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躺在泥地中的乱尘却是跌跌撞撞地爬起,刚走几步,却因全身无力,重新跌到烂泥里,太史慈要去扶他,却被执明拉赚乱尘却是不以为意,抓过一把夹杂着雪花的烂泥,仰天撒开,哈哈大笑道:“说甚么生死由天定,全部是虚妄之言,心若已死,残躯尚存,那我是生是死?哈哈,好笑,好笑……”
“你这冥蛮不化的混帐小子,看我打醒你!”沉默已久的监兵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己与三师兄不惜万里来寻只为开脱劝导他,耗费了一夜唇舌,先前又救他性命,乱尘却还不思悔改,竟然说出这话来,怎能让他不气!挥手隔空就是一个巴掌Sg
执明有意相救,但那巴掌乃无形之气,而监兵离乱尘又近,来不及出掌阻止,心一横,拦在乱尘的面前,结结实实挨了监兵那一巴掌监兵显然是气极,无意中将掌里自然灌注了真气,纵是执明修为之高,脸上也立刻肿起紫青的五指印记,口角处竟然也渗出血来若是此掌打在早就虚弱不堪的乱尘身上,怕是当场就会昏厥过去
监兵眉头一皱,虽知是自己的错,但他就是那种犟脾气,跺脚大声道:“三师兄,你……唉!”虽是有气,但语气中兄弟手足之情自然显露
太史慈不知就里,但见执明受伤,从腰间撕下一块衣布,替执明擦去嘴角血渍,搀扶到一旁乱尘却丝毫不领执*意,又不想欠他人情,挥起衣袖,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自己嘴巴,断断续续地道:“我是该打……该打……打死活该……”更是一把夺过摔落在地的酒葫芦,拼命灌酒
太史慈初始见他三人,只道皆是气宇轩昂,俱不是池中之物,但修为如乱尘之高者,内力到深处旁人倒看不出来,故而太史慈一开始只以为他们是些闲居的文人雅士,但方才监兵那一巴掌虽不谈惊天动地,但出招之快力道之强,自己也是难望其项背,而眼前这慈祥老者是那人的师兄,修为自然不在他之下,乱尘虽未展现武功,但正是方才他气息错乱间,让自己觉察出他体内有数道强横霸道的真气,这才知道眼前三人乃是不世出的高人
他心中一横,从乱尘手里取回酒葫芦,清声道:“晚辈浊眼,不知三位高人于此,方才还自诩自己有些功夫,在各位面前当真是班门弄斧今日一见前辈高人的磊落风范,晚辈斗胆敬过各位!”说完一仰头将满葫芦酒倒入肚中
酒已喝完,太史慈将葫芦一甩,扔出凉亭,那两柄双戟便在他翻身的动作时别在手上,落在乱尘三人前两丈处
执明这才看清那双戟的涅,长有四尺七寸,正是常人下身至腰之高要知兵长一寸,虽可攻人有长,但收势亦难,长者如枪,势及虽广,但若被人近身,便无峰可攻;短者若匕首峨眉刺之类,护身偷袭有余,非攻人之利器而这双手戟四尺七寸,兼顾长短优劣,分明是精通此行的能工巧匠特意所铸而那双戟自戟口往下至手握之处镂空开出一十七个有小拇指粗细的小孔,雪光倒映之下,那戟锋倒勾处黑光莹莹,锋利的令人难以至信
“峥!”太史慈摆好姿势,双戟遥指众人,因为先前喝了酒的缘故,面色发红,大声道:“太史子义此番行走江湖,也有寻访世间高手之志,今幸得在此偶遇三位高人,还望三位赐教!”
执明自己瞧着那双手戟,总是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间又突然记不起来了,却是岔开话题,问道:“老夫观小兄弟手中之物不似世间常物,甚是好奇,可否说与老夫一二”
太史慈哪里料他会问出此番话,但一听有人夸赞自己的兵器,颇有些自豪,面露喜色道:“这两把手戟乃是师父三年之前赐与在下”执明问道:“你师父?请问贤师大名”他愈发的奇了,方才他也曾观摩太史慈的内息,虽不谈绝世高手之境,但在人世间也能入一流之界,一个十四五岁的凡间孩童尚能如此,想他师父又是何其了得照理说,这天下能有如此番修为的高手自己应该掌握于心,而其实修为高至臻化之境皆是空手制敌,他实在记不得有一个使双戟的高手了
太史慈正要答话,却听监兵急切地喊道:“是‘魑魅魍魉’!是‘魑魅魍魉’!他是于吉的徒弟!他还活着!他怎么会收这么小子为徒的?”
太史慈听他说出自己师父的俗家名字,猜他乃与师父相识,便愈发的恭敬了,道:“原来前辈认得家师,不过这双戟并不叫“魑魅魍魉”,却是‘普度众生’家师说他前半生杀气太重又年少气盛,凡是作恶之人,不论轻重,也以死刑处之,故这杀人双戟有此‘魑魅魍魉’恶名后来家师得遇道法点化,唉叹此身杀孽太重,遂皈依天道,立志以自己绵薄医术,救度世人,以弥补先前之过,是而‘普度众生’只名由此而来早些年前,老母因天寒地冻,家里仅有一条破棉被御寒,高烧不退,危在旦夕子义自幼父亲早逝,与家母二人相依为命,于是前去行乞,消能讨些钱救家母一命但可惜人心不古,子义行乞一日也未曾讨得半分毫厘”说到此处,太史慈脸更红了,显然是有不齿之事哽在心中,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接着道:
“就在此时,师父云游至此,子义见他衣着不凡,似是有钱之辈,便心生邪念――偷了师父的钱,实在是惭愧……”太史慈真的说不下去了,眼眶通红,显然此事于他心中是乃一大羞愧之事
执明淡然一笑,道:“小兄弟你无须太过自责,你那时也是救母心切,这事也怪不得你,你师父如你所说,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也没有责怪于你”
太史慈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对于吉的感激之情:“家师非但没有责怪于我,还治好母亲的铂又见我身世可怜,传我一身武功,更将他一直形影不离带在身边的至爱兵器赠与于我,又教子义识诗书孝廉之礼,实乃是子义再造父母!如今出入江湖,也是遵循师父他老人家救世之意,子义自当为天下苍生效力,以报师父授业之恩!”
监兵却是拊掌大笑,道:“嘿,于吉这老家伙倒也看破执念了,尚欠我一盘赌局呢,真是的”笑骂之中,满是赞许之意
其实三十年之前,江湖世人中流传一句“东侨天道玄黄,西卧左道庞门,北明黄家机铸,南敌于姓杀武,中镇司马博望”其中依次所言的乃是江东侨玄荆州司马徽益州庞德公陈留黄承彦交趾于吉,因他五人各精于一道,于尘世中皆是名声震动,有好事者将天下武道高手逐次排行,除去五原郡吕良琅琊郡诸葛玄,此五人分列前三至前七但就武功而言,平心而论,犹以于吉为其中最强,也是杀心最重
正因他杀心太重,天帝有意要惩罚于他,但他所杀之人皆是犯下了大小罪行,不好妄加诛杀故遣监兵战败于他,以挫他傲气,后再已天理化之然而当年的监兵却是气盛,于华山之巅刻下于吉的名字,扬言二十招内杀败于他要知华山向来是学武之人每十年一度论武所在之处,于吉脾气本就暴躁,见被如此羞辱,自然不肯罢休,二人定下日期,约战于那年的腊月十八之所以监兵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他那场却败了,败在自己的狂妄之下
他虽为仙家,却不知克制,又有言在先,只顾拼命攻出杀招,却是于第十七招中被于吉寻出空隙,以双戟柄处敲中其背,自己惨然落败自此之后,于吉声名更是大震,一时之间无人敢搠其锋芒而监兵身为仙家,却输给一个俗世之人,哪里肯服,想找于吉重约下日期比试,可自那一战后,江湖之中便无人知晓于吉的去处,有人说他被他的仇家群起而杀,也有的说是他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死,总之突然如人间蒸发般从此销声匿迹此时监兵听那于吉还未西归尚存于世,又皈依了天道,宽慰之中当年的那个比武之约重又哽上喉头,只听他高兴喊了一句:“小子,你不是说要和我们切磋切磋吧,我就和你玩玩,就要试试你这‘普度众生’的成色!”
太史慈见他肯出手与自己较量,躬身道:“多谢前辈赐教,请亮兵器吧!”
监兵只是淡淡的笑道:“小娃娃当真是不知好歹当年你师父尚且不敢要我亮出兵器,我就以这双手应你双戟!”他只是负手站着,那如火如荼的霸气立即笼罩住太史慈,还波及全超即使位于几丈远处的乱尘,也心生出心胆俱寒的可怕感觉
执明见监兵杀气如此之盛,知他因三十年前的那一败耿耿于怀,也不加阻拦,却是一叹,当年那个杀人如麻的于吉却会受道法点化,放下手中屠刀,只道世事无常抬眼间,又瞥见天塌不惊般醉卧的乱尘,喟叹他那满是变数的将来,不免心里有些沧桑之感拾起地上已空了的葫芦,摇了椰仰起头,居然又有一股清冽的酒水又从葫芦口缓缓流出
太史慈自然也感受到了那扑天盖地的杀气,心中思忖只道面前此人武功之高,比之他此生最为崇拜的师父于吉,怕也不是只高上一两筹而已但他自小就是不服输的性格,怎会轻易投降
太史慈外号“戟神”,虽还年幼,九岁学武,于十二岁时,就打败东莱境内第一高手黄巾残党管亥,并凭一己之力,力守所居的村庄,于千军万马之中救得他母亲出围,撇去北方众多成名的高手不谈,于年幼如他之人当中,完全没有争议的首位高手,无论武功兵法,皆无人敢与其抗衡
龙吟声起“普度众生”在太史慈手上颤动起来,起始时啸吟似有若无,转眼间化作如龙行九天低潜沧海,飘忽虚渺至极点的戟啸
兵家讲究以静制动,而那“普度众生”却是反其道而行,一旦主动出击,那戟柄上的一十七个音孔便会先鸣最令对手和旁观者捉摸不透的,是那戟啸声与戟势不但丝毫没有任何配合之处,更是反其道而行,其中的矛盾不但令人难以接受,更令人无从相信
当从戟柄缘一十七孔发出的声韵,变成重重叠叠的龙吟虎啸,笼罩着整个决战雪原的方圆十多丈的空间,彷佛布下那靡靡戟音的罗网,啸音反覆如*浪涌,不断包裹缠绕,令人欲离难去,有如永远走不出的啸音的迷宫太史慈的“普度众生”,已化作黑芒,在监兵所布的气墙外,硬生生凿开一道狭隘的小道,他连人带戟化作耀人眼目的黑芒,双戟横勾如轮盘般飞转,以电闪雷轰之势挥舞冲剌,直捣监兵胸口大茓
太史慈的招式动作甚是潇洒飘逸,纵是戟手锋刃相拚胜负决于一瞬之时,面色仍然能从容写意,仿佛将戟声与戟势的矛盾糅合统一,合成年仅十四岁的他便已称霸一方的高手风范
以监兵此时的本领和自负之心,本来只道他是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而已,却见他已能将双戟使得不输于当年的于吉,也不得不凝起心神,以应付太史慈从于吉处学得的奇功绝艺
要知高手相争,讲究眼观心心观耳,听觉更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因为大多数人招式乃是求快,应对之人往往不及目视,对方的兵器就已取了自己的要害,故而其中有数高手只从其兵刃破风或衣袂飘动的响音,便可有如目睹的判定对方的招式速度至乎位置的微妙变化
可是这一套武学定理,用在太史慈身上却完全派不上用超且必须把这心法完全甩开,否则必败无疑如此充满豪放音乐美感的可怕戟法,监兵虽是第二次遇上,但他心中暗与三十年前那时于吉所奏的戟音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监兵乃是性情之人,这三十年里虽终日揣摩天道超脱淡薄之法,但武功却非因此而荒废,今日逢此奇才后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喝一声,顿时将‘普度众生’的啸吟完全压下去,似若阳光破开层云,光照大地右手五指舒张开来,化为道道爪影,一波一波缓慢而稳定地向‘普度众生’迎去那爪影之中如有实质,却又是实中藏虚;似是千变万化,又如只是朴朴实实的一爪之势其中精微奥妙处,尽显上界神仙的通天本领
太史慈于交战之中看他爪法也是看得目疡迷,适才他观监兵激发出来的那种洋溢于身的霸气,他早晓得此番必会有一番精彩招式,又听他不以兵刃而以空手应对自己沉逾百斤的双戟,以为他有所夸大,可眼前所见,他单手爪法的高明神奇,仍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叹为观止之余,更是大开眼界
“当”!戟爪交击,激响之声往四周扩散,彷如在平静的大湖里投下万斤巨石,震撼激荡,直教人人耳鼓生痛
太史慈衣袂飘飞,以双戟倒Сhā于地,身体前倾,以抵御那汹涌的反弹之力,双戟在雪地上拖划出两道深大三尺有余的长沟,待太史慈抬起头来时,英俊粗犷的脸容上,嘴角处已渗出鲜血,但犹挂着一丝满的笑意他擦过嘴角的血渍,‘普度众生’遥指监兵,仰天大笑道:“前辈武功果然出神入化,太史子义领教了!”
监兵双目一瞬不眨的凝注太史慈,忽然哑然失笑,摇头叹道:“于吉老鬼竟然能想出这么以音惑敌克敌的戟法,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连我尚且都被这戟音给蒙住方才若不是我功力远甚于你,怕是……好!我就以四成功力对你,也不算以大欺小小兄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监兵佩服,看招!”
说到最后一句,钢爪抡起,人已弹上半空,虚划出道道爪影,就像书画名家,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勾勒山水疾舒胸臆,令观看之人也是豪情大盛
豪情之中,太史慈也是看得大惑不解,可是均能感到监兵那一爪爪的虚招,隐含无比深刻的后招,可那爪式本身已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