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漂亮。这张脸在没有成为僵尸前，一定可以颠倒众生。但是此刻，除了恐惧和寒意，连一丝厌恶之情都很难激起。列尼身上刚刚燃起的兴奋瞬间降到了冰点。

“吓，好美呀！”对贾克林来说，恐惧和寒意好像并不存在。

“不过好冷，好怕！看这个小法师，还没顾上欣赏你呢，直接就被吓傻了！哎，真是遗憾！要是我能活上个几百上千年，肯定能抱得美人归啊！”

隐隐逼住女僵尸法师的两个白甲骑士几乎同时转向对方，相视而笑。多少次了，按理也该习惯了。什么东西到了贾克林那儿，无非是化作没多大营养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可每次听到这种天籁之音，总能叫人在好笑之余，感到心怀开敞。

列尼也是受益者。经贾克林一说，他很快缓过神来。生机全无的绝美面孔迅速从脑海中退出，变成数米外那个女子的亡灵身份的最好注脚。

这个叫贾克林的骑士一头抖擞的短发，看上去比罗西大不了多少。他叉着腰站在罗西前面，背着一把差不多跟他等高的无鞘双手巨剑。当列尼的目光落到剑上，好奇和兴奋之情一下又占据心头，僵尸亡灵之类的念头统统抛到了脑后。

巨大的十字护手，木制的扁平刃柄，小巧锋锐的护钩。列尼只在法堂的体术图册上和莱德大叔的藏剑室里瞧见过。今天第一次看到实物，而且是做为一名教廷骑士的随身武器于眼前出现，那种确确凿凿的真实感大大地不同，造成了对视觉和感觉的双重震撼。

最摄人心魄的则要算长长的几近触地的剑刃，刃锋处竟是两排直通剑尖的锯齿。

列尼的目光随即移至剑尖，却骇然发现贾克林靠近剑尖的左小腿密密匝匝地扎着布带，红黑的血渍氤氲其上。以三敌一，居然还受了伤，列尼不由心中一沉。刹那间，那张绝美的苍白面孔在脑海中复活了。

此外，离得这么近，罗西所说的血腥味列尼依旧闻不出来。

没等列尼继续探究自己的嗅觉，站在贾克林左前方的白甲骑士忽地动了。他的右腿向后退了半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洋溢着脉脉的笑意。

列尼马上抬头望去，禁不住咦了一声。

这位身形比贾克林还高的白甲骑士骨骼宽大，瘦削，俊朗，然而这一切包括那亲切平和的笑容都无法掩盖一样东西——一个迥异常人的鼻子。乍一看，鼻子分成了上下两部分：上端部分约占三分之一强，坚硬的质地透出银­色­的金属光泽，下端则与普通肌肤无异。两部分的接缝处凹凸啮合，浑然一体。

没错，一个半天生半炼金的组合器官。先不要说对血管丰富的鼻子施以人工困难重重，单看外形，棱角线条完美匹配，实在是­精­巧异常，仿佛上端部分非为炼金之作，只是肤­色­与众不同罢了。

就在金属鼻梁的下部，架着一副狭长无腿的黑框眼镜。恰巧几大滴雨水落在镜片上，霎时似有一道魔法符文划过金属鼻梁，镜片上的水迹立刻荡然无存。

“贾克，不要试图激怒一个亡灵，”银鼻子、黑眼镜的骑士上半身侧转，带动斜挂腰部右侧的剑也发生了偏转。他边说边沉下右肘紧压在护手上，同时伸开右掌握住剑柄默默回按，剑柄的方位仍遥遥指向女僵尸法师。

自始至终，他的左手一直藏于身后。

“亡灵职业都­精­于灵魂法术。虽然他们也像我们一样具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但在灵魂层面上，他们皆是掌控情绪的大高手。至于年纪，僵尸一系近百年间才从亡灵中诞生、崛起，所以她超不过百岁。几百上千，你是在胡诌。

还有这个小伙子，他还不是法师，看看他身上的学徒袍就能明白。你好，小学徒，我是保罗，贾克的同僚。”

保罗微微笑着。他的笑容带着莫名的亲和力，从女僵尸法师到两个白甲骑士直到后方的三人，原本隐隐绷持的气氛倏忽间和缓下来。列尼睁大了双眼，因为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保罗的银鼻子似乎随时都会幻化，幻化成鹰钩的形状。

保罗的左手在动。五指曲张，几秒内变换了五六种法印。左手上方，背心正中的虚空，古怪的涟漪时隐时现，好似一层薄纱下某件物品蠢蠢欲动，虽未现形可大体轮廓已呼之欲出。

四方的底座，如锥的顶端，棱角分明的线条陀螺般旋转。

“你是水系专修吧，”发现了保罗左手的秘密，在他依然平和的话语里，列尼听出了一种紧张和兴奋，“哦，我的鼻子，跟大家不太一样，或者说很不一样，难怪你刚才那么惊异。不熟悉才会奇怪，熟悉了就……”

“说到熟悉，”保罗猛地转回身去，朝着女僵尸法师扬了扬下巴，藏在身后的左手随之痉挛般加速变换着法印，背心虚空里的无形方尖陀螺也急剧旋转起来。

“你对这村子非常熟悉是吧？要不然凭你刚刚进阶亡灵**师怎么能从我三人的联手中脱逃？三窜两绕竟越拉越远？还有你方才在村中对着那棵死树的眼神，如何形容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