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帝下诏,晋德贵妃为皇贵妃,赐皇贵妃金册金宝,皇贵妃掌管六宫事宜,修缮初雪殿。
册封巧云郡主为云妃,同皇贵妃一道与八月中秋行册封礼。
又因为求八月中秋团圆,赦惠嫔出西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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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源三年八月初二
初雪殿。
赵如海过来宣旨的时候,慕容微雪还正在用早膳,因为昨儿晚上被成卓远折腾得晚睡,所以今日慕容微雪难免又睡了个懒觉,早起都已经日晒三竿了,青玉打趣了慕容微雪几句,慕容微雪本就羞赧,这时候又被赵如海等人瞧见这时候才用早膳,更是难为情。
“这大清早的,赵公公所来何事?”慕容微雪忙得起身迎了出来,瞧着赵如海手捧圣旨,又瞧着身后还跟着内务府的江总管,他们两个倒原也是常来初雪殿的主儿,但是两人一同过来,倒还是头一回,且那江总管身后的一应奴才双手的托盘上都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都用着明黄的帕子盖着,瞧这样的阵仗,慕容微雪自然是有些费解。
“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赵如海举着手中明黄的圣旨,喜道。
“皇贵妃?”青玉一怔,随即喜不自禁,对慕容微雪道,“娘娘!万岁爷封您做皇贵妃了!娘娘大喜啊!”
慕容微雪也是好一番发愣,她是知道成卓远要册封陈巧云的,只是还不曾听道册封陈巧云的旨意传来,反倒是自己又被晋位了,她只是难料。
不等慕容微雪回过神来,青玉已经拉着慕容微雪跪下了,慕容微雪这才慌忙道:“臣妾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德贵妃慕容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敬慎持躬,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皇贵妃,位同副后,皇贵妃册封礼后,赐协理六宫之权,望其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钦此。”
“谢主隆恩。”慕容微雪忙得叩头谢恩,举起双手,接过圣旨,青玉忙扶着慕容微雪站了起来。
“这
是皇贵妃的一应吉服,娘娘可是咱们天池皇朝头一位皇贵妃呢,万岁爷可重视着呢,半年前就下令咱们仔细准备着呢,”江总管一边笑道,一边引着慕容微雪走过来,一边揭开第一个明黄帕子,一边陪笑道,“娘娘您瞧瞧,这是您皇贵妃的朝冠,饰以珍珠、金凤、宝石、珊瑚,着翟鸟衔珠啊,一共三行共计珍珠192颗。”
说起来,慕容微雪的确是天池皇朝头一位皇贵妃,先皇在位的时候,有意册封贤妃白飞飞为皇贵妃,再图后位,但因为白飞飞始终无嗣,所以先帝也只得作罢,白飞飞薨逝后,也是因为并无所出的缘故,所以也不过只是以贵妃礼仪下葬,再说孙丽华,也是从丽贵妃直接升为后位的,所以慕容微雪真真是天池皇朝头一位皇贵妃。
慕容微雪瞧着金灿灿、华丽得有些虚幻的朝冠,只觉得不真实极了,半晌才道:“可是皇贵妃的朝冠,这金凤上如何饰以猫睛石?猫眼石不是只有后冠上才可用的吗?”
“所以啊,这才显示出咱们万岁爷对娘娘的看重啊,”江总管陪笑道,“寻常皇贵妃的朝冠的金凤上面是断断没有猫晴石的,不过万岁爷看重皇贵妃,所以特特让奴才一定加了这猫睛石上去,娘娘您瞧着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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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10
“寻常皇贵妃的朝冠的金凤上面是断断没有猫晴石的,不过万岁爷看重皇贵妃,所以特特让奴才一定加了这猫睛石上去,娘娘您瞧着可还满意?”
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慕容微雪伸手轻轻地抚摩着那耀眼夺目的朝冠,一下一下,心里有些一抽一抽地疼。
半年前,她的卓远就已经认定让她做皇贵妃了妗。
半年前,她的卓远还什么都记得,还是完完整整只属于她一人,夜半无人的时候,他的卓远还一遍一遍嘶哑着嗓子对自己说——
“微雪,给朕生个孩子。”
……
那个时候,她总觉得成卓远在流泪,但是成卓远却死死捂着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去看,但是那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脸上的冰凉,不是泪,却又会是什么跬?
她不知道成卓远为什么会落泪,多少次了她很想当面问一问,但到底再也没有了机会。
这半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洪水,蓦地忽然爆发,直直地都朝她滚去。
因为沉重,更因为突然,桩桩件件的事,都让她抓心挠肺,很多事情很多人一夜之间都翻天地覆地改变了,都不一样了,但是今时今日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不管是六个月前,还是六个月后,成卓远都是认定了让她来做这个皇贵妃的,让她来掌管这天池的后宫。
或许,她的卓远从未改变。
或许,改变最多的人是她。
……
“娘娘,您再瞧瞧,这是您的朝袍,与万岁爷和太后的一般,都是明黄色的,这朝袍上的花纹也与皇后的服制一般,绣以金龙、行龙、正龙、八宝水平图案,”江总管走到第二个托盘掀开了锦帕仔仔细细对慕容微雪解说道,一边又掀开了第三个锦帕,又道,“这里面是皇贵妃所用的朝珠,用蜜珀为饰,共计一百零八颗呢,娘娘您可瞧好了,这每一颗可都经过千锤百炼,成千上万次的雕琢打磨,都能反光呢,都出自天池手艺最好的师傅。”
“后面几个托盘里面是皇贵妃的冬朝服、冬朝裙,和夏朝服、夏朝裙,还有一应皇贵妃的首饰,娘娘您瞧瞧,可还有什么不满意吗?”江总管瞧着慕容微雪面有凝重,也不敢再多费口舌,便走到慕容微雪面前小心翼翼问道。
“都好,都好,有劳江总管。”慕容微雪一边点头,一边瞥了一眼青玉。
青玉忙得取了十两黄金塞给江总管,又分别给了赏了许多银两给其他小宫人,江总管叩头谢恩带着一众宫人躬身退下了。
“那奴才也先告退了,还要去慈瑞宫给云妃娘娘宣旨呢。”赵如海道。
“赵总管请留步,”瞧着赵如海也要走了,慕容微雪忙得叫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脸颊倒先红了,墨迹半晌才小声问道,“万岁爷今天可还忙?”
赵如海一听慕容微雪这样问,心中喜不自禁,入宫三年,慕容微雪还是头一次问他这个,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瞧这模样,皇贵妃倒像是终于开窍了,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一名皇妃了呢。
赵如海忙得躬身道:“今日是后宫诸位娘娘的大喜之日,想必万岁爷必定会抽空来一趟后宫,娘娘还是趁早准备着吧。”
“嗯,”慕容微雪忙得应声,蓦地就觉得甚是不妥,一时间脸更加红了,忙得转过身去,对青玉道,“青玉,你且去送一送赵总管吧。”
“是,奴婢遵命,”青玉欢欢喜喜地应着,一边送了赵如海出去,一边儿塞给赵如海二十两的黄金,笑眼弯弯道,“这一次多谢赵总管啊,就当请赵总管喝茶的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皇贵妃娘娘过会子怕是要去慈瑞宫叩头谢恩的,姑娘还是快些给娘娘准备去吧,”赵如海将黄金送了回去,一边只拿了小小的一锭金子,含笑道,“这就够老奴喝茶的了。”
青玉笑了笑将金银收了回去,赵如海也不多待,便朝慈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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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瑞宫。
赵如海宣旨走了之后,孙丽华和陈巧云倒是都有些默默,一应朝袍服制,都放在软榻上,陈巧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一把,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她也做了皇妃了,她抚摩那朝服上一针一线绣出的祥云花案,心里静的出奇。
她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这三年每一日盼着的,也是今日,但是如今真真位列妃位了,她却觉得有些迷茫了,从前的豪言壮志,在这三年的后宫生活中,被消磨得越来越暗淡了,明明才只有十五岁,她却觉得实在疲累,而这一身朝服若真的穿在身上,一定会很沉吧?
说起来,这朝服也就算是她的嫁衣了。
要出嫁了,她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个地方是透着欢喜的。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年,那个冬日,曹楚仁反手用一只筷子打掉了自己发簪,她披散着头发跪在曹楚仁面前,红着脸给她请安。
从一开始,他们便就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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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再如何心动,也不敢表露。
他们是君臣呢,怕以后也只能是君臣了。
而今,因为一世都不可能得到的虚无缥缈的那份砰然动心,她就要嫁人了。
不,说的确切一点是要给人做妾了。
而这嫁衣,又何尝不是一身战衣?
她是真的茫然极了,她甚至想落跑,但是她到底还是稳稳地坐着。
……
孙丽华也一直安静着,坐在摇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珠帘外面。
她和儿子终究是生分了。
她从来不觉得后宫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女人,会有多大的改变,自古如是,今时今日,天池也应如此,所以她觉得成卓远即便再任性,也该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她要的也无非是让儿子的皇位做得更加顺畅,让天池的后宫能快一点朝正常的方向发展。
是啊,能快点正常起来。
这三年,天池的后宫实在是不正常的。
只有三位皇妃的宫殿,没有任何皇嗣降生的后宫,独宠一人的皇上,十九岁还未承宠的兰妃,根本担不起重任的贵妃。
如今又有了一个没有子嗣却执掌后宫的皇贵妃……
真的没有一样是正常。
孙丽华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锦帕,心中有着浓郁悲愤,像是要喷涌出来似的,但是她到底还是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在后宫浸染了这许多年,或许旁的学不来,但是不动声色没有谁是学不会的。
她只是忽然就想起了成靖之,那个只喜欢她一双眉眼的成靖之,只喜欢她梳着堕马髻的成靖之,那个喜欢把自己整日整夜关在清园里的成靖之……
她是真的恨。
多少年,她渴望着他能够对自己真诚一些,哪怕就这么一次,哪怕就一点点,但是就在临死前,他都不曾对自己真诚一
不是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罢了,也不是不知道那清园只是一个活死人墓罢了,也更加知道他心里早早葬着别人,他是可怜的,是惹人怜的,但是到底也是他辜负了自己。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这幅眉眼,若不是因为儿子的那副眉眼,今时今日这江山又如何会是儿子的?
她们娘儿俩也怕早做了旁人的刀下鬼了。
……
那个女人所弃之不用的,她却趋之若鹜,终其一生都不曾得到过。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那个女人的影子,所以她也一直安分守己得很,在这份安分下,她小心翼翼地埋葬着自己的一颗心,她将自己修炼成最适合这后宫生存的一种状态,越知道如何取悦他,也越在后宫如鱼得水,她也越是悉心保养自己的这一副眉眼。
她瞧不起越来越工于心计的自己,而他呢?从来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更多的时候他不像是个权掌天下的九五之尊,也不像是个坐拥六宫的风流帝王,他更像是一个早年丧妻、一生落魄的痴情汉子。
她不甚懂诗文,却也知道他最爱的一首词叫《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忽然想起这首词,她对着铜镜,一眨不眨打量着里面的容颜,那个时候,她会想起这首词。
她不知道清园的夜会是个什么模样,但是她却知道,成靖之必定睡不好,怕又坐在窗前,一笔一笔写着这首词。
秦律的安魂汤做的越来越多,日日都要朝清园送去呢,她不是不知。
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她也不是不知,倒也真有些尘满面、鬓如霜的模样了,她瞧着他越发枯槁的容颜,心里竟然会有丝丝的兴奋,那是报复,也是求不得的恨。
再后来,他的身子虚透了,连册封太子的大典都去不了,她瞧着他一日一日迅速憔悴下去,她又是心惊,又是期待。
……
说起来,他们都不是最初的模样,当年长江南岸的卓远亭怕也早蒙了尘,所以她从来不求他爱上自己,但求他能对自己真诚。
但是他呢……
孙丽华的眼睛升腾起些许水雾。
自从成靖之驾崩之后,她便也不爱惜这幅容颜了,也懒得涂脂抹粉,她衰老的迅速,尤其是那一双妙目,如今眼角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纹,每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容颜一日一日地衰败下去,她竟觉得心情越来越好。
对于这张脸,她没有一丝丝的留恋。
说到底,是得不到,求不来,所以恨。
而如今,她的儿子,就在做她曾经渴望成靖之做的事情,他正在认认真真地对待一个女人,用温柔,用霸道,也用真诚。
她却觉得心里熬熬煎煎的气。
p>她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那个丫头却就这样轻易得到。
如何能顺得下这口气?
她已然输了,却也不愿意看到还有谁能够赢得那胜利,在这个冷得透水的后宫中,没有谁可以这样幸福,以前没有,现在也不该有,绝对不该有。
她甚至觉得所有后宫的女人都要终其一生落寞枯萎,为她的痛苦做陪葬。
如今,这样昭然若揭的幸福像把最冷硬的匕首深深剜着她的心。
一个影子皇后,一个落寞母亲。
儿子终于也厌恶了这样满身毒瘤的自己。
……
彩英瞧着孙丽华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万岁爷当真是任性,太后让他封陈巧云为妃,到底是太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人,人自然是不差的,太后也明摆着是要陈巧云做他的贤内助,万岁爷应了便就是了,不过是身边多个女人就是了,但是万岁爷虽却一举让慕容微雪晋位为皇贵妃,且又赐了皇贵妃协理六宫之权,这可是生生拂了太后的颜面。
虽说是出于孝心不愿让太后继续操劳的缘故,便将协理六宫之权全权交于了皇贵妃,但是说到底太后今年才只有三十九岁,即便再掌管后宫二十年也是绰绰有余,瞧着万岁爷的架势,竟要为了皇贵妃而架空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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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11
但是说到底太后今年才只有三十九岁,即便再掌管后宫二十年也是绰绰有余,瞧着万岁爷的架势,竟要为了皇贵妃而架空太后了。
“太后,您喝口茶润润喉。”彩英沏了茶端进来,小心翼翼道。
孙丽华不语,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一脸的憔悴疲累。
彩英只得将茶杯放在摇椅边上的小几上,一边坐在来给孙丽华揉腿妗。
这几年在前朝,万岁爷的皇位做的不稳,太后在后宫过得也很是不易呢,日日前廷后宫的事儿,哪一件太后不上心的?那一天太后不为万岁爷操心的?太后整日想着如何给万岁爷添砖加瓦,现如今,万岁爷的皇位是越来越稳了,但万岁爷和太后倒像是越来越疏离了似的。
彩英思量着,心中越发有些伤感,太子自幼性冷多疑,也只在太后面前才能放下些戒备,从前呣子关系倒是十分让人动容,也正是因为这将近二十年中,呣子两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才有了万岁爷的今时今日,可现如今却……
大概就是从万岁爷春猎负伤回来之后吧,自从那次醒了之后,万岁爷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呢,虽是记不得从前的事儿的事儿了,但是万岁爷的话却比以前多了,也越来越会喜欢说笑了,瞧着模样倒是和风顺雨的,但是万岁爷的眼睛却越来越深不见底了,心也越来越狠了呢。
彩英心中轻轻地叹息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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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殿。
加封后宫的圣旨,晓谕六宫的时候,赵兰儿正在殿中,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掐着那妖艳的西陲长欢,淡紫色的汁液顺着指尖滑下,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
“娘娘,您不能这样啊,这西陲长欢乃是万岁爷和太后所赐,您这样可……可是大不敬啊,若是被万岁爷知道了,只怕万岁爷要怪罪娘娘的,娘娘,请您千万停下来!”娇杏在一边跪着,又惊又怕,眼泪都落了下来,伸手拉扯了一把赵兰儿的裙角,却被赵兰儿一脚狠狠地踢了开,娇杏吃痛,却也并不敢出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叩头如捣蒜,“娘娘!娘娘!奴婢知道娘娘不开心,娘娘尽管责备奴婢好了,请娘娘千万停下来!娘娘!”
赵兰儿将手中被碾碎的花朵丢了出去,一手紫色黏腻的汁液让她觉得恶心至极。
一个侍女忙得端来水,伺候她净了手,赵兰儿瞧着那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一时间有些晃神。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倒真是个美人。
她从前自然也是美的,不然也决计进步了这后宫,只是远远不及如今的容颜罢了,所以从前得不到宠爱,她倒也并不怨恨,既是没有慕容微雪的国色天香,她就当另辟蹊径,所以她曾经也贤惠端庄得很。
只是入宫三年,多少个寂寞长夜,多少次辗转难眠,在这寂寂深宫之中,白日和黑夜倒真没什么分别,因为皇上从来不会来。
所以这样时日,她需要找一些消遣,否则她要如何打发晨光?
比如日日保养,再比如,逗一逗那胆小如鼠得赵丰源。
有三年这样的时光,她出落得愈发楚楚动人,从前她不并喜欢喜欢照镜子,如今这样临着水面细细观看,却也觉得自己是极美的。
只是这有什么用?
即便自己大功在身,又有什么用?
成卓远让慕容微雪做了皇贵妃,让陈巧云做了云妃,甚至陶惠颜都被放了出来,阖宫上下,只有她,只有她被成卓远所遗忘,真让她猝不及防。
三年了,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竟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存在。
原来那些时日他日日地殷勤探视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可笑她竟然还在慕容微雪面前得意忘形。
赵兰儿对着铜盆凝视好一会儿,那端盆的小宫女叫做听雨,已然都累得浑身都酸痛不已,平时都是娇杏伺候赵兰儿近身的,只是今儿娇杏惹恼了赵兰儿,如今还跪着呢,也是她机灵,猜着赵兰儿这时候要净手,便就匆匆打来了水,只是这样生生举了了半晌,听雨再也忍不住了。
“娘娘,请您净手。”听雨带着哭腔小心翼翼道。
“如今倒是连你都敢命令本宫了,”赵兰儿幽幽道,“可见本宫在这宫中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奴婢不敢!娘娘饶命!”听雨吓得眼泪都滚了下来。
娘娘今日是怎么了?平时里都还和和气气的,还时常和下人说笑,今日这冷着一脸的跟结了一层冰似的,尤其是这说话的口气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赵兰儿高临下地看着双膝跪地、举着铜盆哽咽的听雨,一时间心情竟好了许多,只等听雨的手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下的时候,这才懒洋洋道:“起来吧。”
“奴婢不敢。”听雨哪敢起来,仍旧笔直地举着铜盆,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
“听雨,人人都说皇贵妃是天池第一美人,那么你来说说到底是本宫美还是皇贵妃美?”赵兰儿瞧着水面上自己姣好的面容懒洋洋地问
。
听雨战战兢兢,手上的铜盆摇摇欲坠,蓦地一斜,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时间听雨浑身都湿透了,连赵兰儿的裙摆也被溅了许多水。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听雨浑身湿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吓得忙不迭叩头如捣蒜。
赵兰儿上前一步,用鞋轻轻巧巧地就勾起了听雨的下巴,一边冷声道:“听雨,本宫还等着你回话呢。”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听雨浑身哆嗦,心中已是惊恐到了极点,她从前都在殿外伺候的,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今日不过是想趁机讨个好,谁想却成这般,怕是一个不小心连脑袋都要掉了。
“怎么?你这是不打算说?”半晌儿听不到回答,赵兰儿的脚便轻轻地放在了听雨的肩上,然后一点点地朝下踩。
听雨疼的“啊”了一声,登时叩头如捣蒜:“娘娘的美貌自然远胜皇贵妃娘娘!”
赵兰儿冷哼一声脚上便有加了几分力道:“本宫最不喜欢听谎话了!”
“娘娘果真比皇贵妃更为……更为娇艳,奴婢句句属实,皇贵妃素来清汤寡水,娘娘才是艳丽不可方物啊!”
“哼,算你聪明,”赵兰儿一脚踢开了听雨,一边朝寝殿走去,对着铜镜明艳一笑,当真是娇艳的如一朵春花,只是下一秒,赵兰儿的脸又冷了下来,喝道,“听雨,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想让本宫自己更衣吗?”
“呜呜……奴婢不敢!”听雨忍着疼赶紧站起来颤颤抖抖地为赵兰儿更衣,原本光洁的额头已经开始有星星点点的血。
“咦?听雨,你的额头是怎么搞的?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赵兰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听雨的额头好奇地问。
听雨慌忙道:“回、回娘娘,原是奴婢蠢笨,走、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柱子。”
赵兰儿拍着听雨的脸颊冷笑了笑:“恩,那好,今儿你就不用跟在本宫身边伺候了,好好休息吧,若是被外人看到还以为是本宫心毒手辣你才搞成这样的呢!”
听雨赶紧叩头谢恩:“娘娘宅心仁厚怎会责罚奴婢?原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多谢娘娘。”
“哼,本宫就喜欢听话的孩子,”赵兰儿吹了吹刚刚涂了凤仙花汁液的指甲,红得刺眼,一边漫不经心道,“听雨,你去太医院请找太医来给本宫请平安脉。”
“是,奴婢遵命。”听雨如闻大赦,忙得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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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殿。
午后,赵兰儿躺在暖阁软榻上歇息,娇杏伺候了赵兰儿换下了宫装,也除去了一应首饰,赵兰儿盖着小羊绒的毯子,枕着攒金丝软枕,微眯着。
娇杏坐在软榻前小凳上,给赵兰儿轻轻地揉按小腿,娇杏不时看一眼赵兰儿,几次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要说。
赵兰儿伸手端了茶杯,抿了一口,娇杏忙得接过了茶,赵兰儿抿了抿唇,慵懒道:“有什么话且说。”
“是,娘娘,”娇杏将茶杯放回小几,一边小心翼翼道,“娘娘,如今皇贵妃和云妃娘娘都得册封,娘娘这个时候是……是应当去初雪殿和慈瑞宫给两位娘娘道贺的,若是娘娘一直不去,怕旁人又会多想了,若是传到了太后和万岁爷的耳中,怕是要连累娘娘的贤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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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娘娘一直不去,怕旁人又会多想了,若是传到了太后和万岁爷的耳中,怕是要连累娘娘的贤名了呢。”
“不着急,这会子皇贵妃怕是去了慈瑞宫谢恩,本宫若是此刻去了初雪殿,必定是要扑个空的,可要是本宫去了那慈瑞宫,撞上皇贵妃和云妃那两个女人正春风得意着,岂不打脸?陈巧云那个小蹄子平日最会捧慕容微雪的好,如今瞧见了本宫,指不定要如何作践呢,”赵兰儿冷声道,一边顺了顺头发,一边又懒声道,“过会子,你且从库房挑些子好的去给初雪殿和慈瑞宫送去也就是了,就跟皇贵妃和云妃说本宫今日身子不爽,改日再亲自登门恭贺两位娘娘也就是了。”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娇杏忙应声道。
“你且下去吧,本宫乏了想睡一会儿,”赵兰儿挥了挥手,轻声道,一边又吩咐道,“吩咐下去,今儿,除了赵太医,本宫谁都不见。妗”
“是,那奴婢就先下去了。”娇杏端着茶杯轻手轻脚退下来了。
……
赵兰儿才睡下不多会儿,赵丰源便就到了兰亭殿,迎头就遇上娇杏刚从库房总出来,娇杏瞧了赵丰源,忙得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听雨,一边擦者汗,一边忙不迭迎了上去,伸手想接过赵丰源的药箱,一边欢欢喜喜道:“赵太医,你来了。”
赵丰源瞧着娇杏这般模样,实在尴尬不已,不由得朝后面退了一步,避开了娇杏伸过来的手,一边点头道:“是,微臣奉命来给兰妃娘娘请平安脉。跬”
娇杏瞧着赵丰源的模样,竟要和自己生分了似的,当下放下了手,一边蹙了蹙眉,道:“这可不巧了,娘娘才刚刚睡下,赵太医怕是要等一会子了。”
“是,那微臣就等一等。”赵丰源轻声道。
“那赵太医先到偏殿候着吧,赵太医这边请。”
“多谢。”
娇杏引了赵丰源去了偏殿,一边给赵丰源倒了杯茶,递到赵丰源面前,瞧着四下无人,娇杏便撇着嘴道,不悦道:“瞧你这些时日都肯来兰亭殿,今日又是这样一幅冷口冷面的模样,乍一瞧这,人家还以为你是要和我生分了呢。”
“不……不是的,娇杏姑娘多虑了,微臣前些时日告假回家实在是事出有因,”赵丰源尴尬地将茶杯捧在手中,眼睛不安地撇着娇杏的下摆绣着朵朵桃花,半天这才低声道,“前些时日,贱内刚刚给在下生了小子,因为胎儿过大,差点一尸两命,贱内身子更是虚透了的,所以这段时日,微臣跟太医院告了假,在家照顾妻小,所以,这才不能来兰亭殿伺候兰妃娘娘。”
赵丰源抿了口茶,只觉得这茶涩得很,似乎涩得他舌头都要打结了似的。
他这段时日的确是在家照顾妻小,但到底他如今好歹也是在太医院供职,大小也算个堂堂朝廷正六品,所以家里也是有三五仆人的,自然不需要他事事亲力亲为。
但是偏生,他前几日听到了赵志胜出了事儿的消息,这就不由得他要从长计议了。
那一日傍晚,太医院里头只剩太医院院首秦律和赵志胜,赵兰儿吩咐赵丰源给前线的父亲赵志胜做些子治风湿的药膏,到底随军的军医是没办法同宫中的太医相比的,自从赵志胜带军出征以来,他也已经给赵志胜做了几次药的,赵兰儿自然也给了他不少赏赐的。
这一次也是一样,赵丰源是赵志胜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不敢马虎,所以一众太医都回去了,只有他还兢兢业业地熬着药,谁知道这时候秦律冷不丁地就进来了。
秦律瞧着赵丰源这样小心翼翼地给炉子扇着火,一脸汗津津的,秦律瞧着都有些不忍,他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医院院首,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认真踏实的太医,秦律自然心下是多一份喜爱的,且这个赵丰源并不如其他太医出身显赫,祖上累计的荣耀,不能不使人容易傲慢娇纵,所以像赵丰源这样出身草莽的太医就不能更加努力,自然秦律是更喜欢赵丰源这样的谦逊能干的太医的。
所以秦律便问了一句:“赵太医,让个下人熬药也就罢了,都这个时辰了,实在用不着你这样劳心劳力,快些归家去吧。”
“是,院首大人,只是这药膏兰妃娘娘要得急,说是明日就遣人送往北疆给赵大人,所以微臣不得不要眼瞧着制好了药膏,才能心安啊,”赵丰源抹了把汗道,一边又笑笑问道,“院首大人,怎么这样晚了您还不回府?”
“万岁爷白日没空,所以今日是晚点才去给请了平安脉。”秦律抿了口茶道,面色有些凝重。
他给成卓远请平安脉的时候,成卓远还盘腿坐在软榻上和他聊了一会子的话,秦律是成靖之身边的老人,也是瞧着成卓远长大的,自然不比寻常太医,成卓远对他除了信任之外,更有一层对长辈的尊重,所以成卓远还特特留了秦律喝了半盏雀舌。
秦律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做的太医,其实从前他和霍金东和周景年一样,也都是在成将军府中伴着成靖之一众兄弟长大的,十八岁前的秦律,是给成家二子成寿延做伴读的,也是
仪表堂堂、文武全才,因为自幼和林月成玉相熟,也是成日在林月族嬉笑打闹玩惯了的,所以秦律又颇通医理,当年城门之战,成寿延丧生,秦律悲痛欲绝,成靖之便就收了秦律在身边,但是秦律却从此灰了心,不愿再迈如朝堂半步,所以他便就埋头学了医。
文庆元年,秦律就一朝考进了太医院,第二年,成靖之便就钦点他做了太医院院首,虽然有着往日的情分在,但是秦律的医术倒也真是不错,往后的十四年都是秦律照顾着成靖之的龙体,其实说到皇上看重的太医,除了医术更重要的衷忠心,这自然没有比秦律更合适的了。
如今经过了这二十年的历练,秦律的医术倒也越发精湛,如今他也快是快四十的人了,他素来淡然,自然也想着早日退隐,所愿意便也想着收位弟子,也好传承自己的衣钵,就这时候,赵丰源便就调入了太医院,他倒是喜欢这个老实巴交的外乡青年,也是含了指望的,所以自然也格外留意赵丰源的身世。
倒也算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只是却和赵氏一族沾了边,偏偏赵氏一族又不是什么好主,所以秦律就不得不多了份顾忌了。
他虽然日日都在太医院,但是前朝的政事他也是门儿清的,与成靖之的蓄力抬高赵志胜为首的新兴势力在朝中的势力不同,成卓远对赵氏一族实在不算友好,旁的不说,单单是命人朝兰亭殿送那起子西陲长欢便就可见分明。
成卓远这孩子的心机,是比先皇要重许多的,秦律不止一次在心里这样地默念,他瞧着成卓远这三年来的改变,心中也是忧喜参半,成卓远的手要比先帝的狠,心也是,对于帝王来说,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儿,但是他却始终心里存这个担忧。
偏生那一日晚间,和成卓远闲聊的时候,成卓远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自己聊起了北疆战事,当时也是自己有意问询,需不需要派太医前往北疆,他也是听闻了陶不凡的事儿才这样开口问的,作为成卓远的长辈,时时事事他都为成卓远想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