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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无奸不商之一纸休夫 > 100

100

何家福脸滞了下,缓缓又舒展开来,低首贴着她的肚子,倾耳静静倾听,仿佛他真得能听到丁大叶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的缓缓呼吸和心跳,感受着那里一个小生命正在勃勃成长。

他眼里不禁要盈出温润,突然那么诧异的感觉生命是多么的美好。

夜深,丁大叶侧着头,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何家福熟睡时的眉眼,弯弯的眼眸,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世间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吗?

是否因为心里有太多的爱,所以看他愈看愈觉得可爱,讨人喜欢。

不远处的歌坊里传来女人沧桑悠远的歌声,伴着忧伤的琴声沁入初夏的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心不禁一抖,丁大叶低头在何家福年轻而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所谓伊人,在何方?

何家福睫毛微动,缓缓地睁开眼眸,漆黑的夜里,恍如明珠,伸手紧搂怀中的女子,摸索着头抵着她的额头。

丁大叶抿着嘴不说话。

何家福眼眸闪了下,缓缓阖上眼,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双手搂紧着她的肩膀,脚缠着她的脚,修长的身躯将丁大叶牢牢地包裹在怀里。

丁大叶终是闭上了眼,不说话不动一下。

何家福沉睡迷迷糊糊中,一双温热的手捧着他的脸,细细低语响在耳畔,可却听不清,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耳边一片清明,怀里的人舒展地呼吸,借着淡薄的月光低头仔细地端详,何家福嘴角染起一丝苦涩,心里有很多的事却不知从何说出,有一股难以言语的痛苦涌上心头,痉挛地在她额上轻柔地吻下,“大叶,大叶。”喃喃喊了几声。

静夜里无人回应,唯有几只蛐蛐清脆响了几声打破了夜的平静。

过了几日,丁大叶在婢女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散步。这些婢女家丁都是外祖母拨来照顾她的,别院里人多了,开始有了人气。何家福自外面回来,家丁接过他褪下的长衫,“给你。”丁大叶接过何家福递给她的信,看了眼寄信人,慢条斯理地撕开信封,简单地巡视了一遍,“过些日子你有空吗?”

何家福想了想,“你需要几天?”

丁大叶考虑下,“大概要半个月。”

何家福搂着她的肩膀扶她在花架坐下,“可以,我会让他们安排一下。”他顿了顿,“是以前的家人寄来的信……你生辰

81、第81章 ...

快到了?”

丁大叶勉强笑笑,“其实那并不是我的生辰,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年月生的,”耸耸肩,“无所谓,知道自己死辰便可。”她苦笑着开自己玩笑。何家福伸手轻掩着她的嘴,笑眸弯弯,“怎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丁大叶垂眉轻笑,“以后不说了便是。”

怀孕的人总是贪睡,丁大叶连着睡了一个下午,身子软软地疲倦之极,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有一股甜甜的滋味,恍惚间又想起了小海。

那时他们相遇之时,他正当年幼,消瘦的身影一直印烫在心里,小小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信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缓步走至窗前,推开窗子,静静地看着窗外。

一人自身后轻轻拥她入怀,“在想什么?”何家福下巴摩挲着她的发。

“在想很多事,想通了一些事,也有很多事想不通。”丁大叶低低道。

何家福眼眸里漾着复杂,“有人今日要走了,我想你会很想见他一面的。”

丁大叶似心中早有预料,“是小海吗?”

何家福点点头,“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你若是想去,我就送你去。”话还未完丁大叶已经跑了出去,他并未跟上去,只是遥遥地看着丁大叶跨上了马车,她临行时地感激地朝他微微一笑,何家福抬手朝她摆摆手,马车离开别院朝着城外驶去。

远远一行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郊外行去,丁大叶已临近,队伍后半段的军队停下来挡住她,为首是名将军,“何夫人?”

丁大叶急切地点点头,那将军严肃道,“您请稍等,还需通报一声。”他一转马头,骏马驶到队伍中央的豪华马车旁,矮着身子低声恭敬地说着什么话,过了会马车内探出一个头,只是一个年老的太监,颧骨高突,皱纹满面,神­色­冷漠。

那将军听命掉转马回到丁大叶面前,“你一人去吧。”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了下来,丁大叶走至豪华马车前,刚想撩开车帘,伺候在马车旁的军人冷冷道,“放肆,见了智仁藩王还不下跪。”

“让她进来吧。”车帘内说话是那个太监,声音尖锐冷漠。

车帘自马车内缓缓掀开,小海正襟危坐,他一身锦衣华服,玉带金冠,狭长的丹凤眼微垂敛,薄­唇­轻抿,尊贵无上不可直视。

丁大叶心中虽有万千不解,不明白小海为何成了藩王,不明白何家福的小叔叔怎么就成了王爷,不明白小海这是要去哪里,她有千言万语,想让小海留下来同她生活,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万语千言到最后只化为一句简单的,“一路顺风。”

就像何家福说的,她或许该尊重他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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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他已经长大了,自己的路该由自己去走,她可以功成身退了。

泓祯未说一句话,未抬眼看丁大叶一眼。直到丁大叶走下他的马车,欲离开时,他终于开口,“姐……”

丁大叶已经满眼盈满了泪水,扶着马车,双肩不住的颤抖,泓祯又喊了声,“姐。”这声音里含着无限的哀愁,“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可能……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要保重,要好好用饭,准时就寝……还有……不要忘了我……”

丁大叶哽咽地不可自抑,不回头,他已再也不是她的小海了。

他是皇帝的弟弟,他是智仁藩王,他是国家的皇子,他有自己的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你也要保重。”

丁大叶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此时已是傍晚,万家灯火。轻轻推开别院的大门,大堂灯火灼灼,何家福站在堂中桌旁,他正低头摆放着筷子,听到身后有声响,缓缓回头看着丁大叶含笑道,“回来了。”

丁大叶点点头,心中还有许多的疑惑,“小海去哪里了?”

何家福摆碗筷的手顿了顿,“前些日子,泓祯已经祭祖回宫,他现在是藩王自然不能呆在京城,皇上宽厚,泓祯藩王自请封地,现已去康楚。”康楚之地丁大叶是知道的,距离京城千山万水,来回路程都要半年。“你为何先前没有告诉你口中的那个小叔叔是当今忠义王爷。”丁大叶冷冷质问。

何家福笑道,“很重要吗?”

丁大叶仰首看着何家福,喉间梗着硬物,僵持了许久才苦笑一声,“确实不重要。”

两人同坐下吃晚饭,何家福席间同她说了些一天的趣闻,丁大叶也是同他聊了几句。饭后照例是要去沈宅陪外祖父外祖母聊聊天下下棋。

丁大叶有时也陪外祖父下几局。她少年时于丁墨醉一般都有名师教导,再加上后来又有斐冬玉这个良师益友偕同钻研,自然棋艺非凡,外祖父几次都甘拜下风,佩服的紧,何家福在旁看着甚是得意。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

外祖母做了甜汤端了上来,她笑容慈祥温暖如风,总给人一种安心真诚的感觉。

丁大叶仔细地端凝着外祖母,何家福大约是像了她多一点,她突然又很好奇何家福父母到底是怎样的长相,嫁入何家福一个多月还未见过他父母。何家福只提过他父母一次,之后再也未提起过,丁大叶也就没再问过。

丁大叶低头轻轻一笑,这亲是结得多么的匆忙,两个还未来得及彼此了解的人就这么仓促地结为夫妻。

外祖母另给丁大叶熬了补汤,一家人坐在院中赏花便饮汤,外祖父无意间看到丁大叶脖颈里漏出的小金块,眉宇间微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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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福。

丁大叶将爷孙两人的目光交流收在眼里,她面上波澜不动,只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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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82章 ...

丁大叶坐在花架之下,手不知不觉地抚摸着颈上的坠链失神,何家福连着喊了她两声,才恍惚地回神,朝他浅浅一笑。

何家福单膝跪在她的身前,牵过她的手轻柔地抚摸,低头在她手背上轻吻,仰着如玉俊脸,笑容在­唇­边绽放,“丁大爷变得温柔了。”

丁大叶眸光流转,“人总会变的。”

何家福修长的身躯缩在她身旁挤在一张藤椅上,小心地将她搂在怀里,两人相拥着彼此随着摇椅一摇一摇地望着花架上烂漫缠绕的藤蔓。

丁大叶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他墨流的发丝,“近来你总是陪我,商行里真得没关系吗?”

何家福半阖着眼,弯弯月亮凝视着她道,“做丈夫的陪妻子是天经地义。”丁大叶低低笑着头靠在他的胸膛,任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滑过她的发,喉结压抑地涌动,“小福子。”她轻轻唤了声,“你……你记得你说过要待我好的?”

何家福重重地嗯了声,“记得,我一直记得。”

丁大叶闭着眼,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头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何家福,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我很小气的,谁若是骗我,欺我,我心里会一直记得的。”

何家福应了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我会永远保护你。”

璀璨的日光从花瓣上晕开耀眼光芒,斑驳的影子摇曳在他脸上,夏日的午后竟然是这般的迷人。

何家福减少了应酬,只是每日抽些时辰去商行里看看。丁大叶一直送何家福到门口,他自马车车帘里探出脸,不停地朝她摆手,“快回屋去,外面天热。”直至看着丁大叶回了堂内他才让马车前行。

摇曳的帘纱弥蒙了他的眼,沉默地背靠着车壁,亲切的微笑渐渐自俊俏的脸上敛去。

马车愈行愈远,丁大叶又自大门口走了出来,亭亭立在门口遥望着他,直至马车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喻思荇没想到丁大叶会求见他,执着的书册顿了顿,面无波澜地继续看书,“不见。”

礼全迟疑了下,“少爷,是丁姑娘。”他以为喻思荇没听清楚来人,所以又重复了一遍。

喻思荇冷冷地瞧着礼全,清薄眸子如刀削一般,冻得礼全在这大热天里浑身冰凉彻骨,礼全噤若寒蝉低身退了出去。

丁大叶额上沁着汗,手中的帕子不时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漫不经心地站在相府的大堂内,礼全迎了出来朝着丁大叶歉意道,“我家少爷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丁大叶长长地哦了声,“原来是身体不适。”她转身欲走。

礼全轻叹口气,少爷的心思他又怎会不知,病了好些日子了,心心念念地不就是想前面前的女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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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叶忽地回身,狡猾地掠过礼全就闯进了内堂。相府是何地,怎可容一女子乱闯,那些护院正要拦截,礼全悄悄地使眼­色­,那些护院退后,丁大叶如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地走至喻思荇的书房。

轻轻地推开门,喻思荇以为是礼全,啪地一摔笔,怒目朝着门口瞪去,看清来人,“你怎么进来的!”他勃然大怒,只是生气的样子也并不是十分的骇人,本也只是一个长得十分文弱柔美的男子,生起气来的模样反倒有一种意外的宽容,也或者说,他对待某个人擅闯进来并不是真得生气了。

丁大叶微笑,“我听说你病了,所以进来探望一下你。”

喻思荇狠狠剜了一眼陪在丁大叶身后的礼全,“是吗,那谢谢你了。”他冷冰冰地巨人千里之外,“我好像没准你进来。”

丁大叶眨眨眼,似在沉思,“怎么,我记得有人说过,相府的大门随时欢迎我进来,难道是我记错了。”

喻思荇隐隐要发怒,反笑道,“那何夫人不知今日进相府有何事?”

丁大叶开门进山,“我想要隆兴商行的资料。”

喻思荇愣了下,“你要这个­干­什么。”

丁大叶并不回他的话,扭头对低头侍候在一旁的礼全道,“难道有客人,有一个你少爷的老朋友上门,连杯茶都不舍得吗?”

礼全忙退下,不一会儿婢女就端着两杯清茶进来,丁大叶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端起清茶正欲喝,喻思荇眉微皱,“饮什么茶,去给她换了温水。”顿觉自己不经意间泄漏了对丁大叶的关心,黑沉沉的脸拉得更长了。

丁大叶接过婢女换好的温水,轻饮了一口,喻思荇冷冷道,“你查隆兴商行做什么?”

丁大叶斜睨了他一眼,将茶杯托在手上,微微笑道,“我听闻朝廷近年来甚为忌惮隆兴商行,你手上一定有我想要的东西,”她顿了顿,“我确实太不了解他了,所以我希望多了解一些他的事情。”

喻思荇来了兴趣,哼笑道,“你和他不是夫妻?你若是想知道些事情何家福难道不告诉你。”

丁大叶咬­唇­笑着看喻思荇,“我觉得相爷您可真是个很厉害的人,总是想着法子把别人逼入绝境。”她笑道,“相爷不就是想让我主动承认,我同我的新婚夫君之间出现了问题了吗?”

喻思荇灼灼地凝着她,“他对不起你了?”

丁大叶瞥了喻思荇一眼,撩着杯盖轻吟一口温水,“这是我们两夫妻之间的事,好像同相爷无大关系。”

喻思荇凝着她半响,拍拍手,礼全推门恭敬走了进来,低首附耳嘱咐一番,礼全退出去,过了会儿抱了一大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册子走了进来,“账簿你看得懂

82、第82章 ...

吗?”喻思荇拿起一本翻了翻递给丁大叶,“不怕告诉你,何家福这些年做生意并不是清清白白的,近来他有Сhā手私盐的事,皇上早已命我明察暗访。”

丁大叶神­色­严肃,接过账簿翻看了一遍,“舞刀弄剑习惯了一时还真是看不太懂。”

喻思荇缓缓起身,葱白如玉的手压在账簿上,“你求我,我就教你。”他笑容里略带着少许的挑衅。

丁大叶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敢劳烦相爷。”

喻思荇笑道,“你都大胆如在自家院子里乱闯进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丁大叶捧起那叠账簿,“我先拿回去,过些日子会还给你的。”

喻思荇把玩着手指,“我还可附送你一个秘密。”

已走出书房的丁大叶在门口顿了顿,只听喻思荇淡淡道,“左—芷—栎,何家福的老情人,这个女人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晚上容德戏班有场戏,很­精­彩的,记得一定要到。”

丁大叶回头嫣然一笑,“对于拆散我和何家福,您可真是不遗余力。”她笑眯眯,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谢谢相爷。”

喻思荇笑道,“不敢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他低声嘱咐礼全,“叫马车送何夫人回去。”他走出去送丁大叶,“孕­妇­就是要多走动走动的,我又记起了之前的承诺,相府的大门确实永远为何夫人敞开着的。”

丁大叶推辞了要送他的马车独自一人回去,一回到了别院她就将那叠账簿都藏在房梁上,若无其事地让婢女们陪着她学了会儿骨牌天就渐黑了。

何家福一回来就见丁大叶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沉吟地玩骨牌,“怎么突然心起了玩这个。”他在丁大叶的身边坐下,执着几个象牙骨牌在手里把玩,丁大叶笑道,“一个人在家里怪无聊的,红姐带我认识了些人,她们平日里都是喜欢玩玩骨牌打发时间,我也想学学。”

何家福拍拍她的手笑道,“我还怕你一人待在京城里会不习惯,这下好了,以后多和她们走动走动,解解小闷,要多少银子随便去账房里拿便是了。”他拿着一块骨牌就教起来丁大叶,两人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天黑了才用饭。

用过饭,何家福帮着丁大叶按摩手脚,她同他聊天说笑,话题不知不觉地转到了听戏,漫不经心道,“听下人们说京城里近日来了个容德戏班,花旦模样俊的很,唱得也好听。”

何家福笑道,“你若是不怕吵,这会儿就叫下人备车我们去瞧瞧。”他见丁大叶心动便嘱咐下去,不一会儿马车就在别院外候着,给丁大叶小心地披了披风两人才前去戏馆,到的时候今晚的戏还没开演,里里外外都是人。容德戏班的班主一见是何家福来了

82、第82章 ...

,忙满心欢喜慎重地将他领上楼上的包厢。

叫了些瓜子小点心,两人坐在二楼包厢内欣赏着一楼戏台上的戏。

忽地,一声凄惨尖叫划破整个戏馆,所有的宾客纷纷皱眉探出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二楼一个包厢内,敞开的看台上一个女人一巴掌就甩在另一个女人脸上。一个男子抱胸淡漠地坐在一旁看着,好似戏台上的戏一分一毫都比不上面前的场景好看。

何家福霍地立了起来,丁大叶冷冷地注意着他的神情。

丁大叶取了身旁茶几上的茶,轻抿了一口,何家福大约也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缓缓地又坐了下来,低首招来了随从,轻声嘱咐了几句就见那随从匆匆而去。

对面看台上的女人厮打还未停歇,戏馆的班主急急忙忙地赔笑着在一旁劝架,楼上里里外外的看客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乐得观赏。

丁大叶半眯着眼眸冷淡地看着对面那对因为拉扯而发髻凌乱的两个女人,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葱白手指狠狠地揪着另一个的发,一个白皙玉手掐住另一个的脖子。

冲上来的那个女子显然占着上风,左右开弓就打得那明艳女子俏脸肿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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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83章 ...

终于,那个抱胸坐在一旁的男子站了起来。

丁大叶这才仔细端详了他,长眉斜飞入鬓,微扬着冷漠的眸角,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长身玉立丰姿俊雅。

这人她是见过的,前些日子在青楼里就见他左拥右抱,只是当时霏弥之烟朦胧了视线,现在才看清了许多。

那男子一巴掌就扇在了占上风的女子脸上,那女子一个不防,整个人就一个踉跄摔倒身后的茶几上,一桌的杯杯碟碟摔了一地。

那被打肿脸的明艳女人见有人撑腰,哼哼冷笑几声,整理了下被打乱的发肆无忌惮地坐在那男人的大腿上,双手娇搂着他的脖颈,楚楚娇喘道,“瞧瞧,我说不要来这儿看戏的嘛,偏生你要来,你娘子都打上来了,若是我这脸花了可饶不了你。”说着伸出手去挽散落下的发,得意地朝着那跌倒在地上的女人努努嘴,眼里泛着嚣张得志。

那跌在地上的女子眼神坚冰冷,死死地盯着那男子。

那男人淡眸瞥了一圈围观的看客竟也不稍加避嫌,低笑着在怀中女人脖颈里啃吻了下,咬着她的耳垂也不知说了什么话,那女人满脸羞红地粉捶不停锤着他的胸膛。

“滚回家去好好待着。”那男人冷冷地对躺在地上不动弹的女人道,说这话时似已看到在对面看台的何家福,斜睨着面无表情的何家福,嘴角隐含着得意,甚至还朝他笑了笑,眸光流转漆黑如夜。

那女子嘴角溢着血丝,努着嘴,突然朝着那男子轻蔑地一笑。

她恍若无事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扶起乱了发,整理妥当后缓缓走下楼。

众人见没戏看了又纷纷地坐回了看台内,底下戏台上的身段婀娜的花旦拈指又呀呀地唱了起来,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何家福也坐了回来,静静地看着戏台的戏曲,眼底一片平静,彷如镜湖,紧握茶杯的手指发白。

他真是个不动声­色­的年轻人,这点丁大叶早已看透。

她突然累了,自从怀了孩子体力一天不如一天,懒睡更懒得想太多。

“我有些累了,让马车送我回去吧,”丁大叶低头抚平了裙摆站起身,何家福在晃神,待听清她的话啊了声,丁大叶微笑地拍拍他的手,“别让我耽了你的兴,今晚的这些花旦唱得不错,你留下了看完回来讲给我听。”

何家福摇摇头道,“一起回去吧,我只是来陪你看的。”

丁大叶见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想了想点点头,瞥了眼对面的看台,那女子已经走至楼下。

丁大叶本是想看清她的面容的,心又不想让何家福觉得自己对那女人有太多的好奇心,所以便和他两人缓缓下楼。

上马车前,她遥遥见

83、第83章 ...

何家福的近身小厮领着一人过来,此人正是斐齐乐。

路上不知怎得就下起了小雨,蒙蒙细雨笼罩整个世界,天地都是一片白茫茫。

丁大叶依靠着车壁,挪了挪软垫想让自己换一个舒服的坐姿,何家福探过身轻柔地替她调整了下,笑笑,“谢谢了。”何家福低头扶她坐好,“夫妻之间说什么谢。”他目光飘忽,不时瞥向窗外,眉间微折。

两人回到别院,丁大叶心里等待着,果然不过一会儿,何家福站起身道,“我想起商行里还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你早些歇息。”

丁大叶微笑着点点头,“小心。”

何家福见她柔和的模样,脸上有一丝复杂闪过,忽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明日里再办吧。”他本已走至门口,思忖了下又退了回来,叫了下人准备热水准备让丁大叶泡脚。

丁大叶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低头看着正专心为她按摩浮肿的脚的何家福,心中百转千思,拍拍他的手,“你有事情还是快些去处理吧,这些我可以叫婢女帮我的。”

何家福低垂着头,一流墨发划过她的指尖,“也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顿了顿,缓缓站起身,“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丁大叶坐了许久,待泡脚的汤凉了才缓缓地擦净脚,婢女进来给她端走盆服侍她睡下。

何家福撑着伞就出了门,朝着戏馆走去,此时已经戏完楼空,他并没有驻足,接着朝前走,不知不觉地他走到一个小院子前,站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才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

斐齐乐站在院子中央,左芷栎瘫坐在院中,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她身上,斐齐乐还在小声地劝她,她就如木偶一般地直直地看着前方,头发衣衫湿透,脸苍白如纸,斐齐乐劝她,“小栎,外面雨大,我们先回屋。”他一抬头就看到遥遥站在大门口的何家福。

何家福面无表情,走到左芷栎的身旁,低首对上她的眼睛,冷漠道,“回屋去。”

左芷栎仿若未闻,身子动也不动。

何家福冷冷又道,“我命令你回屋去。”

左芷栎终于缓缓地抬起眼,她的眼神又冷又冰带着一丝嘲讽,“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何家福伸手就箍着她的手腕拖她,左芷栎猛地推开他,何家福如定在地上纹丝不动,她对他又咬又打。

何家福任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臂弯,左芷栎终于累了,自他身上瘫软地坐在地上,何家福并没有扶她,低头抬起她­精­致的下巴,“你瞧瞧你自己,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你还是左芷栎吗?”

左芷栎格格冷笑,仰着脸看着何家福,“你今天来见我就是想看看我如何的狼狈可怜,你是来可

83、第83章 ...

怜我的是吧,看到我这副样子,现在你开心了!”

何家福深呼一口气,“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左芷栎咬­唇­凝着他,“我胡闹?我去找我的丈夫,打勾引我丈夫的女人,你说我哪里错了?”

何家福对斐齐乐道,“你同我先将她拖进屋去。”

斐齐乐刚动,左芷栎恨恨地瞪着何家福,“你别碰我!”她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对所有的人都充满了敌意。

何家福叹息了一声,无奈地闭了闭眼,蹲在她的面前,语气是妥协的,“听话,回屋去,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左芷栎看着何家福那张脸,恍惚间同自己的丈夫重合在一起,恨意涌上心头,她蓦地伸手就去抓何家福脸,何家福一时躲闪不及被她的长指甲划出血丝,他吃痛地轻呼了下。

左芷栎看到自己弄痛了何家福,一下子才回过神,眼里染着不忍,她诺诺地捧着何家福的脸,轻轻地吹抚,“福哥哥,你痛不痛。”

何家福闭了闭眼,喉结微动,他睁开眼,微笑着摇摇头,“我不痛。”

左芷栎扁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你骂我吧,”她握着他的手就扇自己的脸,“你打我,你打醒我才好,我从来都没想伤害你。我这些年对你这么凶是因为我没脸再见你,我对不起你,我伤你那么深,我真得没脸再见你。”

何家福轻抚她的头,“芷栎,你先起来吧。”

左芷栎在他怀里哭道,“不,我不是傻,我是蠢,天地下没有比我更蠢的人了,我还眼瞎,看不清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她握着他的手哭泣道,“你别再理我,这一切都是我活该的,我自作自受的!”

他摸摸她的发道,“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我一直没怪过你。”

左芷栎跌跪在他面前,低垂着双手泣不成声,“若是不遇到他该多好,我们本来都好好的,一起玩一起长大,你待我那样好。后来他偏偏要闯入我们之间,明知道他要对你不利我还替他隐瞒,他伤害了你我还反过来责怪你,”她抹­干­眼泪恨恨道,“我已经瞧清楚他的真面目了,我就是要和他纠缠一辈子,彼此折磨一辈子。”

何家福弯腰将她抱进怀里,斐齐乐忙跑进屋里拿了­干­净的毯子递给何家福,何家福小心翼翼地将她裹紧,认真地倾着身子为她擦拭脸上的雨珠。

丁大叶站在围墙的高墙上,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何家福拿着帕子给左芷栎擦脸,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

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有一丝的痛楚,心怎么突然就皱成了一团了。

那般的深情怜爱,看在她的眼里却是触目惊心。

83、第83章 ...

她并不是气何家福对这个女子好,她只是害怕,他有一件事情瞒着她。

她曾在闻宁家的何家福屋里看到何家福写的一些东西,知道他曾爱一个人刻骨铭心。自己愿意留在何家福的身边是因为贪享他的温柔和对她的好,现在竟发现他似乎对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好。

他那种眼神,她还以为是专属自己的。

原来他对待每个人都是这样温柔的吗?

丁大叶低头无奈地笑了笑,雨打湿了她的发,打湿了她全身,为何突然会觉得那么冷,好像有一股寒意从心底浮上来溢满四肢。

转身轻轻跃下墙,缓缓地朝着别院走去。

该回家了。

是家吗?可心里为何又重新有十七岁时离开丁家的无助感,天地眩晕,丁大叶扶着墙,她咬着发白的­唇­,想着腹中的孩子,她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损害,现在身体已经不是她一个人了,不能自私地糟蹋自己。

丁大叶悄悄从后院回到别院,没有惊动任何人,褪去湿透的衣衫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在薄被里,盛夏炎热的舌焰并未因下雨而清凉,可丁大叶浑身却冷得发抖。

何家福回来时,发现丁大叶整个人都在发烧,她的脸烧得通红,整个人缩在薄被里瑟瑟发抖。

何家福惊慌地抱紧了她,“大叶。”

丁大叶微微地睁开眼,朝着他轻轻一笑,“何家福啊……”她笑嘻嘻地看着何家福的脸,许久才缓缓道,“我病了哦,请大夫来看看我,我不想孩子有事。”

何家福忙吩咐人连夜去请大夫。

丁大叶缩在何家福的怀里,他不停地给她擦额上的冷汗,丁大叶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何家福低头凑到她嘴边,却听不清。

何家福供着双手撑着额角,低垂眼眸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丁大叶,不时伸手去擦拭她额上的细汗,深深地吸一口气,脸就贴在丁大叶的脸颊上,“我怎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闻宁夫­妇­在门口轻轻叩门,何家福站起身,勉强朝着他们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三人坐在书房里,何家福半倚坐在窗台上,扭头望着漆黑夜雨,沉沉静默不言。红姐立在闻宁的身旁,“大叶没事了吧?”

何家福笑笑道,“喝了大夫开的药,烧已经退了,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跑前跑后真是过意不去。”他担心半夜里找家里的大夫惊动了外祖父外祖母只得冒雨骑马赶去郊外闻大哥家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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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84章 ...

闻宁见何家福身上的衣衫尽湿还未来得及换,年轻的脸苍白一片,轻轻叹了口气,“齐乐跟我说,今晚你见过小栎了?”

何家福点点头。

闻宁眉间轻笼忧愁之­色­,“小栎你以后不要再见了。”

何家福沉默了会儿,“自从我有了丁大叶之后,我从未想过与她再有什么……”他皱眉道。

闻宁严肃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前几日私盐的事情我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底下那些胆大包天不识好歹的东西都是陈庆年在暗中挑唆,贩卖私盐啊那是多大的罪,若是真被官府的人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那就是抄家的罪,他是想置你于死地啊,你们早已不是少年时的挚友,从他同我们决裂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站在对立的立场上,你此刻若心软,他日一败涂地的便是你!”

何家福苦笑不已,红姐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家福啊,小栎选了陈庆年,不论你们小的时候是如何的好,但是现在她和陈庆年都是你我的敌人。”

何家福喉结涌动了几下,艰难道,“小栎只是我和庆年斗争的牺牲品,他想折磨我想让我痛苦想让我痛不欲生才从我的手里抢走了小栎,当初怎会以为他是真心想待小栎好才主动退出的,”痛苦地抵着头,“今天她变成那样……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是我和庆年之间的斗争……毁了她……”

闻宁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从小就做事有分寸的。”

丁大叶一觉幽幽醒来,头虽还有点微痛但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何家福趴在床畔。

好看的眼眸轻阖,眼底下有浓重的­阴­影,她伸手想抚摸他的脸却迟迟地停在半空,缓缓地收回了手。

何家福睡得很浅,缓缓地睁开眼看到凝视着自己的丁大叶,微微绽放笑容露出迷人笑涡,笑容如沐春风是那般的讨人喜欢,丁大叶在一刹那里沉溺其中,整个人呆坐在床上凝着他的脸,她的大脑一片怔忡……恍惚间还如两人在扬州,美好的夜晚里,他手里捧着萤火虫,眉眼都舒展了开来,她的整颗心都被融化,整个人都被他的笑容感染。

丁大叶眼里泛起的白光硬生生地被她逼了回去,丁大叶怎么能因为难过而流泪呢,她可以因为欣喜落泪,因为快乐落泪,因为幸福落泪,但绝对不允许自己因为难过而落泪。轻咬嘴­唇­,只为让自己镇定下来。

何家福见她神情异样,伸手就将她揽入怀里,无力地将头抵靠在她的肩头,惨白的脸上似有无穷的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

丁大叶倒是先笑了,低低道,“都怪我自己昨晚受了点凉没照顾好自己,幸好宝宝没事。”

何家福失神地看着丁大叶,他

84、第84章 ...

多希望她能问问他昨晚去了哪里,去见了什么人,他好勇气对她坦白。他并不是个软弱胆小的人,甚至有时候背地里做起事心狠手辣,可他在丁大叶的面前,一切的谎言都变得苍白无力,“你没事就好。”他含笑道。

丁大叶迟疑了下,“我饿了,叫下人熬粥给我喝好吗?”

何家福笑道,“我亲自下厨,煮你最爱喝的八宝羹,你先再躺一会儿。”

丁大叶乖巧地点点头,双手枕在脸侧目送着何家福离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卸去……

何家福很快就端来了热气袅袅的粥羹回房间,丁大叶又睡着了,垂着头薄­唇­微张,轻轻呼吸,双手交叠地放在胸口,身子半边露出了薄被外,何家福蹑手蹑脚将粥羹放在桌上,走至床畔为她盖好了薄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丁大叶睁开眼懒懒道,“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何家福笑道,“你要不再睡一会儿,等睡醒了我再给你把粥八宝羹热热。”

丁大叶支撑着坐了起来,何家福拿了个软垫让她靠着背,她皱了皱鼻子伸了个懒腰,“睡了一晚,浑身腰酸背疼的。”像个女皇一般指指桌上的粥,“小福子,你来喂我。”

何家福被她逗乐了,掩藏眼底的复杂笑眸弯弯地点点头,“丁大爷,小福子着就伺候您。”他端来了八宝羹,一勺一勺地喂给丁大叶吃,两人都自动地忽略了昨晚的事情,仿佛昨日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傍晚,丁大叶坐在月光下观月。

天上的月亮那么大。

何家福道,“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吧。”

丁大叶点头同意,何家福扶着她出去散步,夏天到了,夜晚真有点烦闷。街上行人不少,多是出来乘凉的。

何家福扶着她,两人一起走着。丁大叶并不是怀有身孕便变得纤弱的女子,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了他的手,两人并肩走着。路边的树长得愈发茂盛,翠油油的挡着月光,路上落下斑驳树影。

两人走到一条僻静的小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经过一处光线很暗的道路时,何家福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领着她走过那条光线暗的道路。

这条路不太长。

走过这条路后,丁大叶反手也紧紧地握住了何家福的手。

她突然发现自己真得好爱何家福。

丁大叶每日都很认真地喝补汤,很认真的学骨牌,她才学了几日就上手了,红姐怕她一个人呆着闷常常让其他的夫人来别院里陪她。

一圈人打着骨牌自然就说起了闲话,丁大叶这个人其实很闷,别人说了十句她才施施说上一句,但她却是个很好的听众,总是恰到好处地鼓励那些爱说些家长里短的女人兴趣昂然

84、第84章 ...

地继续讲京城里这位姑娘,那位夫人,这个官人,那个戏子零零碎碎的事情。

男人酒席上谈生意,女人骨牌里说是非。男人想谈好生意总要不得多喝上几杯酒,女人若是想多听到一些消息手里的骨牌总要学会打几圈。

喻思荇不知是从哪里得知她生病了,特意命礼全送来了几支上好的人参,丁大叶也不推辞,又回礼了些东西于相爷,也算有个礼尚往来。

丁大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账簿还给喻思荇,一是她没有­精­力,二来没有地方可以避开何家福仔细看阅。

喻思荇似知道她今日会来,早朝回来后便没有出过门。她本只是想把东西交给礼全就离去却反被礼全迎了进去,她不好推辞只好饮杯茶再走。

喻思荇凝着她笑,“你来我这那么勤,不怕何家福不高兴?”他手毫无自觉的敲打着桌子。

丁大叶也笑,“那不正合了相爷的意。”

喻思荇不禁开怀大笑,“你还是这么有趣,”

他纤长指尖无意识地抚着面前的茶杯,这杯茶在丁大叶进门前就摆在他面前了,现今茶都凉了未见他饮用也不换一杯。

“前日的戏可好看?”他语含深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丁大叶,欲在她脸上看出端倪。

丁大叶抿嘴懒懒地撑着脸耸耸肩不说话。

喻思荇缓缓起身走至她面前,丁大叶掀起眼皮瞧着不停逼近的俊脸,微微正容。

85

85、第85章 ...

丁大叶不自然地僵硬伸手推开他不让他靠自己太近,揪眉瞪他,“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相爷,再靠近我,我可就要手下不客气了。”

喻思荇脸又靠近了一分,秋波涟漪,一寸寸地凌迟着她紧绷的神经,“我到要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明朗的眸子里闪着几分戏谑,暧昧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丁大叶冷冷地斜睨着他,下手一掌推开他,“我来这里只是希望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帮帮我,并不是送上门来让你轻薄的。”

喻思荇胸口吃痛倒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桌案,刚刚放在他面前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呲——刺耳的腐蚀声——

眼看着茶水泼到之处尽是坑坑洼洼。

丁大叶死死地盯着那破了一地的茶杯,“茶里有毒,有人要毒害你。”她抬头看着喻思荇。

这杯茶在她刚刚进门时就摆在喻思荇的面前了,若是刚刚他喝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喻思荇低头凝着那茶杯,“我知道。”他淡笑,“但,我不得不喝。”

丁大叶喃喃道,“你简直是疯了……”

喻思荇轻轻拍拍手,礼全恭敬地走进来,头一抬就见碎了一地的茶杯,脸­色­微变,喻思荇道,“不小心泼了,叫人来收拾收拾。”

礼全面露难­色­,“少爷,既然泼了,今日还是别喝了。”

喻思荇勾­唇­冷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礼全只得道,“礼全不敢。”他命几个下人把地收拾­干­净了又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丁大叶与喻思荇。

丁大叶不懂他,一点都不懂他。

喻思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喝毒药吗?”

丁大叶摇摇头。

喻思荇笑道,“因为我不想死。”

他继续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皇上亲重我只是因为我是唯一能与国丈抗衡的势力。”

他顿了顿,“待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之时,便是我的死期……我唯有体弱多病才能让皇上对我消了戒心,也可以说这毒药是皇上逼我喝的”

丁大叶骇然,喻思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害怕……还是你担心我……”言语间颇为无奈,“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喝下那药的样子太丑,不想让你看见。”

他微翘­唇­角笑道,“放心,剂量很小,我死不了。”

丁大叶低头道了声别就霍地站起身匆匆离去。

喻思荇静静地看着丁大叶惊惶离去,眼睁睁地看着她愈跑愈远,神­色­黯然。

礼全不一会儿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袅袅热气的茶放在桌案便退出门外。

喻思荇微颤着手接过那杯茶,茶水波澜微动

85、第85章 ...

接触杯壁发出轻轻响声,纤细的手指拨去浮在上面的茶叶,薄­唇­轻含了一口清茶。

他一仰首就将整杯茶饮了下去,一股灼灼炙烫自他的喉咙处侵略而下,疼痛袭逆全身似要扯碎他全身,“哗”地一声,他将一桌的东西都推翻在地,胸口剧烈起伏,黑邃眼眸圆睁,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墨­色­长发散乱了一地,额上豆大的汗一颗颗地滚落而下。

他瘫软蜷缩着躺在地上。

礼全痛苦地看着阖目独自承受煎熬的喻思荇,“少爷,您……”

喻思荇仰着惨白如纸的脸,直直地凝着挂着书房正中央的画,“我多想回到十年前,做一个可怜的胆小鬼。”

“做人怎么这般累,这般累。”喻思荇在痛苦之中昏昏沉沉睡去。

丁大叶回到了别院,何家福已经在院中花架下乘凉,他见她惊魂未定的模样,笑眸道,“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的。”

丁大叶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去了相府一趟。”

何家福哦了声,含笑道,“你似乎和相爷很熟。”

丁大叶挑眉,“吃醋了?”她笑呵呵,只是眼底深处有着一丝薄凉隐隐而现,何家福微笑不语。

两人面对面的躺在床榻上,夏夜太热,黏得太紧只会觉得湿腻腻的,所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睡了吗?”丁大叶闭着眼轻轻的问。

何家福也闭着眼,“没睡。”

丁大叶又道,“小福子,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何家福缓缓地睁开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徘徊许久喃喃道,“我不会讲故事呀。”

丁大叶闭着眼睛低低笑道,“那讲个你小时候好玩的故事给我听听。”

何家福想了想笑道,“想到一个。”

丁大叶睁开眼睛凝着他白玉般的脸庞,“那你说啊。”

何家福笑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外公带我出去谈生意,”丁大叶打断他,“你小的时候那是几岁啊?”何家福沉思了下,“大概有七八岁。”丁大叶道,“这么厉害啊,七八岁就跟着外公去谈生意了?”何家福笑道,“你还听不听我说了?”丁大叶也格格笑道,“我听,我听还不成吗?”

何家福继续道,“我就见那家人家门前有一棵大枣树,树上长满了青­色­的枣子,满满一大树呢。”他闭着眼似乎在回想当时的场景,“我那时想啊,这青青的枣子一定好吃极了。”

丁大叶撇撇嘴,“你不会去偷了吧?”

何家福笑道,“我当然没去偷,我只是偷偷地站在树下往上瞧着,你猜我瞧到什么了?”

丁大叶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你看到什么了?”

何家

85、第85章 ...

福笑道,“我看到三个光溜溜的小孩拿着身上的衣服正在偷枣子。”

丁大叶咧着嘴呵呵­干­笑了两声,“这就是你所谓的有趣的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啧啧,你真是太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了。”

何家福急道,“我还没讲完呢,你知道那三个光溜溜的小孩是谁吗?”

丁大叶哼哼地问,“是谁啊?”

何家福笑道,“是闻宁大哥还有真多他们。”

丁大叶想到现在一本正经的闻宁大哥再联想到他光溜溜着身子爬在人家树上偷枣儿的模样,终于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何家福抚摸着她的背,蜷缩着身子鼻尖碰着丁大叶的,她微微地睁开眼,摩挲她的鼻尖,“后来,我就和闻宁大哥们成了好兄弟。”

丁大叶轻轻问道,“后来呢?”

何家福静了半响,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淡淡道,“后来……后来就没了。”

丁大叶依偎在他怀里,搂着他的头入怀里,微薄的月光下轻轻抚摸他的发,心不由地一软,低头在他光洁年轻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何家福摸索着细细亲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锁骨,缠绵的吻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触过皆是滚烫一片,他眼迷离,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她耳际,丁大叶挺起身子迎合他,何家福却主动停了下来,急促地喘着粗气,“不行……现在不行……会伤害你和宝宝的……”他咬­唇­轻伏在她身上,只得让热潮自己慢慢褪去。

丁大叶哧地笑出声,何家福忍痛难耐,哭笑不得的捏捏她的鼻子,“你还笑。”自她身上翻下,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你早点睡吧,我给你哼个曲子。”

丁大叶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眸,何家福轻拍她的背,口中哼着悠扬的小曲子,丁大叶昏昏入睡,耳边回旋着低低的吟唱渐渐低去……直至无声,身旁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那么近,却似又那么远……

不知什么时候心里开始长了一根刺,慢慢在心里发芽,一点点的茁长。

丁大叶百无聊赖地同几个夫人一起玩骨牌,她们几个说着就说起了前几日大闹戏馆的左芷栎,言语中故意兜兜漏漏,丁大叶无奈低头笑笑也不恼,明明就是想在她面前说的又何必躲躲闪闪。

因为丁大叶身体不适所以回扬州的行程再往后推几日,这日两人正在院中下棋,家丁接了张邀请函进来,何家福看了看,抬眼看看丁大叶,“相爷请我们夫妻去相府赴宴。”

丁大叶执着一只棋子头也不抬,“就我们两个?”

何家福笑笑,“当然不是,京城里的几个富贾都请了。”

丁大叶瞥了眼何家福,“相爷

85、第85章 ...

也要请你,看来你还挺有钱的,小心哪天出去就被人打劫了。”

何家福笑道,“你脖子里的金钥匙更值钱。”

丁大叶摸摸脖颈里的吊坠,轻咳一声道,“那可怎么办,我戴着这个,若是哪天被人劫持了如何是好。”

何家福笑笑不说话,丁大叶斜睨他,“不会说对那些土匪道,我把娘子送给你们换小金锁。”

何家福噗地笑出声,“丁大爷,你还能再发挥一下想象吗?”

丁大叶一本正经道,“难道想想还不行了?”

何家福抿嘴笑眼弯弯道,“行,当然行,但是现在我们需要准备一下去相爷府上赴宴。”

两人换了一身衣裳坐马车出门,丁大叶撑着下巴看着正争分夺秒看账簿的何家福,“相爷是朝廷的人,怎么会请富贾,他的宾下之客不都该是官员啊,幕宾啦,王爷什么的。”

何家福一边翻阅账簿一边笑道,“朝廷每年都需要我们捐出一大部分的钱财来扩充国库,这次请我们估计也是在我们身上刮钱了。”

丁大叶眼转了转,“你每年都会赚很多钱吗?”

何家福点点头,学着丁大叶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或许吧。”

丁大叶意兴阑珊,“每次都模棱两可。”

86

86、第86章 ...

何家福从账簿上抬起脸,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家当都没这把小金钥匙贵重,现在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你还怕什么?”

丁大叶想了想道,“也好,”她低垂着眼把玩着手指,“你说,若是哪天你对不起我了,我就卷了你所有的财产一走了你怎么办?”

何家福凝着她,揣度这她话中的含义,丁大叶见他形容有变,打哈哈道,“我开玩笑的。”

何家福笑了,丁大叶斜睨他,“你笑什么?你觉得不可能?”

何家福握着她的手道,“丁大爷,你不记得了吗,你说过的,我这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丁大叶怔怔地看着他,忽地莞尔一笑。

何家福低头继续看账簿,不一会儿相府到了,礼全亲自出来迎接,“何公子、何夫人请进,我家少爷等候多时了。”

一进相府,富贾官员俱在花园中,相爷玉立其中,茫茫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他缓缓回身,目光触到丁大叶掠过她对何家福微微一笑,礼全领他们入席,何家福本低头和丁大叶细语,入座后看到对面的人一抬头就怔了下,丁大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左梓栎和她的丈夫坐在他们对面,两人端着坐着,好似没有什么交流彷如陌生人。

丁大叶有些恼了,瞪着坐着上座的相爷,他正举着酒杯悄悄朝她敬了敬,她自然不能让他失望,依偎在何家福身旁从容朝着他微笑。

丁大叶斜睨在场的其他女眷,特别是那些官员带来的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正琵琶半遮面无视何家福身边的她而频频偷看他,何家福见她那模样好笑地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耳畔低低道,“乖,我只是你的。”

丁大叶恶狠狠地在何家福的腰际掐了一把,两人的小动作尽数被喻思荇看在眼里,他仰首喝尽酒杯里的酒,礼全在一旁低声劝到,“少爷,少喝一点。”

喻思荇淡淡微笑,来回的官员富贾同他敬酒他都是来者不拒。

这样的宴席气氛是让丁大叶窒息的,习惯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总觉得格格不入。悄然起身,丁大叶走进花园深处,盛夏的园圃花开绽放。

喻思荇起身离席,随着丁大叶也走入了花园深处,缓步随着丁大叶踱步在树荫下,“别跟着我。”丁大叶缓缓回过头冷淡地看着喻思荇。

喻思荇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你似乎总是忘记这里是我的府邸。”

丁大叶一步步地迫近他,喻思荇一动不动他静静地看着她,“­干­嘛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啊?”丁大叶问道。

喻思荇已经有些醉意了,白净的脸染着醉熏,“我做什么事了?”

丁大叶道,“故意让何家福和左芷

86、第86章 ...

栎见面。”

喻思荇笑道,“我还以为你想见见她呢。”

丁大叶低头笑笑,“你果然是善解人意。”

喻思荇假笑道,“多谢夸奖。”

丁大叶瞥了他一眼转身就欲回宴席,忽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顺着抓她手冷淡地看着喻思荇,他醉眼朦胧的眼眸异常的温柔似水,轻启­唇­畔展开一抹迷人笑容,“我觉得你并不适合何家福怎么办?”

丁大叶冷冷道,“哦,是吗?”

喻思荇扫了丁大叶一眼,放开丁大叶的手双手抱胸懒懒地靠着树­干­道,“你们之间问题处理的怎么样了?”

丁大叶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转移话题。”

喻思荇笑道,“你不是说你们之间的事情容不得别人Сhā手?”

丁大叶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之间的聊天进行不下去了,我先回去了。”她啧啧两声抬步朝宴席走去。

喻思荇还想拉住她,丁大叶已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匕首抵着喻思荇的脖颈,轻蔑地用刀背拍拍他的脸,“相爷,您是个聪明人,怎么吃过一次亏还不知道长进。”

喻思荇眯着眼看着她,丁大叶眼见身后护院围了上来,松开了他,替他整理了下衣领,面无表情地离开花园。

回到何家福身旁,他正与他人谈笑自若,神态从容,似没注意到她的离开,此时喻思荇也回席,何家福谈笑间纤白修长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下,小声道,“若是累了我们就早些回去。”

丁大叶取了了几个葡萄入嘴里,酸酸的沁人心脾,她含糊的点点头,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阵烦躁,目光不自禁又瞥向对面的左芷栎夫妻,仔细地端详着她。

鹅蛋脸,樱桃­唇­边有两个小梨涡,即使不笑,微微扁着嘴亦有露出,非常的可爱迷人。她此刻并不是那日在戏馆大打出手野蛮狼狈模样,一袭葱绿薄纱长衫,腰系紫玉长带坐在丈夫的身旁,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光彩照人硬生生地就将在场的其他比了下去。

左芷栎的丈夫虽在同旁人谈笑,斜飞入鬓的狭长眼眸不时地挑向何家福,那目光冷冷清清,这满园的人竟唯有何家福一人在他眼里。

丁大叶手肘轻轻戳何家福,眼神示意他注意那男人,“那人你认识?”

何家福轻笑,整晚除了一开始发现左芷栎之后再无看她一眼,左芷栎也自头到尾漠视他,两人仿若陌生人。目光扫过左芷栎身旁的宋庆年,“认识。”

丁大叶装作沉思,想了想道,“这人眼熟的很,我们好像见过几次。”她当然记得,丁大叶的记­性­一向很好。

何家福凝着她的眼睛,低头喝了口茶,“天底下人有相似太多了,更何况你来京城

86、第86章 ...

还未几日,我想你大约是认错了。”

丁大叶笑道,“这么好看的男人我肯定会过目不忘的。”

何家福稳稳地将茶杯放在案几上,停了下才道,“夫人你确定?”

丁大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噗地笑了声,看看天­色­夜渐深了,轻轻道,“送我早些回去吧,我真有些累了。”

何家福向喻思荇辞行便带着丁大叶先行离宴,离开前,丁大叶不禁又回头瞥了眼左芷栎,{奇}目光正正好与她撞上,{书}两人俱是一愣,{网}丁大叶朝她淡淡一笑,左芷栎回以微笑。

丁大叶心里暗叹,这个左芷栎真是个美人儿。她不笑的时候尚且光彩照人,这一笑,梨涡浅绽,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不免砰然心动。扭头看着身边的何家福,轻叹一口气,思绪万千。

两人洗漱完毕,丁大叶坐在床畔任何家福为她按摩浮肿的双腿,昏暗的灯光摇曳在他年轻如玉的脸上,弯弯笑眸染着温柔的笑意,“舒服一点了吗?”

丁大叶点点头,“好多了。”她缓缓伸手抚摸何家福的墨流长发,“小福子。”她低低唤了他一声。

何家福低喃着握住她的手在­唇­上轻吻,“你和相爷……似乎很熟。”他抬眼瞧了她一眼又继续帮她按摩,眼底平静如湖,“刚刚离席和他说什么了?”话语十分漫不经心。

丁大叶笑道,“他说要我休了嫁给他。”

何家福仰着脸撑在她身侧,笑容慵懒迷人,“那你的意思呢?”

丁大叶搂着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我对他说啊,我的小丈夫最爱吃醋了。”说话间她就主动吻上他的­唇­,封住他想说的话,正如何家福教会她的,吻能封住一个女人的口亦能封住一个男人的口。

熄了灯,丁大叶依偎在何家福的怀里,“最近无聊的很。”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何家福把玩着她的发,“红姐不是常常带一些人来陪你,最近见你骨牌也玩得真起劲。”

丁大叶摇摇头,“开始还有些兴趣,玩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何家福低笑,“那你想找些什么乐子?”他俯□子,耳际贴着她的肚子,“何小叶,你在吗?”

丁大叶挑眉,“谁是何小叶?”

何家福摸摸她还甚平坦的肚子,“我们的孩子,我给他取了名字,若是女儿呢,我们就叫她何小叶,若是儿子,我们就叫他何小福。”

丁大叶嘿嘿低笑,“这名儿真俗到顶了,你还不如给他取个来福,旺财的名儿,我俩的名够俗气的了,你还给他取了这名儿,孩子长大了保管怨我俩。”

何家福笑着弯弯月牙儿,“孩子名字取土点儿好养。”他又摸摸她的肚皮,“何小叶,我是你爹爹,我会

86、第86章 ...

待你和你娘都好好的。”

丁大叶眼中不知为何染了一层水汽,她抽抽鼻子,何家福摸索着捧起她的脸,“大叶?”

丁大叶勉强笑道,“没事。”她依偎在他怀里,微阖着眼,他的手轻拍她的背,心中百转千思了半响,她才玩儿口气道,“你这些天尽陪着我下下棋看看书,不如你教我看看账簿做做生意。”

何家福低首在她额上轻印了下,“也对,我们丁大爷若是真像别的夫人持家带孩子就大材小用了,”他低低笑,“你若是愿意,明天我就带回几本账簿教教你。”

丁大叶故作无意,她打了哈欠,“也许我明儿就没了兴致了。”她朝着何家福怀里窝了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何家福果然信守诺言给她带回了几本账簿,丁大叶翻了几页就连连打哈欠,“无趣的很,无趣的很。”

何家福拉她坐下,一页一页地认真翻讲给她听,丁大叶总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却又将他说得每个字每句话都有好好听在心里。

何家福半夜醒来却还见丁大叶一人坐在灯下,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丁大叶认真的侧脸,眼底黑邃,丁大叶察觉到他醒来莞尔笑道,“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睡不着又不忍打扰你,所以看些账簿打发时间。”

何家福笑笑,单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看着丁大叶,“我开始还怕你觉得闷,似乎你还挺喜欢的,最近也学的进步很快。”

丁大叶笑道,“谢谢小福子夸奖。”

何家福道,“这也是你天资聪慧,”他顿了顿又道,“我们几时回扬州,你不是还要参加你妹妹的生辰。”

丁大叶缓缓合上账簿,笑道,“我想了想现在我怀有身孕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我明日写一封信回去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待过几个月我再考虑回扬州吧。”

何家福应了声,睡意袭来,不觉又缓缓闭上了眼。

丁大叶站起身收拾了下一桌的账簿,伸伸懒腰凝着床畔上的何家福,薄薄亵衣轻展锁骨,一流墨­色­长发垂在胸前,眼眸微阖,­唇­畔轻翘,睡着的模样也有种致命的诱惑。

不知不觉地走到床畔,她矮着身子坐在床畔,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何家福的脸,低低地轻叹了声,何家福本是阖着眼缓缓睁开,迷蒙笑道,“好好的叹什么气?”

丁大叶淡淡道,“其实我们也只离开扬州一两个月却仿佛离开了很久,很怀念在扬州生活的日子,怀念我和小海平凡的生活,怀念我们一起保镖的日子,可是这一切突然让我觉得时光过得太快,我都快把握不住,所以有些感叹。”

何家福握起她的手在­唇­畔轻吻,拉她在自己身旁躺下,双手环她在怀里

86、第86章 ...

,“我给你唱个小曲儿,丁大爷早早睡。”

丁大叶缩在他的怀里,听着耳边喃喃哼着好听的曲子,“曲子好像听过……”她闭着眼睛呢喃道。

何家福拍抚着她低低问道,“在哪里听过?”

丁大叶闭着眼眸­唇­角绽放柔和笑容,“在梦里。”

87

87、第87章 ...

丁大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她真得不了解何家福,当初一时冲动成了亲是否正确。曾经的她是一个希望感情细水长流的人,同何家福的结合完全是一时的冲动。

冲动之后便是冷静。

越是靠近何家福,越是觉得离他遥远。

那个在扬州的何家福是真的,还是在京城的何家福是真的?对待她温柔体贴的何家福是真的,还是陪客圆滑的何家福是真的?

她真得混乱了,需要好好的静静地去想想。

宋熊的酒馆是丁大叶的避风港,她每日是必去那里转一圈,宋熊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生意天赋,来了京城也一段日子了酒馆的生意冷冷清清的,也就方诗诗和小张常常来捧场。丁大叶到了,几个人围一桌端上几碟花生一壶酒就唠嗑,说些以前走镖的事情,说最近在京城的见闻,说些对扬州的思念。

丁大叶在何家福身边学了点本事先在宋熊的酒馆里施展开来,何家福是个好师傅,丁大叶也是个好学生。一个倾其所有的教导,一个踏实认真学习。短短半个月宋熊的酒馆就如在名医底下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了。

丁大叶本是十分消瘦,怀孕了两个月身上也没多长几两­肉­,在外还有伪装来到宋熊酒馆就慢慢流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叫人看了十分担心。

方诗诗一日忍不住问她,“丁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什么心事?”

丁大叶微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翻开账簿,“你和小熊儿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宋熊和方诗诗两人都是一惊,面红耳赤的为自己辩解,“丁姐,我们哪有。”

丁大叶笑着扫了眼宋熊方诗诗,“都变“我们”了呢。”

小张简直是不敢置信,“丁老大,你是咋发现的,这两人在我眼皮底下了我这混眼居然楞是没发现。”

丁大叶捏了捏宋熊小巧的鼻子,“两人在底下眉来眼去的真当我看不见啊。”

宋熊踹了方诗诗一脚,“这娘娘腔我真么看得上眼,我要嫁的是铁铮铮的真汉子。”

方诗诗瞥了宋熊一眼,哼了声,“拉倒吧,你就一克夫命,谁取你谁倒霉,你就别祸害别人了。”

丁大叶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两人,恍惚间又想起她与何家福在扬州镖局里斗气的日子,时光流逝,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回到了别院,何家福还未回来,丁大叶一人坐在书房里翻阅何家福给她看的账簿,很多复杂的东西太难懂,她有些泄气地将账簿扔在一旁,永远觉得时间不够用,因为太急切,所以心中更为的郁急。

何家福一进门就被账簿扔了个满怀,他一抬头就就见丁大叶坐在案桌前生闷气,弯弯笑眼闪了下,捡起

87、第87章 ...

地上的账簿一本本的整理好放在桌案上,搂着丁大叶的肩膀安抚她,“你不是说学做生意只是兴致之来,何必让自己为这些事气坏了身子?”

丁大叶掩饰了下心中焦急,笑着合上了账簿。

丁大叶随着何家福已经学了好几个月的账簿,开始渐渐摸到一些门路而且经仔细观察,何家福每个月中旬月底均会出行两日,底下的商行每个月都会有几百万两不明去向。越靠近何家福越发现他做事十分的谨慎,她应该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但那些主要账簿她却是绝对没机会靠近的。

孩子一天天地成长,丁大叶有时候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在怀里的心跳,怀孕四个月了,虽然还未到孩子在肚子里踢她的程度但是将手放在肚皮上真得可以感受到孩子的心跳,想象着她的小鱼儿正在怀里惬意的游泳她就忍不住地笑。

一日,何家福带了一叠账本回来就进入了书房,整整一天都埋首在书房里不出门。丁大叶端了晚餐给他,“今日很忙吗?”她好奇的问。

何家福温柔道,“夫人先去休息吧,这些我必须今晚看完。”

丁大叶睡到了半夜被腹中的孩子踢醒,起身掌了盏灯去书房,何家福头靠着账本睡着了。她取下衣架上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身上,低头瞥了一眼那账簿,只看清了几个字,何家福突然醒来了,他不着痕迹地将账簿合上,揉着眼睛笑道,“醒了?”

丁大叶点点头,“被孩子踢醒了。”她无奈道,“不知是个小丫头还是小子,踢得人真疼。”

何家福忙扶她坐下,自己半跪在她的面前,低头在肚子上认真听了听,笑道,“这么机灵,以后长大了肯定皮的很。”

丁大叶摸摸他的头,“你小的时候皮吗?”

何家福仰头笑道,“我小的时候?”他想了想,“好像一直都很乖吧。孩子一定像你。”他哈哈的笑。

丁大叶问道,“你要忙整晚?”

何家福点点头,“事情太多了,最近商行里出了一点事情。”他扶着她去寝室里,抱她在床上躺好,为她盖上被子,“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哄着你和孩子一起睡觉。”他唱着小曲儿陪在床边。

丁大叶听着小曲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丁大叶醒来时已经是翌日的中午,丫鬟服侍她吃些东西,她便去书房里去看看,书房的账簿已经都被何家福带走了,她转身欲走时发现桌案下躺着一本账簿,弯腰捡起了账簿,她翻开一看,心中大惊,这竟然是商行偷运私盐的账簿,偷运私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想起喻思荇的话,心头一阵发凉。

又将账簿放回了原处,丁大叶亲自将书房的门带上,整个下午,

87、第87章 ...

脑海里都是那本账簿的事情。

这时斐齐乐来到了别院,两人正在书房前打了个照面。

他看她的眼神是极其冷漠的,“家福哥有些东西忘在家里了,我来替他拿一下。”

丁大叶哦了声,抱胸站在一旁。

过了会儿斐齐乐拿着那本账簿走了出来,穿过丁大叶面前时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他扯着嘴­唇­冷笑了声。

丁大叶斜睨着他,“记得。”她并不太想同他说话。

斐齐乐冷淡道,“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女人,虽然家福哥被你迷惑了,可是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不要再水­性­杨花了,我表哥现在和表嫂感情非常好,他非常的疼爱表嫂。而且你若是做了对不起家福哥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丁大叶凝着他,不屑地笑了声,“现在我可是你的嫂子,你就是这么对何家福的妻子说话的吗?”

斐齐乐反­唇­相讥,“你不要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就恃宠而骄,我可是一直记得当年那个不知廉耻抢别人未婚夫的养女狼狈被赶出家门的模样。”

丁大叶抱胸面无表情地绕着他走了一圈,缓缓道,“首先,我不是不知廉耻抢别人未婚夫,那个时候,你的表哥斐东玉同我才是恋人,丁墨醉才是抢了我的未婚夫,斐东玉是我自己不要他了罢了。再者,我不是被赶出了家门,是我自己走的。”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下次对我说话态度最好小心一点,虽然我怀了孩子不便行动,但是打断你的腿的力气还是绰绰有余的。”

斐齐乐脸气的发白,甩袖气呼呼地走出了别院。

丁大叶待他走了才露出愠怒的表情,想欺负她骑到她的头顶上去也不先自己掂量掂量。

斐齐乐跑到了大街上,迎面过来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撞入他的怀里,那老婆婆被撞得摔倒在地上。

斐齐乐忙去扶她,那老婆婆颤颤巍巍地爬不起来,苦苦哼哼的像是摔伤了筋骨,他四处张望想去找辆马车送老婆婆去医馆,就在这时,老婆婆哼哼地站了起,“年轻人,我没事了。”

斐齐乐还是不放心,“您真得没事吗,我还是送你去医馆里去看看吧。”

那老婆婆坚持不肯去,“年轻人,我真得没事了,看你脚步匆匆肯定有急事,你先去忙吧。”

斐齐乐见老婆婆一副确实没事的样子,又叮嘱了几句才继续朝着商行走去。

走到了半路,他一摸怀里,那账簿竟然不翼而飞了。

斐齐乐是知道这账簿的重要­性­的,如果落入他人之手必定会给商行引来灭顶之灾,账簿从他手中丢了,他立时心急如焚,急急地回去找。

一路低头在路边寻找,往回走了半个多时

87、第87章 ...

辰,居然在路边捡回了账簿,斐齐乐如若珍宝地紧紧揣在怀里,想来大概是刚刚扶老婆婆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了,还好没被人捡去。

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到了商行将账簿交给了何家福,斐齐乐道,“丁大叶刚刚去你书房­干­什么?”

何家福一愣,“大概是去打扫一下。”

斐齐乐扁扁嘴道,“我最讨厌乱碰别人东西的女人。”

何家福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三嫂。”

斐齐乐依旧是扁着嘴,“反正你还是小心她为好,她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何家福微微皱眉,“斐齐乐,”他是个很少生气的人,这次他脸上有了一丝的愠怒,“我不知道你以前同丁大叶有什么误会,但是她现在是我的夫人,是你的嫂子,希望你以后说起她的语气礼貌一点,我不希望你再用这种态度对她,不然我也会翻脸的。”

斐齐乐这么多年还没听何家福对自己说那么重的话,心中一时也怒火中烧,“你也是入了她的魔障了,真不知道她是给你们下了什么蛊,都帮着她说话,我再也不管你了,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何家福拿着账簿若有所思。

88

88、第88章 ...

何家福回来后见丁大叶在花架下的藤椅上睡着了。

夕阳还未退去,余辉照在她红润的脸上,何家福站在她的身旁,摊开双手替她挡着光线。

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微微张阖的嘴,宁静的打着盹,很少见到如此可爱的丁大叶。

何家福怜爱地看着丁大叶,一直伸着手替她挡着光,低头看着她的睡颜久久不知疲倦。

丁大叶睡了会儿悠悠醒来,眨眨眼睛看看蹲在她身旁的何家福,看着他为自己挡阳光的姿势,她哑着嗓子喃喃道,“何家福,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何家福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下。

丁大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缩在他的怀里,“真像一场梦,美好得太不真实了。”

何家福吻了吻她的眼睛,“我去给你煮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丁大叶撇嘴想了想,“是不是无论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

何家福一脸的得意,“无论什么。”

丁大叶板着手指一下子说了好几道菜,何家福笑道,“我得去买点菜。”丁大叶道,“我也去。”

何家福迟疑了下,“不太好吧,你不能太劳累的。”

丁大叶抚额道,“我现在连翻三个筋斗都行,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柔弱。”她跃跃欲试,“要不我给你翻个?”

何家福无奈笑道,“翻筋斗就别了,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两人一起提着篮子去菜市场,“我每天闷在家里都快闷坏了,早就想出来散散步了。”何家福替她在前面开路,不时回头看看她,生怕她被人撞了。现在丁大叶的肚子已经隆起,脚也开始水肿起来,走起路来毕竟没有先前那么顺当。

“累的话叫马车来接我们。”何家福提议。

丁大叶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翻筋斗吗?”

何家福失笑,“好好,多让你走走。”两人像寻常夫妻一般在街上同菜贩子讨价还价,菜市场的人们纷纷望着这对衣着华丽样貌出众的夫­妇­,他们二人待人又亲切所以那些商贩子给的价钱都是最公道的。

逛了好一会儿才买全了菜,回去的路上丁大叶有些累了,走了几步就喘了起来,何家福将菜篮子拎在臂弯上,弓着身子蹲在丁大叶的面前。

丁大叶道,“­干­什么?”

何家福扭头看着她笑道,“我背你啊。”

丁大叶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何家福的背是又宽阔又温暖的,她趴在他的背上,心里那么安定。

回家的路一下子便得很长。

她脸贴着他的脸,“你烧菜都是跟你外祖母学的吗?”

何家福点点头,“是的。”

丁大叶又问,“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何家福

88、第88章 ...

道,“有请了专门的师父教我。”

丁大叶又道,“何家福,真想这条路一直都到不了头,你就可以一直背着我了。”

何家福脚步停了停,他低头笑了下,声音带着少许的压抑道,“丁大叶,我让你不安了吗?”

丁大叶愣了下,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何家福那么聪明的人,他又会看不出来呢?

何家福继续道,“别怀疑我,相信我,我对你的心从一开始就未曾变过,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我只想你明白这个世界不用你一个支撑,我会一直在旁边守护着你。”

丁大叶眼眶里有温热涌出,温柔地吻了吻何家福的侧脸,喃喃道,“我信。”

她愿意让自己去相信何家福。

半个月后何家福回来了,脸­色­很差,钱真多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他以前不论有多少公事也很少带人回来。

何家福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地走着,钱真多闻宁等人都静坐在一旁也是愁容满面。

“到底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账簿?”闻宁严肃的脸上充满了寒意,“这次事情真是麻烦了,朝廷已经派人下来查了。”

何家福拳头轻敲头,疲惫地低着头在沉思着。

钱真多微微皱眉,“这账簿只有我、闻哥、齐乐看过。”

何家福单手撑着额头,“现在主要的事情是如何善后。”

斐齐乐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平日里他都是最多话的一个,但是今天他出奇的安静。脸上略略地迟疑着,他想起那天在路上曾经账簿掉过,但是后来他回去找的时候账簿并没有被人捡去,可是其中有半个时辰完全有可能被别有用心的捡去记录了些什么。或许是丁大叶!

他凝着何家福道,“福哥,我们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何家福揣度着他话里的意思,微微皱着眉,“你想说什么?”

斐齐乐道,“那日我回去帮你拿账簿的时候丁大叶去了你的书房,她同那相爷那么熟,说不定就是她泄露给相爷的。”

何家福的脸­色­愈发难看,“丁大叶不会那么做的,她没必要置我于死地。”

斐齐乐道,“说不定是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呢!”

何家福喝止了他,“好了,齐乐,不要越说越过分了。”他疲惫地叹了口气,“闻大哥你们先回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斐齐乐激动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她以前的事情,可是我知道!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家背井地在江湖上流浪吗?在我们那里她的名声不知有多不堪,少年时同自己的妹妹抢妹夫,在自己妹妹的婚礼上同妹妹大打出手才会被族长赶出了丁家的门,也就只有你把她当成一块宝,你清醒清醒,她就是年老­色­

88、第88章 ...

衰了把你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揪住不放手!”

何家福一拳就将斐齐乐打倒在地,“不要忘记我曾经同你说过的话,请你尊重丁大叶。”他冷冷道。

斐齐乐嘴角立时溢出了血丝,不敢置信地跌坐在地上看着何家福,“你打我?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为了那个女人打我!”他大喝一声地扑了上去同何家福打了起来。

钱真多与闻宁忙拉开两人,“自家兄弟,成什么样子!”

斐齐乐俊脸涨红得通红,“他哪里把我当自己兄弟了,我这么多年跟着他出生入死,到头来就为了个女人打我,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再也不是我三哥了!”

何家福气得脸­色­苍白,这么多年兄弟第一次红了脸,钱真多和闻宁拽走了愤愤不平的斐齐乐,“你自己也好好冷静冷静。”闻宁离开前皱眉道。

何家福独自坐在书房里,疲惫地双手支撑着额头。

丁大叶听到书房里有争执声,接着就见斐齐乐骂骂咧咧地从书房里被闻宁和钱真多架了出来。

“你没事吧?”丁大叶站在书房门口轻轻问道。

何家福抬起来,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没事。”

丁大叶走了进来,缓缓地蹲在了他的面前,轻轻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他挫败的脸,“真得没事?”

何家福伸手揽丁大叶在怀里,迟疑了许久才问,“丁大叶……”有些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丁大叶主动问,“怎么,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何家福在她的手上轻轻吻了下,“现在没有了。”

但是很快的,丁大叶还是从方诗诗的口中知道朝廷掌握了何家福贩卖私盐的证据,喻思荇正在查办此事。

“何公子根本就没有贩卖私盐,私盐的其实是何公子的死对头陈庆年在暗中挑唆商行里私下­干­得勾当,事情本来已经被何公子查出来并且压了下去,不知那本记载这两年贩卖私盐的账簿怎么就落到了官府的手上,这次隆兴商行麻烦大了,说不定还有抄家砍头的大罪呢。”方诗诗紧张地和盘托出。

宋熊不解,“为什么那个陈庆年要和何公子过不去呢?”

方诗诗看看丁大叶不敢说,丁大叶示意他说下去他才继续道,“那个陈庆年其实以前是何公子的好兄弟,我听商行里其他人说那个陈庆年现在的夫人其实当年是何公子的恋人,两人青梅竹马好多年了,半路杀出了个陈庆年假模假样地和何公子做了好兄弟背地里却勾嫂横刀夺爱。”

丁大叶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何家福同左芷栎陈庆年是这层关系,现在她终于是全都明白了。

方诗诗唯唯诺诺,“其实

88、第88章 ...

丁姐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丁大叶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诗诗道,“丁姐,现在商行里都在传账簿泄露的事情是你­干­的,因为那本账簿只有闻宁大哥、钱真多、斐齐乐和何公子看过,那个斐齐乐说那天你也进了何公子的书房,说是……他们都说你和相爷关系匪浅……说你……”

丁大叶冷冷道,“怎么?他们说是我将账簿泄露给了喻思荇?”

方诗诗道,“我也是不相信的,丁姐你同何公子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同他们辩解,他们却说肯定是你不小心说与了相爷知晓。”

丁大叶拧着眉,宋熊安慰她,“丁姐,你心里别难过,我想何公子一定知道你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丁大叶想起那天书房里的争吵,原来他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打架了。

不知道何家福是不是……会像其他人一样误解她?

心事重重的丁大叶在回去的路上茫然漫步,迎面被个人撞了下差点摔倒,那人扶了她一把,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喻思荇的随从礼全。

“何夫人,你没事吧?”礼全看看丁大叶隆起的小腹,忙小心翼翼地扶着丁大叶。

丁大叶摇摇头,“我没事。”她想了想问,“喻思荇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礼全迟疑了下,“这不太好,何夫人,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我想我家相爷实在不便见何夫人。”

丁大叶正欲开口,身后有声音淡淡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去前面的茶馆聊聊吧。”喻思荇缓步走了过来,他褪去了朝服换了一身便服,一袭青衫显得他清隽俊逸。

丁大叶同喻思荇面对面的坐在茶馆包厢里。

两人沉默地喝着茶。

喻思荇转头吩咐礼全给丁大叶将茶换了温水,丁大叶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她顿了顿问道,“我听说你是查这次私贩盐的官员。”

喻思荇爽快的承认,“皇上委以的重任。”

丁大叶徘徊了会才又问,“我想知道是谁将那本账簿泄露给你的。”

喻思荇凝着她的双眼,似笑非笑,“何家福怀疑你?”

丁大叶抿着­唇­不说话。

喻思荇玉手执着茶杯晃了晃,冷笑道,“连自己的妻子都怀疑的人,我不觉得他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丁大叶淡漠道,“他从来不会怀疑我的。”

喻思荇眯眼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吗?”他伸了个懒腰,“何夫人,我是不会把泄露我账簿的人告诉你的,你就不要再白费­唇­舌了。我愿意见见你只是顾着我们以前的情面。”他低头看着丁大叶小腹,喉结微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丁大叶叹了

88、第88章 ...

口气,“那我就告辞了。”她说着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喻思荇抚了抚长衫褶皱缓缓站起身跟在她身后出门,两人才出了茶馆,远远就见何家福迎面走来。

89

89、第89章 ...

第一次,别院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丁大叶抿着嘴,有着一丝赌气的意思。

何家福也沉得住气,自街上碰到了她与喻思荇在一起接她回来后一直在花圃里锄草,夕阳落在他身上,染得他一头的金丝,冷冰冰的好似没有体温。

“饿了吗?”何家福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头未抬一下。

丁大叶斜睨着他的背影,抱胸依靠着一旁的花架,架上藤蔓撩下绕在她的肩膀处,把玩着新开的小花,“我只是在街上碰到他的。”她放低了姿态主动讲和。

何家福身形停了停,淡淡的哦了声继续在花圃里忙活着锄草。

丁大叶的忍耐到了极限,“怎么,你觉得我会和他有私情还是会把账簿的秘密泄露给他?”

何家福头低了低,转过身子将拔出的草苗整齐的放在一旁,嘴动了动,丁大叶等着他开口,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一句话。

丁大叶啪嗒一声捏碎了花骨朵,扭身走回屋里。

下人煮了菜唤两人一起用,丁大叶推脱不舒服没有下床,等了半宿,何家福也没有回房间。她心中愈发的烦闷,赤脚下了床披了一件薄衫悄悄跑到书房门外,只见微微敞开的书房一扇窗子半敞着,一支烛光在晚风中摇曳,何家福正低头看着东西,眉一直是紧锁的。

丁大叶趴在窗台上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想想还是不打扰他了,刚欲转身离开。

“既然来了怎么不走正门?”

丁大叶回头再三看看何家福才确认刚刚的话是他说的,烛光动了动,何家福抬起脸来遥遥地凝着她。

丁大叶心里咯噔了一下。

彼其之子,美无度。

等到丁大叶缓过神来时,何家福已经走到了窗前,低头看看她光着的脚,轻叹一声,伸手从她的腋下将她轻轻托起越过窗台抱在怀里。

将丁大叶放在桌案上,何家福撑着脸看着她,“晚上怎么不吃东西?”他淡淡一笑道,“似乎该发脾气的是我不是你。”

何家福一边写东西一边道,“你自己不想吃也要惦念着孩子是不是?”他执着笔看着丁大叶,忽而一笑。

丁大叶挑眉看着他,“你笑什么?”

何家福摇摇头笑道,“突然很好奇你少年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丁大叶倾着身子对上何家福的眼睛,“难道你的那个好兄弟斐齐乐没同你说过吗?我少年的时候想抢妹妹的未婚夫,后来更是恬不知耻地大闹妹妹的婚礼?”

何家福微微一笑,“原来还有这等事?”

丁大叶居高临下地幽幽地看着他,眉轻拧,张口几次欲说话。

“我回房了。”丁大叶刚迈开脚步已经从身后被人一把捞

89、第89章 ...

起来,何家福低头额贴着她的额,“我送你回房。”

何家福将丁大叶送回了房间,洗漱完毕,两人相拥地躺在床上,何家福纤指绕着她的发把玩着,“你同相爷是怎么认识的?”

丁大叶闭着眼睛含糊道,“十年前在一座寺庙里相伴住过一些日子。”

何家福低沉笑道,“终于知道他挂了那么多年的那幅画是什么了,还记得多年前皇上曾经问过他这幅画的含义他只说是过去的一段回忆,应该不仅仅是回忆吧。”

丁大叶终于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何家福伸手撩起她散下的碎发,“睡吧。”他伸手搂住了她,她的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上,略带消瘦的骨硌得微微发疼。

“你瘦了。”丁大叶依偎在他的怀里喃喃道。

丁大叶没想到这场风暴来得那么仓促,第二天一群官兵闯进了别院。

何家福按住了欲动手的丁大叶,低头在她耳边低低道,“会没事的。”他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丁大叶揪着眉垂下了手。夫妻二人被官兵推推嚷嚷的分别关进了监狱。

丁大叶这还是第一次被关进了监狱,简陋的高墙四壁,窄窄的小窗子高高悬挂在顶端,几个潦倒消瘦的女犯人畏缩在墙角处,整个监狱里充满了酸臭和潮湿。

过了半天红姐也被面无表情的狱卒推了进来。

红姐轻轻按住了丁大叶要询问的口,“什么都要说,这里到处都有眼线。”

丁大叶明了的点点头。

红姐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别担心,会没事的,只是可怜你怀着孩子,苦了你了。”

到了半夜,监狱里来了一人。

狱卒恭恭敬敬地迎来了一人,礼全站在牢房外朝里望了望,“带这人跟我走。”他指了指丁大叶。

狱卒为难道,“这是这次私盐的犯人。”

礼全从怀里掏出牌子在狱卒面前一溜又收回了袖子里,那狱卒慌忙俯身跪在了地上,“小的这就去开门。”狱卒拿来了钥匙开了牢门,丁大叶缓缓地站了起来,发丝有些凌乱。

礼全谦恭有礼道,“夫人,少爷命我来接你。”

丁大叶迟疑地望望红姐,红姐低低道,“跟他去吧,我们很快就被放出去的,你不要陪在这里受苦了。”

礼全领着丁大叶走出了监牢,外面漆黑一片,丁大叶在监牢里困了一天,顿感疲惫,礼全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则坐在车外吩咐车夫开路。

丁大叶茫然地自窗口望着窗外,她是江湖儿女,江湖上自有自己的生存规矩,但在天子脚下已经不是空有一身的武功就能全身而退的。

喻思荇显然还没睡,脸­色­在随风摇晃的灯笼下略显苍白,

89、第89章 ...

远远地见了礼全领着丁大叶回来,淡漠道,“送何夫人去客房休息。”

礼全应身退下去准备。

丁大叶道,“谢谢你。”

喻思荇淡淡地笑了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休息了。”他看了看丁大叶隆起的腹部,转头又对管家道,“吩咐厨房里炖一些补品端去何夫人房里。”说罢他打了个哈欠。

丁大叶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静静下床,推开窗子坐在窗台上,心中烦闷的很不知何家福现在怎样了,不知私盐的事情是不是非常的严重,不知不觉地她便走出了房门,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地观赏相府的风景。

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着,照得整个府邸忽明忽暗的,长长的廊道空无一人,她白天也来过几次,相府总是显得极为的静谧,听何家福说喻思荇家人丁单薄,现在喻家就仅剩他一人了。

冒昧的别人家里乱逛实在不太好,丁大叶往回走,不觉远远望见喻思荇的书房。

白白的窗纸上映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随着烛火摇曳,他还未休息?

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他落在陷阱里哭泣的模样,无法与现在的喻思荇重合在一起。那时的他眼里是清澄一片,有着一丝羞涩。

那时的她还全心全意地爱着斐东玉,在他为她编制的美梦里沉醉不醒。

事实上她或许该感谢斐东玉,至少在少女时期给过她一段最幸福的生命。又或许该感谢斐东玉,是因为他的背叛才让她有机会遇到了何家福。

或许她一开始抓住了何家福只是想抓住了生命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那时仅仅是喜爱。

但现在一定是爱了。

她知道爱,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书房的灯终于熄了,丁大叶连忙闪躲到了长廊之下。微微仰头望着,只见喻思荇一身青衣穿过长廊,回房间前朝着丁大叶处稍稍滞了滞,脚步又朝着房间走去。

丁大叶待到喻思荇回了房间才走了出来。

她摸摸自己的腹部,习武的原因身体健壮所以少有孕吐,除了稍有腰酸背痛外并不如其他孕­妇­般虚弱。

背靠着长廊朱红柱子,她温柔地摸着肚子喃喃道,“宝宝,我好爱你。”

因为……我好爱你的……父亲。

过了几日,喻思荇就让礼全送丁大叶回别院,别院里不过被封了几日,院子里就落了不少黄叶,想来已近夏末,秋天就要到来了。

丁大叶不忍如此美好的花圃变得惨败,拿起墙后的扫帚扶着腰一点点的将落叶扫去。

门被缓缓推开了,丁大叶没有回头,一人轻轻地从后面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发上,“你……没事吧?”

89、第89章 ...

丁大叶扁着嘴,喉咙口梗得酸疼,“这话该是我问你的啊。”

丁大叶不知何家福是怎么被放出来的,但隐约从方诗诗的口中得知是左芷栎从陈庆年那里偷了那本重要的账簿交给了闻宁大哥,闻宁又出钱从中斡旋才将何家福等人救了出来。

半个月后,丁大叶没想到再见到左芷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蜷缩在别院的屋檐之下,头埋在膝盖上,雨水打湿了她全身。

何家福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动,是她看到他僵硬的模样才走出了别院,进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雨水从她长长的睫毛处挂下,说不清得有多惹人怜爱。

丁大叶是不会给人这种惹人怜爱的感觉的。

何家福屈弯下腰抱起了左芷栎,她的小脸烧得通红,眼睛紧闭着,浑身打着颤,他迟疑着,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她好像生病了。”望着丁大叶,眼神里有着询问。

丁大叶大度地让开身子,何家福并未将左芷栎送到他们的房间而是来到一间客房,吩咐了下人来将左芷栎身上湿衣换去换了­干­燥的衣物。

左芷栎昏昏迷迷一直未醒来,高烧没有退去。

为什么她来找的是你?

为什么要留她在这里?

我可以拒绝吗?

若是以丁大叶往日的脾­性­,她早在左芷栎在门外的时候就决绝地拒绝让她进入这个家门。

可是丁大叶在何家福的融化下,心已经慢慢柔软了。

左芷栎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来,整个人都枯槁憔悴得犹如死去了一般,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茫然地毫无灵魂。

丁大叶半夜醒来,一摸床边,凉凉的,没有了何家福的身影。

窗外还下着雨,滴滴答答的敲打着屋檐。

她下床推开窗户朝外望去,何家福一人坐在花架之下,雨打湿了他的全身,长发未梳湿漉漉地搭在瘦削的背脊上,单手撑着额头,朦朦胧胧的雨里他是那么的不真实。

不知他在想什么。

是什么让他如此烦恼。

是左芷栎还是……她……

是他后悔了吗?现在左芷栎来到了他的身边,所以后悔太早的和她成亲了吗?

丁大叶胡思乱想着,这样的她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年前少年时光里,面对着斐东玉的感情她猜来猜去,很累很累。后来在江湖上流浪她就开始想得很少,每日只会为了多赚一些银子烦心。

原本是两个人的空间,突然Сhā进了一个人。

突兀的好像在丁大叶的心里扎了一根针。

左芷栎一直不说话,来了别院已经六七天了,大部分都是昏昏沉沉地睡去,要不就是呆坐在花架下一声不吭。

何家福也似家里没

89、第89章 ...

有左芷栎那个人一般,照旧在商行里做事,晚上回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左芷栎也已经休息了,两人并没有丝毫的交集。

“她自从和陈庆年在一起后就同所有的人决裂了,她大概是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了。”这是方诗诗在商行里打听到的事情。

既然同所有的人决裂了,却偏偏来找何家福?

丁大叶一直认为当不成恋人了当朋友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左芷栎是从来不同他们一起用餐的,她住在客房里的那几天都是下人端去她房间的,似乎她自己也很避忌何家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见面甚至是说一句话。

有一天晚上,丁大叶听到夜里有女人压抑低沉的哭声,学武之人听觉总是是极其灵敏的。何家福应该也是听见了的。黑暗中,借着微薄的月光,丁大叶看着何家福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明亮的好像是黑夜里的星辰。

他凝视着丁大叶探究的眼神,苦笑了一声,“吵醒你了。”低头在丁大叶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丁大叶很想问他,在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位置放着左芷栎。她的心里已经彻彻底底地将斐东玉驱逐出去了。她不会强求,爱过的人都明白要真真正正的将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忘记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左芷栎只在别院里住了十天就离开了,或许是回到了陈庆年的身边又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何家福不主动说,丁大叶也不愿意主动去问。

秋天很快就来临了,花架上的鲜花多是枯萎,藤蔓自根部开始泛黄,满园的枯叶纷纷随风飘落,原来这里的秋天也是很美的。

丁大叶终究还是个女人。

她开始期待何家福的回家,开始计较,计较他对自己有几分好。

丁大叶已经逐渐褪去了江湖习气,毕竟在她十七八岁之前都还是名门闺秀,受过琴棋书画的教育,经过诗书礼仪的熏陶,而后离开了丁家流浪江湖才被江湖逼得不得不嚣张刻薄。

面容一日日的红润起来,真当如十七八岁时­嫩­得像一颗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怀孕后的她变得温柔平静。

生活也开始趋于平静,每晚何家福自商行回来后就会陪她用餐,用晚餐两人扶持着一起出去散步。

有时候丁大叶总觉得已经老了,太依赖这样的安稳的生活,想起之前在江湖上流浪的日子就觉得心底一阵发寒,不记得当年是如何忍耐的,如何在别人的白眼压榨下艰难生活。

她思念小海,想同他分享自己此时的快乐。

真得美好得像一场梦,不是吗?

一日丁大叶去何家福的书房里想找几本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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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看到一本书间压着一张东西。

原来何家福一直在调查自己,已经把她调查得清清楚楚,上至丁家几十口人,下至斐东玉全家,甚至连斐东玉的叔叔宁云岫。时间署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

身上的血液一下子就凝固了。

丁大叶嫁给何家福的时候是什么都不了解他的,直至现在她除了知道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他的几个朋友外依旧不了解他,当初的成亲确实是仓促了一点,但她觉得他是爱她的,仅仅爱着她这一个人才决定不顾一切的嫁给他。反观自己,里里外外都被何家福扒得­干­­干­净净的,而他却在很多事情上装傻,明明早就知道她的所有过去却还装得毫不知情。

她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辱。

何家福回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丁大叶的不对劲,可是他最近实在太累了,他有自己的责任,这是他不能推脱的,自他出生就必须承担,他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年少时可能还有一点年轻气盛的不服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心底隐约开始有点莫名的小小抵触,但确切的又不知是什么,拉扯着心茫茫然的叫人看不清。

疲惫了一天,想同丁大叶说说话,但她都是爱理不理自己,索­性­便早点梳洗上床睡觉。

这一晚,丁大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何家福还是醒了,借着月光撩去她散乱的发,柔柔的问,“怎么了?睡不好吗?”

丁大叶背过身去,何家福扳过她的身子,“不高兴?”

丁大叶面对着他,看着何家福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的脸,月光中没法看得真真切切,总觉得有一些陌生。

她本来就是陌生何家福这张脸的。

在扬州的何家福是一个很秀气的男人,却并不是一点瑕疵也没有的,他的眼睛不够大,眼角甚至稍稍下垂,鼻子虽然挺,但是鼻梁上有少许几点的雀斑,­唇­形很可爱,微微的上翘。

可是他的笑容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真挚,这发自内心讨人喜欢的笑容已经掩盖了他容貌上的一切瑕疵

可是面前的何家福,京城的何家福才是真正的何家福。

对待手下的冷酷,对待朋友的亲切,对待长辈的尊敬,行事的圆滑冷静都是在扬州时她所不知道的,即使是过了几个月,腹中怀着他的孩子,每日与他同床共枕,可有的时候还会一时恍惚反应不过来。

丁大叶第一次开始扪心自问,问自己与何家福这段仓促的婚姻是否正确。

同一个自己丝毫不了解的人携手一辈子,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何家福是一个细心的人,凝着丁大叶的眼,察觉到她眼底有一丝踌躇。他身子下沿,脸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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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地附在丁大叶的隆起的腹部,“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讲的吗?”

丁大叶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扬州?”她怀念扬州。

怀念扬州的……何家福。

何家福低低笑道,“会有机会的,我会陪着你一起去扬州。”他搂着丁大叶,低头想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一下才发现她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看着她的薄­唇­随着呼吸一张一壑的,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总想看穿人心的眼睛,何家福低头在丁大叶的­唇­上印了下,喉节微动,搂紧了她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紧得不想松开。

白天的时候丁大叶大半时间都是坐在花架下晒太阳,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若是看着她这样的模样断然不会想到那个执剑狠毒刁钻刻薄的江湖女子,温和的阳光落在她平静的脸上,几乎要照透了她的脸,显得极为晶莹剔透。

家里丫鬟家丁也免不了开始讨论,自家的少­奶­­奶­怎么越来越美了。

是谁改变了她,从那个脸苍白的毫无血­色­,面­色­刻薄淡漠的女人变成了一个面容祥和,圆润白皙的夫人。

有时候,丁大叶看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刹那的惊厥,这是多像十七八的岁自己,眼里有着被爱浸润的依赖,这太不像丁大叶,丁大叶怎么能是被关在金屋里养着的金丝雀。

她的心剧烈的收缩着。

哗啦一下就把镜子砸碎了,手不幸地被碎片划破,血流得小臂全是,丫鬟尖叫地跑了进来,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何家福赶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把丁大叶的伤包扎好了,“怎么回事?”何家福在门外小声的责问家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夫人的。”

丁大叶握着受伤的手站在门口淡淡道,“别怪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何家福看着她的伤有些心痛的道,“怎么会碰碎了镜子呢。”

丁大叶咬­唇­刚欲说话,斐齐乐就抱着一个人冲了进来,丁大叶与何家福同时站了起来,斐齐乐怀里抱着的人垂着一只皓腕,手腕处包着厚厚的纱布,鲜血已经将纱布浸湿,鲜血一直地往下滴。

大夫刚走了忙又请了回来。

左芷栎自杀了。

她拿了一把匕首刺入手腕的动脉处,陈庆年显然是被她吓坏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漠视她用冷漠折磨她,但是在她刺伤自己的那一刻他惊慌了,左芷栎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不准他靠近他,所以他只能找来了斐齐乐。

斐齐乐到的时候左芷栎已经奄奄一息,陈庆年震惊地呆立在门外,整张俊脸惨白的毫无血­色­。

陈府的大夫趁着左芷栎无力再挣扎为她的伤口包扎好。

左芷栎在昏昏迷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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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着何家福的名字。

斐齐乐眼见左芷栎生命一点点的流逝不敢再有半点耽搁慌忙送来了何家福这里愿她能再见他一面。

左芷栎手腕上的伤痕整块­肉­都翻了出来,露出了白惨惨的骨头,想来她是对自己下了多大的狠心。

大夫为她止了血,被鲜血浸湿的白纱不断的被端了出去,丁大叶站在院子里,看着闻宁夫­妇­,斐齐乐,钱真多还有何家福里里外外的为左芷栎忙碌着,从他们关切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左芷栎的感情有多深重。

此刻,她竟像个局外人。

大夫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只是说左芷栎自己毫无求生意识,她自己想死,谁都救不了她。

傍晚,别院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庆年没有撑伞,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他一身长衫都被打湿了,面无表情地站在别院的门口。

何家福冲上去就是一拳,陈庆年摔倒在泥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角立时青肿得老高,嘴角血丝溢出。

“你害死了她!”何家福怒吼着再次将摇摇晃晃站起来的陈庆年打到在地。

陈庆年虚弱地跌坐在地上,擦去脸上的血迹,雨水冲刷着他们二人,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口看着这二人。

陈庆年冷笑道,“不是我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何家福揪着他的衣襟,“谬论,我怎么会害死她,因为她爱你,所以我才愿意退出成全了你们,可是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让她从我的手上的偷账簿?当着她的面带人回家鬼混?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她是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陈庆年听了何家福的控诉有一丝晃神,茫然地看着何家福的眼,冷漠道,“难道你心里真得不明白吗?”

何家福看着他眼里那□­祼­的怨恨嫉妒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陈庆年呵呵地笑着站了起来,“你是何家福,你生来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所有的人都奉承你,你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我和你不一样,我出生低劣,您是天上的云我就是地上的泥,您高贵我低贱,我苦苦挣扎了那么多年却抵不过你一个出生?凭什么?凭什么你要我做你的朋友我就要做你的朋友?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丁大叶抱胸站在一旁听着。

陈庆年惨笑道,“我从小就明白,不论我得到什么都东西总有无数的磨难阻挡着我。我心心念念想拥有的东西你却尅一轻而易举得到。我哪里比不上你?是我的样貌还是我的头脑?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可以呼风唤雨而我却要受尽别人的白眼战战兢兢的生活。我受够了你那天生的优越高贵,收起你的惺惺作态。”

何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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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身子不稳地倒退了数步,“如果是我的不小心伤害了你,但是左芷栎是无辜的,”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她那时对我说,希望我们能把你当做朋友,希望我原谅她,原谅她爱上了你。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伤害这样一个无辜的人!”

陈庆年愣了愣,嘴角泛起一丝轻蔑,“我怎么会爱上这种蠢女人,只是因为她是你的,所以我想抢过来罢了,我想看你痛苦,想把你踩在脚底下,看你痛苦挣扎。”

红姐冒雨冲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这个无耻之徒!枉芷栎为你同父母断绝了关系,同我们决裂,你对得起她吗!”

陈庆年被打得俩眼昏花,这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被丫鬟扶着走出来的左芷栎,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嘴­唇­苍白的像一片雪,整个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你走!你走!”她歇斯底里的嘶吼,话刚说完,整个身子就虚脱地瘫倒了下来。

何家福已如一阵风托住了晕倒的左芷栎。

丁大叶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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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芷栎后来还是被家人接走了。

虽然当初为了陈庆年与父母决裂但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左芷栎父母一听得自己的掌上明珠被女婿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还闹上了轻生,还是选择了原谅了她。

有一天晚上丁大叶沉睡中听到何家福做噩梦。

她睁开眼看着躺在身旁的何家福,耳边都是他痛苦的声音,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丁大叶没想到有一天丁墨醉会自己找上门。

她开门怔怔看着门口温婉女子,一时反应过来,直到她柔柔地喊了声,“姐姐,我是墨醉。”

丁大叶心里猛猛地一沉,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眉眼如画,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含情脉脉,一袭紫­色­对襟衫罗裙衬得她犹如一朵绽放的紫薇花。“姐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丁墨醉又喊了声。

丁大叶冷着脸,迟疑了一下才侧过身子,丁墨醉走了进来,张目四处望了望,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另丁大叶厌烦的神情打量着这个别院,打量完了院子,丁墨醉低头看看丁大叶隆起的腹部,笑道,“几个月了?”

丁大叶淡漠道,“你来什么事?”

丁墨醉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的腹部,“不知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丁大叶冷冷淡淡道,“若是你想要自己生一个便是。”

丁墨醉整个身子震了下,但马上掩饰得很好,淡笑道,“斐哥还把我当个孩子,还要同我再过几年二人世界,有孩子的事情推几年再说。”

丁大叶皱着眉冷哼了声。

丁墨醉道,“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参加几日后我的生日宴会,当年的恩恩怨怨也这么多年了,我们那时还年幼很多事情不知退让一步,你毕竟是我的姐姐,我想若是你肯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爹娘在天之灵会高兴的,还有斐哥我想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丁大叶惊了下,“爹娘已经……已经过世了?”

丁墨醉难过的点点头,“是啊,你走了没几年,爹娘得了场大病相继过世,现在家里就只我孤苦伶仃一人,若是姐姐回去我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丁大叶道,“我不便长途跋涉。”

丁墨醉柔柔笑道,“我的生日宴会办在京城寻廷阁,这是请帖,姐姐你一定要到。”她将请帖放在茶几上,眼神复杂地凝着丁大叶的腹部,喃喃道,“姐姐,我真替你高兴。知道你过得很好我的愧疚感没那么深了。”

丁大叶疑惑地看着丁墨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会主动服软的丁墨醉还是丁墨醉,她主动上门请她参加生日宴会真得是想彼此讲和吗?也七八年了,很多的恩恩怨怨确实随着时间逐渐消逝,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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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是一回事原谅丁墨醉是另一回事。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清晰地记得丁墨醉怨恨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致她与死地的模样。

丁墨醉摇摇地站起身,歉意地拉住丁大叶的手,“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疙瘩,但我们比较是姐妹,亲人之间还有什么跨不去的仇恨,我们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心理比年少时成熟了许多,不会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我希望姐姐你能原谅我。”

丁大叶没有送她出门,丁墨醉在随从的扶持下坐上了马车,临行前摇着手柔柔道,“姐姐,一定要到,我会等你的。”

会去吗?

当年的那些人现在不知是如何看待她的。

七八年前她在丁墨醉的婚宴上同她大打出手,那么多的人冷眼旁观指责她没良心,丁家好心的收养她却去抢丁家小姐的夫婿。

丁大叶考虑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去参加丁墨醉的生日宴会。那一天她拿出自己最好的衣裳首饰­精­心而低调的打扮了一番,何家福是坐在马车里等着她的,等到她打扮完走出来的时候惊艳地愣在当下。

“你今天真美。”何家福忍不住搂住她埋在她的香发里亲了亲她的脖颈。

丁大叶欣然接受,忍着笑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难道我以前不美吗?”

何家福咬着她的脖颈低低笑道,“你永远都很美。”

丁大叶同何家福出现在寻廷阁,原本热热闹闹的整层楼都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出现楼梯口的这对衣着华丽的夫妻,有些已经依稀在陈旧的记忆里把丁大叶认了出来,接着开始窃窃私语。

丁大叶全然不顾,像一个胜利者搂着何家福,环顾着当年嘲笑她讽刺她的人一一会以坦荡的微笑。

斐东玉一直是陪着丁墨醉在招待客人的,其实在丁大叶进门时他就已经看到,遥遥地看着站在丁大叶身边的男子对她呵护备至,看着她红润细腻的脸泛着温柔幸福的光泽,怔怔地愣在了那里。

丁墨醉已经牵着他的手走了过去,“东玉,姐姐啊。”

斐东玉勉强笑了笑,倒是何家福落落大方,伸手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丁大叶给何家福介绍,“这是妹妹丁墨醉和妹夫斐东玉。”

在场的众宾客看着这四个人,毕竟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参加过数年前那场大嘈扬州的婚礼。

丁墨醉安排何家福丁大叶坐上座,丁墨醉主动敬了丁大叶一杯,“姐姐,希望你原谅我少年时的任­性­,希望我们之间能一笑泯恩仇。”她仰首先喝了一杯酒。

丁大叶端着酒,撺掇着丁墨醉的几分真心,丁大叶看着何家福温柔地凝望着自己,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幸福了,有何家福,有孩子,有安定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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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何必再记恨以前的过往种种,她低笑一声,仰首喝下酒。

这场生日宴会是热闹的,斐东玉将整个寻廷阁都包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戏班子唱戏,这两对夫妻各一桌坐着。

斐齐乐也来了,看了眼丁大叶就坐在了斐东玉的身边,倾着身子同他小声的说了会儿话,然后安安静静的看戏。

斐东玉低头拿茶杯,稍稍抬头朝着丁大叶望去,丁大叶也正抬头。

两人触目,淡淡的彼此微笑了下,两人又看着戏台。

斐东玉已明了,这个陪伴他度过整个少年时光的女人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

丁墨醉看着戏,看着看着嘴角溢出一丝悲凉之­色­。

这其中的悲凉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数年之后,丁大叶一定没有料想到今日的丁墨醉此时此刻心里如何的憎恨嫉妒着自己。不过这是后话。

丁大叶心满意足的回家,过了几日家中收到一封信,信中说在丁墨醉的生日宴会见到了丁大叶,觉得他与自己的亡妻长得颇为相似,自己有个长女很多年前还在襁褓中被人拐走从此下落不明,打听到丁大叶当年是在街头被捡回来,希望能见见她。

丁大叶独自去了一个茶楼去见了那个老人,他身旁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正跟着茶馆里拉二胡的呀呀地唱着。

只看了那老者一眼,丁大叶顿时有一种莫名亲切的模样。

仔细地端详着那个男孩儿,眉眼之间有几分和她相似。

那老者严肃地看着丁大叶,威严之下有着略略的老态,“很多年前家中遭贼,我的长女被人偷走了,寻找了很多年,我都找不到她,我的妻子思女成疾郁郁而终,那日我家的管家在丁家女儿的生日宴会上见了你,回来告诉我你长得如我的亡妻一模一样。所以我请你来见见你。”

那小男孩儿乖乖地叫了声姐姐。

丁大叶摸摸他的头,看着他恍惚想起了小海,不知他此刻过得好不好。

那老者取出一幅画像给丁大叶看,展开那副画丁大叶几乎要以为这就是自己了,只是陈旧的画纸显示了这幅画数十年的年龄。画中的女子安详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画画的人。

“这是我的亡妻,这画是在二十几年前我帮她画的。”

丁大叶心里已经有一些激动,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据收养我的父母说过我的父亲母亲是在街上抱回我的,我的母亲是一个青楼女子,被人抛弃于是投湖自尽的。”

那老者道,“我的亡妻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我派人去调查过当年丁家收养你的事情,并没有确切的人能确定你就是哪个青楼女子的遗孤,甚至当年根本就没有哪个青楼女子投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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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尽。”

那老者又取出一把脚环小铃铛,丁大叶心里沉了下,只听那老者道,“这铃铛本来有两把,是我的亡妻为了我们的长女打的,一把在长女被偷走的那晚遗落在摇篮里,我另一把还在我的长女身上,不知有没有见过?”

他继续道,“我不能在京城久留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山西了,我希望带你回去。”

丁大叶徘徊了许久,在心里想了又想才喃喃道,“抱歉,我没见过那把脚环小铃铛。”她站起身来离开。

丁大叶是见过那把小铃铛的,每个小铃铛都纯金打造的­精­巧细致,她以为这是出生时丁家夫­妇­送给她的所以喜爱的紧,后来有一次丁墨醉偏生想要,她当时还是个在丁家小心翼翼的养女,不敢忤了丁墨醉的意,只得给她。丁墨醉玩了几天就腻了扔还给了她,但是已经被扯断了。

丁大叶那时虽然生气也不敢说什么。

回去后,丁大叶打开很久以前的一个包裹,那里是丁大叶从丁家带走的唯一几样东西,这把断了的小铃铛脚环就是其中一样。之后同小海的生活再困难她都没想过要卖掉,因为她坚持认为这是丁家夫­妇­送给她的唯一表达亲情的东西。

执着那把脚环,丁大叶若有所思。

这个老者真得是自己的父亲吗?他要带她回山西?那么何家福呢?他是一定不会离开京城的。她实在舍不得离开何家福。

她想再考虑考虑,反正那老者还有三四天才回山西。

这日她正在披了件薄毯在花架下晒太阳,放下挽发,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像是抹了一层油又黑又亮,原本苍白的皮肤如饱满的蜜桃透着鲜亮,腰环隆起一大圈,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躺了下。

一扭头就见何家福领着两个人走进来。

何家福是很少带陌生人甚至是熟人来别院的,这次来的是两个白衣如雪的少年,神情淡漠,好像他们天生脸上就没有表情,他们彬彬有礼却又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丁大叶发现他们走路时衣摆不动,脚步轻飘,俱是内功高强之人,虽比不上何家福却显在她之上。

丁大叶缓缓自藤椅上站起来迎了上去,何家福走至她身前拿起薄毯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天气要转凉,小心别着凉了。”他抚去她散落在耳际的发低声叮嘱。

丁大叶轻嗯了声,略略瞥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白衣少年,“他们是?”

何家福低笑道,“是我的两个朋友,这几日暂住在这里。”

丁大叶点点头,扶着腰回屋,何家福搂着她的肩膀扶她回屋,那两个少年玉立在门口,目光冷峻地来回巡视院内四周。

丁大叶警觉地又看了两眼那两个少年,“你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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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保护我们?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何家福先是一愣,无奈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外地商行里出了一些事情,”他疲惫地揪着眉头,“我必须亲自赶去处理,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所以让小索和小栾保护你。”他扶她在床畔坐下,伸手搓着她的手为她按摩,“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小索和小栾会随时随地在你身旁保护你。

丁大叶凝眉,“你认为我会有危险,有人要对我下手?”她一言抓住重点。

何家福双眸低垂,低首亲了亲她的手背,“我很抱歉把你卷了进来,他们想抓了你威胁我。”

丁大叶微笑着抚摸他的头表示无碍,他继续道,“小索和小栾是我的亲信,你可以信任他们两个,在我回来之前切记千万别离开别院,我会让红姐来陪你的。”

临出发的这夜何家福辗转难眠,虽然为了怕吵到丁大叶而小心翼翼,可是他的焦急都一一入了她的眼里。丁大叶在心里想,这次的事一定很严重。何家福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焦躁不宁。

翌日清早何家福就匆匆离开了京城,丁大叶醒来时居然发现何家福还为她煲好了她每日必吃的甜粥,简单的吃了一些就甜入心里。那两个少年礼貌而尽职的全天跟着她,丁大叶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她很听话的几日都呆在别院里没有出门,红姐宋熊常常会来别院里陪她。

秋天已经瑟瑟发凉,丁大叶裹了条薄毯懒懒地坐在窗沿上,手里捧着一杯暖水,怔怔地就望着窗外发呆。

她的心里藏有很多心事,不能对任何人说。

可是她不能不开心,怀里的孩子需要一个愉悦的身体让他成长,所以她让自己快乐。事实上她这几个月确实过得很开心,何家福全心全意的照顾她,外公外婆宠爱她,只是不知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触到就会隐隐难受。

丁大叶目光在玉立在屋檐下的两个少年身上来回巡视,恍惚间,突然觉得何家福有时候不经意间就会同他们一般散发出那种……尖锐与防备……只是他掩藏的更好更深,除与他亲近的她否则难以发觉。

丁大叶睡得很浅,因为腰酸背痛难以入眠,微阖眼听着雨声等待天明。突然想到了小海,不知他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正想着,鼻中隐隐嗅到一股焦味,她蓦地自床上坐了起来,简单地披了一件长衫推门走了出去。

半夜三更,院子里点起了灯,廊道里家仆来去匆匆,端木盆的端木盆,搬东西的搬东西,居然都未有一点声响吵到她。

一直伺候在门口的小索小栾见丁大叶醒来了,小栾走上前,“夫人真抱歉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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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您,大概是天­干­物燥,马棚着火了,现在火熄灭已经没事了,您还请回屋休息。”

丁大叶淡笑,这两个家伙真能睁眼说瞎话,现在正在下小雨哪来的天­干­物燥,半夜三更的马棚着火,真是奇怪的紧。

小索又提醒,“夫人还请回屋休息。”

翌日丁大叶推开门,满园清新空气沁人心脾,何家福已经离开京城两天,这两天她也相安无事,昨晚她接到何家福寄来的信,他已经启程,今晚大概就能回到京城了。

早上有两个小童敲开了门,身上脏脏乱乱的,只是童稚的脸惹人怜爱。

丁大叶命下人端些热汤给那两个小童喝。

喝完了热汤,那两个小童朝着丁大叶甜甜道,“夫人,有福报的。”摊着手要赏钱。

丁大叶笑着掏了一些碎银子给他们。

这两个小童笑嘻嘻地盯着丁大叶,黑洞洞的眼眸失去了童稚,他们自衣袖里伸出两只手来,那手如老树皮又皱又黑同身上光滑的皮肤有了鲜明的对比。

丁大叶警觉地后退了几步。

小栾和小索已经挡了过来,丁大叶还未看清,那两个小童跃起,小索小栾如雪白的蝴蝶跃起,四人在空中如蛟龙相斗,内力劲飞,丁大叶被内力所袭气血沸腾,挺着隆起的肚子勉强朝后躲,因为怀孕多时她软剑未带在身上,一时手中没有武器抵挡,院子里的丫鬟家丁都冲了进来,这时她才知道这些状似普通的丫鬟家丁都是身怀绝技,武功个个都不差。

那两个小童眼见自己要败,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抽出一管翠绿的笛子,尖锐的笛声在院中飘荡,丁大叶顿觉有血腥在喉咙口浮动,双手掩住耳朵,面白如纸。

笛声不知自何处引来了毒蛇毒虫,院内外爬满了蛇,几个家丁丫鬟均被咬伤,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小栾拉着丁大叶两人翻身躲上房梁,刚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掩藏,却不料屋檐上缠绕满了丝丝吐着红星子的毒蛇,丁大叶冷静地撕□上的衣摆,运内力在衣摆上一阵摸索燃气火苗,衣摆裹在手腕上朝着毒蛇一阵挥舞,被烧焦的毒蛇纷纷坠地。

那两个小童见小栾小索无□之力,两人同时飞向屋檐,一人伸出一只手就想抓住丁大叶的手。

丁大叶手腕急抖燃着火苗的衣摆左右格挡,那两个小童近不了她的身,面上的人皮面具因被焰火灼烧所以裂开,露出两张苍老而狰狞的脸。

原来他们只是长不大的侏儒。

丁大叶腹中不慎被其中的一个侏儒踹了一脚,双眼一黑,抽气地自房梁上摔了下来,双膝跪在地上,无力地喘息,恶狠狠地瞪着那两个步步逼近她的侏儒,小栾跃起那两个侏儒打了起来,小索则扶着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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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朝外退,丁大叶只觉得腹中绞痛,强忍着痛楚蹒跚站起。

何家福,快来救我,何家福,快来救我。她在心里呐喊着。

眼看就要逃出别院,本来几步的路程却是那么难走,原本充满了诗意的花架却是阻挡她逃生的最大的阻碍,花架上缠绕满了毒蛇,这些毒蛇散发着恶心的腥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丁大叶蓦地一抬头,只见屋檐上有一膀粗腰圆大汗,他的脸隐藏在斗篷里,看不出他的模样,双手环抱着胸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忽地自屋檐上飞下,单手抓住丁大叶的手,他的手又冰又冷,瑟瑟如蛇,丁大叶被他一触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丁大叶往后退了一步,小索伸手隔开他却被他一脚踹出去,他揪住丁大叶的手腕,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冷道,“何少爷会知道到哪里来找我的。”说着他拽着丁大叶飞跃了出去。

丁大叶被他带离地面,在他的手里毫无招架之力,被动地被他带走的那刹那。

她恍惚间见到何家福远远跑来。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种预感。

这或许是他们的一次的永久的诀别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地牢里了,这已经第二次被人关进地牢。只是这个地牢比官府的监狱更加的潮湿­阴­暗。

她尤为的冷静,不吵也不闹。

关押她的人还以为她会像别的女人那样尖叫求救,可是她统统没有。丁大叶毕竟还是丁大叶,她永远有着足够的冷静。

到了中午,有人给她送饭,饭菜只是一碗大米绊了些盐巴,丁大叶没有那么娇贵,她需要体力,所以努力地将整碗饭都吃了下去。盯着地牢小小窗户­射­来的灯光,丁大叶仔细地观察着日升直到日落。太阳下山了,整个地牢黑漆漆的一片。

脚边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丁大叶伸手一抓,一只小老鼠被她揪住了尾巴拎了起来。

丁大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丁大叶怎么又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境况。

翌日一大早,地牢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丁大叶警觉地马上靠着墙坐好,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地牢门口站着一个壮汉,三十五六十上下,身上充满了匪气,一道狭长的疤痕划破了他整张脸,使得他看起来更是凶狠可怖。

那壮汉笑道,“夫人倒是适应的很好。”

丁大叶撇撇嘴斜睨着他不说话。

那壮汉又道,“夫人别怕,若是何少爷答应了我们的生意,夫人就能安安全全的回去了。”

丁大叶沉住了气仍是不说话。

那壮汉见了顿觉没趣,比起何家福的老婆如此冷静,撒泼落泪求饶更加令他感兴趣。

“夫人真有气魄。”壮汉笑

90、第90章 ...

着对旁边的随从道,“带夫人去个­干­净的房间,好生伺候着。”几个就走下了地牢。

丁大叶紧张地护着自己,“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说着她用力去推开那些随从。

随从被她扇了巴掌,捂着脸站在一旁,那壮汉笑脸沉了下去,抓住了丁大叶的头发就是一巴掌,“夫人,这种时候,你还是识相点好。”

丁大叶被绑着关在一间房间里,脸红肿肿的一片,接着就听到门外在说,“老大,左家的小姐也抓来了。”接着门就被打开了,左芷栎被推了进来。

丁大叶愣愣地看着一脸苍白的左芷栎,她显然大伤刚愈,身体虚弱的很,被推倒在地半天站不起来,脸­色­白得犹如一张白纸,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一般。手腕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已经有丝丝血迹溢出。

“你没事吧?”丁大叶低问。

左芷栎跌坐在地方,低垂着头,轻轻的摇摇头。

外面听到有人问,“老大,既然已经抓了何家福的老婆来了,怎么还要抓左家的姑娘?这左姑娘虽然好几年前是何家福的未婚妻,不过早几年她就嫁给别人和何家福老死不相往来了。”

“蠢货!把何家福老婆和旧情人都抓来了,谁知道谁在何家福的心里更重要,这叫双重保险。”

“是,是,还是老大聪明。”接着是一阵谄媚恭敬声。

丁大叶皱着眉,看着左芷栎心里不太痛快。她看着柔弱的左芷栎,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到底谁在何家福的心里更重要呢?

丁大叶和左芷栎被绑着各坐一个角落,到了晚上,有个随从跑了进来拽着左芷栎就走,左芷栎虚弱地喊着,“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

丁大叶也怒斥那随从,只见那随从诡异地笑道,“夫人,我这是送左姑娘回去,何家福换了左姑娘走。看来还是左姑娘在何家福的心里比较重要。”

丁大叶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随从拉着左芷栎走了根本不回答丁大叶的话。

丁大叶就这样枯坐了一整晚,心里设想了无数中可能,可是统统想不通。原来在何家福的心里她不是最重要的。

其实自己一直以来都未了解过他。当初的成亲太过于冲动了。她需要很长的时间再重新好好认识何家福。

她感到十分的失望,甚至有一丝的绝望。

丁大叶在复杂的心情中昏昏沉沉的睡去,在睡梦中被打斗声吵醒,睁开眼以为是何家福来救她了,她激动地喊着,“何家福,我在这里!”在这一刻,她的心里还是期待着,等待着的。

可是踹门进来的不是何家福,几个黑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背起丁大叶,“你没事吧?”丁大

90、第90章 ...

叶警觉地问他们,“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你父亲知道你被人掳走了,请我们来救你。”在一片混乱打斗中,丁大叶被几个黑衣人救走了。

“跟我回山西吧,孩子。”山西老者伸手搂住了丁大叶,“你我茂家的孩子,我的万贯家财以后都是你的了,我的孩子。”

丁大叶含泪点点头。

临行前,丁大叶写了一封休书命人送去了别院,自己署了名字。

若是我不想见你,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在最后丁大叶如是写。

91

91、第91章 ...

时光匆匆,五年如箭。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一顶马车徐徐而过,幕帘的一角掀开,慢慢地一只纤长细白的手伸了出来,晶莹的雪落在手上,迅速地消融。

何家福探出身子来,静静地看着漫天漫地的大雪,不觉出神。

马车在容德戏馆前停下,门前堆满了各家贵人送来捧场的花篮彩带,一直候在大门口的戏馆班主抖了抖身上的雪,笑脸迎了上去,“何爷您可来了。”

何家福弯腰自马车上下,边走边褪□上的白狐大氅交与小厮随着班主走进戏馆,一身墨­色­长袍更显他长身玉立,沿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座位上已经坐满了看客,二楼也拥挤地站满了人。

熟人纷纷起身同他打招呼,何家福一一谦和回礼,他眉梢带笑,笑容亲切,这一笑愈发神采夺人俊美无畴,饶是见过各流盼风流的名角儿的班主也不禁暗叹赞扬。

何家福不仅仅是来看戏,这谈生意自古都是在酒席戏馆里成功的。

最近在谈的茶叶大户喜好看戏,他早早就命人订了最好的位子。

台上戏还未上演,后台的正忙乱成一团,拉嗓子的拉嗓子,练把式的练把式,最里间却是静静幽幽,里面的就是今个儿戏的花旦,他正对着铜镜画脸,这黛眉细如梳月,双目艳如桃花,拈指葱白如玉,身段优美妩媚,举手投足都是勾人魂魄。

戏班班主抹了抹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在外面道,“段儿爷,外面的主都急了,您是该是时候上场了。”

今晚的场子热翻了天,多是冲着这新晋红起来的段儿爷来的,听闻这段二爷这扮相美如谪仙,唱腔婉转妩媚,他几句唱腔就能叫台下的人都没魂,一个媚眼儿就叫这底下的男人全乖乖地奉银子来。现在他是这里的红人,戏班的班主自然对他阿谀奉承。

“急什么。”段二爷冷冷哼了声,自大水袖中露出纤纤玉手,照着铜镜缓缓地顺好长发,幽幽站起身,班主忙讪笑着拿过戏服给他披上,段二爷张开双臂,一旁的小厮忙给他穿好,他就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底已经染上戏中女子的羞涩。

何家福仰首一口气喝了几杯酒,那茶叶大户晃着满口金牙抚掌大笑道,“爽快啊,爽快啊,小何兄弟,我真是喜欢你的紧,听闻小何兄弟今年二十五了,我家里有个大姑娘年芳十八,长得标致人也乖巧,不知小何兄弟有没有意思。”

何家福面对茶叶大户的热情淡淡笑道,“多谢美意,只是何某家中早已有妻眷。”

茶叶大户迟疑了会道,“咦,我怎得听说小何兄弟五年前就同夫人合离了,”他重重地拍拍何家福的肩膀笑道,“你可不要为了推辞而故意骗我啊。”

91、第91章 ...

何家福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笑道,“多是传言不足为信。”这时底下看台一片喧哗,两人低头一看原来是花旦已经出场了,只见这名角儿水袖轻柔一挽,台下一片掌声和叫好。

“思想起当年事心中惆怅,再相逢是梦里好不凄惶。”婉婉唱腔凄恻动人,“提起前尘增惆怅,絮果兰因自思量。­精­诚略诉求鉴谅,难得同飞学凤凰。劝君休把妾念想,莺疑燕谤最难当。”花旦身段婀娜,玉面嗔怨生辉,长眉凤目,樱­唇­低低倾吟,台下听客无不动容,神­色­怆然。

何家福执着茶杯,轻饮了一口消消酒意,看着底下戏台上的花旦,恍惚间一人在这袅袅烟雾中缓缓浮现,眉宇之间带着一丝英气,掩嘴低笑着朝他走来。

“丁大叶。”他失措喊了一声,霍地站起身,一旁的小几上的果盘被他碰到,青­嫩­的果子点心撒了一地。

这边动静虽然不大,但因他这人本就令人瞩目,虽然看台上的戏­精­彩那台下不知多少目光也冲着他投来,戏台上的段儿也微微抬眼朝他看来。

何家福自知自己失态,忙笑着命小厮将这里整理一番,自己匆匆出去整理一下被茶泼湿的袍子。

家中的小厮自马车里取来了­干­净的袍子,何家福在包厢里换下一身污衣,懒懒地抚平折痕,目光不觉撇向看台下的花旦,总觉得他眉宇之间有几分相熟,令他不禁想到丁大叶。

五年前,丁大叶留下一纸休书就不辞而别。

明知道她在哪里,却不能去追寻。

幽幽又叹了口气,何家福走出包厢回看台,这时几个醉醺醺的客人相《奇》扶穿廊而过,何家福侧身《书》避让他们,闻着他们身上《网》传来的浓重酒气,微醉的他胃中一片翻滚,背对着楼道他扶墙轻轻喘息。

长长廊道里,一个半扇遮面的男子同面墙喘息的何家福擦身而过。

一曲唱罢,花旦在震耳欲聋的喝彩呼喊中欠身徐徐退下,后台里众人欢呼簇拥着段儿,班主已经笑成了一朵花,他的眼前几乎晃现出堆满银子金子的光亮,随着段儿身旁笑哈哈道,“段儿爷,您就留在我们这里得了,这京里的爷们儿都喜欢听戏,更喜欢听段二爷您的戏。”

段儿冷冷哼了一声,抱胸瞧着班主道,“前个儿我刚来的时候,您老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老是叫人驾着我将我扔了出去。”

班主讪笑,“那不前个儿不知道段儿爷您是真人不露相吗,”他说着就讪笑着重重扇自己的脸,“我狗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

其他戏班子的人见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班主像个龟孙子似的赔笑都乐成一团。

段儿拈指拦他,“得了,您老也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他边说

91、第91章 ...

着边卸下头上的发饰,“我就是喜欢唱戏,就是想找个地方唱戏,别的我都不想搭理。”

班主长长的应了声,“那还不容易,段二爷您从今往后就是咱德容戏班的当家花旦,您只管唱戏,别的都让我来应付。”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对班主附耳低语一番,班主忙走到段儿身边道,“段儿爷,有人找你。”

段儿面­色­一凝,“谁?”

“二少爷,小姐在厢房里等你。”进门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朝着段儿鞠了个躬,恭恭敬敬地道。

段儿卸了妆素着一张脸,一双凤目颦颦吊着,顾盼流转褶褶生辉,一身青衫长袍倒像个文弱书生。

站在门口迟疑了许久,段儿才轻轻推开包厢的门。

屋内软榻上懒懒斜倚着一男子,墨黑长发用一条细长的紫丝绦高束,身上披了条柔软毯子,塌前摆着一个暖炉,一缕缕的薄薄暖气弥散开来,他手中执着一把扇子轻敲另一只手掌。身旁各有两个妙龄娇俏少女侍候着。

段儿一见屋内的男子转身就要跑,“你跑什么?”“男子”笑着开口,那声音却是个女子的声音,柔而不腻,“小段儿,见了大姐也不打声招呼。”

段儿只得留住脚步,回身轻轻道,“大姐,你怎么来了?”

这“男子”赫然正是丁大叶,五年的时光流逝,她容貌却并未有多少变化,只是原本瘦削的身材圆润了许多,气­色­富余,神采飞扬,看来这五年她过得很好。

丁大叶折扇抵在段儿的下颚,勾起他的下巴令他双目对上自己的眼,“你说呢?”

段儿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握着丁大叶手臂终于鼓足勇气道,“大姐,你就算把我腿打断了我也不回去,我就是喜欢唱戏。”

丁大叶氤氲轻叹一声,“呆子,真是呆子。”她沉吟了下莞尔一笑道,“大姐刚刚看了你唱的戏了。”

段儿激动道,“大姐,你觉得我唱得好吗?”

丁大叶捧着他的脸笑道,“我弟弟唱得哪能不好。”

段儿开心地笑了转而又耷拉下脸,“可是,可是爹爹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家法处置我了,”他紧握着丁大叶的手,“大姐,你跟爹爹求求情吧,家里爹爹最宠爱你,最听你的话,你若是求他他一定会听你的,你就让爹爹答应让我再唱几年戏。”

丁大叶拍拍他的手拉他在身旁坐下,“我代爹爹来京谈个生意,可能会在京城耽搁些时日,这半个月里你再考虑考虑我也想想办法。”

段儿想了想只得答应,同丁大叶叙了几句话忽道,“大姐,慕大哥怎么没随你一同来?”

他见丁大叶面有抵触笑道,“反正慕大哥以后铁定是我姐夫了,大姐

91、第91章 ...

你还还什么臊啊,”

丁大叶斜睨段儿哼哼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腿打断了绑你回家啊。”

段儿也哼哼了两声又道,“我的小侄子子珏呢,他怎么没来?”

丁大叶顿了顿才笑道,“爹爹舍不得我把他带出来。”爹爹确实舍不得子珏,但或许更多的原因是是她自己不想把子珏带出来。

五年了,又回到了京城。

不知那人……

92

92、第92章 ...

酒是人间乱­性­汤,灾横临身皆因酒。

何家福一直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但也不知是这今晚的贵客太过热情又或许是心绪恍惚竟是喝醉了,蹒跚走出戏馆,随行的小索忙为他披上白狐大氅。

他双手拽着衣角随意系了个节,戏馆屋檐下摇晃着­精­致华丽的灯笼,白­色­的光透过纱纸落在他身上,遥目望着天地俱是厚厚白雪,口中不禁叹道,“午夜踏雪归,回首夜无痕,”眸中深邃如夜­色­,“风月本无边,竞尔已沾衣。”低头轻笑了下,回头吩咐小索,“让马车先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小索迟疑了下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返身为何家福取下一把伞吩咐马车先行离去,何家福拢紧大氅低头走入大雪中,小索忙打开伞跟随在他身后。

纷纷大雪若皑皑大雾,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其中,萧索的大街上行人寥寥,唯有街边的几盏灯笼积着厚雪在风中晃动。

雪花落在何家福微醺红的脸上迅速消融,他伸手出伞外托住一手薄薄碎花,小索低低道,“少爷,外面冷,小心着凉了。”

何家福垂下眼帘收回手,小索递上­干­净的帕子,他接过仔细地擦了擦白净修长的手,双手又藏入大氅子里。

茫茫大街上,两人打着伞在纯净圣洁的雪地上留下漫漫脚印沿向尽头。

一辆马车自城外缓缓驶了进来,一个垂髦小童掀开车帘一角露出一张白­嫩­脸颊,弯弯笑眼好似无数星光落在他眼里夺了日月光华,挺鼻薄­唇­不失秀气文雅,观音座下的金童都不及他分毫,怎得一个粉雕玉琢惹人怜爱了得。

“方叔叔,方叔叔,”丁子珏伸着小手玩着雪不时回头喊身后正低头算账簿的方诗诗,方诗诗­唇­上蓄着短须,相较于五年前成熟了许多,他听得子珏喊他,笑道,“你偷偷随着我来京城,让丁姐知道了肯定要打你ρi股的。”

丁子珏朝着方诗诗做了鬼脸,“娘亲才不舍得打我。”他怀里抱了个兔子造型的小暖炉,长长的睫毛盖住水汪汪的弯弯月亮,胖嘟嘟的小手捏着兔耳朵凑上来扫了眼方诗诗正苦思冥想算的账簿,“是一千六百四十三两。”丁子珏继续把玩手中的小兔子暖炉漫不经心道。

方诗诗拿着算盘啪啪地算了一遍,果然是一千六百四十三两,一把将何子珏搂在怀里挠他痒痒,“你这小子真是神了啊!”

丁子珏被方诗诗逗得咯咯直笑,捧着方诗诗的脸道,“方叔叔,娘亲是不是要和慕叔叔在一起了?”

方诗诗愣了下道,“嗯……这个……”他迟疑着不知如何说好。

丁子珏老成地摇头晃脑道,“唉,娘亲和慕叔叔在一起也不是不好,慕叔叔人长得好看对我也好,以后

92、第92章 ...

会是个好丈夫和好爹爹,反正只要娘亲自己开心就好……”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总不是石头缝里自个儿蹦出来的,我自己有自己的爹爹,我想去见见他,瞧瞧他什么模样的,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方诗诗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为他整理整理了衣襟,“今晚我们先在客栈里投宿一晚。”他嘱咐他,“这里不比山西不是你外公的地盘,到处乱跑小心给别人抓走了把你卖了。”

丁子珏斜睨了他一眼,笑嘻嘻道,“方叔叔,我倒觉得你比较像是会给拐了卖掉的人哦。”

方诗诗掐掐他的脸颊笑骂道,“鬼机灵一个。”他抱着丁子珏不停地挠他痒痒,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车厢里玩闹成一团。

进了京城方诗诗随便找了家客栈两人住了下来,方诗诗自怀里掏出长长地一张纸,里面写满了他媳­妇­宋熊让他带的东西,白天他有事只能晚上去给她买齐了,丁子珏趴在客栈房间的桌案上画画,头也不抬道,“你去忙自个儿的事吧,我保证不会乱跑的。”

方诗诗不信地看着他,“真的?”

丁子珏笑得天真无邪,让人不得不信任他,他那张笑脸总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魔力。

方诗诗看着他恍惚间将他与何家福那张讨人喜欢的笑脸重合在一起,他不得不苦笑,果真是父子俩啊!

方诗诗临走前再三叮嘱仆人,“小心照看着小少爷,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丁子珏朝着方诗诗吐吐舌头,“难怪宋姨说的是,你啊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方诗诗笑呵呵地出了客栈,他前脚刚走,丁子珏已经披了他的小斗风躲过仆人偷偷跑了出来。

丁子珏一人在京城的大街上到处乱转,天地茫茫白雪覆盖着天地,行人稀少,一些店铺摊子准备关门了,不少店铺前都堆了一个个形态可掬的雪人,他看得好玩的紧,一时跑得离客栈越来越远。

他转了一大圈,沿途买了不少好玩的小玩意儿,脖子上套着一圈糖果儿,手里握着两束糖葫芦,头上Сhā着几支面糖人就往回走,这时才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也不慌不急,凭着记忆转了好几个街道,不少店铺已经关门了,屋檐下的一盏盏灯笼也昏昏欲灭,长长的街道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那幽暗的角落里藏了什么洪水猛兽,他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小童,这时心里才真正害怕起来,“方叔叔,方叔叔!娘亲,娘亲!”他握着小拳头一边哭喊着一边闷头就跑。

冲过一个小巷子口时,他猛地栽入一个人怀里。

丁子珏抱着那人的大腿,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望着面前这个玉立高大的漂亮

92、第92章 ...

男人,那人先是一怔,转而缓缓低头弯腰对上他脏兮兮的小脸,“哪来的小孩儿。”他弯着月亮般的笑眼淡淡道。

丁子珏手里还紧紧握着两串糖葫芦,张大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一头流墨发用一条白玉长锻束起,显得俊美无畴,清隽出尘。披着的白狐大氅让他彷如悬在天上的星辰高不可攀,可他的笑容是那样的讨人喜欢,就好像春天里微风般拂过脸颊,不觉竟让他小小的心安定了下来。

丁子珏像是抓住一个救命草似的死死地抱住这个男人的大腿。

这个漂亮男人低头抱起了丁子珏,举着他在面前看来看,温润笑道,“怎么哭得像一只小狗。”他碰了碰Сhā在丁子珏头上的两个糖人,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微醉醺的脸泛着如玉光泽。

丁子珏有些看傻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暖暖的,总觉得……总觉得这个人好温暖……他不由自主地就伸手搂着了这个漂亮男人的脖颈,趴在他身上双手紧紧地扒拉住他。

那漂亮男人身旁的仆人举着一把伞为两人撑雪,无奈笑道,“少爷,这孩子……”他说着要抱下像只八爪鱼挂着漂亮男人身上的丁子珏。

那漂亮男人摆摆手,掏出一方简洁的帕子擦去丁子珏脸上的脏泥,丁子珏嗅着他帕子上的味道都觉得香香的。

漂亮男人见丁子珏像只小狗一样嗅自己,忍俊不禁,见这小孩儿冻得小脸红通通的,他托着想放下丁子珏,丁子珏就像在他身上生了根,怎么也不肯下来。

他打小长大还没这么黏过一个人啊。

漂亮男人只得任他挂在自己身上,褪□上的白狐大氅披在小孩儿身上,小心翼翼地将他裹成一个糯米团儿,他的仆人急道,“少爷,这白狐大氅……”

漂亮男人淡淡地瞥了眼他的仆人,那仆人只得噤声退下举着伞在一旁。

“你怎么一个人?”漂亮男人捏捏丁子珏头上的小糖人笑问道。

丁子珏平日里都像个小大人,别人问起话来总能答得头头是道,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却突然像个小哑巴似的,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出神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挂着泪,毛茸茸的头直往这个漂亮男人怀里钻。

漂亮男人失笑,“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家大人一定会担心的哦。”他说起话来温软细语。

丁子珏轻咬着­唇­,许久才小声道,“我……我……迷路了。”他楚楚可怜地如小兽一般地仰头看着漂亮男人。

漂亮男人笑盈盈地捏捏他­精­致的小鼻子,“那我就带你去找你家人吧。”他抱好丁子珏在臂弯里,鼻息被小孩儿软软的头发­骚­过,

92、第92章 ...

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皱皱鼻子道,“叔叔晚上喝了点酒,没熏到你吧?”

丁子珏乖巧地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梁,好看的嘴­唇­,好看的笑容,心里欢喜地想着,“我的爹爹大概就是这个摸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霸王我的人……哼哼~~~今晚……容嬷嬷入你们梦中……会有容嬷嬷代替我爱你们的哈哈~~~

93

93、第93章 ...

凭着记忆里来时的路,丁子珏任这个陌生男人的抱着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去寻投宿的客栈。大雪纷纷,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路面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丁子珏仰着脸痴痴地看着这个陌生男子,仔细端详他的容貌,只见他白皙的脸微冻,想到他将身上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只着了单衫一定是冷的很,胖嘟嘟的小手忙解开身上的大氅小心翼翼地裹在他身上。

陌生男子先是一愣,怔怔地低头看着怀里这个面团儿一般的小人儿给自己裹大氅,沉寂的眼里落下浅浅的柔情,伸手将两人都裹在大氅里,丁子珏则像一只小猫一般窝在他的胸膛里,水汪汪的大眼睛自大氅领口里露出来,骨溜溜地瞧着陌生男子。

“你叫什么?”这陌生男子一路都是沉默寡言,这时他终于开口问道。

丁子珏想起娘亲说过不能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姓名住址,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叫小树儿。”小树儿是他的|­乳­名,娘亲曾经说过起这个|­乳­名儿是因为自己名字里有个“叶”字,叶子离了树就活不下去了,就会枯萎凋零,娘亲离不了子珏,所以给子珏取了|­乳­名叫小树儿,只愿他们娘儿俩生生世世不分离。

陌生男子喃喃念了两遍丁子珏的|­乳­名,他低低地笑,丁子珏又问,“那你叫什么?”

陌生男子正要说话,一旁撑伞的随从道,“少爷,前面有一家客栈,怕就是小孩儿投宿的客栈了。”

丁子珏抬头一看果真便是投宿的客栈,他在陌生男子怀里动了动就被陌生男子放了下来,一下子从温暖的怀里暴露在冰天雪地里,小鼻子湿湿地忍不住打了喷嚏,Сhā在头上的小糖人也随之微晃,陌生男子见他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忍俊不禁,微微弯□子褪□上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别冻着了,”在他后背上轻轻托了一把,“快回去吧。”

丁子珏抚摸着身上洁白的白狐大氅,他急急要脱下,“娘亲说了不能随意要别人的东西。”

陌生男子笑着伸出纤长的手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下,“并不是送给你的,下次若是能遇到时再还给我。”他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丁子珏傻傻地拿着两串糖葫芦,披着长长着地的白狐大氅站在雪地里好像一个可爱的小雪人,他忽地追了上去,拔下Сhā在头上的糖人塞在陌生男子手里,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这糖人便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他只愿将自己顶顶喜欢的东西送给这个陌生男子。

他蹬蹬地跑上楼,才走到楼道口就被一阵风似地拎了起来悬在空中,眯着眼睛一看抓他的人又是倒吸一口气,可不得了,抓他的人正是他那亲亲的娘亲,“大

93、第93章 ...

晚上的跑出哪儿玩去了?”丁大叶拎他入房间将他放在桌上,冷冷地对上他的大眼睛睨着他。

丁子珏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只在这旁边跑了跑。”

丁大叶拔下他Сhā在头上的糖人仔细地看了一下,“白天我见过这卖糖人的摊子起码在几条街外,你还挺有胆子的?”她啧啧地冷哼了两声。

方诗诗在一旁劝慰,“丁姐,丁姐,小珏回来就好了。”

丁大叶戳了戳丁子珏的脑门,“你知不知道刚刚把方叔叔吓坏了,他一回来不见了你自责到差点在我面前撞墙了,”瞥了眼还在惊惶中的方诗诗,“你也别替他担当,若真是被人捉走了,被人卖了也是便宜了这小子,长了两条腿了就敢大晚上的在外面乱跑了是吧?”

丁子珏扁着嘴,诚恳地对方诗诗道,“方叔叔,我错了。”

方诗诗一出门就先去找了丁大叶,两人来了客栈却见不到了丁子珏的身影,外面雪下的大急得他六神无主。此刻见了丁子珏好好的在自己面前一颗吊起的心才放了下来,不忍心他被丁大叶责骂忙将丁子珏护在身后。

丁大叶注意到丁子珏身上的白狐大氅,蹙眉问道,“这哪来的?”

丁子珏敛目,长长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遮住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喃喃道,“一个叔叔给的。”

方诗诗摸了摸大氅,低低对丁大叶道,“丁姐,这大氅怕是没个千两银子买不到。”

丁大叶见丁子珏眼睛不停地在打架,想来天­色­也不早了,心不禁就软了,“等明天再来训你,现在先去睡觉吧。”

丁子珏欢喜地在丁大叶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娘亲真好。”他褪□上衣裳整齐地叠好,光溜溜的身体满屋子的跑,方诗诗叫来店小二端上一桶热水才退了出去留下娘儿俩在屋子里。

丁子珏浸没在浴桶里,蒸蒸热气染红了他的小脸,闪着涟涟大眼趴在浴桶边缘任丁大叶给他洗身子,“娘亲,你喜不喜欢慕叔叔啊?”

替他擦身子的手顿了顿,丁大叶淡淡道,“你喜欢吗?”

丁子珏托腮一本正经道,“以后要和慕叔叔过日子的是娘亲,又不是我,”他咕噜噜地吐着泡泡,“娘亲,”他本想问问自己的爹爹的事又怕娘亲不开心,想来想去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丁大叶抱起光溜溜的丁子珏入床上,丁子珏害臊地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人家都长大了,以后自己洗澡。”

丁大叶见他这含羞的模样噗地笑出声来,头抵着丁子珏的额,“下次再不要乱跑了,知不知道?”她呢喃道。

丁子珏重重地点点头,“我以后再也不让娘亲和方叔叔你们担心了。”

丁大叶拍着

93、第93章 ...

丁子珏的背哄他睡觉,看着他可爱的睡颜忍不住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翌日,丁大叶方诗诗丁子珏三人在客栈里用早餐,只见几个面黄肌瘦的乞丐偷偷跑了进来,见丁大叶一桌衣着华丽都是富贵人家忙围了上来,叫了少爷小姐给点银子行行好恭喜发财就眼巴巴地杵在桌边不肯走,丁子珏翻着小袄正准备给铜钱,掌柜的凶神恶煞地将这几个乞丐赶了出去。

丁大叶皱了皱眉,“最近京城里来了不少饥荒难民,哪里有灾荒吗?”

方诗诗叹道,“这些年风调雨顺怎么会有灾荒,都是四处要打仗,这些难民没了家园才会跑到京城里来讨饭,都是可怜人。”他想了想,倾着身子对丁大叶道,“丁姐,我听说……”他小声叙说了一番,丁大叶道,“不可能,小海不会造反的。”

方诗诗急急地想捂住丁大叶的嘴,“我的姐姐,这事不能大声说,”他左右环视见没人注意他们才低低道,“我听说忠义王爷这几年结党营私广招幕僚,他们想迫皇帝让位。”

丁大叶道,“让位?给谁让位?”她的心突突地直跳。

方诗诗无奈道,“泓祯皇子呼声最高。”

方诗诗继续道,“自从两年前皇后被废,国丈被斩,现在朝廷里相丞和王爷各分一派,朝廷局势紧张,这几年怕是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只可怜了我们小老百姓,为了这些帝王权位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丁大叶迟迟不说话,丁子珏看看神­色­沉重的娘亲,小手沾了茶在桌上画了朵小花,“娘亲,我给你送朵小花,你不要不开心。”

丁大叶笑着摸摸丁子珏的脑袋,这几年她每两个月都会寄一封信去小海封地,每每都是石沉大海,本想亲自去他封地走一趟,只是她当年怀着丁子珏,后有整个家要她来担当实在抽不出时间长途跋涉去小海封地,五年过去了,不知小海现在是否一切安好。

用完了早饭,丁子珏见客栈街对面有唱布袋戏,他小声询问,“娘亲,我想去看布袋戏。”丁大叶拉起他的小手站起身就去街对面,布袋戏唱得是猪八戒高老庄背媳­妇­,丁子珏被丁大叶环在身前看得津津有味简直是着迷了。

“李善人家正在派米,大家快去领米啊!”街口不知谁喊了一声,本就拥拥嚷嚷的人群乱成了一团,丁大叶死死地护着怀里的丁子珏,那些躺在屋檐下的一众面黄肌瘦的难民更是一拥而上,街道顿时乱成了一团。

眼看着丁子珏被人流挤离她的怀抱,远处突然传来铜锣声,一队官兵护着一顶官轿浩浩荡荡而来,路边一匹骏马受惊冲来一路撞翻无数人,挤嚷的人群迅速地分开一条道儿,待到人群散开,只见被挤得

93、第93章 ...

晕头转向的丁子珏呆呆地站在路中央,眼看着马匹就要撞到丁子珏。

官兵队伍里两个护卫跃身抢了过来,一个抱起丁子珏,一人扼住马脖子生生将它拉住。

官轿停下,帘子被缓缓掀开。

朱袍玉带,一双澈若清水的眼眸顾盼生辉,鼻若瑶琼,薄­唇­潋滟,眉间正气凛然坦坦荡荡,淡青­色­长衫衬着他高挑身形,迎风欲折透着点苍白纤弱,满身书卷气略带病容,举手投足无不优雅。

这人正是当朝宰相,喻思荇。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我哦

大家早些休息,我也累了,明晚见~~

94

94、第94章 ...

丁大叶眼神微凝,思量万千,终是对上喻思荇的目光,欠身一笑。

此时丁大叶已经回到客栈里,她褪下素­色­长衫换上翠绿敞领对襟,下拖薄烟梅花百褶裙,腰系紫玉长带,一身华服衬得她如冬日里盛开的梅花傲然绽放。

刚刚在大街上遇到了喻思荇,只是当时身在大街不便叙旧,故而约在晌午京城第一楼里为她接风洗尘。

方诗诗在门外轻敲,丁大叶正对着镶着翡翠雕云纹铜镜画眉,她淡淡道,“进来。”

方诗诗一见镜中的丁大叶着实一愣,淡扫蛾眉,脸如凝脂,眉眼含情别有风情,他不禁闹了个大红着脸呢喃道,“丁姐,我回来了。”

丁大叶回头瞥了他一眼,抚了抚发髻,慢条斯理笑道,“托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方诗诗一听谈正经事忙道,“都办好了,京城里的那些和咱们老爷子生意往来的大贾大商都给发了请帖,第一楼的包厢也订好了,就在你和相爷相约的隔壁。”

丁大叶点点头,她打开放在梳妆台前的檀木锦盒,顿时屋子里珠光璀璨,“老爷子要将山西的生意打进京城来,今个儿就得给他们些下马威,佛靠金装人也得靠衣装,世人眼孔浅,只看得到你的皮相,看不见你的骨相。”她边说着边取了一对莹玉耳坠戴上耳垂,澄翠的耳坠子随着她修长的脖颈微晃,纤长的手指指着一排的簪子问在一旁捧着脸看自己的丁子珏,“小子,你觉得哪支好看?”

丁子珏来回巡视了一番,指着其中一支玉质圆润的翡翠簪子道,“这支最好看。”

丁大叶笑着轻轻取下翡翠簪子Сhā入发髻,低头在丁子珏脸上亲了一口,“我家的小子果真是有眼力。”她梳妆打扮好,缓缓起身,逶迤长裙拖地,定定瞧着镜中的自己不禁叹了口气。

方诗诗好奇问道,“丁姐,你叹什么气?”

丁大叶无奈地摇摇头,自锦盒里取出一串颗颗圆润光泽的珍珠项链照镜戴上,“我来京城,明着说是来找偷跑出家门的小二少爷段儿。”

方诗诗生疑,“难道不是?”

丁大叶理领口的手顿了顿,“二房的三爷在京城叫人给逮了,替人贩卖茶叶却用次货顶,现在被人发现对方送了信回家说是要把三爷的手剁了,老爷子让我过来救他。”

方诗诗抱着丁子珏边逗他边朝着丁大叶叹道,“你家的几房真是不省心,有个败家卖地腐酸的三爷,有几个天天争风吃醋惹事生非的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还有个心思掉进戏里的戏痴弟弟,整个家都让你一个女人撑着,”他哼哼道,“你家老爷子也可怜,娶了几房太太本想享享齐人之福没料到几个女人天天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94、第94章 ...

丁大叶笑笑不语。

丁大叶的马车早就到第一楼了,她在暗处见相爷先进了包厢又等了盏茶才推门进去。

喻思荇看着盈盈站在门口的丁大叶,墨黑深邃的眼眸竭力地去掩饰些什么,慌忙低头喝了口茶,顿了顿才缓缓抬起脸朝着丁大叶微微一笑,“坐。”

丁大叶提裙在喻思荇的对面坐下,偌大的包厢只有他们二人,喻思荇问道,“那个……早上见的是你儿子?”

丁大叶给自己斟了杯酒“是的,是我的小儿子。”

喻思荇平静地仔细端凝着她道,“这五年你过得似乎很好,我……就放心了。”

丁大叶从容轻声道,“相爷,我敬你一杯,当年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喻思荇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直直地盯着丁大叶,“这次你回京城是打算长住下来吗?”

丁大叶笑道,“算是吧,家里的分铺要开到京城来,我以后也会常常来往山西京城打理生意。”

两人生疏地简单小叙了会儿,丁大叶静听了会隔壁的动静,忽地莞尔笑道,“相爷,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处理些事情。”

喻思荇点点头,两人均离桌一起离开包厢,这时隔壁的那些富贾也一齐出包厢,见了相爷忙俯身拜礼。

喻思荇瞧瞧丁大叶再瞧瞧那些讪笑凝着自己和丁大叶的富贾们,心有所领。

他让他们免礼,待整个廊道只剩下他和丁大叶时才缓缓道,“你利用我?”她这是要让人明白,她丁大叶与相爷交谊匪浅啊。一进京城就给这些商会的人打了醒,她是相爷的朋友。

喻思荇抱胸重新上下仔细打量丁大叶,“为何我每次再见你都像是变了个样,不论少年时,五年前,又或是现在。”他退了几步敛去笑意,转身下楼,走至转弯角,他才停住脚步,回头凝着丁大叶眼神复杂,口微微张了张,最终不发一言地下了楼。

95

95、第95章 ...

丁大叶抚摸纤长脖颈,凝着喻思荇离去的背影眼神愈渐深沉。

她低下脸,定定恍惚了会儿,忽而敛去松散,眼波流转笑盈盈地走下楼。

那些富贾还迟迟停留在第一楼不离去,见了自楼上下来的喻思荇跑上去恭维巴结,喻思荇遥遥瞥了眼丁大叶低头坐轿离去。

那些富贾见喻思荇离去忙又围上丁大叶,“大姑娘原来与相爷是好友,日后还请大姑娘在相爷面前说说好话。”丁大叶微笑略停了下,“家父将在京城开分号,往后还需请各位叔叔伯伯赏口饭吃。”

丁大叶疲惫地回到客栈,坐在镜前,抹去勾挑的眉妆,擦去­唇­上的胭脂,执着一把白玉梳缓缓地梳发,眼底如镜湖般一片沉静,怔怔地看着镜里素净的那张脸,心底却升起一股陌生,她微微弯起­唇­角弧度,勉强地绽放一丝笑容。

丁大叶果然不适合被关在金屋里当金丝雀,丁大叶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可她喜欢。

方诗诗在门外敲门,丁大叶已经褪去华服换上简单的薄衫,她取下衣架上一条貂鼠披肩搭在薄衣外缓缓开门。

方诗诗身后领着一个戴着大檐帽的陌生人,“丁姐,三爷有消息了。”

那陌生人站在门外警觉地左右看了看才闪身入内,取下大檐帽露出一张­精­瘦的脸,两颊凹陷双目却炯炯有神,“大姑娘,你家三爷现在被关在城郊的张家堡内。”

丁大叶回头问方诗诗,“子珏睡了么?”

方诗诗点点头,“今天白天玩累,早早就爬床睡着了。”

丁大叶对­精­瘦男子道,“趁夜领我去张家堡一趟,”她想了想弯腰在床下取出一只大箱子,打开箱子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入袖中,对着铜镜拿了一支朴素的簪子将长发简单地束起,目光掠过方诗诗,“今晚你别跟着我去了,分号的铺子这几日都在赶着建造,你去监看,救三爷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方诗诗知丁大叶脾气,知道自她口中说出便不会更改,只得担忧道,“丁姐,你自己一人要万分小心。”

丁大叶拍拍方诗诗的肩膀走至隔壁房间,丁子珏微张着小口沉沉睡去,她在床畔坐了会儿,低头在他的额上轻吻了下,丁子珏吮着手指模模糊糊道,“好吃,真好吃,给娘亲一口,也给漂亮叔叔一口。”

丁大叶看着睡梦中喃喃呓语的丁子珏,为儿子掖好被子才轻轻关门。

深夜,丁大叶随着马车颠簸昏昏欲睡,早已疲惫不堪,微阖着眼依靠在车壁上,低低问赶车的­精­瘦男子,“他们没为难三爷吧?”

赶车的­精­瘦男子在大檐帽下沉沉道,“只是打了几顿,没受多少皮­肉­之苦。”

丁大叶自袖中

95、第95章 ...

掏出一叠银票借着昏暗的月光瞧了瞧又放回了袖中,双手环抱着闭目养神。

何家福正在张家堡内同张淮仲下棋,案几上摆着的一整块青玉雕刻的棋盘,颗颗玉棋子圆润晶莹,执着玉棋子的纤长手指竟是比玉更白润,他专心致志,张淮仲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打开鼻烟壶倒出一点鼻烟,瞥了眼何家福淡淡道,“何兄大晚上来我这里可不单单是来找我下棋的吧?”

何家福弯弯笑眼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是同你要个人。”

张淮仲深深吸了口鼻烟壶,贪婪地瞧着案几上的玉棋盘,故作茫然道,“何兄是问我要人?”他单手撑着半个身子倚在半旧青缎靠枕上,忽有领悟地笑道,“是了,我近日买了几个波斯小妞,何兄是想问我要个波斯小妞耍玩耍玩?”他那眼斜瞧何家福。

何家福笑脸不敛,抬头看了看天,“唉,夜深了,我也不好再打扰张兄度良宵,下次再来找张兄下棋。”说着他作势起来收棋盘。

张淮仲­肉­痛地看着那棋盘,探着头又想再多瞧几眼又不想被何家福看出他的喜爱,额上冒出细细的汗,转念一想,拦住何家福,无奈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要山西茂家的三爷是了?”

何家福这才又坐回去,继续一颗颗慢条斯理地收着玉棋子,“你将他交给我,这副张兄心心念念的蛟龙汉白玉棋就算是答谢礼。”

张淮仲哼哼地吸了口鼻烟,“何兄,你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你该知道违反了行内的规矩不能就这样容易放了,不然下面兄弟还如何服我。”他又瞥了眼玉棋盘,“但,我打听过了,这山西茂家的三爷是何兄的……”他点到为止。

何家福低低笑,“只要张兄你给了我这个情,下次你有什么事,我定然鼎力相助。”

张淮仲还要拿乔,这时门外家仆禀报山西茂家的大姑娘求见。

何家福本是执着茶杯低头喝茶,拿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泼了他一身,一旁侍从的几个丫鬟羞红着脸争先恐后地拿着­干­净帕子递给他。

何家福仅仅是愣了一刹那,含笑地接过帕子擦去身上的水迹,张淮仲别有深意地凝着他,皮笑容不笑地悠然道,“原来是茂家的——大姑娘,何兄,你不想也一同见见吗?”

何家福微笑道,“她是不想见我的,我想我还是回避一下好了。”说着他便退到屏风后,懒懒地侧坐在塌上,自顾自地寻了本书看了起来。

丁大叶被家丁领了进来,张淮仲执着一颗玉棋子喃喃自语,眼角瞥到一窈窕身影走了进来,眼里有些冷淡却堆出满面笑容,“原来是山西茂家的大姑娘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嘴上说着客套话,身子却没有半

95、第95章 ...

点动的意思,盘着双膝目光还钉在玉棋盘上,倨傲的厉害。

丁大叶从容不迫地朝着张淮仲福了福身,“张爷,我家的三爷在府上打扰多时,小妹在这里恩谢,这会儿是来领三爷回去的。”

张淮仲冷淡地吩咐家丁,“把三爷请上来。”家丁应声下去,不一会儿就推嚷着一个胖颠颠的中年富态男子踉跄走来,他一身狼狈,身上的锦服破破烂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低着头唯唯诺诺,抬头一见站在堂中的丁大叶,既惊又喜地嚷道,“大叶,你可来了!”他喜极而涕。

张淮仲扫了堂下两人一眼,“大姑娘,你就这样想从我手上把人领去……”他冷笑一声。

丁大叶自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我家三爷那事是真得错了,还请张爷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放我家三爷一条生路。”

张淮仲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若有所思地瞥了瞥屏风,他上下打量着丁大叶,“你家三爷卖了次茶叶给我害我赔了钱又失了信誉,这笔账如何算?”

丁大叶冷冷反问,“那张爷你要如何处置?”

张淮仲冷哼声道,“凡是都得按规矩来。”

三爷吓得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丁大叶冷然道,“张爷,我们山西茂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张爷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近情面了?”

张淮仲瞥了眼丁大叶,“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们山西。”

丁大叶凝着张淮仲半响,不怒反笑道,“张爷是不是今天一定要人流血才肯放人。”

张淮仲抱胸点点头,“银子么,我有的是,你家三爷破了规矩就要按规矩来,今天不流点血谁也甭想出我张家堡这个门!”他拍拍手,家丁递上一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三爷面如死灰,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丁大叶深吸一口气拿起匕首定定地看着跪躺在地上的三爷。

屏风后忽地有人轻咳。

张淮仲却仿若未闻。

丁大叶忽地执着匕首在手臂上重重砍了一刀,顿时血如泉涌,张淮仲大惊失­色­,霍地站起身,“你……你……”

丁大叶忍着痛微笑道,“现在张爷心里那口恶气可出了?”她抖着­唇­尽量地克制着浑身因为剧痛痉挛地抽抖,低头对目瞪口呆的三爷道,“三爷,咱们可以走了。”她垂着受伤的手,鲜血染红了她整条袖子,地上迅速地落下一摊血迹,另一手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托盘那沾着血迹的匕首旁边,托着吓傻了的三爷缓缓离去。

丁大叶虚弱地依靠着车壁,她撕下一截衣条将伤口紧紧扎住,忍痛昂着下巴头重重抵着车壁,头偏向右侧,双目微闭,沉沉喘息,身子底下的软垫染成血红,血腥漂浮整个车厢,“赶

95、第95章 ...

车。”丁大叶冷冷道。

张淮仲震惊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鼻烟壶因他失神而啪地掉在地上打了圈落在一人脚底下,他顺着那脚目光上沿,何家福低首捡起鼻烟壶,修长白皙的手托着鼻烟壶,面无表情。

张淮仲不由暗自心惊,呵呵­干­笑两声,“何兄你……”

何家福原本弯弯笑眼此时微眯,慵懒地扫了张淮仲一眼,面沉如水,目寒如冰,凛冽刺骨。

96

96、第96章 ...

此时已近半夜,方诗诗正在客栈房间里坐立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觉得眼皮直跳,在廊道走来走去。

楼下一阵敲门,小二哥披了件外褂揉着眼睛骂骂咧咧地去开门,方诗诗忙冲了下去,只见丁大叶单手扶着手臂和三爷走进来,他眼尖一眼就看到被血染红的袖子,心一沉急急问道,“丁姐,你怎么受伤了,那姓张的难为你了?”

随之而来的掌柜的看着丁大叶鲜血淋淋的模样一脸骇然,丁大叶示意他勿担心,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道,“掌柜的别担心,我只是遇到抢匪,给我另开一个房间,再请一个大夫来。”

掌柜纵然心中再害怕,但没人是怕银子的,捧着银子马上敛去惊惶喜笑颜开,踹了跟在身旁的小二哥一ρi股,“杵着儿挺尸呢还不快去给夫人请大夫。”店小二一溜烟就奔了出去,丁大叶随着掌柜来到新开的房间,扭头对方诗诗道,“去我房间帮我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我要换一下,不要惊动子珏。”

方诗诗点头就跑去丁大叶房间找出一身­干­净衣物回到新开的房间,睡眼迷糊的大夫已经被请了过来,他背着药箱遥遥晃晃低头看看丁大叶的伤势,斜眼瞥了丁大叶一眼,“这伤怎么弄成的。”

丁大叶从容道,“晚上出去遇到抢劫,我不慎被他们砍了一刀。”

大夫撕开绑伤口的布条,仔细端详了下,“下手挺狠的。”他打开药箱,吩咐店小二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清理伤口,丁大叶神­色­不动。

大夫吃惊地看着丁大叶,“夫人,不痛吗?”

丁大叶淡笑了下,“还好。”

大夫用­干­净的布给丁大叶包扎伤口,“最近几天不要沾水,我给你开个药方子连着喝半个月,多休息勿劳累。”

送走了大夫,店小二已经把血盆子血衣都扔了,方诗诗看着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喝茶的三爷就气不打一处来,翻着白眼故意提高声音­阴­阳怪气道,“三爷的事如曹­操­八十万兵马过独木桥真当是没完没了。”

三爷一改刚刚可怜巴巴的模样,昂着头捧了杯茶冷哼了声,“我们茂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方诗诗眉挑盛怒要回击,丁大叶瞥了他一眼,他便乖乖地退到她身后,丁大叶摸着绑好的纱布,微微眯着眼睛淡淡道,“我来的时候和爹商量了下,您在临汾那儿的铺子我收回来了。”

三爷一听急了,“你……你凭什么啊!”

丁大叶没有回复三爷只是抬头对方诗诗道,“明天给三爷叫辆马车妥善安排三爷回山西,”她顿了顿又道,“我给你媳­妇­儿小熊买了对玉镯儿明个儿三爷走前来我房里拿一下,一并给小熊捎回去。”

96、第96章 ...

方诗诗得意地朝着三爷挑了挑眼,长长地哎了声,“好的,丁姐,一切包我身上,我一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三爷挡在丁大叶身前放肆地瞪她,口沫横飞怒吼骂道,“大叶,别忘了,我也是姓茂的,我也是茂家的人,我是你三叔,别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想霸了我在临汾的铺子。当初大哥是亲口让我来管那铺子的,就算我把它都败了也不关你的事。”

丁大叶沉沉地看着三爷,脸上并无一丝不悦,眯着眼瞧了三爷半响,瞧得他气势一点点的削退,­唇­角挑高,“凭什么?”她轻蔑一笑,“凭我现在是茂家当家的,凭我手里拿着账房钥匙!”抱胸绕着三爷转了一圈,“现在我倒要问问三爷,您凭什么来当我们在临汾铺子的掌柜的?凭您是我们茂家的三爷?还是凭您暗地里做得那些混账事!爹在我动身来京就说过了,家的事生意上的事我说了算,现在我就要罢了你这个掌柜的。”

三爷直喘气,“好啊,好啊!你是反了!”他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丁大叶目光越过他温和对方诗诗道,“今天累了一天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说着她就走出房间只留三爷在房里掀桌子摔东西。

来到方诗诗房里抱起还在熟睡中的子珏回自己房间,褪去衣衫小心翼翼避开受伤的手臂将子珏紧紧地搂着怀里,低头借着摇曳的烛光看着他粉­嫩­的睡颜,不禁轻轻温柔笑了。再累再苦只要看到子珏,她的心就暖暖的,缓缓闭眼,依偎蜷缩成一团靠着儿子沉沉入睡。

翌日,送走了三爷丁大叶牵着子珏在方诗诗的带领下来到正在建造茂家在京城的铺子,“还要几日竣工?”丁大叶拿着帕子捂住口鼻掩盖尘烟,上下打量忙碌中的木匠,“几十箱货物和银子这个月底就要送到京城,希望能赶在这之前铺子开张起来。”

主管建造的监工忙笑道,“大姑娘放心,这个月底一定能竣工。”

丁大叶点点头,回头寻子珏,只见他正站在路边怔怔地望着一个方向,“在看什么呢?”丁大叶在他小脑门上轻捶了下。

丁子珏垂着长长的睫毛,甜甜笑道,“娘,我们是不是要在京城住下来了。”

丁大叶摇摇头,刮刮他的鼻子,“不是你,也不是我,过几天就送你回外公那儿,我等这里安排妥善也会回去的。”

丁子珏耍赖地摇晃着她的手,“娘啊,我不想回去。”

丁大叶不慎被他碰到了受伤的手,轻轻地啊地痛呼了声,头上顿时冒出细细冷汗,丁子珏吓了一跳,“娘,你没事吧?”

丁大叶为怕他担心,掩饰着痛楚笑道,“有事啊,娘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一顿好的。”说着她

96、第96章 ...

叫上伙计们和方诗诗请他们在就近馆子里用午膳。

才刚至门口,一个男人满身酒气的踉跄走了出来,恰恰和丁大叶撞了个满怀。

丁大叶怔怔看着面前这个醉醺醺的男子,他胡子拉碴,身形憔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低头又仔细端详了他一眼,果真是他。

方诗诗推开那个醉汉,“丁姐,我们进去吧。”

丁大叶顿了顿点头提起裙摆走进客栈,众人坐在二楼靠窗处,丁大叶不时低头看着楼上大街,刚刚出去的那醉醺醺的男子提着酒瓶一路踉跄摇晃前进,时而嘻嘻地大笑,时而狰狞大骂。路人见他犹如见到疯子纷纷避道而行。

她本是准备收回目光,这时一辆华丽马车徐徐穿街前行,那醉醺醺的男子忽然冲了上去拦住马车,两匹马受惊,幸得车夫经验丰富急急拉住马缰才将马车稳稳停下,那男子执着酒瓶就朝着车厢内砸去,“何家福,你给我滚出来!”

丁大叶心突突地直跳忙收回目光。方诗诗原在和众伙计聊天,他也听到了自街上传来的声音,蓦地转脸凝着丁大叶,只见她神­色­并无异样正低头喂丁子珏吃点心。

车夫甩着车鞭冷冷道,“陈庆年,你拦着我们少爷的车想做什么?”

马车内轻轻地咳了声却没人走出来,陈庆年仰头大笑道,“我想做什么?”他横指着车厢,“何家福,你一步步地引我入局,逼得我陈庆年走投无路,逼得我陈庆年身败名裂!今天我就要同你同归于尽!”说着他就低着头如炮弹直直地朝着车壁撞去,轰地一声,他脑上蜿蜒流下血迹,也不知是痛得晕过去还是醉睡过去瘫倒在车厢外,也不知车厢内的人说了声什么,自车厢里跳下一个仆人模样的年轻人拖起地上的男子搬上马车。

丁大叶低头喂丁子珏,可他骨溜溜的眼睛却直直盯着街中吵闹的那一角,“娘,你看那边有个叔叔在吵架。”

丁大叶瞥了眼街心,淡淡道,“娘是怎么教你的,吃饭的时候要专心。”她说着缓缓地站起身走至窗口,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马车就将窗子关上,将外面整个喧闹都隔绝在窗外。

方诗诗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用过饭,一行人浩浩荡荡下楼,丁子珏绕前绕后地在丁大叶面前玩闹,丁大叶拎着他的衣领,纤指戳戳他的小脑门,丁子珏扒拉着嘴角朝她做了个鬼脸。

在京城设下的分号正在修建,这几日丁大叶闲暇时间带着丁子珏四处游逛,看看古城,逛逛闹事,赏赏景­色­,晚上累了就去戏馆为弟弟捧场。

丁子珏趴在看台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道,“娘,小舅舅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丁大叶忍俊不禁,“你

96、第96章 ...

看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丁子珏磕好了瓜子将瓜子瓣都拢在一块儿,“小舅舅怎么穿着女人衣服,脸上还抹了胭脂。”他磕了一大把瓜子面前瓜子瓣拢了一小堆,小­嫩­手捧起来仰着脸对正兴致盎然看戏的丁大叶道,“娘,伸手来。”

丁大叶目光还凝在楼下看台上的段儿身上,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低头一看,手心里是一堆剥好的瓜子,她一愣,丁子珏笑道,“娘,我给你剥的。”

丁大叶感动地在丁子珏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真知道心疼娘。”

这时茂家在京城的分号的刘掌柜的低头走进了,“大姑娘,有人想见你。”

丁大叶搂着丁子珏凝神听得刘掌柜的在耳边如是说了一番,她淡笑道,“我知道了,今晚我要陪我弟弟吃饭,晚上让他先去你那里等着,我会来的。”刘掌柜的听了低头下去。

戏台上段儿抬脸朝他们这里看台嫣然一笑,媚眼澄澄犹如桃花灿烂盛开,台下叫好声掌声雷动。

她终于明白,段儿是吃这腕饭的人,心中不由下了个决定。

陪着段儿吃了饭又送了丁子珏回客栈,丁大叶在方诗诗的陪伴下来到刘掌柜处,宅子里灯火通明,大堂里一人低垂着头正襟危坐。

刘掌柜迎上丁大叶,“大姑娘,您来了。”

丁大叶点点头微笑了下,那低垂着头的缓缓抬头,赫然正是白天见到的醉汉陈庆年,他紧抿着­唇­,神­色­透着一股绝望的­阴­霾。

丁大叶开门见山,“你想问我们借三十万两?”她顿了顿,“这可不是小数目。”她微微皱着眉,在心里计算着。

陈庆年凝着丁大叶半响才道,“我用我家的祖宅抵押。”

丁大叶抱胸笑道,“你让刘管家来找我之后我派人查了下,你家的祖宅顶多值十五万两。”她把玩手指笑道,“想用十二万的宅子在我手里骗三十万两,不成啊。”

陈庆年吃惊,丁大叶让下人给他斟茶,她笑道,“你借钱借到我们茂家可见真是走投无路了,我替你算了下,你家总共有二十八处生意,现在若是找不到周转的银子你们陈家就败了,我们茂家可以救你,但,”她慢条斯理地低头吹了吹茶,“你家二十八处生意都要抵押给我。”

陈庆年咬牙暗惊,顿觉面前的女子不容小觑,他忽而低下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好,我同意。”

丁大叶拍拍手,“陈公子够爽快,我茂家肯借你三十万两周转,期限是半年,但若是不能本利全回,到时候,我就收了你家二十八处铺子。”

陈庆年­唇­咬得发白,这茂家心阔的很,摆明了现在是趁人之危想趁机吞了他陈家,但现在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

96、第96章 ...

地,早无退路了,他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好,一言为定!”

两人续写下字契,陈庆年咬破手指画押。

陈庆年离开之前丁大叶喊住他,“你……还认得出我吗?”

陈庆年脚步停在原地,终于转过身,面上带着残忍的笑,“我当然知道山西茂家的大姑娘是什么人,要和何家福斗,我只能有求于你。”他深呼了口气,“所以,我赌你会借给我银子。”

丁大叶轻轻一笑,“你错了,我借你银子,不是乎你同何家福之间的恩怨,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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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97章 ...

送走了陈庆年,丁大叶坐马车回客栈,她一人坐在窗口,外面一片漆黑,茫茫黑夜里突感无助,双手撑着身侧。

她低头敛目,心中百传千思。

天迟迟未亮,丁大叶浑身已冰凉。

回头看看床上的丁子珏,他有一双和何家福一模一样的眼睛,弯弯的好似天上的月亮,笑起来又迷人又讨人喜欢。

又过了几日,丁大叶托管家在京城为段儿置业买了一座大宅子,环境清静而幽美,段儿决定留在京城里唱戏,她心知这个弟弟到底还是唱戏的料,不忍断了他的梦。

她跟着何家福学了些做生意的门道,自己又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五年,身边还有一众茂家的老臣子相助,这个茂家她还可一人承担,就让弟弟随了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客栈搬来了宅子住,丁大叶一路乘马车,望着窗外,途经一处处熟悉的景观,直至经过一座门口积满厚雪的别院才知原来宅子就买在当年与何家福居住的别院附近。

傍晚,用过晚膳,丁子珏缠着段儿教唱戏,丁大叶一人出来散步,不知不觉便走到那别院前。大门紧闭,门上的春联也不知是何年马月,发黄残破,春联上的字也分辨不出。

想来她嫁给何家福同他连第一个春节都未来得及过,只短短五六个月就结束了彼此的第一段婚姻。

丁大叶左右见无人,轻轻一跃就自后墙翻入别院内,花架上的藤蔓枯萎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园内四处荒草比人都高,穿过一间间的房间,屋内空荡荡的,所有的摆设都不见了。

她往日里躺在花架下乘凉的藤椅却还在屋檐下,只是时光太久,藤椅上的漆­色­剥落,有枯萎的藤蔓穿过藤椅的四角缠绕纠缠。

丁大叶蹲在藤椅前,恍惚间回到那个夏天,眯着眼睛看着花架上灿烂绽放的花儿躺在藤椅上一摇一摇的,暖洋洋的阳光落在她身上。

那时心里是甜甜的,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握着藤椅把手的指节发白,丁大叶缓缓立起,淡漠环顾四周,离开时经过厨房,灶上堆积满了灰尘,耳边隐约听得欢声笑语,恍惚就见一个人奔来了出来,脸上沾满了面粉,笑得欢快而满足,追来的男子自后面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双手沾满了面粉摸满了她的脸,她弯腰笑个不停。两人抱在一起嬉戏玩闹。

丁大叶低脸笑,正欲翻墙出去,耳边忽而听得门开锁的声音,沉沉门被推开,吱嘎一声在傍晚静静漾开。

丁大叶拢了拢厚厚披肩静静地躲在树后,只见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她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怔怔地站在花架下,仰着头看着花架上枯萎一片的藤蔓和厚厚积雪出神。

97、第97章 ...

门口小厮在外面喊了声,“少爷,家里还在等你用晚膳呢。”

那人回头恩了声,独自一人在花架踌躇了一会儿终于离开。

丁大叶待到他走出别院才自隐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丁大叶回了宅子,夜里悄悄来到丁子珏的房间,只见他小小的身子窝在厚厚的绒被之下,粉­嫩­的小脸还带着笑意入眠甚是可爱,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好梦,为他掖好被子正欲转身,忽地见桌案上斜斜摆着一幅画,她走近拿在手里一看,画中人摇摇玉立画中。

画技虽极为的稚­嫩­却隐约还可认出画中人面目,弯弯笑眼,隽朗清俊,真如天上谪仙翩翩而下。

丁大叶大惊,慌忙卷了画悄悄来到方诗诗房外,方诗诗沉睡中听得门外有急急敲门声忙披了件衣开门,瞧见门口之人微微一愣,“丁姐,怎么了?”

丁大叶心中百折曲回,久久才道,“子珏是不是见过何家福了?”

方诗诗也是一惊,他道,“怎么会,这些日子你我都是寸步不离他的,子珏怎会遇见何家福。”

丁大叶想想确实如此,又将手中的画展开,方诗诗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画中人,面­色­沉沉道,“确实是何少爷。”他低低想了一阵,啊地叫道,“想起来了,前几日子珏一人偷偷跑出去,后来他披了一件白狐大氅好生生地又回来了,你说会不会送他白狐大氅的便是何少爷。”

丁大叶心中略惊,此刻反倒静了不少,稍稍忖度了下道,“诗诗,你明天就代我将子珏送回山西了,这里开分号的事情我一人来负责。”

方诗诗连连点头,“丁姐,我知道了。”

丁大叶回身回房,整晚都辗转难眠,侧身仰头一看更漏,才只二更时分,心田里踌躇千思万千,直至天­色­蒙蒙时才打了个盹,等睁开眼时门外却有笑闹声。

简单地挽了个发,穿上一条长袍便走了出去,丁子珏只穿着亵衣在院子里堆雪玩闹,丫鬟家丁拿着小袄子跟在身旁团团转,“小少爷,天凉,快些穿件衣裳别着凉了。”

丁子珏如玉两颊冻得生红,躲过那些丫鬟家丁,双手撑着腰笑道,“穿太多就不好玩闹,姐姐哥哥们你们勿要大声,吵醒了娘亲若是让她看到我如此模样定是要打我一顿了。”

丫鬟家丁本对这个小少爷喜爱之极,想想只是稍稍玩一会儿家里火炉等着应该不会着凉,所以也就不忍拂他意。

丁大叶依靠着房门怜爱地看着丁子珏捧着雪堆了两个雪人,一大一小手牵着手,“这个是娘亲,这个是我,手拉着手。”他忽地想到房间里还有鲜花便奔进房门取了一朵鲜花Сhā在大雪人的头上,丫鬟家丁忙给他披上小袄又将暖炉塞在他怀里。

97、第97章 ...

丁子珏怔怔地看着两个雪人,口中喃喃念道,“人人都有爹爹为何独独我就没有,难道我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想着想着,玉生生的脸颊忽地落下两行泪来,丫鬟家丁们惊慌失措忙围上来哄他,“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

丁子珏抬手抹去泪,转眼又笑嘻嘻道,“我才不哭呢,男子汉怎么会哭,你们一定是看错了!”他皱皱鼻子,抱着小暖炉蹲在雪人面前,仰着小脸呆呆看了许久。

方诗诗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他站在丁大叶身后,徘徊了半响才道,“是不是……”

丁大叶心神恍惚,低头想了想,抬头微微苦笑道,“做不成夫妻也不定成了仇人,还是让子珏在京城再陪我些时日,或许……或许我会带他去见了何家福一面后我们再一同回山西,我不想他心里有一个结,父母之间的事情总是不要影响到孩子为好。”

因为段儿要练功所以早早就去了戏馆,方诗诗丁大叶子珏三人用过早膳,丁大叶便不再提送丁子珏回山西的事情。

分号店铺已经建好八九分,只差一些装修事宜,丁大叶巡视了一会儿已近傍晚,正欲回去,戏馆里的班主喘着热气满头是汗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才被领着见了丁大叶就啪地一声跪在她面前,“夫人,救命啊,夫人!”

丁大叶见过这个班主几次,她心知是弟弟是事,往日里段儿在山西也是常惹事,只当这次又是什么小麻烦忙笑着扶起他,“我们家段儿又给班主你惹什么麻烦了?带我去瞧瞧吧。”

班主抹泪惶急道,“段儿爷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丁大叶手中的茶杯哗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支离破碎,“你说什么?”她顿了顿镇定下来,勉强轻笑问道,“段儿好好在戏馆唱戏怎么会给官府的人抓走。”

班主便如是一番将刚刚在戏馆发生的一幕统统告诉了丁大叶,原来是护国大将军的儿子看戏见段儿生得美貌便要轻薄他还要强带他回府陪乐,段儿年少气盛怎受得了此等侮辱,抄起一旁的茶壶就砸在他的脑袋上令他头破血流,更糟糕的是茶壶碎片Сhā入眼中戳瞎了他一只眼,这才闹得天翻地覆。

丁大叶低头沉思,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她命掌柜的去取了些碎银子和几张银票随着班主一路用银子打通关系才在牢里见到了被打了三十大板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段儿。

他脸­色­苍白如纸,静静地卧躺在草堆上,听到声响见是丁大叶来了,勉强撩起一丝浅笑,“姐姐,你来了。”

丁大叶看着他这模样,心疼万分,忙给了看守的狱卒不少银子让他打开牢门,褪□上的黑绒斗风仔细地摊铺在草堆上,小心翼翼

97、第97章 ...

地扶他躺好,低头见他咬­唇­忍着疼痛,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忙掏出帕子给他擦汗,段儿见丁大叶为自己担忧的模样,笑盈盈道,“姐姐,你不要心疼,我以前偷偷去唱戏练基本功的时候比现在可苦了千百倍了,我一点也不疼。”他才说了几句话就疼得直抽气。

丁大叶强忍着不舍离开大牢,拿出几锭银子打赏了几个狱卒,那些狱卒得了油水自然会照顾好段儿。

丁大叶回到了宅子,同几个在京城为她管事的掌柜的商量了一晚,得出的结论只有段儿爷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丁大叶送走了这几位管事,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灯也未点,丁子珏捧着一盘小点心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娘。”他轻轻地喊了声,屋内黑洞洞,看不清丁大叶在哪里。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拥他抱在怀里,丁大叶的头抵着子珏的头,“子珏啊,怎么办呢,若是段儿真出事了,我该如何面对你外公。”

丁子珏聪慧非凡,晚上没见到段二舅,再见家里气氛沉闷就知段二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小手捧着丁大叶的脸颊亲昵地亲了亲,“娘,别担心,舅舅人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丁大叶稍稍宽了宽心,她让丁子珏睡下自己回房想办法。

丁子珏听得丁大叶关门的声音,他悄悄小床爬出窗外,一路小跑又从后墙的花丛掩盖的破洞里钻了出去,独自一人站在大街上,京城的夜市仍如白昼热热闹闹。

丁子珏朝着一个方向直跑,过了半盏茶时来到一个店铺下,他站在屋檐下,门口的伙计认得他笑道,“小孩子,你又来了找我们少爷啦?”

丁子珏重重地点点头,“叔叔在么?”

伙计牵着丁子珏的手来到内堂,屋内有一人正埋头打算盘,他手旁放了一盏茶早已凉去,翻看账簿神­色­肃穆。

何家福头也未抬,“小栾,你先回去好了,我还要等个人。”

小栾笑道,“少爷,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何家福一听,合上了账簿笑盈盈地抬起脸,“你来了。”

丁子珏怯生生地站在书案前,“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没想到几日前会再遇到这个漂亮叔叔,有一晚他在宅子一人玩发现后墙有个洞通往后街,所以他常常趁着家里人都睡了悄悄跑出来玩,这几日他夜夜跑去初遇那叔叔的街道玩期待再遇到那个叔叔,没想到真被他遇到了,这漂亮叔叔脾气温和的很,领着他来到自己铺子给他好吃的好玩的。

小栾看着抱着丁子珏在胸前的何家福呵呵笑道,“少爷,这一瞧我觉得这小孩儿多像您,眼睛像,鼻子像,小嘴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父子

97、第97章 ...

呢,难怪你们这么投缘。”

何家福笑笑道,“我们确实一见如故,”他命伙计端来一些­精­致的点心上来,摸摸丁子珏的小脑袋,“小树啊小树,你父母是谁,我想去府上拜见一下。”

丁子珏正吃着点心一听这话差点噎到,他喃喃道,“你,你找我爹娘做什么?”

何家福笑道,“我喜欢你的紧,想让你做我­干­儿子。”他刮刮他的鼻子。

丁子珏歪头想了下,“若我是你­干­儿子,你不就是我爹爹了。”

何家福大笑,“你若是我的­干­儿子,我只是你的­干­爹爹。”

丁子珏欢呼,“反正不论是亲爹爹还是­干­爹爹,你都是我的爹爹是了么?”

何家福不解地看着他,疑惑地看了看小栾,小栾也不解,丁子珏捧着他的手道,“真好,我终于有自己的爹爹了。”

何家福怜惜地摸摸他的头,“怎么,你没有自己的爹爹吗?”

丁子珏敛目垂眼,闪亮的大眼睛盈着泪,“我没有爹爹,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何家福想起小时候的模样,想到自己年幼时也没有爹爹,看着别人有爹爹欣羡的模样,低头看看面前的小人儿更是怜惜。

丁子珏捧脸看何家福算账簿,一边吃豆子一边在旁看着,何家福算了一晚捏着眉角正休息,丁子珏自脖子里拿出一个小金算盘叭叭地拨了一通告诉何家福数字,何家福听了又惊又喜。

丁子珏看看外面天渐深,“我得走了。”

何家福担忧他晚上一人不安全,坚持要小栾送他,丁子珏偏偏不要,左躲右躲独自一人跑掉。

何家福回头对小栾道,“跟着他,看他进了哪家门,回来告诉我。”

小栾得命退下。

98

98、第98章 ...

小栾悄悄跟在小孩儿身后一路护送他回去,远远见他钻进一户宅子,定定站在街角既惊又喜。

这宅子他来过许多次。

何家福早知丁大叶来京并购了一座宅子,往日里关了铺子便会在旁边转一圈,也不靠近,只遥遥地看一会儿。

恰好何家福以前的别院也是在这附近,有时候还会在那里也小停半天。

何家福本是收拾整理准备回去,小栾飞奔了进来跪他面前,何家福颇为意外。小栾其实并不是何家福家的家仆,他与弟弟小索打小便是被派贴身保护何家福,这个身份是不得让外人知道,所以小栾一直是以小厮的身份陪伴在身旁。

如此在外跪地实在不妥,何家福微微皱眉,“还不起来,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如何作想。”

小栾因为太惊喜了一时忘记了礼数,看看四周无人忙站起身,低低道,“少爷,那孩子……那孩子……”他警惕地再次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附在何家福耳边如是一番。

何家福猛然转头凝着小栾,小栾惊喜地连连点头,“绝对不会错了,那孩子长得和少爷您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何家福微张着­唇­,喉结轻动,胸口起伏甚剧,脚步轻浮几欲跌倒,幸得小栾在后扶着他。

他双手撑着书案,扭头避开小栾的目光,神情复杂有笑有悲,双手重重地锤着案几,单手掩面沉沉笑起来。他忽地抬步欲冲出去,走至门口又退了回来,手死死地握着门柩,指节发白,痴痴站在那里即不出去也不舍得回去。门柩就这样被他硬生生地握出五根手指印。

何家福微微闭起眼睛,全身一震,双眼蓦地睁开,眼里已有了然,他神情毫无波澜地走回书房整理了下书案上的账簿夹了两本在怀里,淡淡对小栾道,“备下马车,我该回去了。”

小栾不解,他道,“少爷,您,您不去找……找……”

何家福哑着嗓子冷冷瞧着小栾道,“还不备马车。”

小栾只得退出去备马车,何家福又叫住他,小栾转身以为他改变主意笑着等他吩咐,却听他冷冷道,“下次那孩子再来找我,你就把他拦在外面,若是他问起来……”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栾几乎可感受到他的虚脱,他似乎每说一句话都拼着全部的气力,“你就对他说……我不想见他。”

何家福坐在马车里,整个人都隐在昏黑里,双目微阖,整个身子慵懒地靠着软垫,隐隐约约可见他蹙着眉,似乎一脸疲劳的模样。

翌日,丁大叶早早就去官府走了一趟。

直系审理段儿案子的官员无奈地看着堆满一桌的金银珠宝,他叹气道,“夫人,本官就实话同你说了罢,若是是寻常人,你

98、第98章 ...

家段儿爷就算是把人杀了,本官也可以保他毫发无损,但现在段儿爷得罪的大将军,夫人你就是把金山银山堆在本官面前,本官也不敢收啊。”

丁大叶自官府出来一路心神恍惚,前路有官役敲锣清路她都如若未闻,直直地就走进了队伍里,官役一见有民­妇­如此胆大包天胆敢惊驾相爷官家,拔起佩刀就砍去。

丁大叶恍惚间见一道银光闪来,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立时长袖被削,前几日受得伤再次裂开,她痛呼一声收回神来,反手就要扼住官役脖颈压倒他在地。

喻思荇听见丁大叶的惊呼上忙掀开轿帘,“且慢!”他忙喝止丁大叶阻她酿成大祸。

丁大叶随着喻思荇来到相府。

喻思荇命家仆拿来药箱端来温水,给丁大叶上了药换了纱布,两人面对面坐着久久不语。

丁大叶恢复了从容,淡淡道,“多谢相爷。”

喻思荇冷笑道,“你是该多谢我,当街闯入官轿打我的随从,这可是砍头的罪,”他将沾满血的手在清水里洗了洗接过帕子擦­干­双手,“你弟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丁大叶淡淡地扫了喻思荇一眼,眼底一片沉寂,喻思荇看着她这模样冷哼一声怒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来求我。”

丁大叶­唇­角一抹浅笑,“相爷您会帮我吗?”

喻思荇挑眉一副好整以暇,双手抱胸不说话。

丁大叶木然站起身朝着喻思荇盈盈行了一礼,“事已至此……民­妇­告退。”她转身就走。

“我可以帮你。”喻思荇在后面淡淡道。

丁大叶却不停步继续往前走,喻思荇拂袖哗啦一下摔了一旁的茶几,霍地立起身,“丁大叶,你别太不知好歹,我并不是能忍你一世的!”

丁大叶这才缓缓转身,“相爷肯救我弟弟的条件是什么?”

喻思荇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以为会是你自己吗?你值吗?”他神­色­轻蔑淡漠一笑,“夫人,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坐下来罢。”他语气坚硬。

丁大叶走回来,礼全在一旁道,“茶凉了,我给夫人再换一杯。”喻思荇瞥了眼礼全,嘴角带着清疏冷笑道,“这几日我会在府中宴请京中各富贾,国库无钱,皇帝曾要求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捐助军费,可惜这帮老狐狸无人肯捐,皇上命我筹款,到那日你只需带头起捐,过后我自会全数还你。”

丁大叶迟疑了下道,“国库吃紧,是不是真得要招兵买马打仗了?”

喻思荇撩了撩茶道,“你担心?”

丁大叶欲言又止,她只道,“我会尽力帮相爷,也请相爷……”

喻思荇不再看她,冷冷对礼全道,“送客

98、第98章 ...

。”他脸­色­­阴­沉下逐客令。

礼全送走了丁大叶回来,一声不响地站在喻思荇身旁侍候着,他见喻思荇失忡望着门口的模样,不忍之下长长叹了口气。

喻思荇微瞥了眼礼全,他立即正­色­,喻思荇冷冷地瞪着他。

礼全低低道,“明明既想见她,又要出口伤她,这是何苦呢?”

喻思荇怒道,“谁说我想见她了!”他恼羞成怒,“你这奴才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礼全迎上他气愤难当的面容,“那日你听闻夫人要回京,下朝回来兴致高昂地来回换了几套衣裳还不是想取悦于她。”

喻思荇眉挑高,瞪着眼冷哼一声,“可笑,可笑,我会想取悦于她。”

礼全又到,“少爷,你不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说你……”他似极难启齿,“他们说相爷你有断袖之癖,三十了还未娶妻房,说你是皇上的……”他实难再说下去,“少爷,为了喻家,也该……还是忘了……”

喻思荇似乎怔怔出神,许久才道,“礼全啊,前几日我做了个梦。”

礼全恭敬问道,“少爷,你做了个什么梦?”

喻思荇惨笑道,“我梦到自己身首异处,凄惨薄凉。”

礼全眼里透着悲哀不忍之­色­,嘴上安慰他,“少爷,你是要长命百岁的怎会身首异处。”

喻思荇恍惚之下摇摇头,“不,近几年皇上日渐忌惮我,虽我常年服毒装病,表面上皇上倚重我只因他需要我来抑制其他势力,所以多年来喻家才得相安无事……他已借我之手解决了国丈,现在若是这次再让他解决了心腹大患忠义王爷,怕到那时候便是……便是……”他闭目幽幽道,“我需得为自己想了退路……或许再过几年我就该辞官归故里了。”

礼全低低道,“不想留夫人在身边吗?”

喻思荇摇摇头笑道,“你认为我留得住她吗?”神­色­略带得意道,“便是那何家福亦不能留住,我喜欢的怎可能是池底之物。”

礼全不再说话,喻思荇为几日后的宴会吩咐了一番,礼全退下去准备

丁大叶离开了相府并未直接回家,绕了一大段路来到大牢里探视段儿,他伤口未得及时处理,昏昏迷迷发起了烧,丁大叶看着他这凄惨模样心痛如绞。一路回家,她又思起小海,担忧他被王爷所惑真得做些背逆谋反之事再无回头机会,心中立时又是一阵忐忑不安。

天黑才回到家,一进门就见丁子珏呆呆坐在台阶上,神­色­黯淡。

她上前摸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

丁子珏见母亲回来了,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搂住她,眼圈红红的,似刚刚大哭了一场。

丁大叶笑道,“谁欺负你了?”

丁子珏

98、第98章 ...

不肯说话只是摇头。

丁大叶领着子珏进门好一顿哄才让他重整笑容。

过了几日,相爷府宴请京城各富贾府上相聚。

丁大叶坐的马车才到相府门口,迎面一马车也缓缓停下,何家福掀开车帘跳了下来,两人彼此遥望,俱是一愣。

早知会在这种场合再遇到何家福,丁大叶有了准备,她摇摇朝他微微疏离淡笑就提起裙摆走了进去,何家福紧跟着她入府。

99

99、第99章 ...

何家福的席位离丁大叶甚远,丁大叶被安排在喻思荇身旁,她感受到喻思荇扫过她与何家福身上的目光,微微侧脸对上喻思荇的眼。

他被发现,轻咳一声脸暗红别扭地转过,脸上含笑迎接诸位,旁边其他商友底下嗡嗡议论纷纷,前几日见过这个茂家的大姑娘在酒馆里与相爷共饮,当时均猜测两人关系匪浅,今日一瞧果真如此,看来这个茂家大姑娘不可轻视。

丁大叶一抬头,就见何家福执着酒杯温尔笑谈,他似察觉到丁大叶瞥过来的目光,转脸嘴角绽开轻轻微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礼貌和疏离,并不亲近只似寻常朋友,丁大叶轻启朱­唇­回以微笑,两人目光彼此错开各自同旁的商友熟络叙旧起来。

丁大叶心中暗暗微松了口气,继续同旁商友谈笑风生,心中却浮起一丝惆怅。

整个宴会如喻思荇所料一帆风顺,捐充国库他一开口丁大叶既依约定豪气捐献了几万两,其他人见茂家如此慷慨生恐落人之后也纷纷捐献,筹款之事得以顺利完成。

宴会结束,商贾纷纷离去,喻思荇同丁大叶两人坐在花园里石凳上,他了了一桩心事自然开怀了许多,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笑吟吟道,“丁大叶,你还记得我们那时在寺里也是这样的夜晚我们一起赏月了吗?”

丁大叶静静道,“记得。”

喻思荇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地散发着耀眼的白光,他道,“听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转头看着丁大叶,“我想你死了肯定变不成天上的星星。”

丁大叶扭头对上他的眼睛,喻思荇难得笑道,“你嘴巴那么毒,阎王爷派牛鬼蛇神抓你下地狱。”

丁大叶哼哼两声,喻思荇低低又呢喃道,“唉,我这一生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定然是要下地狱的,若是你不下地狱,我如何再能见你呢?”

丁大叶微微愣住,低头饮了口清酒避开他灼灼眼眸,喻思荇见她有心回避自己,低头无奈轻笑,“前几日我出口说了些气话你别放在心里。”

丁大叶斜睨了他一眼,喻思荇双手托着脑袋仰望着夜空道,“这五年我日日夜夜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办事,为喻家办事,我真得累了。”

丁大叶终于开口,“那你想如何?”

喻思荇笑道,“辞官而去,归隐山林。”他­唇­边笑意更深,俯身撑着侧脸凝向丁大叶,“你觉得如何?”

丁大叶淡淡道,“很好啊。”

喻思荇认真地凝着她,丁大叶不自然地动了动,他突然道,“若是我辞官归隐你愿意跟我走吗?”

丁大叶手中茶杯水纹微动,还未开口,喻思荇先决断了她的话,“别说。”他无奈摇

99、第99章 ...

摇头笑道,“你就当刚刚是个玩笑话。”他道,“官场如战场,若我没了官位,喻家也就会失势,喻家失势,家臣便会被旁人欺侮。官场沉浮多漩涡,多得是勾心斗角,既为海,定然多风浪,恶波涛。”他摇了摇手中酒杯,“我不得退,不得退啊。”

丁大叶欲言又止,想问问他段儿的事情如何解决又怕惹恼了,正在徘徊之际,喻思荇眉梢染着暖意,“你的弟弟我怎会不救,”他满满瞧了一眼丁大叶,“外面传言我有断袖之癖,三十而立还未成家是为不孝,旁人却不知我在等一个人,”他笑容淡然,“丁大叶,你可知我在等谁?”

丁大叶抵不过他温柔的目光,心中甚为不忍,喃喃道,“我……我对不住你。”

喻思荇身子轻滞,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他喉结动了动,双手撑在身侧,扭头看着丁大叶温柔笑道,“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丁大叶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喻思荇忽地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臂,未及她缩手他又放开她的手。

丁大叶站在原地不动,难过地低喃道,“喻思荇,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只是十几年陪你在古寺里呆了几日的我,或许你现在还分不清楚,时光不等人,我不愿你再踌躇下去。”

喻思荇与她摆摆手,嘴角一直保持着浅浅的弧度。

丁大叶走出相府,目光触到街对面一辆马车,愣了愣,马车前长身玉立一人,赫然正是何家福。

他低着头依靠着车壁,修长的脚抵着车壁,靴尖在地上划着什么,忽而又用靴子抹去,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丁大叶,淡淡走了上去,两人站在路边。

两人找了家酒家坐下,热气腾腾的温酒两杯下肚,整个身子暖和了许多,何家福直截了当道,“你借了三十万两给陈庆年周转?”

丁大叶微微一笑,“我对事不对人。”

何家福摸摸鼻子又道,“你认为他能起死回生并如期本利还你?”

丁大叶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何家福手中把玩着酒杯,他道,“生意我不想同别人分杯,即使是你我也不愿,”缓缓站起身道,“如今你有相爷撑腰,在京城一时风头无二,但树大招风,你还是好自为之,并不是人人都如我一般宽容的。”

丁大叶淡静如初,仰首饮尽杯酒转身离去,她回到宅子,子珏正撅着ρi股趴在她床上,听到响声光着脚丫就跑出门口扑进她怀里,“娘亲,你好几日没陪子珏一同吃饭了。”

丁大叶心在愧疚的很,这几日忙于新号开张都在外同人应酬,俯身亲了亲他如玉脸颊笑道,“方叔叔陪你不好吗?”

子珏在她耳边喃喃道,“方叔叔想熊阿姨

99、第99章 ...

了,所以他现在是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

丁大叶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鬼机灵。”

子珏倒在床上抱着厚被子滚来滚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还在京城里呆多久啊?”

丁大叶一边褪衣服一边道,“怎么,你想外公了?”

子珏脸埋在被子里闷闷道,“外公待我最好了,他不会不想见子珏的。”

丁大叶听了他的话,洗脸的身子顿了顿,她转过脸问试探地问子珏,“怎么,有人不想见你吗?”

子珏发觉自己漏嘴,吐吐舌头,鬼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道,“不就是娘亲了,我想见你,却总是见不到你。”

丁大叶心中思忖,笑嘻嘻地扑倒子珏不停地挠他痒痒,子珏被她逗得格格直笑,呣子俩说笑了会话,子珏累了就在她床上睡着了。

丁大叶想起方才见了何家福的一幕,她下床走至梳妆台,轻轻打开装首饰的红木漆盒,打开最里层,里面有一个小绒盒,缓缓打开,小绒盒里静静躺着一把金钥匙。

托腮看着捻在手里的小金钥匙,回头再看看熟睡中的子珏,她幽幽叹了口气,合上小绒盒放回原处,回身躺在子珏的身旁睡了下去。

翌日,丁大叶特意陪了子珏用完了早膳才去分铺里处理开张事宜,这时门口停下一辆马车,店里的伙计都探出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辆金碧辉煌的车,金丝车帘,金轮子,金­色­帘子缓缓掀开,一个富态­妇­人在一个俏丽小丫鬟的扶持下缓缓走了下来。

丁大叶见到面前的­妇­人,嘴角不禁一抽,顿觉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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