不住,发烧了而已,休息一下就好。”冰蓝温柔地道。

“老师知道这件事了么?”若草低声问。

“金恩把你带走,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若草微微松了口气,喝了水和药,虚弱地叮嘱:“不要告诉老师,我不想他担心。”

得到冰蓝肯首后,她才放心地安睡在他宽厚的怀里。

小心地把怀里苍白的人儿放进被窝,冰蓝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低喃:“你是因不想肃爷对我亲爱的堂弟出手?”

……

夕阳斜落,残阳如血。

看着面前的独栋院落,D把被扭断脖子的警卫丢给身后的人,柔韧的腰肢一弯,敏捷地一跃,顺着水管避开红外线警报,轻巧地跳进阳台,三两下让监视器接驳上特殊仪器后,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表,莹绿的信号越加明显。

他推开玻璃门,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抽出腰后的消音手枪,慢慢地朝床上的安静沉睡的窈窕身形走去。

淡漠的目光缓缓掠过她苍白的脸,尖七的下颌片刻,手指一拨,推弹上膛,枪口瞄准她微沉睡中依然微拧的眉心。

指尖停在板机上,扣下的瞬间,板机却纹丝不动。

D有些疑惑,尝试了两次,手还是僵硬,仿佛神经传导出了问题,他秀挺的眉略略皱了一下,目光停在安睡的人的脸上。

他一各是那样聪明的人,很快明白了问题的所在,这让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原来,他还会不忍,这种奇怪而无用的情绪还会再一次在自己身上发酵,并且对着的是除了天霜以外的人。

不忍什么呢?

最危险的时候,她拉着他一脸坏笑,我想去逛街吃点儿东西,嗯,就扮作穷学生情侣好了。

她一边吡牙咧嘴地裹枪伤一边感叹,那个人,一看就是从来没有逛过街的,真的很能吃甜。

她说,爱吃甜点的人,内心都藏着长不大的孩子。

她说,人不可貌相,八爪鱼一样差的睡相,谁敢要你呢?

她说,我们在一起好么?

好么……

他慢慢垂下睫羽,只有兽才会因为贪恋安稳食物和可以安栖之地而收敛杀戮的本能。

但若有一日被遗弃,那么它会连生存的能力都失去。

他从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手上,以前是这样,列在是,未来也是。

所以……

他再次抬起枪,却对上一双安静的黑­色­水眸,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D心底蓦地一颤,脸上却一片淡漠。

“我知道,你会来。”若草慢慢地撑坐而起。

“……”

“很晚了,吃夜宵了么?”她微笑,顺手揭开放在床头的小纱笼,一碟蓝莓朗姆洒慕斯蛋糕,一杯热气蒸腾的祁门红茶。

D才想起房间里弥漫的淡淡兰香如此熟悉,神­色­先是一愣,随后冷然。

“我每晚都会用保温瓷泡好一杯祁门香。”若草看出他的警惕和疑惑,轻描淡写地释疑。

D依旧沉默着,眼底的戒备有增无减。

若草笑了笑:“以前你 的夜宵都是我准备的。”只是现在同样的食物,在他眼底大概是再不能碰了么?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D神­色­淡然地按了下手上的通讯器,通知外部侵入人员警戒。

“没有。”若草很­干­脆地道,在他眼底看到一丝复杂,咫不上轻笑,她在他眼底是那种会等着打感情牌求饶的人么?

“要动手的话,最好趁早,这里的防御系统是冰蓝设计的,他大概很快就会发现不对。”若草有些疲惫地靠着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大半个月了,还是觉得头晕又极易疲乏。

听到冰蓝的名字,D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快得若草彼时以为那只是她的错觉,后来才明白,那是一手中暗示,他不自觉的流露,而她却错过。

GLO CK18,奥地利制,火力强大宛如微型冲锋枪,弹夹里足足有十七发子弹,是很多欧美特种部队的最爱,外型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显得有点丑,却异常耐用,经过特殊改装,装上消音器,它可以在一瞬间在人的身体上开出完美的足够致命的洞。

他终于微微别开眼,指尖瞬间下扣,枪膛微微震动,轻微的灼热感传导到皮肤上,鲜艳的红­色­花朵瞬间绽放在白皙的皮肤上、墙上、白以的床单上。

慕斯蛋糕和红茶也染上那种强烈的血猩香。

让人作呕的浓郁香气。

黑夜里所有的气味铺天盖地如海啸般凄厉地怒吼着涌来。

那种浓郁的恶心的气味几乎让他手上的枪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连胃部都开始一阵阵地痉挛,维持着开枪的姿势,手背上青筋比露,周围的景象仿佛瞬间失去颜­色­。

额头上淌下冷汗,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竟然又犯病了么。

不过是再次处理掉一个­干­扰因素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机械地转身,试图离开,一只柔软手忽然轻轻地攀上他持枪的手。

虚弱地转身,试图离开,一只柔软手忽然轻轻地攀上他持枪的手。

那只手上的湿润与冰冷透过黏腻的皮肤瞬间超导到皮肤末梢的神经,仿佛地地狱里的恶灵,他当然知道那种黏腻腥所是什么,不由浑身一颤。

那只手缓缓地沿着他的僵硬手爬上他的肩膀,轻轻的碰到他的耳,然后温柔地转过他的脸:“今夜,是你最后一次杀掉你的恋人也是你的阻碍的机会过了今夜,就再也没有那个D的恋人,只剩下你的阻碍……”

他木然地看着面前那种溅上鲜血却依然温柔的苍白脸孔,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那双含着雾气的和他一样凉薄眸子里,有些东西在渐渐消失,燃成灰烬,一片苍凉。

他厌恶这种湮灭的感觉,所以,手里的枪微颤而坚定地抵上对方的眉心。

没有人可以用这种遗弃的眼神看他,没有人可以……

所有那这种眼神看他的人,都该被送去另外一个世界,就像他养过的那只小狗,就像孤独院里的那个嬷嬷,就像君,就像……她。

板机扣下的细微咔嚓声,幽长也短促,结束所有动摇信徒的犹疑和彷徨。

……

到了半夜,瑟瑟的大雨倾盆而下,冬季的第一场雷雨,让人分外的寒冷。

门吱嘎一声打开。

坐在床头的人朝他冷道:“你去哪里了?”

D目光掠过被他砸得不成样子的内定,面无表情地抛下一句:“十二点的飞机,准备回美国。”

“回美国?”天霜皱了下眉,忽然脸­色­一变蓦地拉住正转离开的双生子:“为什么要回美国,你刚才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去抓若草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夜幕刚降临,他的心就开始有一种隐隐不安与烦躁,越来越慌,到了末竟然胃部出现痉挛,浑身出虚汗,趴伏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你说呢?”D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愚蠢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哥哥。

天霜的脸­色­梭地苍白如纸,头脑里一片空白,颤抖地狠狠揪住对方的衣襟:“你……你为什么,你知道她是……她是……”

身子一软,几近绝望地将全身力量攀附在他身上:“不……你这混蛋,你不知道……”

“我知道。”D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双生子,露出个冷酷的笑:“你忘了么,我和你是同卵双生怪物,我的血­肉­里有你的血­肉­,我怎么会感受不到你的心呢?

兴奋、狂喜、害怕、畏惧,这种感觉,只有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你才出现过,你说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你……为什么……”天霜苍白着脸看着面前那张除了瞳懈怠以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竟异样的陌生,心底一阵发凉。

“就像现在,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无助彷徨……”D托起他的下巴,浅金­色­的眸子在冷冷的闪电下,仿佛某种凶猛的掠食­性­冷血动物,连眼瞳都呈现微微的竖起。

“你和君在一切时候,你的愉快、你的嫉妒,你的不甘,君出事的时候,你的疼痛,你的难受的,你的怨恨,我都感同身受,你呢,你有没有仔细地感受过我呢?从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以后。”

“你……”天霜瑟缩着退了一步,却被D恶狠狠顺势按在墙上,眼对着眼,鼻对着鼻,­唇­抵着­唇­。

“我们曾经发过誓,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主宰我们的生活,我们总有一天要站在金字塔的顶尖,绝不再任人宰割。可你真让我失望,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以后,你的心一点点地懈怠,你想和她抛下一切离开,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呢?”

D的声音是与动作不符的温柔轻语,仿佛情人的呢喃:“我该拿一个背弃我的哥哥怎么办?你要什么,我没有答应你?

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在善后。

甚至你让我接近君,因为你要杜绝她身边出现其他的男人,后来你又让我不要接近你的心上人,我不再见她,你让我想办法让她讨厌我,我和泰雅在一起,把她让出来。

你要打败现在的‘祭’得到教父的青睐和继承权,我不过是在帮你,没有了君,教父的目光不是更好的落在你的身上了么……”

‘砰’的一声,天霜的拳头愤怒地砸向他的脸,目呲欲裂:“你,当年君出事,果然是你搞得鬼,这个变态!”

说着又一拳击向他,却被D的手狠而准地捏住手腕,动弹不得,他微微舔了下破裂的嘴角,转过脸看着天霜轻笑:“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像以前一样 为所欲为么,变态?是啊,只有变态才会不顾对方的请求,而上了自己孪生弟弟,只有变态才会拿人来提炼香­精­,我们都是一样的变态,所以,我们注定只能两个人在一起。”

雷声隆隆,天霜的脸一片煞白。

许久,他颓然地低头,低声笑起来:“D,人很久没有说那么话了,你说的对,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情,那么,你猜我现在感受到了什么,你恨她,嗯?”

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别人的,有些人是注定被人等的。

……

半年后

早晨海潮4 味道,清新带着咪咸味迎面扑来。

苏菲揉了揉眼,提着扫把打开提花的大门,把台阶前的细碎沙子扫了去,海边别墅,听起来浪漫奢华,只有打扫起来才知道有多麻烦,每天都有沙子一层层地被风吹落。

不过这份活儿好在报酬很不错,而且男主人异常养眼。

“小姐醒了么?”好听爽惬的声音响起。

苏菲脸上带着羞涩:“小姐在天台吃早餐。”

他笑笑,湛蓝的眸子就像外面的大西洋的茂密植物肆无忌惮地伸展着,攀爬上天台,开出大朵而艳丽的花朵。

安静 地坐在阳台中央的白衣女子,猎猎海风吹起及腰的乌发,显得那纤细的身影淡冷,而存在感却异常明显。

“怎么又在这里吹那么久的冷我。”冰蓝握住对方的手,细白的手心很软,有一点潮暖。

“我喜欢我里的味道,所有的苦乐都融在里面,一吹,就散了。”她微笑,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臂环绕上他的颈项,让他把自己抱到他的腿上。

冰蓝温柔地抱着她:“费神的事,对你的恢复没有好处。”

她把脸搁在他的颈窝里:“不用刻意去想,就会模模糊糊地记起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理顺。”

“记不起来也没什么,这样的君也不错。”冰蓝叹息。

她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看着外面那片湛蓝。

她没有告诉他的是,这些往事就像隔着一层雾,一场戏,像是前生的事,而且还断断续续的,当初对自己下的暗示其实也许不是那么难解,第一次,就是那场偷渡,不过这大概也是想不到的,这辈子一个正常人能偷渡几次?

最难最强的一层壳被Сhā了个缝然后就开始破裂。

第二次是和D上床,第一次带着情意的缠绵,亲吻,她在他怀里抬头看见他闭上的垂低的眼、挺直的微微翕动的鼻,那有一种陌生的熟悉,仿佛并不是第一次与他这般缠绵亲吻。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鼻尖微潮,有海的味道散开,梦里的那个站在海边的他。

直到那夜,他两发子弹,把梅若草残存的温情幻想击碎,仿佛梦里的巨大浪潮吞噬掉那温情脉脉的男子,属于君的记忆份迭而至,破碎而不连贯,却也足够明白,在岛上曾经纠缠过的、暧昧过的,大约还有身边这位‘大西洋海底的来客’——冰蓝。

只是那些断续的画面里,他们更像是温情脉脉的伙伴而已,一同完成各种任务,因他心底已有一位绝­色­。

这世间有人费尽心机仍旧不得要领,有人却天生该享尽万人宠爱,他怒喜忧乐,皆中众人心底柔软角落,让人不值得拒绝不舍伤害,何况零尘还有超高智商的头脑,手腕一流,天生的神鬼掮客,是塔罗的智囊——祭。

这样的人,不论是男还是女都天生惹人疯狂。

连彼时的君都极欣赏的,只是美人自古从来最易荤腥,零尘身边围绕着无数男女,固定的伴侣则是塔罗现任的国王——KING。

她也只能祝福冰蓝而已。

现在这样也不错,而对这张和D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人世间所有的欢乐不同,疼痛却是一样的。

到底少年时有过命的交情。

连半年前的那夜,也是冰蓝在才求下她。

只是现在,她已经不是君,梅苦草又已经被击成纷纷碎片,无力黏合。

“最近零尘那边不是不太平?”沉默许久,她记起最近从肃爷那里得到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

“还好,只是教父最近对零尘盯得更紧了。”冰蓝轻描淡写地道。

她轻叹一声,君仍在人世的消息,明明就是薄冰下的暗流,一点点破痕,就会汹涌而出,偏偏到现在,竟然一点消息没有出现。

冰蓝和肃爷不知下了多大的功夫,大概是不愿意她在这敏感时刻掺杂进塔罗的浑水里。

“零尘找到他姐姐了是不是?”她淡淡开口,却是蓦定的语气。

冰蓝沉默了片刻,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嗯,她现在换了名字,叫白夜,是属于‘圣殿’的金牌掮客,拿到了兰开斯特小公爵的授权,全权代理小公爵处理那批冷战遗留军火,最有竞争的竟标人里除了‘塔罗’、‘圣殿’还有黑手党的人。”

圣殿是掮客业界排行第二的组织,实力略次于历史悠久的塔罗。

她顿了顿,叹了一声:“想不到风若悠竟然已经走了这样远。”

当年海德里希(冰绿)来找她,要她牵制零尘,好想办法让风若优离开零尘身边,她原本是不打算答应参进这趟浑水的,零尘迷恋的亲姐姐,她认为这和他们迷恋零尘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可再见到风若悠后,她却改了主意,甚至把自己也设计了进去。

那个被迫留着长发的女子,即使她已经被零尘折磨伤痕累累,驯服得安静听话,即使身上被烙上奴隶的纹身,身体不受控制。

可那个叫风若悠的女子却有一双信仰坚定、毫不妥协的眼睛,像是无数传说里海底自由的人鱼被圈禁,宁可死亡却绝不屈服。

甚至有一种不自觉的让人想要撕裂的圣洁。

那双眼睛在他们这些‘驯兽者’看来,却是最大挑战。

零尘的手段,不会比她这掌管塔罗岛的女王少,何况那是他畸形的迷恋着的姐姐,大概会将那人慢慢踩碎了,打破了,再一点点地黏回去,再打碎……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不知这对姐弟间发生过什么,她也不在乎。

可君看着风若悠,忽然间就生出怜悯来,不是怜悯她,百是怜悯自己。

人永远会对拥有自己没有的正面品质的人,不论面上怎样的嫌弃对方愚昧不堪,心底却会生出一些无端的羡慕和敬仰。

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这样不自觉却扎人的眼神,身体再污浊,心却永远是贞洁的。

而她,身体也许没有真正被打开进入,可却早已从内到外都污秽不堪。

她答应了海德里希的要求,也用了点手段逼迫对方答应不但不会对风若悠下毒手,还会帮助她进入圣殿,走上一条和自己一样的路。

她要看看被灰暗、是非不清的人生吞没后,风若悠是不是还能用那种眼神去看他们。

在这条没有信仰的灰­色­之路上行走的人,都是残忍自私的不可理喻的变态。

她也一样。

也许是倦怠了这样的生活,也许是被风若悠刺激到,她借那一场不在计划中的车祸让自己彻底销声匿迹,又带走几分重要文件,让塔罗内部乱了好一阵,零尘也忙得不可开交,海德里希乘机在新泽西布置了一场军火库的爆炸,让风若悠炸死逃遁。

还真是殊途同归,她和她,选择了同样彻底的、狠辣却有效的路,有什么比死亡更能斩断人世间的希望和牵绊?

只是现在归来后,冷酷女王变得优柔寡断,颓唐情长,而当年被亲弟折辱的汝奴,现在却成为出­色­的金牌掮客。

上帝总是习惯在我们转身后给我们‘惊喜’,是惊还是喜,见仁见智。

“这对零尘而言是好事。”冰蓝叹道。

“你不嫉妒么,当时,冰绿可是很讨厌她的。”若草挑眉。

“怎么会不嫉妒。”冰蓝微笑,坦荡温和:“但我希望零尘能好好地生存下去,会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日渐凋零更难以忍受?”

是么?

若草咀嚼着这句话,低笑着把脸埋进他颈项间:“真是的,冰蓝,你让我开始嫉妒零尘了,我怎么喜欢上的不是你呢?”

冰蓝的脸上闪过一丝僵涩,随即不动声­色­地拍拍她:“你会遇到珍惜你的人,其实天霜对你未必不是真心的。”

“是么,但愿上帝保佑他能看清他是真心喜欢君,还是喜欢君所代表的一切。”若草耸耸肩,对那条‘海妖’还是保持距离。

北欧神话里的眉毛海妖任塞出了名的喜怒不定,自私自利,酷爱情人的头颅和血液。

“呵……驯兽女王还怕驯服不了一只小海妖么?”冰蓝戏谑。

“那么费神,反正你也不是同­性­恋,纯粹喜欢的只是零尘的人,佛说人生七苦,最苦是求不得,我们这两个人求不得的人在一起也不错。”若草眯着眼,满意地感觉身下的人一僵。

冰蓝无奈低笑:“好,等教父的事处理完了后,还有机会的话,无奈就在一起吧。”

我们就在一起罢……

这声音温柔低暗,隐着静水深流,只可惜,彼时,她心不在焉。

“教父……”若草微微弯起­唇­角:“我们塔罗的教父大人,­精­力实在太过旺盛,这么迫不及待地为我们选择新的接班人了,莫非我们真的未老先衰?”

他们这一批的塔罗成员接受塔罗不过数年,只是能成为塔罗领导者,又有几人愿意,还当前辈手里的傀儡。

有人如肃爷大方潇洒地功成身退,留下完美的转身,却也有人如上任的祭,现任的塔罗教父一样不甘心小毛头终于长大,权利渐渐不受控制。

迫不及待地再去培养新的傀儡,好以取代他们这些不听话的‘教子、教女’,真把自己当成黑手党那种类型的教父,劝人忘记塔罗的教父只是引导者。

“你想做什么?”冰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有不良预感。

“我能做什么?”若草挑眉,反问。

…………

是的,梅若草不能做什么,但是君可以。

肃爷看着恭恭敬敬的跪在自己面前垫子上的人,绒薄的丹凤目微微下合:“怎么,不好好在墨西哥静养,过你的‘普通人’生活,来我这江湖人这里做什么?”

这位曾经的地下大龙头从不改他的刁钻。

“作业没有做完,总是躲不起老师的细心教导。”若草一脸诚恳。

肃爷抬眼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撂下茶碗,也不看她一眼,起身离开,只是眼角的满意毫不客气地流落出来。

若草看着乾隆御用青花瓷盏,开始估算把这碗偷换个仿造的,要多少价钱,省得老爷子没事就摔这价值连城的宝贝。

长形的老橡木桌子边,坐了不少穿着各异的人,都是这一批军火的好、买家,冷战时期美国一流的军火出来核弹之类的武器基本都很好的消化了,但是苏联时期这些武器分部在各个苏联国家,就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化的了,何况铁幕刚落,也没有行销通路。

直到后来时代商务形势变革,这批遗留武器就成了香饽饽,也许这些东西在法德意日之类的国家看来落后上不得台面,课对于第三世界国家,特别是战乱地区是极其吃香的东西,何况其中牵扯到全球武器走私格局的变更,让那些发达国家警惕起来。

所以来下家的人里有很多人不定就是有各国政府背景的,说是个校联合国也不为过。

想当年苏联可就和老上海货一样,是耐用好货的代名词,何况还便宜。

若草看着一个缠着头巾的阿拉伯大胡子抱着把AK47,熟练地拆卸又装上,一脸兴废和满意。

这批AK是前苏联伊热夫斯克兵工厂当年出产的,它的轻武器出了名好,这样的成­色­虽然老点,卖出去,估计这样一大批的订货,也不过十美元一支,转手一卖价格就会翻倍。

等发现自己脑子琢磨评估着什么,若草愣了愣,君果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对鉴定这种东西已经是驾轻就熟。

现在商业,行销通路是非常重要的元素之一,买家、卖家,都需要有通络,才能达成交易,各得其所,而掮客就是专业提供通路的人。

长桌前,那位奇特神秘的交付,是这场回忆的主持人,对着在座的众人侃侃而谈,最先进的3D投影在他脸上投下幽蓝莫测的光芒。

坐的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神情淡漠的东方年轻人,不动声­色­的样子,不算太起眼,但那双眼睛里却不时闪过­精­光。

细看过去,有种亦男亦女的特殊气质,冷冷淡淡的却透出忧郁气质,坐在那里很有点禁欲的诱人……

她旁边那个大个子……嗯,美国黑手党委员会选出来的新教父,老甘必诺的孙子,那种眼神,简直是想要把白夜剥皮拆骨吞下去的毫不掩饰。

当年倔强里另外一个类似冷淡气质的人,

若草微微勾了下水媚的眼,懒懒的歪在自己面前的大胡子背后。

现在的身份是某小国的军事观察员,因为是个不大不小的买家,所以不打算在这群人里显得太扎眼整个人都包在一袭阿拉伯黑­色­长袍里,只露出一对眼睛,还戴了绿­色­的猫眼似的隐形眼镜。

这批武器的代理权被白夜得到后,后续­操­作和因此开启的全球武器走私渠道的重新洗牌,已经进入实质流程,数字巨大的金额不断地从在座客人的嘴间吐出,讨论也进入了白热化。

不少衣冠楚楚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卖家实在是太强势,任谁都不敢放肆,又是个军火库,估计要打起来了。

若草懒洋洋的昏昏欲睡,她本来就只是过来混混,开开眼,以便为后期的正式接手做准备。

压根没打算躺这趟浑水。

“好了,暂时到这里,请各位休息一下。”神父优雅地抬了抬手,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散下去。

白夜看起来有些沉郁,不一会又跟这个瞎眼老仆人走了。

那位神秘的神父,看着她背影的样子,很让人玩味,若草眯起眼。

神父忽然回过头,一眼就锁定了人群里她的位置。

真是敏感的男人,被对方那种奇异的眼神笼罩着的感觉……想必白夜也是不太受得了的。

若草起身,施施然的起身朝军火库里走过去,其他客人也都兴致盎然地参观这个地方。

着了的仓库几乎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建立在很深的地下,抗震与防核爆的级别都是一级的,是前苏联主要的地下武器仓库之一。

灰尘的味道很大。

她看着这个沉睡了十数年的庞然大物,红­色­政权的标志历历在目,这里仿佛一个庞大的墓室,里面各种型号的战斗机、运输机、弹药沉默祭奠着它们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曾经的主人。

“人类会毁灭在自己的智慧里。”男子极富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方家安里,仿佛吟诵着圣经的声音,让这里显得愈发的苍凉。

“神父也有这样的悲悯之心,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她回头轻轻挑眉,看向明寐不定光影间那道飘渺的黑­色­人影,他站在那里,身边的一切便都成了中世纪宗教油画里的背景。

这个男人,天生该是主的天仆,却站在这黑暗里。

“有光必然会有影,我们总要站在黑暗里,才会知道光明的可贵和温暖,小姐一定比我更明白这点。”神父慢慢走近。

这个男人看起来知道她的来历,是谁透露出去的呢?

若草并不惊慌,只是好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装扮大概也瞒不过有心人。

“我没有恶意。”男人微微摊开手::“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让天使,主动再次投入地狱。”

若草想了想:“没完成的事,搁在那里,也不会消失不见,功课总要去做完的。”

神父沉默片刻,轻笑:“是么,那单元天使能得偿所愿。”

她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女子柔和的身音响起:“神父,您说,伟大的圣子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瞬间,圣保罗殉道的时候,会不会有些遗憾不能圆满,不属于伟大神圣的事业,只单纯属于人的遗憾。”

若草靠在伊——29银白­色­的机身上,看着神父只是顿了顿,没有回答,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想,她大概记得他是谁了。

梵蒂冈的黑主教大人,专门负责处理梵蒂冈不方便公开的财产与交易。

这位英俊的神父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身上的某种气质让她想到了那些圣经里的殉教者。

他有他的信仰,她有她要完成的事,殊途同归也不一定。

片刻后,若草拿起手里的老式通话器,礼貌地道:“您好,我希望索洛夫将军能在会后,拨冗见我一面,……他没有时间……那么请您转告他,几年前有一位小姐放了点儿东西在将军这里……”

……

这一场冗长的会议终于在晚餐来临前,暂时告一段落,大家都在等候品尝西伯利亚的美味鱼子酱和沙俄时代的宫廷晚宴时,那个带走白夜的瞎眼仆人来到了若草身边:“您好,梅小姐,索洛夫将军在等候着您。”

这里所有的武器实际拥有者,正是这位索洛夫将军,曾经的前苏联老将军,经历过卫国战争,曾获得过象征最高荣誉的苏联英雄勋章,如今的——东欧黑帮的最大权力者。

曾经的人民英雄和现在的枭雄,其实有时候总是身不由己,被命运推动着颠沛流离。

若草回忆着曾经看过的那位垂暮老人的大部分资料。

推门而入,她正要满是恭敬地开口:“将军……怎么是你?”她看着翘腿坐在老式绣花沙发上的男人,不由一怔,并不掩饰自己的讶异。

“呵呵,又见面了,女王陛下。”男人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行了个标准到夸张的俄罗斯式的宫廷吻手礼。

“金恩,我终于确定,你属于某种虫类。”若草微微一笑,环视房内,并没有那位老将军的身影,便不再客气地一ρi股坐下,打量着一身老式苏联军装的男人。

“是么?”

“卡夫卡的变形虫,在哪里都能给人‘惊喜’。”

“好吧,就算我真是条虫子,也请您尊重一下虫子的尊严,不要用这种眼光来看我。”金恩也坐下来,忍不住拉开扣的严严实实的风纪扣。

若草径自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边喝边调侃:“现在你是不是该介绍一下你自己呢?”

该怎么形容美国西部的流浪牛仔忽然变成严谨老式的前苏联军人的感觉?

“我么,请容许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索洛夫将军的代理人,将军身体不太舒服,这里的事由我暂代处理。”金恩一本正经地向若草伸出手。

不舒服?她记得今早看见老人,还是声如洪钟,­精­神极好,莫非是见了白夜以后……

她伸出手意思意思地伸手握过去:“很荣幸……你­干­什么!”伸出的手一下子被对方拖住一拽,她就被拽进他的怀里,她赶紧捧住咖啡,看着那上好的叶卡捷琳娜女皇时代的­精­美骨瓷完好无缺才放下心。

这些男人从来不把古董当宝贝,又何必糟蹋这些宝贝,真是牛嚼牡丹,充风雅。

看着怀里的人儿只顾着那瓷器有没有问题,金恩自信心有点被打击到,轻佻地挑眉:“咱们久别重逢,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嗯?”

这蠢女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他不得不怀疑塔罗选人机制。

“好吧,救命恩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若草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子,自在地又倒了杯咖啡慢慢啜吸。

神父那样的人,喜欢打哑谜,面前这个穿着军服一吊儿郎当的家伙……还是算了。

金恩看着怡然自得的女人,忍不住磨牙,放弃和这个没脸皮的女人的斗争。

“我是乌克兰人,原来的名字叫(一个俄文名)。”金恩说俄文的声音有些低沉,片刻互补充一句:“(一个更长的俄文名,可略)。”

“等一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保尔·柯察金吧。”若草的声音很一本正经,但金恩很明显地感觉到贴着自己的纤细身体正因为忍耐着什么而颤抖。

大手不客气地狠狠一勒,若草一阵止不住地狂咳嗽后,金恩才满意地道:“嘲弄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女王陛下。”

“咳咳……柯察金先生……咳咳……您继续。”我等着听您这版本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若草低着头,到底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她暂时还不想被羞窘的男人勒死。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点愚蠢。

金恩索­性­长话短说:“如你所知,我和那位伟大的柯察金的童年很相似,只是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反动分子,我睁开眼的时候就在少年劳改院。

前苏联解体后,我们这些反动分子的兔崽子无处可去,遍地流浪,然后就遇到了索洛夫将军,他收养了我,给了我一切,因为,我爷爷是他卫国战争里曾经最好的战友……”

若草沉默着,给自己儿子取保尔·柯察金这个名字的人,很难想象会有多反动,那个时代的秘密,现在也不再是秘密。

从一开始的契卡到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即克格勃),从1923年大清洗运动开始到苏娘解体前,无数苏联的出­色­将领和领导人都成为内部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被送上断头台。

他们的后人如果能不死,就是在那样颠沛流离里生不如死……若草垂下眼。

“老将军和我父亲、爷爷有一样的信仰,至死不渝,但是我不同,我没有信仰。”金恩­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我不知道我为何而生,为何而在,我唯一的相信和药保护的人是将军,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美国的原因。”

他声音略略沉下去:“将军唯一的亲孙子一年前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他需要有人为此扶持代价。”

她没有见到这样子的金恩,灰­色­的眼瞳里漂浮着冰冷与暴虐。

“孙子,那位兰开斯特小公爵?”若草沉默了一会,记得资料的显示。

原来,金恩竟然是那位小公爵暗地里的影子护卫。

“查到什么了么?”若草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看着男人­阴­沉的脸。

“塔罗的女王陛下。”金恩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危险地气息掠过她的脸:“塔罗,是不是该给将军一个交代,为什么偷袭小少爷的人会是塔罗派出去的呢?”

她微微一动,上了膛的前苏联qmm马卡洛夫手枪已经悄无声息的抵上她的眉心。

……

她冤枉……问题是,对方似乎只要偶人为此付出代价,并不在乎你是不是知情。

被扔进黑漆漆的地下室的时候,若草忽然明白过来。

“喜欢这里么?”还是那种懒洋洋的声音,在这昏暗的房间响起,以各式各样见所未见的刑具为背景,那悠然的调子成了细细的寒针沿着人背后的皮肤扎进去。

若草很诚实的摇头:“不喜欢。”

“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享受的,KBG的­精­心研究成品,当初也只有那些欧美的高级间谍们享受过这里的东西,比如这个……”金恩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摩梭过她坐着的造型奇特的钢铁制的椅子,除了惯见的将她手脚牢牢束缚得不能动弹的钢铁束具。

椅子上面布满奇怪的细细凹槽,仍然残留着暗铁锈­色­的诡异痕迹,许多地方还布满小小的圆孔,旁边吊着一个空的老式输液吊瓶,微微晃动着,橡皮管子泛出其一的暗灰。

“坐在上面,只要按这一排按钮……”金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笑,轻轻弹下手里的遥控器,贴着若草的脸颊边蓦然地感到一阵冰冷,椅子边上的圆孔里伴着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探出一根根细长的生锈的钢针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滑动。

“根据前苏联科学家们的计算,这些针慢慢的穿透皮肤,会扎中人肌­肉­里最铭感最柔软的神经,从坐在这上面的人的手指或脚趾开始,手臂、肩膀、胸膛、腹部、脊椎……但是都不会中要害,这人可以再上面慢慢的享受长达一两个月的穿刺行为艺术,瞧,连输血和输营养液的瓶子都有……”

到最后,上面的人会‘享受’着失血的寒意,伤口感染的痛楚,穿成个血糊糊的刺猬。

那些凹槽竟然是用来放血的,那些铁锈状物……

看来有些人已经亲身实践过了,想到这张椅子上曾做过个血糊糊的尸体,若草厌恶地别开脸。

“这样的‘特殊荣誉’,我这样的人当然不配享用,当然还是柯察金中校比较合适。”

“逞口舌之快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好处,女王陛下。”金恩轻笑。

“好吧,谁比你更知道我这段时间里的状态?”若草苦笑,诚恳的建议:“还是你们真的只是要一个替罪羔羊出气而已,那我倒可以提供一些比我这个死掉已久的‘女王’更好的人名,包括现在他们的住址,经常出没的地方,嗯,包括一些塔罗的银行账户和密码,不过我现在很久没上了……”

看着絮絮叨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恐他们记得不清楚不详细,还细心叮嘱最好录音的‘女王陛下’,金恩和他身后的男人们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一下,金恩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向昏暗角落。

“好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恩,还有,也许你们可以拿我作人质,我手上还有一份……”说得兴起,又忽然想起什么,若草立即补充上。

“够了。”金恩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的话,看了她片刻,忍耐着磨牙的欲望:“你还真是……没节­操­。”

只要不伤她,什么都无所谓。

“谢谢夸奖,逼人认为诚实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德。”若草露出很谦逊,因为被夸奖腼腆如少女的笑。

妈的,为什么明明被拿枪顶着脑门押进地下室的人是她,但是现在极度不爽,想要骂人却又满是无力感的人是他?

看着面前的酷男恶狠狠地说了声俄语,若草很纳闷:“你问什么骂我,我还有什么没有完全计划到的么?”她很少这么周详地为人打算的。

“你听得懂俄语?”金恩眼底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若果是这样,那他们手下刚才交谈的内容……

“不懂,但是你的样子就像在偷骂我。”

金恩开始考虑把这个椅子上的按钮全部按下去的话,一定很有趣。

若草目光变得惊惧而忧伤:“保尔同志,难道你想杀掉我么?”

“……我­操­!”

“嗯,我知道你只喜欢­操­男人。”

“……”

房间里顿时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金恩的脸上呈现出奇特的扭曲狰狞。

“我要……”把这个死女人撕成两半,不一片片地丢进切尔诺贝利核辐­射­最严重的地区,喂里面的变异的鱼……

“柯察金,去给我们的客人倒杯茶。”可惜他的愿望只是念头,不知从哪个昏暗的角落传来一道沙哑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略显苍老的声音,并不大,却让若草瞬间联想起冷兵器是到的战将手中吞噬过无数人血的沉重金戈交鸣时杀伐之声,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百战沙场、血与火中积淀而出。

“是。”狠狠地瞪了眼若草,金恩转过脸时,已经熟练起所有的神­色­,冷峻恭敬,那是真正属于军人的本­色­。

听到命令便会严格执行,有些烙印在骨血里的属于军人的东西是磨灭不掉的,若草微微勾了下­唇­角。

“不好意思,让‘虐昂’久等了,最近身体一天天的不行了,我们这样的乡下人,总想着要退休,可是先死总是让人失望。”黑暗里被瞎了一只眼的老仆人推出来满头华发的老人,一如苏联旧式油画上的高级将领,威严,分明的棱角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失去。

若草身上的禁锢早在老人出现的那一刻,迅速的被撤去。

她恭敬地对着老人微微躬身:“很荣幸能见到您,将军,相信我,我也一样为发生在您孙子身上的事情而难过,您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

东方女子站在囚室的中央,神­色­在、沉静如水。

若草微笑:“将军,您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精­神。”转身自在地又坐回那张刑椅上,哪里有刚才半分不自在,有朝金恩微微抬起下颚,自然而然地道:“咖啡,谢谢,中校同志。”

中校同志那张酷脸微微崩溃一下,还是捧着一杯咖啡过来,冷冷地递给她,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和将军早就认识。

“卡佳,是我唯一活下来的最小的孩子,我不得不把她送到国外孤儿院去,甚至因为我的身份没有办法托人照顾她。”老人慢慢的道,挥挥手让其他人离开,金恩让人离开后,还是沉默而坚定地站在老将军身后,索洛夫也没有在说什么,看着若草似乎想微笑,到了最后却是一抹晦涩的笑意。

“亚莲,是她的孩子,也是我仅有的血脉,我希望他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孩子,可是……我连最后这一点都做不到。”索洛夫的声音里有着不再掩饰的痛苦。

“我要我的外孙开心的活着,我以为我手上这些东西,庞大的财产会给他幸福和自由……却想不到反而害他……”

老将军闭上眼,不再说话,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手。

“只是失踪的话,起码还有希望。”若草想了想,看向老人轻叹:“将军,若果君贪恋权­色­,当年又何必要走。”

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她抓来,连逼带恐吓,不过是要确定她是否能为他们所用,是否投靠了伤害他孙子的凶手。

老人哀­色­尽退,一双眼里­精­光四­射­,定定看了若草片刻,忽然道:“君果然没有变,柯察金这个笨小子以后还要你多帮忙照顾。”

若草看了站在看、将军身后一张脸臭到不行的金恩,想必因为被老将军这么一说,他心里更加憋屈,她微微一笑:“是的,我没变,从来都没变,既然我回来了,必定会给您一个交待,您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神­色­泛出深沉的痛苦挣扎:“那个人的特殊地位让我不能Сhā手太多,否者我也不需要这么费事。”这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政治问题,他的信仰实体虽然不在,但他却不能抛弃自己的信仰。

若草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喝了口咖啡:“既然有人那么费力把我找回来,我当然要好好的完成自己没完成的事,毕竟老一辈的辛苦许久,何必要那么辛苦,也该像您这样享享清福才合适。”

虽然她对到目前为止,到底是谁把她的行踪泄露出去,变相地逼迫她不得不回来仍旧没有什么头绪,但他们曾经的教父想必不会放过差点坏了他大事的她。

老将军终于露出笑容:“金恩,请我的小朋友到上面去尝尝新出产的鲜鱼子酱和松露。”

“将军……”若草忽然略略提高了声音。

“嗯,对了,还有前些年她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一起拿来。”

若草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笑意:“将军,我想我还需要您最后一点帮助。”

“哦?”老将军不疑有他的豪爽答应:“没问题。”只要能为他的小亚莲复仇,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那么……”若草不怀好意的把目光移到老将军身后那个沉默的人影上:“我希望您能把您钟爱的柯察金中校给我一段时间。”

…………

“欢迎大家乘坐美国航空L201次航班,现在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纽约……”

飞机上,悦耳的女音响起,漂亮的空乘服务小姐正在一个个座位地微笑着巡视着客人是否系好安全带。

若草从机窗外收回视线,看着身边带着墨镜的男子,微笑着:“怎么,还在生气?”

金恩冷冷地道:“不敢。”

若草耸耸肩,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最后一份残卷。

正等着她再说话,好刺上两句,却不料她索­性­也不理会他,这让金恩一口气憋得上不去下不来,只得隔着墨镜恶狠狠的盯着她半晌,又别开脸。

想起索洛夫将军拍着他的肩膀送他走前那意味深长的话:“能成为塔罗的四位掌权者之一的女王,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你跟在她身边会有好处的,要知道,我这里的事业继承人不能只是会杀戮的而已。”

她当然不是泛泛之辈,脸皮不城墙还厚,他要有那样的厚脸皮……实在不知道将军怎么会认识这样的蠢女人,似乎还颇有交情的样子。

“那是因为将军还是很明智的明白除了杀戮外,一个出­色­的领导者还必须学会调教人的手段。”似笑非笑的声音在金恩耳边响起。

一眼被看穿心事,金恩有点窘怒,随即又摆出那种吊儿郎当的嘲弄样子:“是么,我等你的调教。”

调教,这女人那时候拿鞭子都手软,甚至不敢看他抽人,她会怎么调教?

若草看了他一眼,笑笑,突然莫名其妙冒出一句:“那套军装很称你。”

那诡异的一眼却让金恩不由自主的感觉几杯仿佛有种­阴­风掠过,随即又硬气地转开脸。

……

坐在加长的林肯轿车里,风吹进车窗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中心公园里漫步的人群,远远地湖泊在八月的阳光下泛出点点波光,一对对的情侣正在上面游湖。

若草神­色­有些迷茫,那些往事隔了重重的时光,如迎面而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隔了两年时光,曾经被温柔牵住的手,似乎还能感觉当时彼此的热度。

我们之间,从来那么脆弱,没有信任为基础的牵绊与感情就像玻璃,太容易破碎。

看着若草神­色­,金恩一直暗自跟着他们,当然知道当时她和D当时的那些时日的快乐时光,不知为何看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心里莫名其妙地就不爽起来,忍不住冷哼着嘲弄:“自作多情,真是够蠢。”

若草顿了一下,转回头,竟赞同地颔首:“没错,那时候的梅若草是有些不自量力。”不该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一个忧伤的灵魂,殊不知她自己本省就是好容易才挣脱着泥潭,竟还自动往下跳。

看着若草出乎意料的反应,金恩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

车行至一动白­色­的华丽酒店式建筑,若草忽然开口:“在前面那里停一下。”目光落在那酒店名字上不由微微一怔,沉思了片刻,落下窗口问那恰好走过来的门童:“您好。“

“您好,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么?“门童彬彬有礼。

“是这样的,我想问的是,酒店的主人乔恩.M.唐纳德先生为什么突然换了这里的名字呢?“她弯起媚眼微笑着的样子让那门童不由红了脸。

“哦……这个……因为唐纳德先生死了以后,这里已经被警局查封了,而且那个人是黑拳室的大老板,似乎还涉及很多非法交易,所以被拍卖掉了……“

若草怔然,闷头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见,只是听到那一句:“乔恩死了以后。”

乔恩怎么会?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毫不犹豫地下车:“给我定39楼最靠左边的套房。”

“啊,小姐那是总统套房。”门童有些惊讶,随即客气地道:“哪里是不对外的,已经被长期包下,但是我们可以给您另外一间……”

“不必了。”若草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曾经住过的地方,两年来危险却也最快乐的时日就是乔恩的庇护下渡过的。“MAY?”

一道悦耳的女音略带惊异地唤住他。

若草转过脸,看着哪一张熟悉而陌生的美艳脸孔,脱口而出:“法娜?”

“是我,想不到还会在这里见到你。”法娜复杂地走进她,看了她片刻,忽然道:“想不想上去看看乔恩住的地方?“

“……“竟然是法娜包了乔恩的房间么?许久,若草轻轻点点头。……

…………………………

“这是什么?“金恩莫名其妙地看着若草抱着一个硕大的拳击练习包上车,那个练习包似乎已经很老旧了。

若草没有说话,指尖轻轻地抚摩过那包上的字:TOMYBOXING.

给我的拳王。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8月的骄阳似火,就像那人一头灿烂的金发,他曾站在阳台边,朝她微笑,连阳光都黯然。

“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他,像只骄傲的小狮子,就算被压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却好不低头的骄傲而耀眼的狮子王,她最好的拳王,永远会站在她身边安静守候的男子。

他是那样骄傲、坦荡与温柔并存的人。

“我知道,你不爱我,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当你疲惫与回头的时候,我永远在这里。“

可她现在回头,他却已永远不在……

我赢了所有人,但却输掉了你。

……………………

…………………………………………

纽约郊外PM23:40

华丽的别墅

衣香影,流灯华彩。

谁是谁的面具,谁又遗失了谁的脸。

中世纪哥特宫廷风格的化装舞会,幽暗靡丽的灯光下,空气里弥漫着挑逗情yu的香气。

­淫­靡的派对,失去人­性­最后的遮掩,随处可见紧抱在一起的半­祼­男女,王子与女巫共舞,吸血新娘挽着骑士的手,恶魔拥抱着白雪公主。

狂欢开始,这里没有道德的天使。

舞池二楼的会议室内

“先生们,为我们合作项目达成一致­干­杯,大家签订协议后,可以在我们的舞会上玩的尽兴。“站在圆桌之首的男子优雅地举起酒杯,一身笔挺冷酷的黑­色­纳粹党卫军服,包裹出他修长英挺的完美身材,脸孔上覆盖着毫不华丽的半张铁面具,只露出下半张­精­致的脸,黑­色­军帽上的的骷髅标志在空气中泛着森冷的光

仿佛半个世纪之前纳粹恶魔跨越了地狱的火焰再次重生。

座位上的男人们也都穿着各种腹胀,面具遮去彼此的脸,反而愈加的肆无忌惮地暴露出原本的面目,纷纷朝首座上的人敬酒。

“祝贺您,成为继承女王之后的塔罗新领导者。“

“祝贺您,MR.DEVIL。“

MR.DEVIL,有什么比身着纳粹恶魔服装的男人更合适这个名字。

纷纷举杯的男人们掩饰不去的心猿意马,楼下的靡丽音乐和呻吟虽然被阻隔,想象却可以无限绵延。

MR.DEVIL薄­唇­勾起嘲弄而满意的微笑,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金­色­的鹰形标志熠熠生辉:“那么先生们,我们签约把,各位很快就可以下去享受愉快晚宴。“

会议室尽头的门随着他的掌声吱呀一声打开,鱼贯而入的中世纪打扮的眉毛侍女捧着金­色­的碟子,上面是一式三份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文件与旧式样的鹅毛笔。

正当男人们准备打开盘子的文件时,目光却被最后站在门口的人影吸引过去。

黑­色­天鹅绒的维多利亚时代束身军服,金­色­的束扣,黑­色­及膝蓬纱裙缀着黑真珠,裙尾拖曳如黑天鹅高贵的尾羽,哑光皮质的高筒靴包裹出她­性­感白皙的腿部线条。

及腰长发高高地用上好黑天鹅绒和黑珍珠半束在头顶,如瀑布般流泻下来,一张光滑的白­色­面具遮住了她半张脸,露出一双水魅幽深的眸。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着黑­色­的皮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自己另外一边的手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两名侍女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魅惑而高贵,宛如黑暗的女王。

室内的众人愣了好一会,露出见鬼死的表情,甚至有人砰地碰翻凳子,终于有人的­唇­微微颤了几下,难以置信地吐出一个词:“女王……君?”

她环顾了四周片刻,滟涟的红­唇­终于微启,似笑非笑:“先生们,很久不见。”

“哄………”

房间里的人们瞬间差异声迭起,闹哄哄成一团,忘记了正要签下的合约。

她目光掠过众人,款款而入,一一地和在场的人优雅地寒暄,即使隔了面具也依然能认出对方。

“阿萨尼拉亲王,您最近似乎又更年轻了。”

“艾哈迈德先生,带我向您的父亲问好。”

“………”

随着她进来而带入的浅淡迷离的香气似乎勾起了在座众人的回忆,也让他们确定那不是只一抹香艳冷傲的魂魄,他们仿佛回到了塔罗岛上的女王宫,纷纷站起来热情地给以回应。

“君小姐,您到哪里去了?”

“是的,您不在,合作起来都没有那么方便,总是被那些该死的欧洲人压价钱。”

“一桶油都卖的比明面上价格还低。”

“而且,我们如此怀念您的那些珍贵美丽的宠物。”

这些男人都是来自中东甚至南美的原油国家,有不少人亦有政府背景。

他们在瞬间忘却了刚才还想站在长桌首座上的人敬酒和贺词,风度翩然的归来女王迅速而悄无声息地取代了原本主人的位置。

她微笑着走过众人来到唱作前端,站在MR.DEVIL面亲,看着他那双原本是浅­色­的眸子如今变得­阴­沉幽冷的深金,轻笑:“MR.DEVIL?恶魔这张牌面什么时候也有资格成为塔罗的主牌,这可不是什么好牌,我记得,塔罗一直以来的主牌只有四张,国王、祭、女王、教皇,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身体抱恙,辛苦你了。”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室内的人都听见。

众人都是老­奸­巨猾的,只是沉默不语。

“但是您已经很久没有接手这里的事了,先休息一下,待我将教父交代的事处理完,等会我们再详谈。”MR.DEVIL风度无懈可击的挽起她的手行了个绅士的吻手礼。

底下的客人里,有人接口,“是啊,君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个项目了,我们已经在签订新的合约了。”

“是啊,这份合约都拖了好几年,项目实施也拖了几年,如果不是MR.DEVIL联系我们,又重新召开和主持会议,重新签订合约,还不知道要延迟到什么时候。”

“而且这份心合约的签订是建立在旧的授权合约上,MR.DEVIL可是有原本授权嘚”

“没错。”

“……“

底下有人小小声地开始议论。

这就是为什么塔罗所有人都在寻找那份旧的合约,上面最初赋予塔罗的自主权极大,并且已经得到是有原料上家的签字,只差塔罗代表未曾签字,这会令塔罗将得到原油产国的底下交易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代理权。

她依旧神­色­不变地等他行完礼,顺势轻轻地挑起他的下巴,对上那双冷淡的眼“:恶魔这张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拥有了,很合适你,我亲爱的D。“说着滟涟的­唇­仿佛奖赏般在他­唇­上烙下一吻,D瞬间身子蓦地一僵。

“各位放心,我们的项目当然会继续实施下去,我在养病期间一直没有露面也是为了在督促新进行的一项新能源试验,让大家拥有高技术提炼出高级并且更环保一倍以上的成品油,以后你们就不仅只能向发达国家出口原油。“若草转身侃侃而谈,同事抛下一枚重磅炸弹。

有什么比既得利益更诱人呢?

那些小国的各个油田主门顿时爆出无比兴奋的议论声,这一场签约会议到此彻底告一段落。

虽然还没有得到所有的油田主的支持,但是这已经是计划内的完美收局。

若草拿着红酒杯慵懒地移在木栅栏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涌进楼下寻欢作乐男人们上演的一幕幕­淫­乱的场面,­唇­边勾起一丝傲然嘲弄的笑。

“你简直是疯了,你在出卖塔罗的利益。“身后传来冷然的声音,没有任何怒气与指责,只是冷静地陈述。

若草轻啜了口杯子里上好的红酒,十八世纪巴伐利亚那位大公偏爱的红酒,香却……微涩。

她转过身,淡淡地道:“你这是在和自己的上司说话么?“

“抱歉,但是这样的事,我必须向您提出警告,我们的最大利益来源不是这些油田主,而是国际大型石油集团及他们背后的政府势力,您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同事也出卖了塔罗,我将不得不向教父提出来暂停您所有职务与权力的建议,当然,如果是您现在还有的职务与权力的话……“

D稍退一步,冰冷而恭敬。

“若是你的眼神也能那么恭敬,那么我会更高兴,毕竟你算是从我手下出来的人,D。“她话音到了末尾略上扬,轻轻渺渺地带着丝愉快。

却让D垂下的眼底冻了曾寒霜,方才她轻而易举地将自己一手­精­心策划了许久的会议给破坏掉的场面浮现在眼前。

“喜怒不行于­色­,你以前可以做的很好的,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我期待地的表现。“若草慢慢靠近他,再次挑起他的下颌,在对方试图做出不动声­色­的回避前,她轻笑:“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上司。”

“这并不代表您可主宰我的一切。”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

“但是教父就可以是么,哦,不,也许你也会像取代我一样取代他的,是么?”

“请您不要随意妄言。”D淡漠地退开一步:“我还要把这里的事向教父汇报,不奉陪。”

“是妄言么?”若草没有逼近他,只微笑,而D却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再移动,这才蓦地一惊,他竟然没有对她设防,这个女人分明最擅长的便是暗示。

“您并不需要这样,您想要我为您的服务,只需要说一声就好。”D看着她,轻叹:“是要亲吻,还是上床?”

“您不需要这样,需要服务的话,只需要说一声就好。”D看着她,轻叹:“是要亲吻,还是上床?”

“MR.Devil。“若草看着她,目光锐利得几乎让他觉得那种目光会瞬间化成千把利刃洒下来,利芒扎在什么上面都有用,除了扎进­阴­沉的海里。

D不避不诲,只是淡漠地看着她。

他记得君很少露出这样的目光,但凡被她这样目光看过的人,都消失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还有那样的能力么?

在现在他已经站在几乎和她同等的地位上的时候,她的蔷薇王座早已经不保的时候,她的鞭子还能调教出什么样的宠物?

没有王座的君,不过是和曾经的他一样的蚂蚁而已。

许久,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淡和下去,D不动声­色­,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嘲弄的幽光。

若草垂下眼,轻叹:“真像,原来我们曾经是这样相向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主宰你的一切,神也许除外,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我向来不会劳烦塔罗里的同事。“

“。。。。。。。。“D冷淡地看着她。

“君小姐,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呢?“庸懒的声音忽然在D的背后响起,同样高挑的身影从他背后出现。

依旧是一身前苏联军官装束的金恩牵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勾起­唇­:“既然跟将军要了我,总不好老让我这么等你,这可不是什么礼貌的好习惯,毕竟。。。。。。。。“金恩顿了一下,别有深意地说道:”我可不是你塔罗的同事。“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搭在若草的腰部上。

若草微微一笑,看向面无表情的D:“明天见,但愿教父给了你更好的教诲。”

看着两人和其他的男女一样,低声交谈着进入一边的小房间,D慢慢地动了下指尖,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渐渐地紧握成拳。

“先生?”身后的声音低低响起。

D睫毛颠了一下,再回身时,脸上已经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监视那两个人,在房间里安置上隐形摄像头,他们接触过的人都要全部把资料送上来。”

“是。”

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下,D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淫­声艳语,活­色­生香的画面,目光渐渐­阴­郁,如午夜满时欲来暴风雨的­阴­沉之海。

为什么要回来呢,破坏他们仅存的美好。

只是可惜,那时候如果他没有迷惑,没有心软,没有。。。。。。

就可以让那些仅有的美好回忆都像密封玻璃瓶子里的香­精­一样,永不变­色­,永不退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破坏殆尽。

D面具下的眼闪过一丝杀气。

果然,那个人只要回到这个属于她的世界,甘愿匍匐在裙下之臣便不招自来,连金恩都被收伏了么?

他轻哼。

可笑又愚蠢的人。

君——君王,是属于所有臣子的,不能奢望,不能试图得利。

又怎么会属于一个人,所有奉献上自己的真心的人,不过是她闲暇时的玩具或者掌控权利的奠基石。

大概除了那个站在她身边例外。。。。。。。

从第一眼见到君的时候,他就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他冷眼看着她身边的男人们讨好卑微的脸,那些美丽的宠物私下明争暗斗,连自己唯一仅有的哥哥,天霜那样艳绝高傲的人都放下自尊,放下曾经受过的屈辱,也只是让她留步,却依然不能得到她的心,反而让他自己愈加痴迷疯狂。

从此学会GDENDAY这个平等古老的天枰,在占据绝对忧势的人面前,永远只会向强势的人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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