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火是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心回到坟场的。ww她想既然一切都靠不住,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了,惟一可以指望的就只有爱这码事了。这条像游丝一样的细线,系着红火对生活全部热和希望。有爱总归是好的,她想,像冰冰那样做个平俗女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红火想起几年前她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到坟场来教书,总以为生活中的好事都在等着她似的,其实什么也没有。生活不过是一点点地把她的年轻时的好日子给耗尽了,让她变得麻木了,迟钝了,不再想什么了,就这么回事儿。
紧接着春天就来了。
红火看到门前那条石头铺成的秘道两旁,原本灰蓬蓬的冬青墙上浮出一层油亮的新绿来,那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冒出来了。地上到处都爬满了灰褐色的略带一点暗红的杨树毛毛,这些杨树毛毛条条都像厚实的会爬会动的肉虫子,红火看得心里又乱又麻。ww
“肉虫子”过后又来了杨絮。那是一种轻如雪片的东西,风吹到哪里就把它带到那里。在那些有风的日子里,红火独坐窗前,仰着脸,和那些轻盈絮片一起感受着随风飘荡的滋味。
风把它们吹到哪里它们就在那里了,其实人差不多也是这样的。
左晓军对新婚的日子是满意的,他是那种比较容易满足的男人,只要吃好玩好就可以了,闲来就看看足球赛下下围棋,心极好,脸上放着油光,原先零零星星那几颗粉刺也不见了,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说他越活越年轻了。
左晓军的这种与世无争的劲儿多多少少也影响到红火。红火一心一意过起小日子来。
红火比较喜欢讲究房间的摆设,她先在柔软方面大做文章。她买来一些便宜的碎花细缎,那种柔和细腻的格调最适合用来装饰房间。她朝西的大窗前铺有一小块椭圆形地毯,一只藤编的针线笸箩盛着各色丝线,这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生活:盘腿坐在窗前飞针走线,针角细细的,密密的,偶尔哼上一两句词不达意的歌。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被红火一起缝到那些绸缎里去,绸缎做成的宽大的复裥重褶老式窗帘和同色床罩,还有许许多多与之配套的泡沫软垫。王冰冰抱着孩子过来串门,对红火的创造力惊讶不已:“天哪,这屋子我简直不敢进了!”
“让你的莫愁尿干净了再来。”
“刚刚把过尿呢,我们莫愁一向最乖。”
没课的时候两人总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像真正的家庭妇女的样儿。
“咱们大学里的功课全都白学了。”
“可不是嘛,成天抱孩子洗尿布,没一点劲。”
两个人东拉西扯闲聊天,太阳慢慢就偏西了。红火这才想到也许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过下去了,身后将要亮起的灯光,是她此刻惟一的安慰。她看到西天一片血红,有一群鸟儿正朝着太阳落山的地方拼命飞。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