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说,反正横竖也是个死,这日子咱没法过了。咱干个下三滥的生活,靠手艺吃饭,这不,都饿死人了,谁还请咱办事?还不如轰轰烈烈一场,像二叔他们一样,还说不准把那些官老爷们打翻在地,我们享清福。
李顺用力磕掉烟灰,说,放屁,再这样说我先打断你的腿。
赵四没再分辨,他晓得李顺心里认定的事无人能改变,就是有十头牛也拉不转他。
没人来找李顺,这叫他十分惊慌和郁闷,赵四与几个小师弟们也没心思练手艺了,清晨起来听不到敲鼓捣锣吹ⅿⅿ的声音,李顺就越心里觉得烦,他想,师傅“吹塌天”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到自己手里了。
接下来,几个小师弟都说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有的要走西口,有的走南路,这个名震银州的吹手班子说散就散了。李顺心里非常心酸也十分伤感,那天他爬在师傅坟前偷偷地哭了一场。
马家财主来了,他说,哭有甚个用?男子汉,东山不亮西山亮,总会有法子的。
李顺抬起脸,看着马家财主,同时看到一旁的师母,赵四几个,他们谁也没离开?李顺的眼睛在众人的脸上闪烁,忽然站起来,说,这是怎弄的?都不散了?
马家财主看着面容憔悴的李顺说,好歹是一个村的,我不能看着你们散了,咱村这吹手响当当硬邦邦,皇帝御封的“官吹”,怕什么,日子熬不过去我撑着,从今后,你们有活干你们的营生,你们没活就上我家,能干什么干什么,好歹我还有些储备,要不怎会是财主呢?马家财主捋着下巴上那一小撮花白的小胡子,十分爽朗地笑了。这声音,就像从晴空里的雷鸣响彻山坡山坬,叫人为之一振。
李顺激动的噏动着嘴唇,想说一些感激的话却说不出来。他招呼师弟们快快跪下磕头。在这个节骨眼上,从死亡线上拉自己一把的人便是恩人。也许,真的熬过这日子,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马家财主临走的时候,拍了拍李顺的肩,说,乡里乡亲,谁不用谁。他还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帮过我儿子他们,你二叔说过,你心地善良,一定有好报的。
马家财主有些眼泪哗哗地扭过头走的。李顺一头的雾水,自己是什么人?帮助过马家公子?见鬼,至今送一封信都没送到,说不准马家公子已经出事了。李顺想到此,有些害怕。他站在硷畔上,看着马家财主身影有些歪歪斜斜地走着,然后招呼着几个师弟回去,准备去马家财主家找活干,自己给师母告了别,再进城一趟。
师母眼神看得出有些担忧,她没等李顺再说什么就说,顺呀,你可别犯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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