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统正在红火脚底下舔来舔去的,“去——”红火厌恶地踢了它一脚,然后对着话筒饶有兴致地问:“你把我家总统安谁身上去了?”
“还有谁啊,就是那个一天到晚写自传的女明星白四朵嘛。***我说你家总统,是她养的四条爱犬之一,它们分别叫伊丽沙、总统、安娜和比尔。”
红火说:“嗬,还有男有女呢。”
春花在电话里嘎嘎笑了起来,而且她一笑就停不下来,嘎嘎嘎一路笑下去,像只刚下了蛋的母鸡那么兴奋又好奇。红火建议春花秋月把笔名改一改,她说春、花、秋、月四个字单放着是四个挺美好挺不错的字眼儿,可是撂一块儿立刻就变得俗不可耐了,这就好像把所有好吃的东西放在一个锅子里煮,什么排骨啦、鱼啦、虾啦全都串了味你说能好吃吗?
春花秋月说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这笔名挺不错,它能给我带来好运。ww对我们这些外地人来说,生存是第一位的,先是要能混下去,只要能混下去你就是管我叫乌龟王八都不要紧。
红火一笑,她抬起头来看到远处黛青色的山,那山正被红紫色的夕云映衬得格外好看。红火想起小的时候她常常问别人北京是不是一座被山包在中间的城市。在她那时的想像里,北京四周全是像城墙一样的黛青色的山,所不同的是那时候她生活在城墙里,而现在却被围在了城墙外。整个城市都快被像春花秋月这样的外来者占领了。于是红火就有了紧迫感,时间总感到不够用,她列表安排各种各样的计划,喜欢抄一些格在本子上以便激励自己。例如有一天她在本子上写道:“itsbettertohāvefoughtandlostthannevertohāvefoughtatall。”
(奋战过而失败,强于根本未战。)这些类似于宣似的句子,对红火来说犹如心跳过缓的人被注人了一剂强心针,她奔命似地四处张罗,忙这忙那头脑里满满的全是想法。红火在加紧翻译那本书的同时,对方浦西那里也加强了进攻。“人生有的时候是需要小跑几步的。”这话是谁说过的,不记得了,但红火确是那样做的。
照例还是星期六下午四点钟上方家。其实那个方笑笑早就转学到深圳去读高中了。
“女孩子由她妈妈照顾比较方便些。”
这是方浦西的理由,红火一下子就信了。她根本没有往更深一步细想一想,如果她是一个稍有社会经验的女人,她就会看出一些问题来了。深圳的生活费那么高,学费也贵,为什么女儿在北京读书读得好好的,偏要转学转到深圳去呢?
当时红火还天真地以为,大概是方浦西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陷入网了,这才存心把女儿支开,好跟她单独在一起。一想到方浦西已经是一个上五十的人了,还能像小男孩似地为爱大伤脑筋,禁不住有点感动。而自己完全是怀着“利用”的动机与之交往,相形之下红火觉得自己卑劣而又下作,和那些用姿色诱惑男人利用男人的女人完全没有区别。这样想着,红火就觉得应该对方浦西好一点,哪怕是表面上应付呢,也不应该让他感到太寒心了。
那天红火一点预感也没有,其实她是最后一次见到方浦西了。上一次在堡顿快餐店两人一起吃快餐,方浦西满口答说调动的事一定帮她尽快办,并且让她打一份简历下次送过来。
红火包里揣着打好的“个人简历”去敲方浦西家的门。她以为这一次一定差不多了,“好事多磨”也得有个限度。红火一进门就被那人抱住了,他喘得像头粗笨的熊,将她连拖带抱弄进房里,他已经到了力不从心的年龄,红火看到他额头上凝着几颗黄豆大的汗珠,近看他的毛孔十分粗大,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像一张烂得不成样子的旧抹布。
他俩心里都在想:这是最后一次了。红火闭上眼任由他摆布,红火感觉到他的手像揉面团似地在她身上揉来揉去的,红火知道自己在他手里不过是一件好玩的玩具而矣。他是那样无能却又那样狂热,他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还是无济于事,红火觉得厌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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