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茂见他主公孙坚虽是被他三人掣住衣甲却仍是不解其意,而袁绍已目露精光正咄咄逼人的望着孙坚,心中一时甚急,向韩当使了个眼神,韩当立即会意,遂压低声音凑到孙坚耳边道:“这是他袁家兄弟二人之事,主公休要妄言,若是开罪了其中一方,这兄弟二人品行主公应甚是清楚,日后必会睚眦必报,于主公甚是不利……”
袁绍此时已踱步行至孙坚身前,搭住孙坚肩膀,呵呵笑道:“孙将军说得极是,论才论德,本初皆不及公路,此番盟主大任,本初也保举公路可成!”
在场的众诸侯一阵喈然,他们皆是没有料到袁绍会说出此言,倒是曹操心中冷冷一笑:好你个袁绍,真不枉我与你共事七年之久,可真会做秀,尔既已知盟主之位已为你囊中必得之物,还故意做得此番让贤姿态;好,好,好,既然有孙坚这么个冤大头,我曹孟德又怎会如此便宜了你
思到此处,他也是哈哈一笑,朝孙坚背后的韩当拱手道:“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韩当素知曹操多谋善变,只道井水不犯河水,但此时曹操当着天下诸侯之面突然问起自己姓氏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心中一紧,与黄盖祖茂等人对视几眼,乃跨步上前道:“在下韩当,表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先长沙区星犯乱,韩某不容他鱼肉乡民,故而投身主公大义旗下,现为一无名小将尔,曹大人此时突然问起,韩某斗胆一问您所为何事!”
他说得不卑不亢,众人一听便知是块难啃的骨头,正要看曹操的好戏,曹操只是摇手还礼,款款而道:“其实也没甚么适才见韩将军与文台兄耳旁附语,而适时文台兄又提出盟主人选的‘高见’,想是韩将军诉之的高见,曹某这等耳目顿塞之人尚不能明辨优劣,而将军却能一语点破,正应了那句‘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的古语箴言,曹某失敬,失敬”韩当哪里是他曹操的对手,他这一句便将自己的后路便已封死,更是把所有的屎盆子一并扣到自己与孙坚身上,可谓是深有用心,心中虽怒,但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强忍着怒意只是死死地盯着曹操
曹操似是不曾看见般,好整以暇地的接着道:“适才文台兄高见,曹某未能得其详,文台兄何不当着天下诸英雄之面,且将盟主优劣高论翔实说来,曹某自当洗耳恭听”
隐在城墙下诸多小将中的乱尘虽是聪慧,但毕竟阅世尚浅,故而他听了曹操的言语之后,知他个中另有所指但却听出他的用心,只觉他太过于逼人,而他与孙坚虽是素昧平身,只到他为国为民而遭此难堪,心中甚是焦急,只想暗中替他解围,可无奈他也不谙官场之道,又是从何帮起
正在此时,乱尘身旁的关羽捻须肃容,低声道出一句:“大哥,你看曹操如此这番挑拨袁绍兄弟关系,所意在何处?”他话音细不可闻,显然他是以免另生枝节徒生麻烦才以精纯内力说出,是而连张飞赵云二人都没能听到,倒是乱尘修炼过天书上的内功,其中就有修心辩声之术,故而能在众将纷纷言语之中听得仔细
刘备只是淡然一笑,也以内功说道:“二弟倒甚是心细,二虎相争,非死则伤,曹操纵横官场已近十年,又深得其父曹嵩浸淫,想他老父曾贵为三公,必然是个厉害的人物,其子果然青出于蓝而远甚于蓝啊眼下虽是名为讨董,但董卓一破,天下烽火更甚,故而他曹操敢在这看似万众一心的节骨眼身若游刃,此间博弈之道,唯有他曹家阿瞒可为!”
乱尘并不识得曹操,而他在徐州之时其父曹嵩也未曾说过自己还有这么个兄长,是而有所不知,而先前他因其父曹嵩图谋徐州之事心中羞愧,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世告知赵云诸人,此时又听刘备这等儒雅正直之士虽与曹操并无瓜葛但言语中也满是讥讽之味,他又想起家父疼爱自己时与密谋陶谦时截然不同表情,心中生恨,不念曹操实为他兄长反倒更想助孙坚解围以挫曹操老谋心性
刘备只当他与关羽二人私语外人不可听闻,怎知一旁的乱尘看似表情讷然无所事事其暗中却在偷听于己,又对关羽一笑,道:“若二弟为孙文台,云长当以何相对?”
关羽眉头一皱:“兄长可出了个难题于云长了!”旋即眉头重又舒展开:“若我为文台,吾便以一两句搪塞于他,或是推于在场的其他诸侯,若是讥言巧辩之中能将盟主之事重新踢回曹操,那岂不快哉!兄长以为如何?”刘备与他对视一笑,也不再言语
孙坚当年在温德殿上就已吃了宦官苦头,时隔多年,虽是武勇更是骁绝,但仍是少谋寡算,于计谋处怎敌曹操?眼下心中虽是焦急,但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好听天由命,宁可任他在众人面前羞辱,也不愿再得罪袁绍与袁术其中一方却在此时,忽闻耳畔有人私语:“汝当以一两句搪塞于曹操,或是推于在场的其他诸侯,若是讥言巧辩之中能将盟主之事重新踢回他,或可解围”这声音虽是细微,但又甚是清楚,似是有人就立于身旁所言一般,他乃大喜,以为是身后黄盖四人思出解围之策,转过头来,正要细问,却见黄盖等人面带愁容,哪里是他们所想正在此时,又闻那神秘声音响起:“你莫要寻我是谁,且先解围再说”
曹操见孙坚久不言语,心中暗笑,却还是不肯罢休:“文台也斟酌了有些时辰了,就不要再托词了,让在场的诸英雄见识一下文台高见吧”
孙坚微微冷笑,向众人拱手抱拳道:“幸得诸位抬举,不过文台乃一草莽武夫,比不得孟德兄这般胸怀大智,适才所言不过是孙某无意之戏言,各位休要当真,至于本初与公路二位孰优孰劣,岂是孙某区区一个武夫可妄言,而推举盟主一事又是王太守最先提起,料想王匡兄心中人熏诸位为何不请教王太守的高见?”
曹操等人本想看一出好戏,而黄盖诸将也暗自责叹不能为主公分忧,不料孙坚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思出如此精妙的话来,不由暗暗叫好,曹操也只好就此罢休,讪讪一笑,道:“既然文台兄是为戏言,那我等就不必较真,还请王匡兄保举一人!”
孙坚因久处长沙,此地临近南阳,故而长期与袁术有丝丝缕缕的联系,虽与袁绍并不接壤,但他也已经从在场各人的眼神中看出袁绍此时的胜算很大,故而两个都不能得罪可王匡却是不怕,他与袁绍素来交好,他在河内平定黄巾余党时又得袁绍兵粮资助,又素闻袁术在江淮一地的品行,自然容不得他,遂昂首拂袖道:“既然各位愿听王某一言,王某且就斗胆说将出来,大家也就不要笑话于我了”
“哪里,哪里,王太守乃三朝*,昔年前朝天子在时曾多次对老朽所言,这天下诸臣中若论识人辨物,除了那仙游世外的许子将许先生,就非王太守你莫数了,王太守太过自谦了”这诸侯中的多数人乱尘都不认识,而此时却听这说话之人口音甚是耳熟,举目定睛一看,正是徐州陶谦,而他的两个儿子也着一身盔甲故作雄将姿态谦立于他身后,心中一阵恶心,又听关羽对刘备细细耳语道:“又是一个诡谋深算的老狐狸”先前在徐州前前后后的一桩桩往事俱涌上他心头,心中一阵绞痛
赵云也觉查到了乱尘的不对劲,忙扶住他,关切地问道:“师弟,师弟,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不……不碍事”乱尘抬起苍白的面庞,显然让他吃了一惊,一探他脉门,责道:“我说你伤势未愈就不要前来,你偏偏要来凑这个热闹,这下可好……”张飞也围了上来,重重地摇着乱尘肩膀:“喂,小子,你怎么啦,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连个太阳都晒不得”乱尘旧伤复发,哪里承受得住张飞这般大力折腾,强笑道:“三哥休要再摇了,你再摇怕是没病也会被你摇出病来……”乱尘虽想调侃一番以解赵云关切之心,身子骨却再也坚持不赚眼前一黑,瘫软在赵云怀里
赵云救他心切,向刘备等人微一抱拳:“子龙且先带师弟回去疗伤休养,诸兄请别见怪”刘备遂还礼道:“都是自家兄弟,还说这些客套的话做甚?翼德云长你们且先送乱尘兄弟回去,我在这再待一阵再回”
关羽见刘备有命于他,自然不会违背,拉起乱尘右手,撑在自己肩头,正要远走,却被刘备拉住衣角,只听刘备细声耳语道:“陶恭祖是为仁德长老之士,云长今后休要再说这般妄语”
刘备这番所言不过温温耳语,关羽听后犹是愣了好久,陶谦其人,他等素昧平生,但此时刘备却一反常态的说出这等夸赞之话,他满目疑惑地望着刘备,而刘备却似不曾注意到一样,只是盯着台上众诸侯的举动
寂静良久,西处远远传来隆隆的雷声,显是山雨欲来
张飞已经等得不耐烦,可在众多将校的面前不便如平常那样呼鸬吆稚,但嘴中仍是不住的嘟囔着关羽脸色再变,轻叹一口气后,渐渐回复平常的神色,仰首望着天边渐近的一片乌云,对着刘备低声道:“云长知道了,我且先走了,兄长……”看着刘备凝重的表情,他也就不言语,与赵云一起扶着乱尘,拨开诸人,往营帐行去
见关羽已走,刘备心神渐宽,这才把注意力全置于城墙之上
此时城墙上已是一片混乱,适才王匡保举袁绍为盟主之后,众人先是不置可否,尔后袁术示意帐下骁将纪灵拐弯抹角地道出他的野心,但纪灵怎么说只是一员武将,若论行军打仗单挑比武倒是在行,却要在这亟亟可危的平衡中Сhā上一脚,自然被众人识破袁术心思,心中皆是暗笑,老成者如陶谦孔融之辈只是笑笑了之静观他人意向,讨董成功与否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也不过是为免得日后落下把柄为世人所诟铂这才来这里敷衍天子之诏书而已,本身又与袁绍袁术并无多少联系,故而谁做盟主对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倒是张扬韩馥等绝大多数诸侯与袁绍交情甚厚,哪里容得袁术染指盟主之座,便或轻或重或旁敲侧击或直面表态,驳得纪灵面如灰土,哪里还有还口之力刘备从袁绍脸上得意之色已看出形势已完全趋向于他,转身正要折回营房,却听旧友公孙瓒高声言道:“诸位且先安静一下,适才诸位各尽其言,伯圭愚讷不便叨扰,但某心中也有一言,不知可否说出”
公孙瓒方才一直蜗居城头一角,一语不发,刘备差些把他给忘了,此时公孙瓒突出此行,显然有所谋意,刘备重新转过身,又觉听得不甚分明,更是往前挪到城墙脚下
袁绍眉头一紧,在来之前田丰就提醒他自己与公孙瓒存在利害关系,他并不曾放在心上,先前公孙瓒一直不言,自己喜形于色之中更是忘了此事,现在公孙瓒突然发难,自己又不知他到底是站在哪方,心中愁急,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公孙将军过于自谦了,昔年督率乌桓精锐骑兵,与已故去的车骑将军张温一起*凉州反叛张纯丘力居一干人等,石门山一役杀得反贼抛妻弃子,远逃塞外柳城,又善白马骑射,白马将军一名从此远播,如此大智大慧,安得这样谦逊?”
公孙瓒根本不买他的帐,只是冷冷一笑,道:“如此蝼蚁小名,又怎及本初你识人认贤大名”他丝毫不顾袁绍背地里已是咬牙切齿,转过身来对着众诸侯拱手道:“适才孙文台提及袁术将军于行兵统御中素有大谋,孙将军说是戏言,某却认为其言并非名过其实,而手刃汉室巨蠡张咨谋福南阳百万军民也显其之德,依某人愚见,当举袁术将军行盟主之事!”
袁术正暗自正因连孙坚也不肯帮忙焦急懊恼之时,却听公孙瓒一反众诸侯之见突然保举自己,虽然他与公孙瓒并无交往,更不知公孙瓒助己一力中的暗有图谋,心中酣然大快,但碍于颜面,不好明示,遂道:“公路何德何能,岂能担当如此重职,伯圭兄过于抬举了……”
袁绍容不得他的得意之态,又见公孙瓒自恃手握精兵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甚是恼怒,便说了些气话来:“公路你就不要谦虚了,你有通天才干本领做兄长的我还不知道?既然难得伯圭如此重力保举于你,你且做盟主算了”在场的众诸侯都能听出此话虽看似夸赞实为讥贬,只道兄弟二人又将更是不和了
曹操挑起事端之后,便一直与戏志才一干人等看着笑话,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再闹下去便会影响讨董联盟的成立,轻咳一声,道:“诸位既然各有说词,而本初与公路二人又是不相上下,教大家选也好生难为,孟德且有一计,便可分出盟主”
此时曹操亲信兵众不过五千,公孙瓒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哼哼道:“曹兄有何高见?”曹操不似袁绍那般耐不住气,只是淡淡一笑:“高见谈不上,只是不得已为之我乃写两张字条,一张书‘让贤’一张为‘天命’,公路与本初抓阄,至于孰成孰败,皆看天意,这样如何?”
袁绍本道盟主之位为他囊中之物,怎料公孙瓒半路杀出,坏了自己好事正在气头之上,哪里容得这番公平之事,暗中生气索性只想将盟主之位让给袁术,但经由王匡田丰等人在耳旁一番劝阻,这才肯答应
而袁术虽是甚想得盟主之位,但他也知道并无多少诸侯支持自己,也就没抱多少消,现在先有公孙瓒无故偏袒,曹操抓阄提议更是给了自己五成胜算,一番猩猩作态之后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