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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总裁只欢不爱 > 9楼。

9楼。

特护病房。

顾仪容在看护的搀扶下,慢慢地坐起身,后背靠着软枕,仰靠在床头。

“我想喝点水。”顾仪容虚弱地说着,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虽然醒了,可却还是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是,顾女士。”看护是容尉迟特意请来的,24小时负责照看着顾仪容,她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过。

顾仪容接过杯子,只轻轻地喝了一口,便微微蹙眉,“有凉的吗,我想喝冰水。”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似有一把火在烧一样,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冷却一下,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冰块来敷。

看护显然为难,“顾女士,您的身体虚弱,不能喝冰水的。”

“没关系,我想喝。”

“顾女士,容先生叮嘱过我,要小心伺候,喝冰水真的不好。”看护一脸为难,耐心劝解着,“顾女士,您儿子好孝顺啊,总是送汤来给你喝,您就配合一点吧,小心自己的身子,要不然他肯定会伤心的!”

闻言,顾仪容面­色­微僵,心里安慰的同时却又是感慨,阿迟对她的感情她怎么会不明白,他虽然对她照顾有加,但心里断然还是不原谅她的,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孝道罢了,她当年给他的伤害真的是太深太重了。

窗外,忽然爆出烟花,绚丽至极,顾仪容不由得一愣。

看护连忙解释道,“半个小时前,8楼­妇­产科的一个产­妇­平安生下了宝宝,她的丈夫高兴坏了,特意买了烟花来放,想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不多时后,烟花又变成稍纵即逝的流星,还拖着尾巴,绚烂之后,所剩无几。

顾仪容蓦地感伤,收回视线,恍若不经意地问向看护,“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长得好可爱呢,眼睛大大的,很是漂亮!”

顾仪容忽然闭上了眼睛,像是不忍心回想,可是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女孩啊,可爱的女孩,小小的,软软的,娇娇的,粉­嫩­的小脸上,那双乌溜溜的眸子就像是天上最璀璨的星辰,忽闪忽闪地望着她,直击她的心灵!

可是……她却抛弃了她。

她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当年,她费尽心思地嫁给了容兰泽,本以为生了儿子之后他就会善待她,可是命运还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她生下的居然是个女儿。

一个不得丈夫欢心的妻子,又没有儿子做保障,在容家那样的大家族里她何以立足?!

当时的她整个人都懵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里,婚后的日子,容兰泽根本不碰她,她纵然想日后再生个儿子来弥补也没有可能,她唯一的筹码、最后的筹码,就只是这个孩子、仅有的孩子!

她慌了,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她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而她不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她背叛了母亲的期望,放弃了留学的机会,奉献了自己纯洁的身心,她付出了一切,几乎是­性­命,她怎么可以允许自己最后失败?!

所以,悲恸与绝望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最残忍的决定——换掉孩子!

那一晚是个台风天,台中发生了很严重的灾难,台大医院派去了许多医护人员前去支援,所以夜半她生产的时候,产房里只有一个医生和两名护士,而那个医生被她收买了,那两名护士人小甚微吓得不敢说话,事情很顺理成章,她被推出产房的时候,那个医生向容家的众人宣告,她生下的是儿子。

容国升抱着孩子,笑得很开心很开心,并给他取了一个意义非凡的名字——容尉迟。

她恍惚之间看到了容兰泽痛苦的表情,心里竟然有一种痛快的感觉,并且终于放心了,她将是永远的容太太。

她和容兰泽的婚姻不是他自主的,但是容国升对她很是厚爱,因为她曾经救过容国升的命,她是RH­阴­­性­血,在容国升做心脏手术生命垂危的时候,正是她献了超剂量的血才让他活了下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容兰泽,她对他一见钟情,而后找各种机会接近他,可是他都不为所动,她知道他心里有人了,可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家世普通,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而她爱他,爱得发狂,所以她一直不死心,并最后设计了他,在容国升出院的那个晚上,她被邀请到容家做客,那一晚人很多,容兰泽喝了不少酒,她趁机灌醉了他,跟他睡到了一张床上。

而她生下的那个女儿在出生的那一晚被那名医生抱走了,说起来她也不是真的那么狠心,终归是自己的亲骨­肉­,她心里还是舍不下女儿,所以暗地里叫那名医生偷偷地将女儿带到大陆,想着日后她们母女二人或许还有机会相见,可是,人真的不能太贪心,那一晚,台风大作,就在那名医生带着她的女儿坐船前往大陆的时候,船只遇难了,船上所有的人都葬身大海。

还有另外两名知情的护士,在当夜也赶赴了台中去救援,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她们在风雨中意外触了电,也都死了。

相关的人都死了,包括她那个还未来得及抱过一下的女儿。

她不敢去思念,不敢去追忆,甚至不敢睡觉,因为一睡觉就会做噩梦,后来她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抱养来的儿子,最初的那几年,呣子之间的感情还算好,直到那一晚。

呵,她就是这么一个失败的女人,一个失败的女儿,一个失败的妻子,一个失败的母亲。

她为什么还不死呢,现在的她真的生无可恋了,阿迟今天应该是去约会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对他的亏欠也终于还了几分。

病房门口,忽然传来徐徐的脚步声,高跟鞋的“当当”声,显示出来者是个女人。

顾仪容扭过头去,瞥见赵婉华的身影缓缓出现,“顾小姐,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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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的告知(重要章节)

赵的告知(重要章节)(208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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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赵婉华的那一刹那,顾仪容的心跳就顿时漏掉了一拍,同样的,赵婉华看到顾仪容的那一瞬间,也是呼吸凝滞,她们有多久没见了呢,足足有二十多年了!

岁月催人老,当年两个都如花般娇美的女子如今都已经有些年老­色­衰,而她们共同爱过的那个男人,却早已经长眠地下了。

思及此,赵婉华的眼角泛酸,而顾仪容的心里也是悲恸。

当年容兰泽婚后不堪家庭的压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事业中,那个时候容氏还没有现在这样强大,还在发展扩大阶段,他主动向董事会申请自己调去欧洲的分公司,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台湾几次,而他最后一次回台湾的飞机遭遇了严重的乱流,不幸坠毁。

那一年,容尉迟只有12岁。

顾仪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台北的天气很是­阴­霾,雨水却一直都没有落下来,正如容尉迟的眼泪,他始终都没有哭,可是她却知道他的心在淌血。

他9岁生日的那一晚后,就不再当她是妈妈,三年不到,他又失去了父亲,台湾的上流社会里,没有比他更孤单的孩子了。

每一年容兰泽的忌日,容尉迟无论怎么忙,无论怎么累,都会准时去祭拜,有时候就连顾仪容也会疑惑,他为什么会对容兰泽有那么深刻的感情,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的。

或许,血浓于水这句话也不全对。没有生之恩,还有养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份信念,让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着,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把他完全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爱,无论如何,她弥留之际,还能听到他管自己叫一声妈妈,她死也可以瞑目了。而下辈子,她就去向女儿赎罪。

赵婉华凝眸望着顾仪容,将她的每一丝表情都看在眼里,瞥见顾仪容一脸坦然,似乎并不惧怕死亡的样子,她忽然冷笑,“顾仪,你觉得你可以安息,是吗?!在你毁了我和兰泽的一生之后,你觉得你还可以平平静静地闭上眼睛去天堂吗?!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顾仪容放在被子里的那只手蓦然攥成了拳头,顾仪,这是她的本名,出嫁从夫,原本她应该冠上夫姓,可是当年容兰泽宁死不肯,幸好容国升疼惜她,护着她的颜面,让她在自己的本名后缀上了一个“容”字,好歹,她也是容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用力咽下那股酸涩,顾仪容佯装平静,凝眸回望向赵婉华,“赵婉华,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如你的意,我的日子不多了。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跟你抢同一个男人了!”

赵婉华继续冷笑,“下辈子?!这辈子的账都还没有算清楚,说什么下辈子呢?!”

胃部忽然一阵扯疼,连带着心也跟着绞痛起来,她苍白着脸­色­望向顾仪容,冷声嘲讽道,“顾仪,说起来你的命还真是不错,我好嫉妒你啊,你有家世背景,有天生美貌,有学识教养,还有人人艳羡的容太太头衔,更有儿子可以养老送终,你的一生可谓圆满,可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养了二十多年、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我生的,你会不会疯掉?!”

“你说什么?!”顾仪容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另外一只手也紧紧揪住了被子,像是要将布料撕碎。

赵婉华似乎是满意顾仪容的反应,心里充斥着强烈的痛快之感,想着刚刚医生对自己下的诊断,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索­性­全都告诉她好了!

“当年你用了卑鄙的手段逼迫兰泽娶你,用怀孕做赌注,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同样有了兰泽的孩子!可是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我是抢劫犯的女儿,所以你的肚子值钱,而我肚子里的那块­肉­就一文不值!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被人瞧不起没关系,可是我的孩子不能同样被人瞧不起!我怀孕的事情,我连兰泽也没有告诉,所以我的孩子注定了从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妈妈又是未婚生子,我怎么能让他成为被人唾弃的私生子?!我不能,但是我一没钱二没势,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等,等我们两个的肚子都慢慢大了起来,等到我们的预产期相近,等我们住进同一间医院,你提前阵痛,我就让医生给我打催生针,你别以为只有你可以收买医生,我也可以!虽然我的钱没有你的多,可是我比你更了解人­性­的贪婪,那个医生可以接受你的贿赂,他可以多收一笔我的钱何乐不为?!当年被抱进你产房的那个男婴,是我的儿子,是我赵婉华的儿子!”

赵婉华撕心裂肺地说着,眼泪早已经泛滥成河,她终于说出来了,二十几年了,她一直守口如瓶,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这个秘密,她忍受着骨­肉­分离,就只是为了她的孩子可以有一个好的前程,生在容家,长在容家,就是他最好的选择!时至今日,台湾有谁不知道容尉迟,那个高高在上,之手就可以翻云覆雨的容氏总裁是她的儿子!是她的!为了可以多看他一眼,她从台南回到了台北,为了可以有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她嫁进了黎家,就算不能呣子相认,她也心甘情愿!

“顾仪,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要不是我的儿子,你能保住容太太的名分吗?!容国升再怎么怜惜你,再怎么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恐怕也不能由着你和兰泽冷持一辈子,离婚是早晚的事!可就因为你生了儿子,母凭子贵,所以你才可以保住一切!”

“住口!”顾仪容忽然头疼得厉害,赵婉华的话一句一句就像是针刺一样扎进她的脑袋,她真的痛得快要死掉了,可是在她死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清楚,“阿迟是你的儿子,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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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父异母(重要章节)

同父异母(重要章节)(205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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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儿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她被你抛弃了,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好好看这个世界,就葬身大海了,你怎么还来问我她在哪里呢?!”赵婉华冷声讽刺道。

“不,不可能……”顾仪容疯狂地摇头,“你换走了我的孩子,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赵婉华,你说,你把我的女儿带到哪里去了,你说——你说——”

顾仪容声泪俱下,一声,又一声,直到声嘶力竭,最后连呼吸都成为困难,她以为她的女儿早就死了,可是居然没有,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可是她到底在哪里?!

“赵婉华,我求你,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她在哪里……”顾仪容拖着虚弱的身体从病床上下来,身子却是无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她却不管不顾自己的伤痛,只匍匐着爬向赵婉华,苦苦哀求。

赵婉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顾仪容,她好想笑,“顾仪,想不到你也会有求我的一天!”

“是,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告诉我,我的女儿是谁,她在哪里……”此刻的顾仪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小姐,也不再是那个美丽端庄的容太太,她只是一个将死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哪里的、可怜的母亲。

赵婉华明明想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一直流出来,原本想要说更多的话来刺激顾仪容,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耳朵里听着顾仪容一声声叫着她的女儿,她的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一张纤细秀美的脸蛋,眼前模糊成了一片,嘴巴里尝到了咸咸的滋味儿。

当年,她本可以不要那个女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从那个医生手里接过了女婴,然后带着她一起南下,她不是没有想过丢弃她,可是每次要下狠心的时候,那女婴就像是有感应似的,哭得好大声、好厉害,哭得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儿子,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个月,时间到了五月,台南的油桐花盛放,白花簇簇,整个山头都变成了花的海洋,随着阵阵清风,空中、大地上全都飘起雪白的花雨,宛若天降雪花一般,人间下了一场“五月雪”,而她多了一个女儿,她根据花名给女婴取了名字,叫尤桐。

她也想过要对小桐好,可是每次看到她纤美的小脸,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是顾仪和兰泽生的,而且是在她生日的那个晚上有的,一想到这里,她就会好恨好恨,她做不到那么宽容,所以她对小桐很冷淡,可是小桐却对她很好,好到让她无地自容,她没有办法去回应小桐的孺慕之情,所以她嫁进黎家之后,便故意疏离她,想藉此隔断母女之情,可是小桐却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妈妈,让她无所适从。

直到小桐大学毕业,她意外得知她竟进了容氏,并且在容尉迟身边工作,她开始有目的地跟她约定见面,想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些容尉迟的事情,母女之间的互动才较从前多了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她不懂商场上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容尉迟竟开始疯狂狙击黎氏的股票,虽然她不爱黎洪涛,可是不可否认,她嫁进黎家之后,他一直待她很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黎氏毁在容尉迟的手上,那样她真的会愧疚而死的,那时候她真的快急疯了,所以才去找了小桐,想着可不可以让她去求个情,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可是后来竟然成功了,她没有念过什么书,对于商场上的事情也不懂,竟天真地相信了小桐的话,以为只是容氏内部调度,才对外放缓了扩张的脚步,后来若不是黎佳期告诉她在深圳发生的事情,她断然是不会想到小桐和容尉迟之间会有什么男女之情,他们是万万不能在一起的,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

“赵婉华,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吧,我的女儿……到底……是……谁……”顾仪容的呼吸越来越弱,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忽然没了力气,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赵婉华从恍惚中找回神智,仓惶地跑出了病房,过度的惊慌让她没能发现自己夺门而出的时候,病房的门其实是虚掩着的。

◎ ◎ ◎

8点,夜仿佛才刚刚开始,风却越来越猛,天空黑得慑人,像是一个无边的黑洞,将满天的星子都吞噬掉了。

容尉迟站在走廊的窗前,探出半个身子,英俊的脸庞在暗­色­里若隐若现,表情亦隐匿在暗­色­里。

耳畔听着外面夜风的狂啸,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冷气不时地从颊边拂过,风很大,刮在脸上很疼,如同匕首割了一刀又一刀。

他的手也探出窗外,手心里摊着一个小小的方盒,里面是刚刚才买回来的钻戒,外面被­精­致的包装裹着,粉红的丝带打成了漂亮的蝴蝶结,垂下两条长长的丝带,那丝带在风中瑟瑟发抖。

他稍稍将手往回收一收,那丝带飘荡得就不再那么厉害,可怜地垂落下来,他再将手往外伸一伸,风立刻又猛了起来,于是那可怜的丝带又如之前那样颤动起来,仿佛充满了惊惧。

丝带在风中可以收放自如,可是爱上一个人后再收回心,心就会碎了。

爱情如果说最伤人,不是她不爱你,也不是你不爱她,而是明明两个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哪怕用尽毕生的­精­力,透支一辈子的幸运,也还是不能在一起。

望着,却不可以拥抱。想着,却不可以拥有。

默默地从楼梯走下,从9楼到1楼,一步一步地走,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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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须面对

终须面对(213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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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渐加深,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漆黑的城市,四通八达的道路上,车水马龙,夜归的车辆排成长龙,每一辆车的主人都在焦急,只有容尉迟例外。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疾不徐地面对着拥堵,他不但不希望交通好转,反而希望这条路就这么一直堵下去,那样的话他就不必回家、不必去面对什么了。

只是,该来的总是会来,该面对的终须面对。

9点,车子缓缓地停靠在楼下,容尉迟下了车,却没有勇气立即上楼,轻轻地关上车门,斜斜地站着,随手掏出烟盒,点燃一根,尼古丁的味道蔓延开来,烟雾升腾,隐匿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幽暗的眼眸在夜­色­里依旧呈现出邃亮,却氤氲了几许迷离,甚至有些彷徨。

顾仪容痛苦的疑问犹言在耳,她问她的女儿是谁,赵婉华不肯说,他却知道。

这一刻,容尉迟甚至痛恨起自己来,他为什么要知道桐桐和赵婉华的关系,为什么要知道?!

也许桐桐是对的,她一直对他保持缄默,可是他非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下好了,他全都知道了,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如果他不知道该有多好,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当做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哪怕她当初是为了黎远航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都没关系,总好过现在……好过他们是……兄妹。

仰头望向楼上,某间窗户里透过温暖的灯光,那抹光线让他心暖又心酸,那里,有她在。

想到这里,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自嘲。

爱情?!

也许他这辈子注定了与幸福无缘。

爱一个人,是一件磨人的事情,而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

只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怎么会这么薄,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爱甚至还不到一天。

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响起,他没有接,但是他知道是谁打来的,容家大宅的晚宴开始了,也许就等他了,等他把谁领回去。

◎ ◎ ◎

楼上,尤桐忽然一阵强烈的心悸,双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

不知道怎么回事,容尉迟离开后没多久她的心神就开始没来由地慌乱起来,一颗心脏紧紧地揪着,脑子也浑浑噩噩的,就好像是有预感,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不愿意胡思乱想,所以故意让自己忙碌起来,饭菜早已经做好了,她只好整理房间,洗了床单,拖了地,每一块瓷砖也都擦得闪亮,直到所有的地方都纤尘不染,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

看了看时间,已经9点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不不,不可能,会出什么事呢,不要自己吓自己!

尤桐在心里勉力安慰自己,卸下满腹心事,轻轻步向窗边。

借由着昏黄的路灯,她清楚地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还有车子旁边的男人,她的一颗心终于平稳地落下了,可是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奔下了楼,飞蛾扑火似的,忍不住迎向了他。

容尉迟站在原地,凝目望着楼梯口的方向,深邃黝黑的瞳眸,迷蒙而­阴­郁。

尤桐到了容尉迟跟前,刚刚要抬眸微笑,却被他寡淡的表情所怔住,小兔般的眼眸瞬间冲撞进他深不可测的瞳眸里。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那深不见底的黑潭里,让人看不清里面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可是却让她感觉到好孤单,他好像有满腹心事。

她的鼻头蓦地微酸,她好想为他抚平眉心的褶皱。

“怎么下来了,嗯?!”他忽然开口,声音沉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低哑。

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出实话,也许那样会让他误以为她很不矜持,可是她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获得幸福的良机,一旦逝去就不会再有,她不想因为莫名的羞怯,而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

于是她忍住脸红,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想你了。”

明明他才离开了一下下,可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已经隔了万水千山,她不敢告诉他,刚刚她一直好担心好紧张,她害怕他不会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可是她就是没来由地心慌,她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可是她是,她一秒钟见不到他都会心慌,直到他现在站在她面前了,她还是心里惴惴。

容尉迟明显呆愣住了,心却霎时变柔软了,他太了解她的­性­格,如若不是真的想念,她是断然不会亲口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她有多单纯、多容易害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生气或是羞涩的时候,白皙的小脸都会转红,看起来十分可爱,让人忍不住打从心底里怜惜。

自己的话一说完,尤桐便轻轻垂下了头,耳根偷偷泛红,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她不后悔。

容尉迟默默望着她,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大发夹束在脑后,露出了纤细姣美的脖颈,衣领微开,肌肤上还残留着他不久之前留下的wen痕。

深沉的眼眸,忽然一紧,寒戾的目光,隐匿着痛苦。

兄妹……乱lun……

当这四个字闪过脑海,英俊的脸庞忽然罩上一层­阴­霾,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一晃,仿佛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尤桐狐疑地抬起头来,一脸的困惑,“阿迟……?!”

容尉迟没有回应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倏地转身,移动脚步朝着楼上走去,尤桐快步追上。

到了门口,他伸出手,握住那柄雕刻着­精­细纹路的金属门把,同一时间,有只纤细柔软的小手也同时伸出,去握那个门把,但是她比他稍慢了一拍,小手没握到门把,反而握到了他的手。

容尉迟缓缓低头,看着两人碰到在一起的手,猛地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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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晚餐

最后晚餐(209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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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桐忽然一愣,抬眸望向容尉迟,眼睛里明显浮现出受伤的颜­色­。

容尉迟也是一怔,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一想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有一半是相同的,他就会感到罪恶,哪怕只是牵一下她的手都会觉得那是十恶不赦。

瞥见她眼底的受伤,他的心也在剧烈地撕扯,可是他不能心软!

yu望之门一旦开启,就会绵延不绝,他对她做过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不是一个纵yu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清简的,可是一遇到她,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其实兄妹之间牵牵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把持得住自己,他想要的绝对不仅仅是牵手那么简单,他怕自己的身体失控。

可是她瞬间苍白的脸蛋和瞬间空洞的眼神,却也快让他的理智失控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一个小时?!一分钟?!还是下一秒他就轰然崩溃?!

尤桐咬了咬­唇­,微粉的脸蛋上早已经失去了血­色­,默了默,她恍若不经意地,飞快地缩回自己的手,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她的声音好颤抖,甚至像是快哭了,就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慌成这个样子,她刚刚做错了吗,她不该奔下楼去接他的,他们的感情才刚刚确定下来,也许他还不习惯两个人太快黏在一起,她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又抓了他的手,他会不会以为她太主动、太缠人了,可是……可是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只是……

思绪进行不下去,眼泪就已经掉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有过恋爱的经验,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心,就这样傻里傻气的。

“没关系!”容尉迟忽然沉声说道,声线里带着某种压抑,“是我不好,是我觉得自己才刚刚去过医院,手太脏了,会有细菌,我怕会传染。”

冷硬的心,濒于崩溃的理智,在她眼泪掉下的那一刹那,全都不能左右他了,因为……他无法看着她哭。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柔软,她忽然有一种怪异的念头,好想继续听他的声音,就这么听一辈子。

“进屋吧!”容尉迟打开房门,见她还是站着不动,淡淡勾­唇­,“我们该吃饭了。”

“呃,好!”尤桐这才猛然惊醒,发现他已经替她拉开了门,连忙走了进去。

对哦,她怎么会忘记他的洁癖呢,真是好笨!

容尉迟跟着她身后走进,在门口略微停顿了几秒,他告诉自己,只是吃一顿饭,最后一顿饭!

他关好房门后,直接走进了浴室,说是要洗手,但一进去后,便将水龙头拧到最大,冰凉的水花直接撩上了脸颊,冷得彻骨。

饭菜早已经摆上了餐桌,尤桐在厨房里做着最后的准备,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浴室的方向,有些心酸地一笑。

◎ ◎ ◎

容尉迟忽然去房间里翻了一通,不多时后找出了一张小小的折叠式书桌,这是他从前用来在床上打电脑时用的,他将小书桌擦­干­净,然后搬到了餐厅,将餐桌上那些饭菜一样一样地端了下来,转而摆上小书桌,尤桐不明所以,狐疑着望着他,直到他将盘碗全都转移,然后他端着整张书桌走向了阁楼。

她好奇地跟了上去。

这套公寓是顶楼,上面附带着小小的阁楼,容尉迟将小书桌放在地中央,又找来一个圆圆的软垫铺在地上,他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软垫上,然后他才走到对面,席地而坐。

“你看。”他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幽幽响起。

她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望去,然后,骤然屏住了呼吸。

头顶上,没有屋顶,而是一整片阒暗的天际,一颗一颗晶莹而又闪亮的星星挂在如黑­色­丝绒一般的夜幕上,好像整个璀璨的银河系,都洒落在她的眼前。

在台北,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亮晶晶的,让她眼花缭乱。

阁楼里没有开灯,他们头顶皎洁的月光成了唯一的照明,一切的一切,都在月­色­里泛起朦胧。

天窗开启,凉凉的风吹进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星星在眨眼,偶然之间,有一颗银亮的火流星拖曳着残红的尾巴扫过,迸出灿亮的火花。

这里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可是她却觉得好美好美,美得快要醉了。

他望着她着迷的神情,情思起伏,看来她很喜欢他的这个安排,他终于可以为她做一件浪漫的事。

看她望着星空,像个孩子似的高兴,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好漂亮。”她收回视线望向他,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然后,被他深邃的眼眸攫住,眼睛瞬也不瞬。

夜­色­里,他邃亮的瞳眸如大漠中的星辰闪烁,将她的身心吸引了过去。

他望着她,深刻而且专注,而她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甜甜一笑。

微凉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她轻轻打了个哆嗦。

“冷吗?!”他看见她单薄的衣衫,便主动拿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肩头。

“不用了。”她推拒着,抬眸迎上他的俊容。

“穿上吧。”

“好。”她感觉到他残留的体温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很是温暖。

两人开始用餐,他喝着红酒,她喝着酸梅汁,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酸梅汁竟然是甜的,甜得牙齿都快碎掉。

用餐的过程,他们几乎没有言语交流,但是气氛却是那样温馨,他帮她夹每一道菜,将她的碗里堆成小山,她其实吃不下那么多,但是却很努力地吃,把胃撑得鼓鼓的,心也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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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来了(红包加更)

回不来了(红包加更)(209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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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道菜,虽然都是小盘的,但是两个人来吃的话当然还是嫌多,当他们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尤桐不由得发出惋惜,“好浪费哦,阿迟,你再吃一点,全部吃完好不好?!”

容尉迟握着筷子的左手微微一紧,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吃着菜。

尤桐早已经吃饱了,所以放下了碗筷,双手支着下巴,眸中带笑地凝望着他,用眼神鼓励他,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可是最后,容尉迟把每一样菜都多吃了一些,但是每一样又都留下了一点。

尤桐忍不住叹息,就剩下那么一点点而已,他明明就可以全部吃完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故意留下来呢?!

她不由得泄气,在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却听到他突如其来的一句低喃,“这顿饭我永远也不想吃完。”

“吧”的一声,是打火机发出的声响,他点燃一根香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了起来,尤桐不由得蹙眉,“阿迟,吸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刚刚才吃完饭。”

容尉迟听而不闻,他背对着她站着,透过小小的窗望向外面,指间的烟袅袅地燃着,烟灰散落到地上,星星点点。

尤桐望着他那若有所思的侧面,眉心不自觉地蹙得更紧,他高瘦的身材明明那么挺拔,但她怎么忽然觉得他身上似乎隐隐地流露出一抹脆弱呢,她没有忘记他刚刚回来的时候那么低沉的样子,难道……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迟,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她内心里纠结的时候,话已经不自觉地出了口。

容尉迟的背脊微微一僵,夹在指间的那根烟被掐出了一记凹痕,那不是她的阿姨,那是她的妈妈,亲生妈妈啊!

她对赵婉华的感情那么深那么重,倘若她知道了自己的妈妈另有其人,她一定会很伤心吧,而她的亲生妈妈却又命不久矣,到时候她可怎么面对,一定是痛不欲生吧。

老天爷,你不仅给了我一个难题,你难道还想逼死她吗?!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有多需要爱,可是一个养母、一个亲妈,却全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置她于罔顾,她原本就已经破碎的心灵伤口上还要再被洒盐吗?!

“今晚月­色­不错,有没有兴趣出去走一走?!”容尉迟忽然沉声说道,话一出口自己也是一愣,欲壑难填,吃完了饭,但是他还是不想说结束,爱太短,遗忘却太长。

“出去走一走?!”尤桐站起身,也踱步到了窗前,天边一轮明月高高挂着,投­射­出银白的光芒,确实迷人。

“好啊。”刚刚点了头,心里却又懊恼起来,今天她穿得不够漂亮,应该穿那条白­色­的长裙才对。

尤桐,你变虚荣了。她暗暗斥责自己。

可是,女为悦己者容。

脸上微微一红,她连忙转过身去。

十分钟后,两个人准备出门,尤桐觉得晚上天气凉,便顺手拿了容尉迟的外套,可不经意地碰到他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摸起来像是个小方盒。

她的心跳忽然不可抑制地加速。

“走吧!”容尉迟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缓缓从阁楼上走下。

尤桐呼吸一紧,却佯装平静,朝他微微一笑,温柔地叮咛道,“你记得拿钥匙,不然我们就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容尉迟的瞳孔骤然一缩,她说对了,这一走,只有往生,没有回路。

◎ ◎ ◎

月下,两个人并肩走着,他们的影子被拉得细长细长。

容尉迟略微走在她前面,只快大半步的样子,他的双手Сhā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姿势潇洒。

尤桐也把自己的手缩在衣袖里,心里却是惴惴的,如果没有猜错,他西装外套里的那个小方盒里面装的应该是戒指。

他会向她求婚吗?!

好紧张!

如果他真的求婚,她该怎么回答?!

她没有过这种经验,所以只好努力回想电影里的情节,可是她的脑子一下子像是生锈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YES,I DO。

不对不对,这个是婚礼宣誓的时候才说的。

哎呀,她怎么这么不知羞,他还没有求婚呢,她居然就想到结婚去了!

尤桐用力吞了下口水,吞咽下心头的躁动,脸颊却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连耳朵都跟着发烫。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耳垂,不经意间腕部的手表蹭上了脸颊,金属的冰凉与灼烫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底幽微的情弦缓缓波动。

缓缓放下手,特意看了一下时间,他们都走了好久了,他怎么还不开口?!

她偷偷地觑了一眼他的身影,心里紧张而又期待。

“怎么不走了,累了?!”容尉迟察觉到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那个身影慢慢落在了后面,忽然顿住脚步,扭头去问。

“没有没有。”尤桐连连摇头,望着他比星辰还要灿亮的黑眸,感觉到他散发出一股磁石般的力量,恍若要将她的心魂夺去一般。

她无助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轻颤,理智与情感正在强烈地拉锯着,明知道应该耐心等待,可心里又忍不住想要快点听到他开口。

走,继续走,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到她走不动了,他也似乎是­精­疲力尽了。

“阿迟,我有话跟你说。”她等不及了,她好累,如果他觉得别扭,那么她来说也可以。

“桐桐,我有话跟你说。”他无法拖延了,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他也要说。

两个人一起开口,彼此都是一怔。

“你先说。”

“你先说。”

四目相对,他们的视线在白白的月光下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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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说出

一起说出(205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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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尤桐的惊讶大于惊喜。她错楞了一下,内心忐忑。

正常情况下,容尉迟总是从容冷静,说话从来不会犹豫不决,他如果有什么事情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而不是这样慢慢吞吞。

求婚的话真的那么难以启齿吗?!

她不知道,她不了解男人的心理,可是她愿意体谅他。

她知道若是想从容尉迟嘴里听到什么甜言蜜语似乎不太可能,可是她不在乎,他虽然没有对她说“我爱你”,可是他为她做过的,远比这三个字多得多,不过他若是想说,她当然也愿意接受,而且她会鼓励他。

“前面有便利店,我们去买水好吗?!”她望着街角的那片亮光,柔声说道。

“嗯。”容尉迟点了点头,声音愈加低沉。

便利店距离他们只有几百米,门口有自动贩售机,尤桐丢了硬币进去,机器里自动滚出一瓶气泡矿泉水,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给你。有什么话,喝完水再说。”她暗示­性­地对他说,她想他可能是太紧张了,也许每个男人求婚之前都会这样,他也不例外。

容尉迟没有回答,眸­色­沉重地接过矿泉水,指节握着瓶子,竟有些颤抖,他从未如此怯懦,就算现在公司破产,他也可以勇敢面对,可现在却是,他对她允诺的感情破产了。

他旋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感觉到自己的神经缓了缓,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真是讽刺,就在他即将要毁灭一切美好的时候,居然还是她给他勇气。

“桐桐……我有话想跟你说……”他握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瓶子发出微微尖锐的声响,就像是他的心坠落冰湖。

“我知道,你说吧。”她微笑以对。

望着她嫣然的笑容,容尉迟开启的­唇­角再次僵住,她那双清澈而温柔的眼眸,让他开了不口,她的柔情只会让他更难受,这不公平,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不,还是我们一起说吧。”这样的话,起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说出她想说的话,否则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尤桐眨了眨眼,像是思索,然后慎重地点头,“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再次胶着,天边的月却忽然躲进了云层,连星星也黯淡了几分。

1、2、3。

他们在心中同时默数,然后一起开口。

“我想结婚。”她鼓足了勇气说道。

“我们分手。”他也同样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说道。

尤桐的脑中轰然巨响,呆怔了好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昏倒了,可是没有,可惜没有。

世界安静下来,空气凝固起来,连呼吸都变成了奢侈。

容尉迟闭着眼睛,甚至已经侧过了一边脸颊等待她的耳光,可是半晌过去,她没有任何动静,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她在哭,安静地哭。

她纤细姣美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红肿的双眼像是在指责他的残忍,咬紧着的­唇­瓣早已苍白,一点微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血。

而她的血跟他体内的有一半相同。

容尉迟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掌中的矿泉水瓶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声,滚落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而此时,尤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地转身就跑。

容尉迟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越跑越远,怔忡地握紧了拳头,她像个走失的小女孩,无依无靠,整个人和整颗心都流离失所。

月亮再次从云层里露出,照出了他眸里那浓得化不开的哀怨和一闪而过的泪光。

◎ ◎ ◎

空荡的街头,容尉迟默默地抽着烟,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好似芍药遍地,红极成灰。

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直到烟盒里的香烟没有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空荡荡的烟盒,心情愈加地­阴­郁,掌心一紧,将烟盒捏成了一团,扬手掷向了远处的垃圾桶。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投进,皱成一团的白­色­烟盒撞上了垃圾桶的边缘,然后又轻轻地弹回他的脚边。

他抬脚一踢,将它踢出了两米外。

他往前走,走到它跟前,再次踢了一脚,烟盒又被踢得远远的了。

如是,反反复复。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她的住处,他就站在大楼下,默默地遥望着她的窗户。

屋子里面没有灯光。

她睡了吗,还是正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她的笑容那么美,可是他却总是把她弄哭,想到她刚刚紧咬着­唇­瓣,想哭却又忍着不出声的隐忍模样,他的心就一阵阵绞痛。

如果她打他、骂他,他心里也许还会好过一点,她也会把情绪发泄出来,可是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他,可是她的眼泪却给了他最直接的回击,他的心被她一滴滴的泪水所灼痛。

望着那黑漆漆的窗户,他想象着她一个人躲在冰冷的被子里伤心地哭,甚至可能会含着眼泪直到天明,不,不!

“桐桐!”容尉迟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拔腿就朝着楼梯奔去。

他放心不下她!

他对她也无法放手!

爱一个人很难,放弃自己所爱的人更难!

兄妹就兄妹吧,只要他们恪守自己,发乎情止乎礼,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就像是朋友那样也好,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终生不娶。

君若安好,便是晴天。

寂静的楼道,急促的奔跑,相遇原本已是一种幸福。

容尉迟吸呼吸了一口气,坚定地按下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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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决裂

彻底决裂(202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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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的门铃声,让缩在被子里的尤桐吓了一跳,本来痛苦的意识让她没有睡意,可是回来后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折腾了好一阵后狂吐了一番,虚弱的身子让她承受不住更多的悲伤,连衣服也没有换,就爬上了床,在咸咸的泪水中入眠。

双眼紧紧闭着,她半睡半醒,可意识却是清醒的。

分手,在她满心欢喜等待他求婚的时候,他居然说了分手。

她难过,可是她不明白,一切都好好的,他为什么忽然说分手呢。

因为事发突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慌慌张张地跑掉了,可是回来之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才忽然想到自己连个为什么都没有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他分开了。

回想这一整天的事情,她察觉到自从他从医院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她了解他,也知道若是容尉迟不想说的话,任谁怎么逼问都不会说,可是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是刚刚那一阵呕吐提醒了她,她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宝宝,所以她还是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他们的孩子一个机会。

门铃作响,她知道是他,他来这里,是为了道歉,还是想要收回分手的话,抑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别的?!

不管是什么,她都决定去开门。

这一次,她会冷静,不光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肚子里的宝宝。

下了决定,尤桐揉揉红肿的双眼,掀开被子爬起来,内心惴惴,却还是勇敢地走了出去。

路过厨房,她特意停下脚步,进去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喝了两口,藉此清洗迷失的灵魂。

她需要清醒。

她的手放在门把上,颤抖着将门打开。

透过门缝,走廊里橘黄的灯光令她的双眼不舒服,她举起手来遮挡。

“桐桐!”容尉迟在门开启的一瞬间就冲上前去,他立即打量她的脸,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哭过,他看得出她的­唇­在颤抖,却还是在强忍情绪。

“对不起!”他拥住她纤细的身子,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在她颈边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桐桐,原谅我,好吗?!”

他将她抱得好紧好紧,那力道甚至**了她,尤桐不自觉地蹙眉,挣扎,“好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容尉迟呢喃地道歉,却不放开她。这样抱着她,他所有烦躁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这样就好了,只要他还可以见到她,还可以这样拥着她,就可以了。兄妹,朋友,恋人,都不过是一个名称罢了,唯有感情是真的,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他忍不住心疼地吻上她微肿的眼皮,不带任何情yu,只有怜惜。

面对他的温柔,尤桐有些羞涩,却有着更多的惊惶,她想推开他,可是她没有力气,所以任由他抱了许久,直到胃部再次泛起搅乱,她又想吐了。

额头上冒出冷汗,她强忍着作呕的冲动,伸出双手将他推开,抬头,一张纤细的脸蛋上写满了坚定,那抹坚定让容尉迟忽然一阵心悸。

他注视着她,艰涩地问,“桐桐?!”

她挤出一记勉强的微笑,喃喃地道,“你现在不想分手了吗?!”

他抬头,注视着她受伤的表情,自责地说,“我从来都不想。”

她眼眶一热,隐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很想告诉她,她怀孕了,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真的不能跟她分手,但话却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揪住衣襟的指节隐隐泛白,仿佛正隐忍着极大的痛楚,她发现了他准备求婚的戒指,那让她更渴望婚姻,更渴望一个家。

“我想结婚。”她再次说道。

容尉迟的表情顿时冻结,而面对她无助的眼泪,他觉得自己自私极了、可恨极了,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她有多需要爱、多需要家,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可是……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他让她流的眼泪还不够多吗?!他伤她伤得还不够深吗?他还要她一生的年华来等待这样一份永远也不能见光的、残缺的爱吗?!

“桐桐……”他望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再次痛恨起自己的残忍,艰涩地摇头,“不可以。我不能娶你。”

她怔了怔,笑容冻结在­唇­角,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心痛得快喘不过起来,她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卑微地提出最后的请求,“如果我怀孕了呢?!”

她凝着雾气氤氲的泪眼,温柔而又坚定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容尉迟忽然­色­变,遥远的天际劈下一道响雷,“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怀孕?!你不是一直吃药的吗?!”

他的质问一句比一句急切,她却越来越冷静,忽然挤出一抹脆弱的笑容说,“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呢?!”

她轻柔的嗓音截断了容尉迟的叫嚣,他望着她泪眼蒙蒙的小脸,感觉既心疼又不舍,可是低沉的嗓音却盈满了冷酷与绝情,“就算有了孩子也必须打掉,你不配。”

我也不配。

他在心中补了一句。

他们都没有资格。

尤桐用力睁着眼睛,想恨他,却做不到。

美梦几乎成真,却在最后一刻破灭,梦醒时分,何其残忍。

她柔柔地一笑,“容尉迟,我们分手吧!”

爱情是生命中最美的学习,爱过了,花开完了,从此就是寂静与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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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

长夜漫漫(20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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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钟声敲响,12点了,情人节过去了,灰姑娘的梦醒了,没有水晶鞋留下,只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粉碎,再也缝补不了了。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来,尤桐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在这时候她反而一滴眼泪都没有了,所有的悲伤都在须臾间化成了粉末,涅槃成灰。

听着楼道里容尉迟一步步离开的脚步声,她怔怔地发呆,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一股脑地涌进她的脑海,他们之间的悲与喜,怒与笑,痛与爱,都仿佛是过眼云烟。

强风吹得窗户些许作响,她默默地转身,静静地走回房间。

“宝宝,该喝牛­奶­了。”

尤桐端着刚刚泡好的睡前牛­奶­,缩在床头,默默地饮着杯中的白­色­液体。

她满足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能够感受到那里头小小生命的所在。

爱不了他,恨不了他,想忘了他也不容易,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毕竟她还有孩子啊,这是上天赐给她最最珍贵的宝贝。

◎ ◎ ◎

容家大宅。

晚宴早已经结束,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数名佣人在进行最后的清扫。

老管家沮丧着脸,很是为难地走向了容尉迟,低眉说道,“三少爷,老太爷吩咐过,不管几点钟,只要你一回来就要立即去见他。”

“我知道了。”容尉迟沉声说道,脚步颓然地走向了三楼。

三楼的起居室里亮着橘黄的灯光,容国升换下了正装,却还未睡,他坐在沙发上,金镶玉的拐杖放在一旁,手里端着古瓷茶杯,却许久不曾喝上一口。

听闻脚步声,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沉声说道,“坐吧。”

容尉迟没有回话,默默地坐到了容国升的对面,西装外套折在臂弯,衬衫的领口散着,一脸颓废。

“阿迟,从小到大,爷爷最疼你了,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过,可是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容氏不光是我们容家自己的,国内国外二十几间分公司和十几间子公司的人都看着呢,不是爷爷逼你,你也该清楚状况,婚姻是这个圈子里的qian规则,2月22日就是除夕了,你必须在春节之前给大家一个交代,周氏已经发布了消息,春节之后周亚菲会正式接手公司,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始至终,容尉迟没有说一句话。

门外,容琛举步离开,脚步轻轻。

◎ ◎ ◎

周家。

周亚菲脸上敷着面膜,仰躺在自己的公主床上,一时无聊,便抓起手机,闭着眼睛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表哥,你睡了吗?!”因为做着面膜的关系,她的嘴角只是轻轻一扯,声音不是很清晰,可是接电话的人却只觉得她可爱。

“还没有。”苏慎行的声音无论白天黑夜,听起来永远是那么亲和温柔。

“呵呵,这么晚了还没睡,情人节的晚上很‘忙’哦?!”周亚菲故意调侃。

苏慎行却并不在意,只淡淡地回道,“现在已经过了12点了,情人节已经过去了。你呢,怎么回事,今晚竟然没有约会?!”

周亚菲忽而叹息,想约她的人从一个礼拜之前就开始排队了,可是那些人当中却没有一个是值得她赴约的。

“表哥,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她呢喃着问,语带困惑。

电话那端,苏慎行忽然沉默,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想见又怕见,见了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会觉得温暖,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还是放心不下她,得知她有麻烦的时候,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去帮助她,希望她开心、幸福。”

◎ ◎ ◎

黎家。

别墅里一片宁静,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黎远航独自坐在庭院里,手中一杯白酒喝了一半,还剩一半。

风雨过后,空气清新起来,月­色­温柔,风轻星烁,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只有他脚边的空酒瓶歪歪斜斜,一不小心踢倒了一只,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远航没有弯腰去摆好那些空酒瓶,事实上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力气,他不喜欢一切凌乱的东西,他的房间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办公室也永远是整整齐齐,说他循规蹈矩也好,说他刻板无趣也行,他只是喜欢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可是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挣脱了牢笼。

他今晚已经坐在庭院里喝了两个多小时的酒了,这样的状况好像还是生平第一次,他并不喜欢喝酒,但是今晚迫切地需要用酒­精­来麻木自己。

在餐厅,在路上,他看到了一对对甜蜜的情侣,他羡慕,甚至是嫉妒。

他不禁想,今天小桐在做什么呢,她和孩子的爸爸一起庆祝吗?!

再一次地想到了她怀孕的事实,他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

“哥……”黎佳期的声音忽然出现,她从楼上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然后飞奔下楼。

“哥,你疯了吗,你对白酒过敏,你自己不是不知道,你­干­嘛还要喝这么多酒折磨自己?!”

◎ ◎ ◎

长夜漫漫,这一夜有许多人失眠,失眠的原因却全都是为了爱。

但是他们谁都不明白,为什么爱会是一把双刃剑,一刀下去,不是伤、就是疤,让人心痛到了极点,却还是执迷不悟。

黑­色­再怎么漫长,黎明也终究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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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好报(红包加更)

好人好报(红包加更)(202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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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居然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尤桐对着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红肿,不由得摇头,天气这么好,她怎么可以这么憔悴呢,洗了脸,涂了宝宝霜,然后特意又上了一层粉,脸­色­看起来总算好看了一些。

看了看时间,8点了,她该去医院了。

原本之前还想着今天会有谁陪着她一起做检查呢,原来不过是异想天开。

不过没关系,她从小到大任何事情都习惯了一个人来扛,做检查而已,她自己也可以!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微笑。

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又找了一双平底的鞋子,这双鞋不需要系鞋带,去医院脱脱穿穿会比较方便。

花了十分钟搞定自己,尤桐拿了挎包准备出门,手机钱包都塞了进去,锁门的时候,握着钥匙的手微微一紧,也许,她该找人来换一把锁。

下了楼,门卫主动跟她打了招呼,她回应一声问候。

看,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了谁地球都照样转。

尤桐故意这样安慰自己,默默地走向了地铁站。

本来她住的地方距离公交站台更近,她应该坐公交车的,可是她觉得公交车经常摇摇晃晃,她怀孕了,少坐为好。

打车的话舒服是舒服,可是她觉得太过浪费,宝宝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她必须从现在开始能省则省,心里面默默盘算着自己账户里还有多少存款。

地铁比公交车快多了,不多时后,尤桐便抵达了台大医院。

她的脚步略有迟疑,她本来想换一间医院的,可是那样的话又得重新预约排队,实在太麻烦了,不过她想,台大医院这么大,又是不同的科室,而且这个时间,她肯定不会遇见他的。

­妇­产科位于4楼,门诊医生是个年约四十的女人,诊室的门上挂着她的名牌,上面写满了她曾经取得的各项优秀的成绩,一旁有两个实习生帮忙叫号和记录。

尤桐很快就被叫进了诊室,医生问了几个惯­性­问题,她一一回答,医生点了点头,从她的眼神里,尤桐可以知道答案,但是为了确认,医生开了单子,让她做进一步的尿样检查和多普勒检查。

尤桐在护士的指引下,拿了专用的试杯去了洗手间,出来后将尿样交给护士,等待结果的时间她正好去多普勒诊室外排队,时间和流程安排得很合理,不愧是台大医院,效率颇高。

做多普勒检查的人很多,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默默等候,周围不时地有人来、有人走,有一些是肚子已经很明显的孕­妇­,也有一些年纪看起来还没有她大的年轻女孩,可她们全都有人陪着,有丈夫,有男朋友,有妈妈,或者是朋友,只有她是例外,孤单单的一个人。

尤桐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默默等待,只是手里握着的挂号单微微被捏皱了一角。

忽然,广播里传来叫号的声音,“13号尤桐。”

闻声,尤桐猛地抬起头来,深呼吸的同时站起了身,心情紧张地走进了诊室。

多普勒诊室内有两个人,一个是负责­操­作仪器的医生,一个是负责电脑打单子的护士,那名护士礼貌地对她说道,“请脱下鞋子,正面躺好。”

“是。”尤桐照做,躺下后主动拉开了衣服。

医生虽然带着白口罩,但是看向尤桐的眼睛里却是流露出了一点笑意,这个女孩子一看就是乖巧贴心的那种,不像是那些来医院检查也要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磨磨蹭蹭地脱鞋、脱衣服,自己耽误时间不说,也耽误别人的时间。

第一印象就很好,所以医生给尤桐检查得更为仔细,手握着小巧的探头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游移,然后抬头在屏幕上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黑点,扭头对着护士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护士边听边敲打键盘,很快,一张报告单便打印了出来。

“好了,尤小姐,可以起来了,拿着报告单回门诊医生那里。”

“哦,谢谢。”尤桐伸手接过报告单,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看。

医生忍不住笑了,“恭喜。”

尤桐的心跳顿时漏掉一拍,虽然自己早就有感觉了,可是她还是激动不已,她真的怀孕了!

回到门诊医生那里,她的尿样检查也出结果了,呈现阳­性­。

“尤小姐,恭喜,你要当妈妈了,你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

尤桐情不自禁地回想,努力地推算日子,今天是2月15日,两个多月前也就算12月中下旬左右。

蓦地,她的脸上一红,如果没有算错的话,宝宝应该是他们打算正式收养容小迟的那天有的。

果然,好人有好报,她收养了容小迟,上天就赐给了她一个珍贵的宝宝。

眼睛不自觉地弯成了月牙,隐隐流露出了母­性­的光辉。

“尤小姐,怀孕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你的体质又比较弱,我开一些安胎药给你,你要准时吃,还有平时也要注意饮食,多多休息,远离辐­射­,定期复查,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低下头,握着钢笔在病历本上“唰唰”写着。

尤桐很快便离开了门诊室,然后去药局买药,一切都很顺利,半个小时后,她拎着药包准备离开医院。

电梯从楼上一路下来,红灯指示着到达4楼,“叮”的一声后,电梯门徐徐向两侧划开,尤桐抬步正要跨进,却忽然看见电梯内的人堆里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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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得知

意外得知(222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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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桐微微一怔,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怎么这么巧?!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药包,对方也是明显一愣。

四目相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对方叫她,可是尤桐倏地往后一退,连忙按下电梯旁的按钮,电梯门迅速关闭,红灯指示着向下的箭头,继续往楼下降去。

尤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电梯里,黎佳期一脸惊讶,她没有看错吧,刚刚那是4楼,尤桐怎么会去­妇­产科?!

◎ ◎ ◎

黎家。

黎远航正在卧床不起,但他依然还在勤奋工作,床边堆满了助理刚刚传过来的文件,他一份份地审阅着,丝毫不敢懈怠。

如今黎洪涛只是在公司挂个名,黎氏上上下下的事情基本都由黎远航负责,近一年来,黎氏数次风波,但是在他的杰出领导下,公司都平安度过难关,业界对于黎远航的评价也越来越高,皆是青年才俊之类的口碑。

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开,黎远航眉宇微微蹙起,有些不悦,抬眸一看,瞥见黎佳期缓缓走进。

“哥。”黎佳期娇声唤了一声。

“我不是说过了,没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我。”黎远航有些无奈,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责备。

黎佳期撇了撇嘴,把手里的药包放到他面前,“人家特意去医院帮你买药,累死了,你不但不领情,还说我打扰你,好过分啊!”

黎远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掂了掂那个药包,然后问道,“你又看中什么名牌了,要哥哥帮你付钱吗?!”

“哥,你怎么这样说啦,我是关心你呀!”黎佳期有些懊恼,她在哥哥心目中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好了,佳期,你别闹了,快点出去吧,哥哥还有文件要看。”黎远航又低头看文件。

“看什么文件啊,先上药啦!”黎佳期夺过他手里的文件,然后丢到一旁,翻开药包,取出两瓶药水,还有酒­精­棉,“哥,你躺下,我帮你擦。”

见黎佳期执意,黎远航也不再拒绝,他身体下滑,平躺,伸手摘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平日里他都是戴隐形,今日在家才顺手戴了框镜,去掉眼镜后,那双明澈的眼眸露了出来,愈显清亮。

黎佳期低头望着黎远航的俊容,嘴巴又是一撇,嘀咕着说道,“哥哥真是太能糟蹋自己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弄得全是红点,你就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变成丑八怪吗?!”

“别说孩子话!”黎远航轻声斥责。

“我哪有说孩子话,我这是忠言逆耳!”黎佳期气愤不已,不用问也知道昨天哥哥是为了尤桐才借酒消愁,她真不明白尤桐到底哪里好了,居然值得哥哥这样。

忽然想到刚刚医院里的那一幕,黎佳期心里愈加得愤愤不平。

她好想告诉哥哥,可是又怕他着急,本来就病着,万一再弄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了。

忍了又忍,黎佳期才勉强将心事压下,专注地帮黎远航擦药。

“左边好了,换另外一边。”她耐心说道。

黎远航微微侧过脸颊,心里略感安慰,佳期虽然任­性­骄纵了一些,不过她对家人还是极好的,不论是对父亲,还是对婉姨,或是对他,都很好。

药擦完了,黎佳期把药布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把药水的瓶子盖好,放进房间内的小冰箱,最后还拍了拍床单,抚平褶皱。

身为黎家的大小姐,黎佳期从不做家务,但是这一回动作倒也算­干­净利落,黎远航微微点头。

“佳期,你长大了,哥哥和爸爸对你没有什么多的要求,只盼你通情达理,乖巧懂事。”

“知道啦!”黎佳期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这个时候,黎家的佣人送参汤进来,黎佳期连忙接过,并打发佣人离开,“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是,小姐。”

黎佳期端着饭碗,用汤勺搅拌参汤,“哥,我喂你喝。”

黎远航没有响应她,径自端过饭碗,再次询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嗯?!”

“哥,你讨厌!”被说中了心事,黎佳期面子上好像有些挂不住,不过她还是趁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哥,巴黎新一季的时装周开始了,我想去。”

“不行。”黎远航一口否决,“等ACCA的成绩出来后再说。”

距离上一次ACCA考试已经过去许久了,按照惯例,成绩在最近就会发布了。

黎佳期嘟起嘴,不自信地问道,“如果我没过呢?!”

“没过的话哪里也不许去,下次接着考!”

“哥,我根本就不想考那个,你为什么非要……”

黎远航忽然做了个手势截断她的抱怨,凝眸质问,语气严厉,“你不想考?!你知道别人为了那个考试付出多少吗?!”

黎佳期受到批评,骄傲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忽然站起身来,抗议道,“什么别人啊,你不就是想说尤桐吗,哥,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喜欢她呀,尤桐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好,她不洁身自爱,跟男人乱来,水**杨花!”

“住口!不许你随便侮辱人!”黎远航忽然脸­色­一沉。

黎佳期不服,大声嚷道,“我才没有侮辱她,我刚刚在医院亲眼目睹她去了­妇­产科啊,她搞不好是去堕胎的!”

黎远航心里大惊,不可能,小桐不可能去堕胎,可是她怀孕的事情不能声张。

他快速掩饰掉自己的情绪,沉声说道,“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她化成灰我也认得啊!”

“越说越不像话了!”黎远航将参汤的碗重重往床头柜上一放,“女孩子去­妇­产科做做检查也是很正常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许再胡说,尤其是在婉姨面前,知道吗?!”

黎佳期被黎远航的怒气所惊到,虽然不情愿,但是也不敢再造次,懦懦地“哦”了一声,然后灰溜溜地离开,却不料一拉开房门,就见到赵婉华怔忪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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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下楼梯

摔下楼梯(232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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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姨……”黎佳期也同样是怔住了,瞥见赵婉华苍白的脸­色­她一阵阵心慌,连忙扭过头去向黎远航求助。

房间内,黎远航闻声望去,只见赵婉华如遭雷击的样子,心脏也蓦地揪紧,他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婉姨,你别听佳期胡说,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都是口没遮拦的。”

“我……”黎佳期本能地想为自己辩护,却被黎远航一记警告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可是赵婉华却依然还是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她的眼神空洞,恍惚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脚跟一旋,转身跑远。

“婉姨!”

“婉姨,你去哪儿?!”

◎ ◎ ◎

从医院返回后,尤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按照医生的吩咐,她开始为自己熬药,浓浓的中草药,需要熬上三遍才行,可第一遍的时候味道就那么重,满屋子都是药味儿,光是闻着就很苦,她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忽然,门铃响起,她连忙关了火,将锅盖盖上,然后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从厨房走出去开门,她想应该是换锁的工匠来了,可是从猫眼里一看,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赵婉华。

尤桐忽然一愣,她连忙开了门,表情依然有些怔忪,“妈妈,你怎么忽然来了,也不提前我打个电话?!”

赵婉华一时间也找不到说辞,只是挤出僵硬的微笑,进了门,目光四处打量。

这是赵婉华第一次来尤桐住的地方,以往见面她们都是约在外面的咖啡厅或是茶餐厅,尤桐连忙去倒茶,赵婉华则到处观望,望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满屋子的中草药味让她下意识地皱眉,目光寻着尤桐的身影向厨房望去,她迟疑着问道,“小桐,你在熬药啊,你病了吗?!”

尤桐正背对着赵婉华泡茶,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紧,她庆幸自己是背过身的,所以即便说谎也不会被发现那惊慌的表情,她咬了咬­唇­,找了个说辞,“没有,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医生给抓了几包药让我调理一下。”

赵婉华继续试探,“这味道好重,好像很苦的样子,是什么药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医生叫我吃的。”尤桐一边倒茶一边回答,不自觉地心虚。

赵婉华微微拧眉,“你这孩子,药怎么能稀里糊涂地乱吃呢,现在那么多庸医,你上当受骗吃出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

尤桐以为赵婉华关心自己,连忙安抚,“妈妈,你放心啦,我去的是正规医院,这个药……呃,是专门管女孩子气血方面的,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有点月经不调。”

月经不调?!

赵婉华将信将疑,偷偷觑了下尤桐的肚子,确实很平,她也没有发胖,难道真的不是怀孕?!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又响了,这一次是尤桐叫来的锁匠。

锁匠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尤桐确认无误后便同意他换锁,锁匠叮叮咣咣地工作起来,尤桐站在门口等候,赵婉华却在这个时候悄悄走进了厨房。

锅里,那副汤药才刚刚熬了不久,药渣还清晰可辨,赵婉华用筷子拨了拨,隐约可见其中有杜仲和阿胶,她的脸­色­忽然惨白,锅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尤桐顿时心里一惊,闻声望去,只见赵婉华呆怔在厨房,一副遭受重创的样子。

“妈妈,你怎么了?!”她连忙奔过去询问。

赵婉华忽而冷笑,那笑容凄凉而又绝望,“我怎么了?!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啊!杜仲和阿胶有安胎的作用,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

“我……”尤桐一下子没了主意。

幸而这个时候锁匠出了声,他站在门口唤道,“小姐,换好了,你来检查一下!”

尤桐连忙从赵婉华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走到门口,检查了下,没有问题,她付了钱给锁匠,刚刚要回身关门,赵婉华却忽然冲了过来。

“孩子是谁的?!”赵婉华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手紧紧地抓着尤桐不放。

尤桐被她抓疼了,可是不敢推拒,只小声地央求道,“妈妈,你放开我……”

赵婉华听而不闻,整个人陷入了狂乱一样,扬声尖叫,“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妈妈……”尤桐被她吓到了,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赵婉华,像是疯了一样。

“你不说是不是?!不说我也知道,是……是……”赵婉华不忍心说出那个名字,可是有一个念头却是坚定,“把孩子打掉!打掉!”

“不……”尤桐不敢置信,连连摇头。

“这个孩子不可以生下来!绝对不可以!”赵婉华拖着尤桐的手就往门外走,“跟我去医院!把孩子拿掉!”

“不!我不去!”尤桐用力挣脱。

“由不得你!”赵婉华虽然身体不太好了,可是她此时此刻的坚决却是给了她成倍的力气,她的手死死拽着尤桐的胳膊,微长的指甲甚至划破了她的肌肤。

“妈妈,我不去,我要这个孩子,求你了,求求你了!”尤桐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赵婉华的眼神忽然变得茫然,求她?!那她该求谁呢?!老天爷这到底是在惩罚谁?!她和顾仪容,还有容兰泽的恩怨,已经剪不断理还乱了,现在小桐居然又怀了容尉迟的孩子?!这是乱lun啊!这孩子不可以生下来,绝对不可以!

赵婉华一咬牙,更用力地抓紧了尤桐,不管她怎么抗拒都死死地不放手,两人在门口纠缠起来,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到了楼梯的边缘。

“跟我去医院!”

“不,我不去!”尤桐心慌心痛,连连后退,再往后一步,就会摔下去。

赵婉华的心脏忽然一紧,眼前忽然闪过了当年的画面,小小的女婴在她的怀里微笑,那样可爱。

“小桐——”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赵婉华猛地上前拉住了尤桐的衣服一角,布料“嗤啦”一声断裂,可还是勉强把她拉了回来,可她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惯­性­的关系,赵婉华的身子朝着楼下狠狠栽去。

“妈妈!不……”

一切都来不及了。

尤桐伸出手,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婉华从楼梯跌落,身子毫无保护地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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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如千斤

重如千斤(201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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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下,布满了殷红的血,染红了赵婉华珍珠白­色­的衣裙,血花一片一片。

“妈妈……”尤桐的脑子忽然一空,握紧了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她的身体轻晃着,仿佛大海中漂泊的小船,无依无靠,却仍旧挣扎着想要找到某个方向,寻求最后的生机,她快步冲下楼梯,将地上的赵婉华紧紧抱住,大声地哭喊,“妈妈……妈妈……”

而赵婉华双目紧闭,呼吸那么微弱。

尤桐试图扶起赵婉华,可是她抱不动,于是瘦弱的她沾着满身血迹敲遍邻居的房门。

一间,又一间。

“有人吗?!”

“有人吗?!”

“有没有人在啊?!”

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但回应她的全是无人应答。

想要回房间去拿手机叫救护车,可是房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上了,钥匙还在里面,她急得大哭,像是没有家的孩子。

“救命……救救我妈妈……”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凄凉,而又绝望。

忽然,楼梯间响起沉稳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有人来,听到她的哭声,那脚步更快更疾,像是用跑的。

黎远航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呼吸已经完全乱了,可是他来不及喘一口气,心脏便又是一紧,触目所及,是一片怵目惊心。

“小桐……婉姨怎么了……”

听到声音,尤桐慢慢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蛋上泪痕斑驳,迷蒙的瞳看见终于有人来,她仿佛是找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抓住了黎远航的胳膊,指尖却是颤抖。

一瞬间,黎远航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背负了千斤般的重量。

◎ ◎ ◎

台大医院。

急救室的门上亮起了红灯,里面正在进行紧急抢救。

负责外联的护士拿着纸笔找家属签字,却不知道该找谁签,望了望黎远航和尤桐,不好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像情侣,又有些像是兄妹。

黎远航默默走上前,接过纸笔,迅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尤桐表情呆怔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言不发,而黎远航走回她身侧,倚墙站着,目光直直,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略过她的头顶望向急救室的门。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黎洪涛和黎佳期也赶来了,两人的脚步都很疾,神­色­也全是慌张。

“远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黎洪涛急切地问,而黎佳期却是冷眼望向了尤桐。

黎远航避重就轻,只淡淡回道,“只是意外。”直到开口说话,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黎佳期一听到他如此说,一下子火了起来,她一把冲到黎远航跟前,大声嚷道,“哥!你到现在还要维护她?!要不是尤桐不知检点,婉姨怎么会去找她,又怎么会出事?!”

黎洪涛一脸茫然,这什么跟什么?!

“佳期!”黎远航呵斥一声。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又没有瞎编,本来就是这样的!”

“住口!”黎远航不自觉地提升了语调。

黎佳期见黎远航的脸­色­不好了,便不敢继续惹怒他,可是她心里的不服却没有就此压下,她转过身去把怒气全都发泄在尤桐身上,“尤桐,你别想推卸责任,婉姨有事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扫把星,罪魁祸首!”

“佳期!”黎远航走过来,一把将她拉走,沉声说道,“这里是医院,你嚷嚷什么,再胡言乱语,就滚回家去!”

滚?!

“……”黎佳期愤愤不平,红了眼眶。

而椅子上的尤桐却仍是一言不发,­唇­瓣紧咬,像是自责。

妈妈是为救她才从楼梯上跌下去的……

是为了救她……

黎远航侧目瞥了尤桐一眼,眸­色­黯了黯,难掩心疼。深呼吸了一口气,那股淤塞感仍充斥在胸腔里,怎么也去除不掉。

赵婉华被送进急救室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黎佳期扶着黎洪涛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等待变得十分漫长。

此时,黎远航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他的助理打来的,有一些公司的事情请示,他却完全没有心情听,机械地动作着,默默地关掉了手机电源。

此时,急救室门上的红灯忽然熄灭,门由里往外地被推开。

先走出来一名外科医生,脚步却是没有停,尤桐等人正要上去追问,另外一名医生却朝着他们走来,这名医生姓孙,正是前一日为赵婉华诊断过的那一位,因为时间间隔近,他对赵婉华还有印象。

“赵女士的摔伤并不严重,外科医生已经处理过了,我要跟你们说的是,赵女士昨天晚上来过医院,挂的是肿瘤内科,病人胃部的肿瘤继续生长,她现在的状况不容迟缓,必须马上动手术,你们赶紧去办手续,签了字后,病人就马上从急救室转到手术室,我会亲自为病人主刀。”

肿瘤?!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黎佳期心里也是一闷。

黎洪涛忽然感慨,痛苦地呢喃,“都是我不好,我居然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她竟然一个人偷偷地跑来医院。”

黎远航也回想起前一日餐厅里的那一幕,不禁后悔自己的粗心。

“爸,哥……”黎佳期忽然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婉姨上次不是已经切除了肿瘤吗,怎么还会生长,婉姨会不会……会不会死啊……”

尤桐的身体微微一晃,黎佳期的话让她的心“咚”的一沉,像是被重重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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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陌路(金牌加更)

再见陌路(金牌加更)(201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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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忽然沉重,每个人的心都好像瞬间被巨石压住,急救室内有人在与生命搏斗,而急救室外,每个人也都在痛苦挣扎。

“事已至此,你们家属就赶紧去办手续吧!”医生善意的提醒却让人觉得愈加心慌心凉。

黎远航最先回过神来,朝着医生抱歉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向黎佳期叮咛道,“佳期,你陪爸爸先过去手术室那边,我去办手续。”

“嗯。”黎佳期闷声回道。

黎远航轻叹了口气,转身欲离开,在经过尤桐身侧的时候,微微握起了拳头,然后又松开,最后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一下,仿佛是想将自己也所剩不多的力气传递给她几分。

从急救室门外,到手术室门外,众人可以做的,却只有等候。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手术持续的时间很长,从中午到了晚上,还没有结束。

黎佳期打电话叫了外卖,快递员很快就送了来,她下楼去取,然后把一手一个餐盒交给黎洪涛和黎远航,顺便帮他们拿了筷子。

黎洪涛接过,却只是拿着,黎远航也是,黎佳期随后自己拿起一份餐盒,而塑料袋里还剩下一份,显然是给尤桐的,可是黎佳期并不乐意去递给她。

黎远航刚一起身,黎佳期立即不高兴,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远了。

黎洪涛并没有注意到儿女之间的暗涌,他放下餐盒,到走廊尽头的无烟室去抽烟。

黎远航将最后一份餐盒递给尤桐,她却是摇头。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他又将筷子递给了她。

尤桐蓦地一怔,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庞,双眼红肿,眸子里是满满的懊悔与自责。

她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就是因为孩子,她才和妈妈起了争执,可是无论是孩子,还是妈妈,都是她最至亲至爱的人,她哪一个都不愿意伤害。

黎远航瞳孔微缩,内心苦笑,像是在痛恨自己的执迷不悟。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令人沉沦的事情,所谓理智和决心,全都不过是可笑的、自我安慰的说话。

有一种爱,明明想放弃,却无法放弃。有一种爱,明知是煎熬,却又躲不开。有一种爱,明知无前路,心却早已收不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忽然熄灭,尤桐倏地站起身来,看见几名医护人员合力推出一张病床来,赵婉华昏沉沉地躺在上头,手背上还吊着点滴,脸­色­血­色­全无,苍白得近乎透明。

黎洪涛和黎佳期也及时返了回来,众人一起围了上去。

“家属退后一点,病人现在要转入ICU病房。”护士大声说道。

ICU病房?!

众人的心皆是一沉。

尤桐站在那里,双手揪紧了衣服的侧摆,一侧的布料还是残缺,残忍地提醒着她事故发生的那一幕,若不是肚子里面有孩子,她此刻真想死去。

医生摘下口罩,瞧了瞧他们,最后目光落在黎远航身上,只有他看起来是可以主持大局的,“病人胃部的肿瘤已经切除,但是需要术后观察,另外在手术的过程中,病人有急­性­脑出血现象,这个跟她从高处摔下有关,病人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至少需要观察72小时。”

尤桐的表情愈发得凝重。

黎远航也是沉默,顿了一下,才冷静地向医生询问,“我们可以进去陪在她身边吗?!”

医生点了点头,“一次只能一个人。”

尤桐好想进去,可是黎洪涛却是率先迈开了脚步,她只好退让,泪眼迷蒙之间,她瞧见黎洪涛的背影竟也瞬间苍老了不少。

“佳期,你先回家去,吩咐佣人收拾一些生活必需品,晚点送到医院来。”黎远航叮咛说道,黎佳期乖乖点头,随即离开。

黎远航又望向了尤桐,“你也回去。”

尤桐摇头,“我不走。”

“你现在留下来也没用,不如先回家整理一下自己,你晚饭还没吃,而且你也应该回去换件衣服。”黎远航望着尤桐一侧衣服上的残裂,对于事故发生时的情形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她肯定自责死了。

“婉姨醒了的话,也不会想看到你这种狼狈的样子的。”黎远航换了一种方式安慰她道。

尤桐果然立即动摇,“好,我这就回去。”离开的脚步却还是有些迟疑,频频回头,望向ICU病房的方向。

“我送你。”黎远航沉声说道。

尤桐没有拒绝,无力拒绝。

两人一起搭乘电梯到了楼下,短短的时间内没有交谈。

黎远航的车子停在医院大楼对面的停车场,有一小段距离,两人并肩走着,头都是微低,还是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了停车位前,黎远航遥开了车锁,并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尤桐才缓缓抬头,哑声说道,“今天……多亏了你,谢谢。”

黎远航微怔,晚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他的心头竟缓缓流淌过一丝暖意。

“上车吧!”

“嗯。”

尤桐上了车,依旧沉默,头轻轻扭向车窗外。

银灰­色­的车子徐徐驶出停车场,另外一辆黑­色­的车子随后进来。

尤桐空洞的眼神忽然泛起波澜。

黑­色­的车子内,容尉迟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是忽然一紧,视线专注而深邃。

两辆车交错而过,他们瞧见了彼此。

一见如故,再见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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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掉钥匙

丢掉钥匙(215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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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桐蓦地怔住,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气力从四肢百骸一点一滴地被抽离出去,所有的思想和表情都在一瞬间凝结,可是她却忘了闭上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随着车子的前行徐徐滑过视线。

那段已经失落的恋歌隐藏在青­色­的天空里,飘渺,触手再不可及。

黎远航也看到了容尉迟的车子与自己的交错而过,眼眸忽然一紧,余光瞥向尤桐,却见她面无表情,他也一下子怔忪。

很快,车子驶到了豪格家园楼下,尤桐下了车,对黎远航再次说了声“谢谢”,而后上楼。

钥匙反锁在了屋子里,她只好请楼下的门卫帮忙再次叫了锁匠前来,折腾了一番后,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

重新踏进公寓里,尤桐下意识地首先去找自己的手机,像是想看看有没有谁的电话或是信息,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也有好几条信息,但是关于他的,一无所有。

她微微勾­唇­,像是自嘲。

碰面了都没有说话,又何须通过电话来讲。

他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放下手机,进了浴室,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自己,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脱下来的脏衣服却没有丢进洗衣篮,而是整整齐齐地折了起来,像是想要留个纪念。

从前她一直以为妈妈不够爱她,可是今天她知道自己错了,妈妈爱她,甚至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

眼眶再次发烫,她强行忍回眼泪,到厨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

黎远航说的对,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再不想吃,也要吃。

她还为自己熬了药,一口气喝掉那褐­色­的液体,苦味直入心底。

前前后后一共逗留了两个半小时,尤桐再次下楼,准备再去医院,出门的时候,拿好了新的钥匙,而旧的那串她顺手丢进了垃圾箱。

“咚”的一声闷响,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丢的仿佛不只是钥匙。

◎ ◎ ◎

回到医院的时候,赵婉华仍然还没有醒,黎洪涛出了ICU病房,尤桐立即走了进去,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赵婉华的手。

“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赵婉华却毫无知觉。

医生说过,赵婉华目前处于昏迷的状态,但人的意志力对于病情的恢复是非常有好处的,只要家属多跟她说话,多说一些可以引起她兴趣的话题,或许会刺激她早点醒来。

尤桐听从医生的建议,握着赵婉华的手轻柔柔地说了起来,可是她却不知道什么话题才是赵婉华喜欢的、感兴趣的。

尤桐忽然悲从中来,这些年来,她和赵婉华相聚的时光太少太少,小的时候她懵懂不更事,大的时候母女一直分别,偶尔见面也总是来去匆匆,竟从未真正坐下来聊过什么。

泪光再次闪烁,尤桐强忍着情绪,呢喃道,“妈妈,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吧——小狗对小猫说:你猜猜我的口袋里有几块糖? 小猫说:猜对了你给我吃吗? 小狗点点头:嗯,猜对了两块都给你! 小猫咽了咽口水说:我猜五块! 然后,小狗笑着把糖放到小猫手里,说:我还欠你三块。——这不是低智商的笑话,而是,因为爱你,所以我允许你的小贪心。”

妈妈,我也很贪心,你用自己的安危来保护我,可我还是觉得不够,我要你好起来,以后每天每天都对我好。

尤桐向台南分公司请了假,请到哪一天她自己也说不准,好在马上就是春节,连带着春节假期一并算起来,她大概可以到正月初十再上班。

医生说赵婉华需要观察72小时,也就是3天3夜,而这段时间里,尤桐寸步也没有离开过医院,黎远航包下了一个高级病房,专门供几人轮流休息。

大部分时间,守在赵婉华身边的人是黎洪涛,而他不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就是尤桐,有很多时候,黎佳期也抢着要进去,却都被黎远航拉住了,直到某次黎佳期气哭了。

尤桐生平第一次向黎佳期由衷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黎佳期红着眼眶,摇头,咬了咬­唇­,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艰涩的话,“谢谢。”

她知道,如果尤桐不肯,哥哥是不会让她进去看婉姨的。

◎ ◎ ◎

尤桐把照看赵婉华的机会让给了黎佳期,独自一个人下了楼,夜晚风凉,她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习惯­性­地低头走路,迎面一双黑亮的皮鞋映入眼帘。

鞋子的款式很有些熟悉,她的心蓦然一慌。

“小桐?!”

不是他。

尤桐说不上来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儿,掩饰掉纷乱的情绪,缓缓抬头,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挤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容琛。”

直到听闻这一声,容琛才敢相信她是真的,而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给她,也发了好几条短信给她,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甚至以为她失踪了,却不料在这里遇见了她。

容琛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显然是来看望顾仪容的,可是他望向尤桐的目光里却带着困惑与费解。

情人节的晚宴,容尉迟没有带尤桐回容家,所以他不认为她这会儿是来医院看顾仪容的。

“小桐,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容琛瞧见尤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不由得担心。

尤桐摇了摇头,“我只是来探病,看望一个……亲戚。”

亲戚?!

容琛不由得蹙眉,她眉宇之间的清愁那么沉重,是什么样的亲戚让她如此伤神呢?!

就在这个时候,尤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黎远航的新号码,她的心脏忽然紧缩,抓着机身的手微微颤抖。

“小桐,你在哪儿,快点回来,婉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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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茶花

蓝­色­茶花(204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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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筒里,黎远航的话甚至都没有说完,他语气里前所未有的沉重却让尤桐整个人瞬间一空,她放下电话,迈着颤抖的双腿,飞快地冲向医院大楼。

她身后,容琛一脸错楞的表情,任他怎么叫,她都听不到。

赵婉华的病房在11楼,尤桐站在电梯里,愕然地睁大眼睛,呆愣地望着指示灯上那一格格往上攀升的数字,电梯的速度明明已经很快了,可是她却还是祈祷着它可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生怕有什么来不及。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开启,才刚刚露了一道口子,纤细的身影便从那小小的缝隙里钻出,远远望去,就像是罅隙里的白光,那么羸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ICU病房的门大敞着,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他们身上的白大褂让她眼前一阵恍惚,空气里飘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也让她感到反胃。

“妈妈……”尤桐飞奔过去,却被黎远航一把拉住。

“小桐,你冷静点,医生和护士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最后的努力……

尤桐的眼前湿成一片。

病床上,赵婉华浑身Сhā满了冰冷的管子,脸­色­苍白,眼眶深深下陷,眉眸之间呈现出暗暗的青­色­,美丽的容颜早已黯然失­色­,如同一朵凋零的花,嘴上戴着氧气罩,呼吸细弱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

医生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她不行了,现在靠氧气还能维持一会儿,你们有什么话抓紧说吧。”

“不……妈妈……”尤桐挣脱了黎远航的钳制,飞身扑向床铺,紧紧握住了赵婉华的手,“妈妈……妈妈……你不要走,妈妈……”

赵婉华的意识昏沉,眼皮却忽然动了动,可是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戴着氧气罩的嘴也动了动,尤桐心里一紧,弯下了身子,凑向赵婉华的耳畔,“妈妈……你说什么……”

“兰……”赵婉华气若游丝,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便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

“妈妈?!”尤桐不懂她的意思,却清楚地瞧见了赵婉华眼角的泪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遗憾。

“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好不好……”尤桐倾身抱住赵婉华愈见僵硬的身子,忽然瞧见赵婉华的左侧耳垂上纹着一朵蓝­色­的茶花图案,那图案很小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如果她戴上耳饰的话,它就会被盖住了,尤桐都不知道赵婉华是在什么时候纹了这个图案的。

兰……

蓝­色­的茶花……

妈妈最爱茶花了,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蓝­色­的茶花吗……

尤桐一时间迷惘了,她知道这是赵婉华最后的心愿,可是她应该去哪里找蓝­色­的茶花?!

一旁,心跳仪上的曲线忽然变得剧烈起来,赵婉华的呼吸似乎回来了一些,医生连忙察看她的情况,根据经验,这是回光返照的情形。

护士为赵婉华注­射­了药物,淡粉­色­的液体一点点渗透进她的血管里。

尤桐看着那抹淡粉,心脏忽然一颤,脑子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她抓紧了赵婉华的手,哽咽地说道,“妈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要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说完,她强行忍住恋恋不舍,硬生生地放开了赵婉华的手,飞奔出了病房。

“小桐……”黎远航欲追不及。

◎ ◎ ◎

9楼。

顾仪容的病房。

容尉迟静静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默默地望着一直昏迷不醒的顾仪容,眼底的情绪复杂。

他曾恨了她那么多年,可是到头来,他却忽然发现那些恨都没有意义,她居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过去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曾祈祷上天,希望她不是他的妈妈,可是到了真相揭晓的这一刻,他却忽然又遗憾起来。

相比起赵婉华,他更愿意认顾仪容这个母亲,可是,天从来都不从人愿。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开,容琛步伐迟缓地走了进来。

“阿迟……”

容尉迟慢慢地转过身,凝眸望向容琛,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沉重。

“阿迟,我刚刚遇到小桐了,她去了11楼……黎夫人病危……我听见小桐管黎夫人叫妈妈……”

容尉迟的心顿时一沉,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

黎夫人病危……

黎夫人……

◎ ◎ ◎

安静的病房里,飘散着浓厚的死亡气息。

赵婉华虚弱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最后的什么。

尤桐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她一下下的奔跑,赵婉华的心跳也随之跌宕。

尤桐重重地喘着气,手里握着一支红­色­的茶花,这种茶花很普遍,在医院楼下的花店里随处可见,她却像是对待至宝一样捧着它。

在众人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尤桐粗蛮地取下赵婉华还吊着的点滴瓶,放在地上用力一砸,药液飞溅,打湿了茶花。

众人惊呼,下一秒却是惊奇,红­色­的茶花通过药液的浸染,竟慢慢地变了颜­色­,先是由红变紫,然后由紫变蓝。

“妈妈,你看,蓝­色­的茶花……美吗……”尤桐哭着将那朵花别在了赵婉华的头上。

而就在下一秒,赵婉华便停止了呼吸,神情却是坦然,嘴角扬起一抹恍若幸福的弧度。

“妈妈……”

“婉姨……”

“婉华……”

病房里哀戚一片。

病房门口,容尉迟僵在那里,眼眶霎时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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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承担

一人承担(205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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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婉华过世的消息很快传开,黎氏在商场上也是有名望的,黎洪涛的面子也相当给力,很多人在第一时间就送来了悼念,医院的走廊里堆满了黄白颜­色­的花,那样肃穆。医院大楼里不准摆放花圈,众人便将它们转移至楼下,容尉迟站在11楼的窗户边,遥望着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花圈,心里面五味陈杂。

不管怎么说,赵婉华都是他的亲生母亲,血缘的关系任由他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办法改变。

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管她叫过一声妈妈。

沉默了许久,他忽然问向身后的容琛,声音沙哑,“黎夫人的告别式是什么时候?!”

容琛明显一愣,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黎家还没有发布消息,不过到时候应该会通知很多人,黎氏的威望也不小,场面应该会很盛大。”

“先以我的名义送几个花圈过去,另外你留意一下告别式的时间,我要去参加葬礼。”

“你亲自去?!”容琛不禁惊讶,通常情况下,容尉迟是不愿意出席此类活动的,他这次主动提出来,原因必不单纯。

容琛默了默,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了口,“阿迟……如果你是为了小桐的话,那你最好还是别去了,情人节那晚我一直在等,可是你最后没有带她回容家,我把你的行为解读成你已经放弃了她,所以你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小桐是个好女孩,过去你们之间的种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们两个已经结束了,我不允许你再伤害她!”

“你凭什么不许?!因为你喜欢她?!”容尉迟的语气里仿佛带着嘲讽。

“对!我喜欢她!”容琛坚定地回道。

容尉迟却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冷,他又何尝不是爱她,可是他和容琛一样,他们身体里都流淌着容家的血脉,他们都没有资格对她说什么感情。

容琛微微蹙眉,困惑于容尉迟的反应,但是他心意已定,转身欲走。

“容琛!”容尉迟却忽然叫住他,沉声说道,“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容琛也微微笑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容尉迟心里一闷,竟答不上来。

容琛离开后,他走到窗前,烦闷地燃起一根烟,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眉头不由自主微微拧起,原来一切,上天都自有安排。

之前他之所以不告诉她两个人的身份关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舍不得敲碎她对赵婉华的母爱,而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仪容病入膏肓,他不能告诉她,她一直爱戴的妈妈不是亲生的,而亲生妈妈又即将离开人世,可谁想到,赵婉华竟先一步离开了人世,而且听闻赵婉华入院之前好像与她起了一些争执,他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隐约听到黎佳期说“婉姨是为了救她才会跌下楼梯”,她一定伤心死了,事到如今,他更不能说了,如果她知道了赵婉华不是她的亲生妈妈,但却还是为了救她而受伤致命,恐怕她心里的那份自责会更为深重,而且,顾仪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不能再让她经历一次丧母之痛了。

想起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眸里盈满泪花的样子,他不由得用力吐出一个烟圈,反正伤害她的人是他,那么所有的一切就全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好了,他不知道人的一辈子到底有多长,缘分有多少,可是即便他不能陪着她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保护她,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都没关系。

◎ ◎ ◎

尤桐身着一身黑,面­色­苍白地站在灵堂,她双眼空洞茫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今天是她妈妈的告别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妈妈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虽然她患了肿瘤,那是不治之症,可是速度太快了,快得让她至今仍无法接受。

如果妈妈没有摔下楼梯,她就不会在手术的过程中突发脑出血,她最少也还有几个月的生命,可是如今她连那72小时都没有熬过去。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她在短短的数日,先是失去了他,然后又失去了妈妈,她的爱情,她的亲情,全都离开了她。

她多希望这些全都只是一场噩梦。

“周氏企业周亚菲小姐上香……”司仪高声唱名前来上香的来宾姓名,尤桐与黎远航和黎佳期一起鞠躬致谢。

说起来,今天她可以站在这里,也多亏了黎远航,妈妈活着的时候,她的身份不为外人所知,而如今妈妈过世了,她的身份也依然不能宣扬,可是黎远航却坚定地拉着她站在灵堂,她站在黎远航的身侧,这样的位置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也许外人会以为他们是未婚夫妻之类的,可是无所谓,她现在什么也不在乎了,只要能够送妈妈最后一程,她愿意暂时当他的“未婚妻”。

周亚菲默默上了香,与她随行的还有一个人,墨­色­西装,胸口一侧别着白­色­的雏菊,众人不怎么熟识的面孔,斯文俊雅,像是一道风景线,举手投足间优雅得近乎贵气。

尤桐鞠躬答谢后,缓缓抬起头来,看清了来人。

苏慎行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只是以眼神安慰着她,他的眼神如同清辉流泻,又柔若春水,给人一种无声的暖意,仿佛在说:节哀顺变。

尤桐用力咽下酸涩的情绪,感激地点了点头。

忽然,她听到司仪又高声唱名,“容氏集团容尉迟先生上香……”

尤桐心弦重颤,惶惶地抬起头来,果真看见她最熟悉的那个身影,徐徐踏进告别式的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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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太晚(金牌加更)

知道太晚(金牌加更)(201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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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尉迟步伐稳健地从门口走向灵台,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西装,套在他挺拔的身躯上,显得隆重庄严,胸前的白花绽放出圣洁的颜­色­,而他脸上的神情比往常更冷峻上了几分,甚至显得肃穆。

他从礼宾手里接过已经点燃的香束,虔诚地默祷,祷告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幽深,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上前将香束Сhā上,然后对着赵婉华的遗照深深地三鞠躬,鞠躬的时间似乎比其他人持久了一些。

而后,转身朝着家属行礼,沉声说道,“节哀顺变。”

黎洪涛默默点头表示谢意,黎远航和黎佳期心情复杂地鞠躬致谢,而尤桐感觉到自己的心口重重一痛,她没有预料到他会来,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敛下眸,再也无力承受更多,弯下腰来鞠躬答谢。

容尉迟略微眯眸,瞧见她苍白的小脸上血­色­尽失,心脏因为心疼与不舍而轻微**着,却不得不强硬转身,冷静自持般地离开。

尤桐默默地抬起头来,却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打转儿。

“小桐!”黎远航急切的惊呼响在耳畔。

而这个时候,容尉迟刚刚走到门口,听闻身后的声音,背脊蓦然一僵,却强忍着情绪没有回头,大步跨出了告别式的会场。

迎面,容琛也一身黑­色­地前来悼念,恰好撞见了混乱的场面。

◎ ◎ ◎

“小桐……小桐……”耳畔仿佛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尤桐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的人影晃了晃,她一下看不太清楚,又闭了闭眼睛,然后重新睁开,这才看清了,“苏老师……”

苏慎行见她终于醒了,长长地松了口气,“小桐,你总算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尤桐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哪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身上的衣服是蓝白相间的条纹,她在医院?!

“我怎么了?!”她的意识还有些混乱。

“你在灵堂昏倒了,你不记得了?!”苏慎行有些心疼地说着。

尤桐努力回想之前的情形,好一会儿,想起来一些,她连忙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竟然坐不起来,“告别式还没结束吧,我要过去。”

苏慎行连忙按住她的双肩,“小桐,医生说你的身体很虚弱,哪里也不能去,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尤桐依然挣扎着要起身。

“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事。”苏慎行忽然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沉痛,刚刚从医生口中得知她怀孕的消息,他整个人也是一空,可是医生接下来的话让他再也无暇多想什么,小桐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而且­精­神压力相当大,弄不好会有流产的可能,而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到时候说不定大人也有危险。

“苏老师……”尤桐刚想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却忽然被人撞开。

黎佳期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走到床前就破口大骂,“尤桐!你存心的是不是?!我们让你参加告别式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居然出状况,你这是在故意丢黎家的脸吗?!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在外人眼里不过是我哥从未公开过的女朋友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哭到昏倒?!你是不是存心想要人家都知道婉姨生前还有你这么一个私生女?!你这个害人­精­,你害死婉姨还不够,你还想她身后也不安宁吗?!”

“住口!”还不等尤桐说话,苏慎行便立即出了声,他素来温柔的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

黎佳期一怔,望了望苏慎行,见他想要维护尤桐的样子,不禁冷笑,“苏老师,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管太多!”

苏慎行的表情依然平静,对于尤桐与黎家的恩怨他知晓得一清二楚,他望着黎佳期,不疾不徐地说道,“黎小姐说得对,对于学生的家事,我身为你们曾经的老师的确不应该管,可是你显然对于所谓的家事了解得不够清楚,那我就想要指点你几句了。从前的话,你仗着自己黎家小姐的身份对小桐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可是如今最没有资格对她大呼小叫的人就是你,不只是你,还有你们黎家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这些年来,小桐一直被你们黎家排除在外,可是在黎家最危急的时候,是她挺身而出,救了你们全家,如果没有小桐,你们黎家早就倒了,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黎佳期蓦然一愣。

“你什么意思?!”病房的门口,黎远航忽然出现,显然他是追黎佳期来的。

“苏老师,不要说!”尤桐紧紧抓住苏慎行的手臂祈求道,当初是妈妈求情她才肯答应的,她没有想要黎家的人知道,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苏慎行察觉到尤桐指尖的颤抖,不禁更为她感到不值,反手握住她的手,目光却望向了黎远航。

“黎少爷是聪明人,何须我说得太明白?!你只要想一想,当初容氏为什么会忽然把到手的黎氏股票吐出来就该懂了!在黎氏水深火热的时候,如果不是小桐去向容尉迟求情,任凭黎少爷再有本事恐怕也不能在风口浪尖处全身而退吧?!小桐是用她自己换取了黎氏的繁盛还有你们黎家上上下下的安稳!”

“苏老师……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尤桐的惊讶并不比黎远航和黎佳期少。

苏慎行却并没有回答尤桐的话,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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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完

还没有完(219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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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将这件事揭露出来的人竟然是苏慎行,尤桐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而黎佳期早已经目瞪口呆,黎远航也是僵在那里,面无表情,如死寂的蜡像一般沉默,由心底里蔓延开来的冰冷使他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是这样?!”

小桐当初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跟了容尉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这样来的……

狂跳的心脏,颤抖的呼吸,灭顶的绝望,心被割成一片一片,鲜血淋漓,一时间竟疼得难以呼吸。

“话我已经说完了,请你们离开,小桐不欠你们黎家的,也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打扰她,不送!”苏慎行背过身去,坐在了椅子上,轻轻地帮尤桐盖好了被子。

黎佳期紧咬着红­唇­,不敢再吭一声,狼狈地走出了病房。

而黎远航则是立在那里久久不动,直到护士前来巡房,“先生,请问你是家属吗,让一让。”

麻痹的意识慢慢地恢复,涣散的视觉也慢慢地回笼,病床上,那道纤白细弱的身影映进眼帘,刺痛得眼睛几近裂开,神智却在迷雾中清醒,然而越是清醒,胸口处的那股灼痛就越是清晰。

家属?!

不,不是的,婉姨过世了,他和她从此连继兄妹也不是了。

从今以后,他和她将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他根本没有颜面去面对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黎远航怔忪地走出病房,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寂静的夜,­阴­冷的风,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在心痛心碎中孤独徘徊,找不到一个光明的出口。

开着车,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

不知不觉,他驶向了回家的路,阳明山上,最­精­华的地段,豪华的别墅成群,黎家的豪宅却仍是出类拔萃,完美不可方物,却是那样的讽刺,如果不是她,黎家早已散了,他们一家人现在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去。

她总是说自己与黎家无关,不会要黎家的一分一毫,可是黎家却已经永远欠了她。

雕花铁门前,他的车子缓缓停下,这样的家,他没办法再进去。

掉头,缓缓驶离,车轮下的道路又长又远。

他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就是在这条路上,他用一张支票将她逼走逼远,然后他们便是楚河汉界,她不曾给过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驱车来到了黎氏的办公大楼下,巍峨的大楼直入云霄、直达天际,楼顶闪烁着的霓虹却是那样的刺眼,如果不是她,相信这里早已经易主。

这样的公司,他也没办法再要。

◎ ◎ ◎

容氏,顶楼,总裁办公室。

容尉迟双手Сhā在口袋里,伫立在一整片落地窗前,遥望着脚下绚丽至极的灯火。

他看见墨蓝­色­的天空,星子晶莹闪烁,可是每一颗都十分寂寞。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两个人距离很远,互不相识,而是两个陌生人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们没办法再爱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变成了永远。

“容总裁,有没有兴趣出来喝一杯?!”黎远航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打进了他的私人电话。

“地点?!”

“黎氏对面的咖啡厅。”

整间咖啡厅都被包了下来,侍应生也全都遣退,最隐秘的包厢里,一张小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黎远航的手臂上还戴着哀悼的布箍,那约莫三寸的黑,让容尉迟的眸­色­一紧,为赵婉华披麻戴孝的人竟不是自己。

两杯味道浓郁的黑咖啡,都没有加糖,袅袅冒着热气,氤氲着他们彼此的眉眸。

半晌,黎远航率先有了动作,端起咖啡,轻轻地喝了一口,却是立即蹙眉,“味道一般,不及小桐泡的十分之一。”

容尉迟不动声­色­,心弦却是一紧,不置一词,等待他的下文。

黎远航不再喝咖啡,只是将杯子端在手里,手指摩挲着杯子光滑的外壁,目光忽然有些幽远,追忆似的说道,“以前小桐在咖啡厅打过工,她因为白天要上学,所以总是上晚班,我不放心她,就每天晚上都去咖啡厅外面等她,可是又不敢让她发现,我暗暗护送了她整整半年,直到她从咖啡厅辞职,可是她泡的咖啡我一杯都没有喝到过,最后的那天晚上,我特意让咖啡厅的经理暗中为我留一杯,等到我将她送回了学校,然后又折了回去,那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咖啡厅都快要打烊了,经理为我留的那杯咖啡已经凉透了,可是我却觉得很好喝,那是我此生喝过的,味道最好的咖啡。”

容尉迟的胸腔里一阵酸意翻滚,他承认,他吃醋了,他嫉妒了!

他也端起了咖啡,同样喝了一口,“确实很一般。比起尤秘书的手艺,真的差很多。”

“尤秘书?!”黎远航挑了挑眉,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自责似的说道,“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小桐‘以前’是容总裁的秘书。”

“以前”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容尉迟握着咖啡杯的手忽然收紧,又喝了一口,藉此掩饰自己的心虚,“是啊,以前。”

这一次换黎远航心惊,容尉迟的意思很明显,他和小桐的关系只限于“以前”,而他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小桐已经怀孕的事。

末了,黎远航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轻轻推到了容尉迟面前,“今日的告别式上,容总裁亲临,我谨代表黎家表示感谢,这里是一点小小的谢意,请收下。”

容尉迟微微蹙眉,打开信封一看,里面竟是一张支票,价值200多亿,正是当初他放弃黎氏股票的收益价值,还附加利息。

他掌心一握,将支票捏成废纸,黎远航却已经走远了。

黎远航走出了咖啡厅,驱车疾驰而去,夜风吹醒他的理智,容尉迟,我欠你的已经还了,但是你欠小桐和孩子的,还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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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覆地

翻天覆地(201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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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桐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苏慎行照看着她,一夜平静。

却殊不知,在这同一个夜晚,黎家却是翻天覆地。

黎洪涛因为赵婉华的骤然去世­精­神早已经憔悴不堪,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也瞬间垮下了,而他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黎氏也在黎远航的一念之间覆掉半壁江山,200多亿虽不至于让黎氏破产,但毫无预警地一次­性­流失这么多资金将会导致黎氏周转不灵,动摇了黎氏的根基。

“逆子!”黎洪涛怒气当头,一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了黎远航。

黎远航跪在地上,却是没有躲,闭上眼睛,硬生生地承受了父亲的惩罚。

他一记闷哼,头上瞬间鲜血横流。

“哥!”黎佳期惊呼,连忙要冲上去,黎洪涛却是忽然一阵心悸,心脏的老毛病发作,黎佳期扭头去望,脸­色­顿时煞白,“爸爸!”

黎远航也是心里一惊,正要从地上起来搀扶,黎洪涛却不屑于他的关心,“滚!我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儿子!”

“爸爸……那些钱早就不该属于我们黎氏了,我只是把钱还回去而已!”

“还?!我有说过不让你还吗?!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你跟我商量过吗?!你知道你这么一意孤行对黎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任何后果都是我们应该承受的!说句难听的,就算是黎氏现在倒了,也怨不得人,它早就……”

“哥!”黎佳期哭着叫道,“哥,我知道你是为了尤桐,可是你不能只想着她呀,婉姨死了,可是我们这个家还在啊,我和爸爸你都不管了吗,黎氏是爸爸一生的心血啊,你怎么能为了她而毁掉黎氏?!”

黎远航无奈地摇头,“佳期,毁掉黎氏的人不是我,是你啊,如果当初不是你设计小桐,容尉迟会反过来陷害黎氏吗?!如果不是绿­色­海岸的那个项目,黎氏会陷入危机吗?!如果黎氏没有水深火热,婉姨会去找小桐吗?!小桐会牺牲自己跟容尉迟做交易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你到现在还不检讨吗?!”

“我……”黎佳期忽然面­色­惨白。

“够了!”黎洪涛大声喊道,“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口,全都给我跪着思过!”

说完,黎洪涛捂着发疼的心口,神­色­怆然地走上楼去。

书房里,桌子一角,素雅的银白­色­相框里摆放着赵婉华生前的相片,她的笑容温婉。

黎洪涛对着相片痛苦地呢喃,“婉华,你说我该怎么办?!”

◎ ◎ ◎

第二天一早,尤桐正要准备出院,却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竟是黎洪涛打来的。

“小桐,你来一下黎家,你妈妈生前还有些东西,你过来整理下吧……”说完一句,黎洪涛就直接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听着话筒里那串机械的“嘟嘟”声,尤桐下意识地蹙眉,总感觉到黎洪涛的话没有说完。

尤桐离开医院后,直接就去了黎家位于阳明山上的别墅,苏慎行只送她到门口,然后在车子里默默等候。

她按了门铃,黎家的佣人就像是特意等着她似的,很快就出来开门了,尤桐跟着佣人走,进了客厅,而黎远航和黎佳期还跪着。

尤桐吓了一跳,尤其看到满地的狼藉后,黎远航的头上还有血迹斑斑,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黎远航的神­色­忽然紧绷,却是一言不发。

黎佳期也不敢再胡乱说话,头微微低着,双手绞得死紧。

他们的沉默让尤桐更为无措,而这个时候,又有一名黎家的佣人从楼上走下,“尤小姐,请跟我到楼上来整理东西吧。”

尤桐怔忪地点了点头,跟着佣人走上楼梯,那名佣人又对着黎远航和黎佳期说道,“少爷,小姐,老爷说你们可以起来了,梳洗后记得给夫人上香。”

◎ ◎ ◎

尤桐在黎家佣人的带领下,踏进了赵婉华生前的房间,一一整理着她的遗物,每收拾一样,她的心就跟着疼痛一下,那些东西上仿佛还残留着赵婉华的气息。

佣人转告了黎洪涛的话,说只要她愿意,这里所有属于赵婉华的东西她全部都可以带走,可是尤桐却并没有这个打算,珠宝、首饰全都留下,她最后只选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她曾经送给赵婉华的那条丝巾,丝巾上的茶花依然开得绚烂。

下了楼,尤桐也到厅堂里给赵婉华上了香,然后便准备离开。

黎远航却站在大门口拦住了她。

尤桐抬眸,瞧见他额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包扎,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你这样很容易破伤风的。”

黎远航凝望着她的眼神忽然柔和了几分,轻飘飘地低喃了一句,尤桐甚至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好似是说,“这是你第一次关心我。”

尤桐微微一怔,却只说了句告辞。

“小桐……”黎远航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她甚至感觉到他在颤抖。

默然半晌,尤桐轻轻咬下­唇­瓣,平静地说,“我当初那样做,只是单纯地为了妈妈,你不用愧疚,也别再怪佳期了……都过去了。”

黎远航沉默了许久。

尤桐欲走,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他却忽然将她抓紧,急切地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尤桐一愣,她注意到他使用了“你们”这个词。

黎远航掌心的温热穿过她的指尖,“小桐,以后让我照顾你和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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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222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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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桐一愣,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可是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谁的话语,挣脱的手,忽然一顿。

黎远航低头凝望着她,白白的小脸,黑黑的眼睛,­精­神上的折磨让她的身体迅速消瘦,完全不像是有孕的样子,倒像是他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一副小女孩的模样,纤细的骨架,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不自觉地就会让人心怜。

“小桐,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排斥,对黎家的排斥,而且你和佳期同年,我总觉得你还小,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你长大,我一直期许着,有一天你会穿上美丽的白纱,嫁进黎家,成为我的妻子,你,我,爸爸,婉姨,佳期,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不只是名分,还有爱。”

尤桐抿­唇­不语,没有做出拒绝,却也没有给予回应,她微微垂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黎远航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还不明显的小腹上,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他幽然说道,竟有些自嘲,“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最初发现你有怀孕迹象的时候,我虽然恨得想要杀人,可是我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许这算是我和这个孩子之间的缘分,我不能对你保证我会待他视如己出,但是我会保证我对他会比对自己的孩子更好,小桐,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黎远航说到最后,语气里竟像是带着一丝祈求,末了,他不再说话,静待她的回答,心情就像是在等待法官审判的罪犯那般,急切,却又害怕。

尤桐一直低垂着的眼眸动了动,缓缓抬起,苍白的小脸,­唇­边绽开一朵微乎其微的苦涩笑意,顿了顿,轻轻地说道,“我会考虑,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话,好像一米阳光照亮了黎远航黯然的内心,他的惊甚至大于喜,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目光殷切地望着她。

尤桐抽回自己的手,走出黎家的大门,“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再见。”

黎远航一时之间受宠若惊,没有敢再多说什么,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末了,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才缓缓踱步回到屋内,脚步竟是轻快。

客厅已经被佣人收拾­干­净了,黎洪涛从楼上走下,脸­色­虽然还是­阴­霾,但眉宇之间却是宽松了不少,望向黎远航的目光些许复杂。

黎远航的心脏忽然一紧,大脑仿佛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小桐答应得太快了、太轻松了,就像是在安抚他,甚至是敷衍他。

他不敢确定地问向黎洪涛,声音有些颤抖,“爸爸……你对小桐说了什么?!”

◎ ◎ ◎

尤桐离开黎家后,第一时间就把手机关了机,仿佛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扰。

苏慎行开着车,善解人意地什么问题也没有问。

车子徐徐前行,车窗半敞,有微微的风拂过脸颊,阳光暖暖,尤桐渐渐地有了一些睡意。

她闭着眼睛,黎洪涛的话语浮现在耳畔,似梦非梦。

“小桐,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远航对你的心意我也清楚,你妈妈活着的时候,也曾动过把你们凑成一对的念头,可是现在,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也许你不喜欢远航,可是为了孩子你也不是没有可能会答应嫁给他,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有我活着的一天,你就别想进黎家的门。”

“远航是黎家的独子,如果你们真的结婚了,当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那么黎家就绝后了,我是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感情用事而葬送掉自己的一生,甚至是断了黎家的血脉。”

“或许我说话难听,但是身为父亲,维护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佳期的,上一次你们两个在广州考试的时候所发生的那些事我后来都知道了,最后想帮你作证的丁女士之所以出车祸,是我派人做的。我知道那对你不公平,但是为了保护佳期的名誉,我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木已成舟,黎家确实亏欠了你,可是除了用钱来补偿你,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这里有一笔钱,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拿着吧。”

……

“小桐……小桐……”耳畔谁的声音在呼唤着她,尤桐迷迷糊糊地醒来,瞧见苏慎行担忧的表情,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望向车窗外,发现是一条陌生的路,“苏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想去哪里?!”苏慎行询问她的意见。

尤桐忽然一怔,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 ◎ ◎

数日后,尤桐有了决定,她要离开台湾。是台湾,不是台北,也不是台南。她要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这一日,已经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九,第二日便是除夕,再然后便是新年了。

节日的气氛日趋浓重,容家大宅里的气氛却是日益沉重,因为容尉迟已经失踪多日了。

为了逼他现身,容国升甚至放出了容周联姻的消息,媒体瞬间叫嚣尘上,可是容尉迟却一直没有出现。

眼看着订婚仪式的日子就要到了,容家上上下下都乱了套。

容琛疯了一样地寻找着容尉迟,可是他找容尉迟不是为了把他绑架回来举行订婚仪式,而是他要告诉他小桐怀孕的消息。

那一日,在赵婉华的告别式上,小桐忽然昏倒,他与苏慎行一起将她送到了医院,从而得知了她怀孕的消息。

他承认,在那一刻,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可是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容尉迟,可是他却找不到他。

起初容尉迟的手机还是开着的,但是他一直不接电话,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在赵婉华的告别式上,小桐昏倒的刹那,他看见了他眼里的挣扎,可是最后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而这一走,就是无踪,后来连电话也变成了关机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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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相遇

再度相遇(208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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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绪,尤桐默默倒数着自己留在台湾的时间,打开窗帘,让阳光透进室内,忽然觉得刺眼。

再看看屋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辞职信已经打好了,她打算用快递寄往台南分公司,并暗暗庆幸,她的离职不需要跟台北总公司方面接触。

行李也已经整理完毕,她没有太多的东西,以前就很少,现在更少,连心都不会带走。

容小迟拜托了台南的邻居收养,她虽然舍不得,但是也没有办法,怀孕期间不适合接触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

至于豪格家园的那套房子,她也不会留,同样是用快递的方式将房契邮寄给了罗谨言,要她帮忙转交给容尉迟。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原来离开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对于自己要离开台湾的事情,她暂时没有告诉­奶­­奶­,想着等到自己安稳下来以后再说,如果­奶­­奶­愿意的话,日后她想让­奶­­奶­过去跟她同住,只是春节不能跟­奶­­奶­一起过了,有些忧伤。

飞机是下午四点半的,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尤桐就出了门,拿出钥匙锁上房门,同时也锁上了心门。

当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敢回头。

拦下一辆计程车,司机帮忙打开了后备箱,她把行李箱放了进去,然后弯腰钻进车子,“先到台大医院。”

临走之前,她不得不去医院一趟,航空公司对于孕­妇­搭乘飞机有一些特殊的规定,需要孕­妇­提供一些健康怀孕状况证明,她必须去医院找医生签字盖章。

不多时后,车子抵达台大医院门口,尤桐恳请司机等她片刻,然后再去机场,司机同意了,行李箱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没有动,她只记下了车牌号码,然后就进了医院大楼,挂了­妇­产科的号,还是上次那名为她看诊的医生。

“尤小姐,你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这样下去的话万万不行,回去之后一定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多吃饭,多休息,只有这样宝宝才会健康。”

“我知道了,我会的!”她坚定地说道。从今以后,她只为宝宝而活。

“坐飞机的话,暂时倒是没有危险,不过你的身体非常虚弱,飞行过程中你可能会很难受,我先开一些药给你,以备不时只需。”

“好,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低下头“唰唰”地开了单子。

尤桐拿了单子立即去药局取药,长长的队伍里,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弱小。

“喂,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同时也是容周联姻的大日子啊,你们说电视上会不会转播订婚典礼的现场呀?!”排队的人群里忽然有人八卦起来。

容周联姻……尤桐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

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看电视或是听广播了,更没有看报纸,这竟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前面的人领完了药,终于轮到她了,付款的时候,身后的人仍然在议论个不停,说得她心神恍惚,手里的包不知怎么的就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有纸巾,有手机,还有……机票。

尤桐连忙弯腰去捡,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队伍里有一个人在瞧见她的时候,忽然大吃一惊。

就是这么巧,这个人又是黎佳期,她是来医院给黎洪涛买药的。

黎佳期看到了尤桐的机票,心里顿时一惊,她要离开台北?!

如果是以前,她会高兴得去放鞭炮,可是现在……她心里开始矛盾。

犹豫,犹豫,再犹豫,踟蹰了片刻,黎佳期终于下了狠心,转身飞奔出队伍,跑到楼梯的拐角去打电话,“哥,我在医院碰到尤桐了,她要去香港了,你快点来!”

“你说什么?!”黎佳期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放下,她的手腕就忽然被人擒住了,她扭头去看,发现来人竟是容琛。

对于黎佳期,容琛自然是没有好感,而她刚才的话更让他震惊,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再说一次?!”

“我……我说……尤桐要去香港了……”黎佳期的话音还没有全落,容琛便甩开了她的胳膊,大步跑向药局的方向,可是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尤桐的身影了。

容琛挫败不已,冷静的头脑忽然凌乱,他深呼吸了好几下,勉力自己镇定下来,他这会儿之所以来医院,当然是来看顾仪容,但又不是单纯地看望,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放出顾仪容病危的消息,可以逼容尉迟现身,可是这么做的话似乎有些不敬,所以他来跟顾仪容打个招呼,不管她是否听得见,他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本来还觉得这个主意是下下策,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为之了。

容琛咬牙,掏出手机拨号,容尉迟的电话依然关机,他忍不住低咒一声,然后拨了另外一个号码,“李主编,帮我放出一个消息……”

信息时代,一条消息在几秒钟就可以沸腾起来,电视、广播、网络同时沸腾。

容琛一边等候容尉迟的到来,一边守着电梯,等待尤桐的身影出现。

◎ ◎ ◎

尤桐从药局取完了药,并没有立即离开医院,而是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最近她上洗手间的频率增高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是因为身体荷尔蒙分泌改变而导致的,出了洗手间,尤桐从就近的楼梯走下,从而错过了一直在电梯旁苦苦等候的容琛。

她出了医院大楼,目光逡巡了一圈,找到了自己搭乘的那辆计程车,正要走过去,迎面却疾步跑来一个人,那高大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

容尉迟明知道顾仪容病危的消息有50%是假的,但是他也仍然不敢赌那另外50%,所以他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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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204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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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对不起!”他懊恼地道歉,低下头,在看到尤桐时,蓦然一愣。

不期然地相撞,让两人皆是一愣。

“没关系。”尤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急剧紧缩,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颤抖。

容尉迟整个人也是忽然一震,呼吸微乱,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锁定住她,眼底隐匿着说不出的深情。

四目相对,目光在空气里胶着。

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双­唇­紧抿,脸­色­暗沉,两道英挺的眉从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便深深皱在一起,身上的手工西装皱皱巴巴,像是几天没有换过,完全破坏了他从前的整洁气息,有种颓废的味道。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一紧,眉头却是轻蹙,怎么到了这一刻她还在情不自禁地为他感到揪心?!

原来……这么多天了,她一直在自己的伤口中幽居,她整理了一切情绪,却始终还是未能将他放下。

罢了,也许这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在她离开之前,还能意外地看他一眼,也算好聚好散。

豁达的人说,分手了也还是朋友,虽然她做不到那样,但是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好,记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快乐,情人节那半日的甜蜜,已经足够她回味一生。

想着他们刚刚的对话,她不禁感慨:世上有多少我爱你,最后成了对不起,有多少对不起,最后都是没关系,有多少没关系,最后说了谢谢你。无论如何,她仍然要谢谢他曾给过她空欢喜。

如是想着,她紧绷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在震惊之后忽然多了一层释然。

人只有鼓起勇气告别海岸,才能发现新的海洋,只有告别过去,才能迎接新的未来。

末了,尤桐慢慢地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从容尉迟身边走过,计程车就在对面,天堂口在左,他在右。

容尉迟僵在原地,神情怔忪,凝眸望着尤桐渐行渐远的身影,道路就在前方,往前一步不是幸福,退后一步却是孤独。

一低头,竟发现地上掉落一张纸,他弯腰捡起来,发现那是一份健康怀孕证明,而姓名一栏是——尤桐。

容尉迟一瞬间恍遭雷击,高大的身躯甚至颤抖,险些站不住,惊恐而痛苦地看向尤桐的背影。

“如果我怀孕了呢?!”

“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怀孕?!你不是一直吃药的吗?!”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呢?!”

“就算有了孩子也必须打掉,你不配。”

情人节那晚的情形历历在目,容尉迟整个人僵硬了,浑身如同掉进了万年冰窟一般,冷意从脚底窜起,迅速流窜到四肢百骸。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而且……而且他怎么可以让她怀孕呢?!他们怎么可以有孩子呢?!兄妹乱lun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是智障还是四肢不全?!

“尤桐!”他忽然叫住她,连名带姓,声音冷沉而又急切。

尤桐闻声后背脊一僵,脚下的步伐却是没有停下,可是容尉迟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近到她甚至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他猛地从身后抱住了她,力道之大让她几乎站不稳脚步。

“你­干­什么?!”她惊惶的面­色­苍白如纸,黑发飞扬着,那纤柔的身体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容尉迟故意闭上眼睛不看她,可是他搂着她身躯的手臂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消瘦,他抱住的就像是一团空气。

“容尉迟,你放开我,我要走了!”尤桐奋力挣扎。

“你走可以,你肚子里的孩子留下!”容尉迟咬牙说出残酷的话,他真觉得自己是恶魔,十恶不赦的恶魔。

尤桐的身子重重一颤,凄楚的面容如同一朵花在瞬间枯萎,“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扭过头想要面对他,但容尉迟却死死地从身后抵住她,不敢让她瞧见自己此时此刻的凄然表情,嘴里继续说着可以撕碎人心的冰冷话语,“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我不要孩子!你想走可以,先把孩子打掉!”

“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生下他!”强行忍住心碎的痛,尤桐快速地开口,挣扎着要从他的钳制里解脱。

“你没有权利,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我不许你生下他!”

“他在我的肚子里,你凭什么不准?!”

“凭我要跟周亚菲结婚了!我不想要你生的孩子,可以吗?!”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被划上一刀,而她的眼泪也纷纷从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里坠落。

那是血与泪的交融。

“容尉迟,你好冷血!你……”尤桐的话未来得及说完,腹部就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她苍白的脸上顿时冷汗淋漓。

容尉迟站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他察觉到她的体温迅速降低,心里一惊,连忙转过身,赫然发现她苍白的脸蛋已经痛得扭曲变形。

尤桐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可是却阻挡不住那片殷红的血迹染湿白裙。

容尉迟被那怵目惊心的画面所吓到,寒着嗓音,“桐桐……”

“不要这样叫我!你没有资格!”尤桐咬牙说道,也是一字比一字更坚定,“容尉迟,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她用力推开他,脚步踉跄地走回医院的方向,双手仍是紧紧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努力地安抚着里面的小生命:宝贝,不要怕,不会有事的,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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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折磨

非人折磨(20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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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头顶洒下,可是却再也照不暖她一分一毫,尤桐脚步虚浮地走向医院大楼,前方的景致变得恍惚,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残忍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她想要保留他最后的一点好也要被迫放弃?!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他冷酷绝情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温暖斩断!

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她的梦想,不是要成为什么名气响当当的会计师,而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会疼她爱她的好男人,她想当他的妻子,想为他生孩子,想跟他共同建筑一个温馨的家。

这个家不需要太大,能够遮风避雨就可以了,她会每天早上为他做早餐,喂宝宝喝牛­奶­,然后他们一起送宝宝上学,再各自上班,晚上他们一家人散步、遛狗,假日的时候全家出去旅行。

可是她似乎是太过于奢望了,当她理想中的家因为他的缺席而不复存在,可是她仍然是傻傻地幻想着,想着自己和宝宝两个人的小家也还可以过下去,可是现实往往与梦想背道而驰,她现在连宝宝也快要失去了。

想到宝宝,心里面对他的恨意,被彻底激发出来。

对于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可以杀死的男人,她没有办法不恨!

他不要宝宝,可是她偏偏要!

这是她的孩子,她一定要!

“尤桐,你要坚持住!宝宝,你也要坚持住!”尤桐不停地鼓励自己,也鼓励肚子里的宝宝,可是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那种快要失去的感觉狠狠地揪住了她,让她整个人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双腿一软,就要倒下。

“桐桐!”容尉迟像是瞬间被雷电击中,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他迅速上前,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快速地冲进了医院大楼。

尤桐已经无力抗拒,腹部的阵痛几乎要摧毁她全部的理智,可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她一直咬着自己的­唇­,压抑着那非人的折磨。

“咬着我的手!”看着尤桐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容尉迟不假思索地就将自己的一只手塞进了她的口中,疼痛从虎口之上瞬间蔓延开来,可见她此刻痛得有多厉害,可见……她此刻有多恨他。

“桐桐,不要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容尉迟心痛地抱着尤桐,嘴里不停地呢喃,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深邃的黑瞳里是不可言喻的悔恨与凄楚。

“桐桐……我爱你……我也爱宝宝……”他深情的话语飘荡在空气里,只可惜这一刻尤桐的神智已经恍惚了,她没能瞧见容尉迟此刻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表情,更没能听见他这一句荡气回肠般的绝恋诉说。

“急救室在哪里?!在哪里?!让开!全都给我让开!”容尉迟像是疯子一样横冲直撞,他的行为迅速引来人们的围观。

电梯门口,容琛正蹙着眉头四处张望着谁的身影,闻声后扭头去望,这一望,顿时大惊失­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医院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紧急刹车声,紧跟着急促的跑步声如雷般奔来,黎远航在接到黎佳期的电话后急速赶来,可是当他看到容尉迟抱着满身是血的尤桐时,也顿时傻了。

医生和护士一阵慌忙与忙碌,尤桐被推进了急救室,容尉迟感觉到自己的怀里一空,像是失去了全世界那般惶恐,“桐桐——”

“先生,你不能进去!”护士们将容尉迟挡在门外。

“容尉迟,你对小桐做了什么?!”黎远航愤怒的咆哮忽然叫嚣而起,俊逸的脸庞上如同覆盖着寒霜,双眸里透出一股冷凛的肃杀之气。

容尉迟说不出话来,只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摊开的掌心上还残留着她的血迹,粘稠中还带着温热,但却让他感到彻骨得寒冷。

黎远航愤怒的斥责,容尉迟的沉默以对,让一旁的容琛忽然一僵,他以不敢置信般的眼神望向了容尉迟,呢喃说道,“阿迟……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么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

容尉迟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反应,面­色­如同死寂。

“容尉迟,你这个禽兽!你会有报应的!”黎远航猛地挥拳揍向了容尉迟,一拳接着一拳,直到他打得自己的拳头都受了伤,还是不肯罢手。

不远处,黎佳期捂住嘴巴,不敢相信那个疯了一样的男人是自己一向温文尔雅的哥哥。

“哥!别再打了!别再打了!”她跑上前去,用力拉住黎远航,哭着央求道,“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黎远航也真的是没有力气再打了,任由黎佳期将自己拉开,而一直任由他打、一下也不曾还过手的容尉迟却久久地躺在地上,想要借由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内心的撕扯。

容琛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曾说过一句话,更不曾帮他一下,只是双手暗暗紧握成拳,指节甚至泛白。

◎ ◎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众人的眼睛也渐渐地染上了跟那红灯一样的颜­色­。

等待的过程中,急救室的门开开合合,不时地有医生和护士出入,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那样紧绷。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胎儿没有保住。”戴着口罩的医生沉重地宣告。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心都推向了地狱。

容尉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模糊了自己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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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结束(金牌加更)

真正结束(金牌加更)(203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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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走廊里,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容尉迟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脸上的表情冷峻如霜。亜璺砚卿

医生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彻底击中了他的软肋,一向果断又果决的他,这一次却真的撑不下去了。

一股无比的沉重从头顶上铺天盖地般地压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忽然之间重重地塌陷,像一尊石雕像,动也不动。

桐桐,对不起。

宝宝,对不起。

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曾经以为,他放弃这段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退得满身伤痕。

他,失去她了,永永远远。

他,失去宝宝了,永永远远。

纵然再多的后悔,再多的愧疚都已经太迟了。

爱到绝路,覆水难收。

“容尉迟,你这个杀人凶手!”黎远航也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下子热烫了起来,他扬起头颅,试图把眼泪忍回去,可是他做不到,很想上前再狠狠地揍他一顿,却忽然觉得那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哥,别再说了!”黎佳期颤抖地伸出手,抓着黎远航的手臂,咬着嘴­唇­默默地开始掉下眼泪。

容琛亦是沉默,重重地靠在墙壁上,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好看的下颚曲线绷得死紧,可是当他看到眼眶里凝着眼泪的容尉迟,满腔的愤怒全都化作了震惊。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容尉迟哭。

◎ ◎ ◎

走廊的拐角,一抹卡其­色­的倩影悄然闪过,周亚菲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眼眶也是微红,可是她没有时间悲伤太久,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戴上墨镜,毅然决然地离开现场。

出了医院大楼,她前后左右地观察,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回到自己的车子上,迅速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出两条街外后才又忽然停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轻声道,“表哥,一切都安排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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