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好久没见你耶,听说你来这做学问,我和大当家给你提了些天然的照明灯!”阮红袍笑得俨然像个大姐姐她边说边跟着萤火虫转圈圈,和它们嬉戏
顾惜朝稍稍平静一些,瞅着落在掌心上可爱的小萤火虫,奇道:“都已深秋了,怎么还有萤火虫?”
“大漠这边比较特别吧”戚少商和蔼道习惯性地挠挠头
“谢谢你们了”顾惜朝客气道
“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戚少商坐在他身边,问:“发生了什么吗?”
顾惜朝垂首不语咬紧下唇
阮红袍见状,不和萤火虫玩了,也坐在顾惜朝身旁,关切问道:“怎么了?”
顾惜朝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从书架中取出那本诗集,摆到两人面前
戚阮二人对望一眼,都微觉紧张了
戚少商端起烛台,小声问:“是不小心把书靠着火了么?”
顾惜朝黯然点头显然是个犯错的孩子低头认错的表情
“哇,你看书看得未免太专注了吧”阮红袍轻声叹道
“问题是现在我该怎么办”顾惜朝为难道:“勾子哥马上就回来了我倒底是告诉他呢,还是把书藏在角落里?”
“勾子没事就检查这些书,这些书可都是他的命根子他很快就会发现的所以最好别藏,坦白从宽可是……”阮红袍小心翼翼问戚少商:“勾子会不会打小顾翱”
戚少商沉吟一下,答道:“依勾子的性格,会”
顾惜朝委屈道:“他干嘛这么在乎这些书翱”
“他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当初他不大识字,女孩子嫌他没文化,拒绝了他以后他刻,终于啃透了几本书,感动了那女孩子就在他们情好日密时,辽军打来了,勾子不得不离开她来边关抗辽等勾子五年后回去,女子已另嫁了人女子无奈,只能把自己的藏书都送给勾子留作纪念就是这些书勾子一直带在身边,就像那女子在他身边一样”戚少商慢慢叙说着,无限惋惜
顾惜朝愣了一会儿,小声道:“原来这样啊那我让他打两下也没什么毕竟这些书对他太重要了”
刚说完,顾惜朝就被戚少商刮了一下鼻子只见戚少商微笑道:“说什么傻话呐我们还能不帮你么?”
“对呀对呀”阮红袍接话道:“红袍姐我打架不行,劝架却是好手呐!”
话音刚落,便见勾青锋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呦,你们怎么来了?”勾青锋奇问
顾惜朝倏的站起来,拿着诗集大踏步走到勾青锋面前,直视着他,道:“对不起我弄坏了你的书”说着将被烧的残书双手递过去
勾青锋一颤,一把抓过诗集,端详烧毁的书角痛心与愤怒写在脸上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惜书!”勾青锋对顾惜朝大吼,抡起拳头向他挥来!
顾惜朝没有躲闪,闭上眼睛等待这一拳落在脸上
“勾子!”戚少商一个箭步冲上去,擒住勾青锋手腕,道:“你冷静冷静!他还是个孩子!”
阮红袍也道:“勾子,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他已经跟你道过谦了,你就原谅他吧他比你小这么多,你忍心打他么”
顾惜朝思量一下,说道“我可以赔偿你”
“赔?你赔得起吗?!我这每一本书都是无价之宝!”勾青锋愤愤甩开戚少商的手,大声道:“我不稀罕你赔!但我再也不会给你书看!你不要再来了!”
顾惜朝环保双膝蜷在榻上,耷拉着脑袋长长的卷发乌黑,垂落在青衣边
阮红袍坐在他旁边,托着脸发愁地对踱来踱去的戚少商说:“大当家,拜托别晃悠了,我头都晕了你有没有想出办法翱小顾只剩《史记》最后一本没读了,咱得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呐”
“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吧”顾惜朝无精打采道:“你们已经很尽力了谢谢”
话音未落,鼻子又被戚少商温柔刮了一下
“又说丧气话”戚少商微笑责怪道
顾惜朝摸着鼻梁仰望戚少商含笑的眼睛,有一种微妙的快
戚少商摇晃食指,神秘道:“我决定——用苦肉计”
“翱”顾惜朝和阮红袍同时惊叹道
“苦谁的肉翱”阮红袍疑惑问道
戚少商将自己额前垂发向后潇洒一甩,大义凛然地用拇指指向自己
顾阮两人顿时绝倒
(注:①选自《红楼梦》中香菱学诗片段
②选自许嵩《断桥残雪》
③选自张宇《雨一直下》
④选自苏教版初三语文书文言文
⑤选自吴克欣《唐诗里的zhong国》)
“勾子,咱们好久没比酒量了,今晚决个胜负吧?”第二天晚上,戚少商捧了十大坛烈酒兴冲冲找到勾青锋
“哎呀,勾子可比不过大当家大当家可是千杯不倒啊”勾青锋自谦道
“究竟谁千杯不倒,还得让事实说话”戚少商打开坛子倒酒入碗,豪爽道:“来,干!”
“好!”勾青锋与戚少商酒碗相击,仰头豪饮
两个人一坛又一坛喝得天昏地暗帐外,阮红袍和顾惜朝窥探着他们醉酒狂态,不jin哑然失笑
夜已深勾青锋终于歪倒在榻上,含糊呓语:“再来一坛……”说着,鼾声便响了起来
戚少商今日也下了血本,喝得头重脚轻,但远远不会醉倒踉跄来到勾青锋跟前,摇晃他,喊了两声:“勾子,勾子……”
勾青锋烂醉如泥,翻过身嘀咕一句便又睡着了戚少商确定了他醉倒,忍俊不jin地掀开被褥为他盖好,然后来到帐帘,揭起帘子,小声对顾阮二人坏笑道:“我把他放倒了”
于是三人一同蹑手蹑脚溜进大帐来到书架边
阮红袍小心点燃支蜡烛,抬头向顾惜朝甜甜一笑:“可以看了”她又转头向戚少商娇嗔道:“这就是你传说中的苦肉计?我看你喝得挺自在,不苦嘛”
戚少商挑眉:“怎么不苦?我都快撑死了”
顾惜朝看看他们,感激道:“谢谢”
“快看吧,你盼了好久呐”戚少商温言道
“嗯”顾惜朝坐在书架下,心潮澎湃地翻开了那本书
夜未央烛火可爱地摇曳,像个听故事的小孩子
顾惜朝看得投入之至,他从未这么珍惜一本书看一字记一字,几乎可以将整本书倒背如流
时间随着他翻动的书页一点点飞过
书架后,勾青锋熟睡的鼾声一起一伏,很是可爱阮红袍困意袭来,连打哈欠,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媚声线,很悦耳帐外是夜间凛冽的寒风呼啸,帐内烛焰跳舞之声很轻,很动听
一点点红红的火光,晕出一轮静谧祥和的夜
真的,很温馨
顾惜朝终于看完,放下书,抬头看戚阮两个人
阮红袍枕在戚少商肩头,秀目微闭,似是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戚少商揽住她的腰,任整个身体由她依靠戚少商也闭着双眼,但好像没完全睡着他不像她一样笑意明显,但他神情里是难以形容的欣悦阮红袍在他怀里,他们就像融为一个整体一个金黄,一个火红,长发交织垂地,红红火光映在二人脸上,渲染出微妙的幸福
顾惜朝浅浅笑了像慢慢绽放的兰花他的笑,不再有苦涩,取而代之的是欣慰与虔诚的祝福
哥哥,只要你幸福,就好
我愿站在你不再关注的角落,默默为你祈祷,为你祝福
辽军再次发动了进攻
戚少商一身戎装,飞身上马,带领七大寨主与连云寨万名精英奔赴战场雷卷率霹雳堂弟zi作为后援
连云寨中,只剩顾惜朝和武艺平凡的连云寨兄弟人们只觉得顾惜朝是个普通少年,只会点防身的武功,没有人知道他身怀绝技青龙吟,与戚少商雷卷的武功不分伯仲
顾惜朝原本为九幽和辽军效力的念头被戚少商等人的强烈爱国情怀动摇了,以致想帮助戚少商打退辽军
戚少商这次动用了几乎全部的精英人马,顾惜朝认为很不妥,却没机会告诉他,因为他走得很匆忙
顾惜朝也说不出究竟怎么不妥,直觉告诉他,寨内空虚无守,不是件好事
羽矢纷飞,战马嘶鸣,大漠被烈火和硝烟燎遍
逆水寒所到之处,血光飞溅
残酷惨烈的战争
出鞘剑
杀气荡
风起无月的战迟
连云寨的弟兄个个是血性好汉,为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辽军再骁勇善战,也敌不过这万名本色男儿大宋其他关卡都易攻,惟独连云寨无往不胜,所向披靡,辽军攻十几年毫无进展
战到一半,辽军已丢盔卸甲剩下的辽军好像突然得令,迅速撤退
“追吧!”阮红袍急道
“恐怕有诈”戚少商眉头锁紧
“辽军人数远没有预计的多而且这次应战的军队很不济这不符合常理”雷卷凝重道
“也是艾探子报过,这次辽军组织了精英的军队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把精英全调出来,把寨子空着扔一边啊……”阮红袍迟疑道
恍若晴天霹雳,雷戚二人对望一眼,都是无尽震惊
戚少商掉转马头,大喝一声:“全速撤退!”率先策马向寨子奔驰而去
阮红袍也似恍然大悟,惊得望向雷卷
雷卷咬牙恨道:“调虎离山”
戚少商疯狂地挥鞭策马,直把马背上打得鲜血淋漓,他却仍觉太慢
一寨子的人命啊上万条活生生的生命啊辽军三万精兵铁蹄踏过,会是什么后果!
我怎么这么蠢!怎么连一个防守都没留下!
上天,你真的要灭大宋么!
顾惜朝有些焦虑,心在一突一突地越跳越快他不知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登上瞭望台,凭栏而望,塞外尘土飞扬烈风呼啸而过,吹起他的青色长袍和卷曲长发青袍翻飞,卷发飘动
无法平静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可大漠上一如既往地苍凉沉寂,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沉寂
顾惜朝闭上眼睛,用心谛听狂风卷起飞沙走石,刮在脸上,一阵刺痛
西北方向,有响动
他猛得睁开眼瞳仁放大
地平线尽头,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不是连云寨的大旗,而是
——辽军旗!
他如五雷轰顶,本能地回头望向寨内——老弱妇孺平庸的士兵……
不——
顾惜朝全力奔到警钟之下,拼命地摇响警钟!
“咣——咣——咣——”
震耳欲聋的钟声撕扯他的鼓膜
他直到此刻,才清晰地明白,九幽的思想完全是谬论!什么优等人劣等人,什么绝对优秀的人才配活着,统统见鬼去吧!人人生而平等,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人没有优劣之分!侵犯别人权利的人才该被消灭!
真正该死的,是九幽自己!
日日看到连云寨老老少少善良淳朴的笑容,顾惜朝的心也被净化了夜夜辗转反侧,为毁诺城和神威镖局两起灭门血案深深自责
“辽军打来了——所有连云寨兄弟拿好兵刃准备迎战——其他老弱妇孺赶快进入地道躲避——”
顾惜朝站在警钟高台上,向台下惊慌的人群命令
辽军大旗渐行渐近
地道口大开,失措的老人儿童和妇女慌张奔入没有一个男人趁机溜进地道,都肃穆备好兵器,整装待发
这才是大宋的男儿!
顾惜朝感动莫名,抑住激动的感情,高声布置:“弓箭手上高台去放箭!其余人拿好兵刃上马准备!”
他从没指挥过行军打仗,但情况危急,不得不赌一局
“只守不攻!死也要守住连云寨!”顾惜朝高声喝令
连云寨一旦被攻破,大宋最后防线也就垮了
顾惜朝与弓箭手登上高台并非因为怕在台下骑马冲杀而死,而是怕连云寨弟兄失去宏观统筹
辽军越逼越近
“万不得已时,也要先成功,后成仁!”
顾惜朝说这句话时,哪里像个十四岁的少年俨然是一位久经沙场视死如归的将军!要多大的魄力,多坚定的信念,才能说出这种话!
兄弟们被这个少年的勇气所感染,一腔热血斗志昂扬向迎面而来的辽军冲杀过去!
“放箭!”顾惜朝令道
与此同时,辽军也向连云寨开始放箭双方羽箭纷飞
顾惜朝目测辽军数量心凉了半截三万辽军啊连云寨剩下的防守的男子,也不过是一万多啊
精英全部调走,守寨的兄弟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辽军此次调虎离山,直捣黄龙的三万全是精兵,目的就为一举歼灭连云寨
台下骑兵很快有败阵迹象,台上弓箭手箭术也不高明,射出的箭多半被辽军截住毕竟,对方是精兵,而连云寨兄弟不是
顾惜朝略一沉吟,高声命令:“全部射马!”
射人先射马的确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马一般躲不过飞速的羽箭,命中率高
形势略有改观马被射中倒下,不少辽军从骑兵变成步兵而寨里兄弟还是人多马众居高临下,砍杀敌人轻松得多
顾惜朝取过三支羽箭,拉开硬弓张弓搭箭,三支箭头对准辽军三个乘马的将军
幻丽的瞳孔射出冰冷的寒光
三支箭同时激射而出!
左右两边的两个将军均被射穿要害,当场摔下马毙命中间的主帅挥刀一格,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主帅身披铠甲,金光四射宝刀熠熠生辉
顾惜朝根本无暇去思量这个主帅的佩刀为何如此熟悉他又搭上一箭,拉满弓弦,狠射向那主帅!
那主帅这次没有用刀挡,侧身轻轻一抓,竟抓住了那劲速射来的箭!
主帅抬头望向高台上的顾惜朝
目光相接,两人均是一震
顾惜朝定定怔住了——
“鳞哥?!”
一旁的兄弟狐疑地看了看顾惜朝,不敢相信他认识辽军主帅
电光石火之间,辽军两支箭猛射而来,顾惜朝恍惚之际,被两箭射中,跌倒在地
“小顾!”一个弓箭手大惊想去扶顾惜朝,不料一支箭向这个弓箭手射来!
顾惜朝迅猛拔出肩上钉的羽箭,为这个弓箭手挡住这一箭
弓箭手先是震惊,随后感激地说不出话想帮顾惜朝处理一下肩上血如泉涌的伤口,顾惜朝却吃力地拂开他的手,低声道:“继续射马”
顾惜朝跌撞下了高台,拔出身上另一支箭他忍痛拾起地上零落的一把剑,深深吸气,冲向辽军
鳞哥,你口口声声说要救大宋,你却做了辽军的主帅!既然你这般无情无义,我们不如一刀两断!
顾惜朝默念心经,挥剑格杀,青光万丈——
青龙吟!
青色的冲击波不断闪现,波及范围广一次青龙吟可击毙十人以上
顾惜朝从未如此疯狂滥用过青龙吟频率太高极为伤身,他却不以为意,只求多杀快杀
辽军战马几乎都被射,全变成步兵连云寨兄弟见顾惜朝这样拼命,又是感动又是振奋,战斗状态更佳了
辽军弓箭手都知顾惜朝是统领,万剑齐射向他他真正成为众矢之的
青龙吟需要聚力后再攻击聚力时不能分神所以,每两次青龙吟间歇时,顾惜朝都会身中数箭他全力护住心脉,但流血过多,全身渐趋麻木
“小顾,你聚力时,我帮你挡箭!”一个兄弟喊道
“不行!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到你!”顾惜朝一边挥剑一边道的确,四护法的绝技在集体攻击时是没有方向性的,凡在冲击波范围内的人都会遭到攻击
兄弟们只能眼睁睁看这孩子疯狂地战斗,然后被乱箭所射
一箭,又一箭
是什么力量,让这个少年甘愿这样被一箭一箭地夺去生命
他只有十四岁啊
我们不得不说,中原大地上的男儿,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拥有坚韧的毅力,刚强的血性,不屈的风骨
“杀死辽贼!杀死辽贼!”兄弟们含着热泪吼着,仇恨地砍杀辽军
黄金鳞紧缩眉头,看着将被射死的顾惜朝
旁边一个弓箭手拉满弓,对准顾惜朝的头颅
就在弓箭手即将放箭的那一刻,黄金鳞突然挥起玄武刀将弓箭手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