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石心痛得直了眼,很需要女儿这个同盟呀,程佳的跳脚和大哭对她可是个安慰,对老程也是个打击,如果这个男人还在乎什么人的话,只有他的女儿了,但成年的程佳真能阻止他的脚步吗?她认为不能,他认为抚养任务已完成了,他不亏心了。而且万一这撒手锏没起到作用,对她的心理也是个打击,手里可没任何武器了。程佳能做的也不过是和她一起恨他,不齿他,但依然解决不了问题。
晚上,程佳没回宿舍,亲热地和母亲睡在一张大床上,从脱袜子开始,唧唧喳喳说了好半天学校里好玩的事,还用南京话讲同学和自己的糗事,讲到开心处,她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成大龙虾。燕石心不上面,只是赔笑。末了,问:“你同学中谈恋爱的多吗?”
“多呀,很多考大学前憋着不谈,大学都上了,还不洪水一样爱干吗干吗,大家都成|人了嘛。”
“咱可不要这么快赶这个时髦呀。”
“又来了。”
“不是又来了,有些事你不懂,要讲给你听,估计你老师也不讲,就是找男朋友,也不要找穷的——”旁边程佳哧哧窃笑,燕石不理,继续,“没有穷男人天生就比富男人善良仁义之说。也许穷男人有的是比富男人更想改变命运的欲望,所以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在开始阶段他们需要女友或妻子节俭、勤劳、努力的品性和习惯,一旦助他们脱离苦海,他们就开始拥有富人所有的毛病和欲念,换房,换车,换年轻漂亮的老婆,迎接崭新的生活……”
“妈,你受什么刺激了?”女儿的小手放在母亲额头上,燕石不理。
“当然没有人天生富有——不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富有——富人中也有不成器的坏蛋,在穷人中挑一个一辈子有良知、品性端正的人比在富人中挑一个坏蛋的概率要低。你总学过概率吧,十三亿人中,这年头重男轻女的风气又这么重,得有七亿男人吧,七亿中至少有三亿在农村种地的吧,一亿在城市中打工的吧,另一亿在城市有正式工作有资产的算是富人吧,是在六亿中挑一个有品又有未来的男人容易还是在一亿富人中挑一个有品的男人容易呢?咱家在城市中也算一般家庭,总在八亿农村人和两亿打工仔之上,你该知道在哪一部分里挑。我现在不给你说明白,将来生活也得教你弄明白,证明我的话是对的,到那时明白这个道理再选择就晚了。我们不是嫌贫爱富,我们得知道保护和善待自己。一个富有的男人半途与你过不下去了,你起码还能得到他的部分财产;一个穷男人慢慢积累了一辈子,就那点东西,还有一半是女人奋斗来的,万一过不下去了,你除了眼泪和皱纹一辈子又能分到多少?女人不年轻了,没青春了,什么也不是了。女人可悲的下场一般是由最初的不明智选择造成的,总以为爱情能天长地久,能当饭吃,最终不过是一场错觉。程佳,我给你四条忠告,你要时刻记着:一,我们不能嫁一个比自己穷的人;二,不要对男人付出太多,免得有朝一日后悔;三,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的工作,绝不能为了男人在家待着吃闲饭,有工作就有底气,就有信心;四,把身体养得棒棒的,一辈子吃好穿好心情好,不要太依靠男人。做到这四条,女人一辈子算立住了。对了,还有额外一条:远离已婚男,远离复杂生活。”
程佳在母亲的俗理大白话中快要睡着了,又被母亲掐了一把ρi股,掐醒了,“听见了吗?”
“妈,你不当媒婆可惜了。”
“什么媒婆,别气我,这是你妈的肺?之言!也只告诉你。”
“好的妈,爸说回去后给你道大歉。”
“哼!”
“睡吧,今天为了接你我起得可早了,明天还要带你去看中山陵和莫愁湖呢,还有,南京小吃可多了,带你去夫子庙吃鸭血粉丝、赤豆元宵、盐水鸭、汤包……”
燕石千里迢迢跑南京来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连北京的很多名胜她都没看呢,长城也是二十多年前看的那一次,生活一团糟,哪有心情看风景啊。
单位要发工资了,赵波正指导着新来的出纳做账。快递公司送来一封快递,只有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寄信人那一栏潦草得一团铁丝网似的,不知所云。她很随意地打开,摸出一张光盘,刻录的那一种,首先想到是某广告公司送的,现在的人做销售,都精确到个人了,想方设法让你看到他们的东西。
本想丢在一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念之间吧,放进电脑里了,光盘质量不太好,听得清楚主机在咔咔地努力解读,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间小屋子的样子,中间有一张大床,镜头就定格在床上,显然中间剪掉了一些东西,?面再出现时便是赤条条两个人在床上热火朝天地做活塞运动,现场激烈得不行,镜头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那两人的脸,只看见女人两条大白腿架在男人肩上,男的上了发条的钟似的不住地活塞……赵波眼都直了,大脑被抽走脑浆似的突然一片空白,不用看正面,光看这脊背和发型也知道是谁!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令人发指,艾滋病怎么不找上他!
直到出纳叫她,才慌张地直接关了屏,关了两次,手指都不听使唤了,然后把盘退出来,装进自己包里,怕别人看到似的。
在回家的路上,母亲给她打电话,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她直接回娘家,有事跟她说。赵波第一次违背母亲的意愿,要先回自己家,有重大事情要处理。
回到家,胡星斗还没回,保姆正在煮粥。她到厨房关掉火,让阿姨先回,看着保姆走后,从上次闹过,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让他赶紧回家,有重要东西给他看。
胡星斗正在路上堵着呢,出神地看着前面的车ρi股,正在想是前面先拐个弯看看殷月红呢还是直接回家?这么多天都天天回家了,偶尔“忙”一次也不会怎么着的。这女人就是不能惯,规格高了难降着呢,什么都依赵小ⅿⅿ的,这他妈的生活还不窒息而死!更令人气愤的是,人都回家了,你得拿出点行动拴着他呀,哪有热脸这样贴你冷ρi股的,连点“公粮”都不让他交,守着个老婆还活活憋着算怎么回事啊!这时恰好接到了老婆的电话,心里高兴,多不容易啊,往好处猜,估计是给他买了一件过冬的衣服或皮鞋之类,这是小ⅿⅿ办事的方式,自己做了过分的事不会主动跟人道歉,但会通过送人东西体现出来。那好,就原谅她吧。原谅她也容易,她得在床上侍候得他舒服点,不舒服一定治得她鬼哭狼嚎!
胡星斗得意洋洋地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赵波在电视机前站着,回头看也不看他,就把遥控器扔给他,冷冷地回避到卧室去了。应该不是ā片吧,看神情——不像,再说人家赵小ⅿⅿ什么时候屑于看那东西,他好奇又有点惴惴不安地打开电视,随着屏幕闪烁出那个只能从后背看个大概的两人嘿哟着Gao潮的体操运动镜头,像掉进了冰窖,血液瞬间凝固,这他妈的被谁背后砍一刀啊!
赵波正在卧室起草离婚财产分割协议,很好写,以前吵吵闹闹时都打好腹稿了,即使他是过错方,她也不打算占他便宜。家庭名下所有五套房子,除了最近一套是以儿子胡飞宇的名义买的,另四套中有两套在她名下的,就自己留下,另两套联名的,就给他了,考虑位置、面积、环境,她名下拥有的房产都是近年随房价上涨时置下的,价值比另两套高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二十,他名下主要有一套老公房拖了后腿,十多年前托她父亲的关系,他进单位没两年也给分了房,他拿出几千块钱购买,没多久就辞职离了单位,人家也没追究,都是看在他丈母娘的老脸上,算白捡了一套房子,位置在地铁边上,只是大产权还在单位压着,居住完全没问题,只是不能卖。
现金部分她要拿走百分之七十,因为要养儿子和儿子名下的房产要还贷。所有现金包括股票等有价证券也不过十四万元,只是突然发现比两个月前少了五万,所以她现在要求他再拿出一万现金补偿她,财政上两人算划清了。
当胡星斗硬着头皮走进卧室时,她平静地把财产分割协议递给他。老胡一看,急了,又一波离婚还没开吵呢就直接分割财产了,而且还让他至少吃了百分之三十的亏,怎么可以?
“你傻呀,有人陷害我,给你个圈套你就上,你是不是故意整这一套?”
赵波的眼睛几乎要射出箭来杀死他,“谁陷害你?怎么不去陷害别人?!”
“你、陷、害、我!因为你一直对我不满意!”
赵波差点又甩他一个大嘴巴,凡是他用说惯花言巧语的嘴胡搅蛮缠纠缠不清黑白不分时,她都有抽他嘴巴的冲动,今天尤为如此。不过,就现在,她怕脏手。此时母亲的电话又响了,还是让她过去,说有重要的事情。她没犹豫,走到客厅从dvd机里拿出那张盘放进包里,就匆匆出门了。
到了娘家,发现全家人都脸色阴沉地等她。原来她下午收到光盘时,家里每个成员,包括十三岁正在学校里的胡飞宇都收到了一个快件,里面是赵家英俊的大姑爷、岳母一向十分满意的女婿、儿子眼里忙碌的父亲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另类“艳照门”照片,按说未成年都不宜看,弓背式、骑马式、女上位……只是那个女人看不见脸,也看不出来是否同一个人,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不是赵波,同样,快件上只有收信人地址,寄信人的信息一片混乱,要么是胡乱写一笔的草书,要么是“太阳街”、“月亮门”之类的地方,有的干脆什么也没有。这不像是通过Se情片要钱的,而是摧毁一个家庭的,像核攻击波一样,赵家每一个人顿时失去了抵抗能力,只剩下羞辱和气愤了。
“你们放心,我会和他把事解决的。”赵波不愿久待,匆匆离去前,重点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前看似无所谓实则垂头丧气的儿子,感觉对不起他,在所有人中,这个家庭的存在对他才有重大意义。那是他父亲,他需要父亲以家庭的方式存在。她内心深深地叹口气。父亲的职责不能再是他的免死牌。
下一步,她到了公婆家,把老两口从床上叫起来,给他们看了他们的孙子收到的“礼物”,并当着他们的面放了他儿子的“艳照门”光盘,在老两口目瞪口呆,继而掩面而泣时,她沉静地说:“日子确实没法过下去了,以前一直有这感觉,但没有证据,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要把飞宇留在我身边,这对他今后成长更有利……请你们谅解。”
孩子的奶奶首先哭出声来,“飞宇是我孙子啊……”
“跟着我,他也是你孙子,跟着他父亲我怕他长成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孙子的爷爷突然咆哮起来,“傻×,打电话叫这畜生过来,我得好好教训他!好好的日子不过,就他妈犯浑劲!”
老太太哭着没动,老爷子去打电话了,刚嚷了句“混账东西,死回来,”门竟开了,胡星斗在自家门口转悠了有一会了,这才灰头土脸地挨进来。从赵波出门去娘家时,他也直奔一个人而去,殷月红,他想一定是她,想得到的也是她!呵,臭娘们,烂女人,想嫁人想转正想疯了,竟把深水炸弹直接扔到他家里来了,看他怎么抽死她!
他急吼吼地开车跑到殷月红门上,砰砰地踹门,也不管扰民了。
殷姑娘正要洗洗睡,好半天才听见,用浴巾裹着雪白的俩大ⅿⅿ出来向猫眼里望了望,看到老胡不善的脸,有点犹豫,还是开了门。
胡星斗一进门就一耳刮子抽在她脸上,大骂:“臭娘们,你他妈没事给我媳妇送光盘了吧?你他妈欠揍还是失心疯啊!妈的我真离了还真娶你啊?贱骨头!”
殷姑娘显然不知情,但白白挨了一个耳光也急了,本能地胡乱踢了胡星斗两脚,踢在他膝盖上,“你他妈才疯了,疯狗!谁没事找你臭婆娘干吗?找骂啊?呸你妈的,表子养的,给老娘滚出去!”
老胡呆了一下,“你保证不是你?”接着把赵波收到他俩在一起的光盘的事说了一下。
殷月红很惊讶,边流泪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瞪着他,“你疯了?有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吗?谁知道你和哪个女人鬼混被人报复了呢,你凭什么肯定是我?上面有我,我就不跟着丢人?!”
胡星斗气得手发抖,想告诉她自从有了她,他就再没找过其他女人,但生生给咽了下去,不想让她得意,这个女人可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善良,忽然用冷傲逼人的口气:“你不是为嫁给我处心积虑吧?我告诉你个实话吧,大家在一起也就新鲜一下,来真的,没门!”
殷月红涨红了脸,也用极尽鄙薄的眼神看着他,“嫁给你?拜托,就你那操性,你那一段花花肠子,也就值得玩一玩。下个月我就跟别人订婚了,嫁给你?做你不着边的春秋大梦去吧!谁知道你在外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录了像,还连累我了呢,哼,只要那个光盘捅出去,别人看了我的笑话,姓胡的,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快滚!窝囊废,谁真稀罕你啊!”
交恶后,胡星斗就被轰出来了。
一个人走在街上,心慌慌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有落水狗的感觉。想想,自己真是玩大了,过分了,也怪不得老婆生气,只要她这次能原谅自己,自己一定改,削发明志,从此好好爱家爱老婆爱儿子!回到自家楼下,看到窗户没亮灯,知道赵波还没回来,又不敢去找她,不知所措中就回了自己父母家,无意中看到赵波的车,真有点没脸了,犹豫了好久没敢进,直到父亲打他电话。他一进去,老爷子就狠狠招呼了他一?,打到哪儿了,他没意识到,也没意识到父母在同时骂他,只看着赵波冷着脸挎了包要离开,才一把抓住她,乞求:“老婆,我错了,我们还有儿子呢……”
赵波没听见般挣脱他,轻轻带上门,下楼去了。
燕石从南京回来了,程佳的聪明活泼和勤奋努力注给她内心一种强大、坚韧和自信的力量。母亲说得对,随着人的年龄增长,你越来越想在孩子身上得到一种坚实和依靠感,好像你的青春和梦想没消失,转移到她身上去了。当然,老人大体用这个意思解释了佟博文为什么离开燕霞而回归家庭,也用相同的道理劝她不要与程健人离婚。老年人,中年人,年轻人,只是人生循环的不同阶段,到每个阶段人的大体需求都差不多,这是规律。燕石承认这个规律,这个规律作用在她身上较早,不到四十岁就开始在精神上依恋孩子,虽然她还稚嫩,也想得到她稚嫩的支持和安慰,哪怕用微笑的眼神,发脾气的抱怨,或仅仅一个拥抱就够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孩子般脆弱,去南京时还是大人,回来后就变成孩子了,贪婪地回想着从程佳身上得到的每一分精神支持和贴心的温暖。同时也高兴地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强烈地需要程健人了,不再动不动就怀着忧愤交加的心情想着他那点破事了,她像月亮脱离地球般挣脱了那股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甚至要引起她精神崩溃的“黑洞”,一个不过分依恋他不过分关注他的燕石回来了。在礼物上,她什么也没给他买,以此表达她对他的一种轻蔑和“距离”。
程健人不在乎礼物,也精神迟钝般不在乎轻蔑和“距离”,他唯一的热情就是程佳在学校的情况。女儿考上了名牌大学,他很骄傲,想想以前每天不放松地监督她学习,偶尔惹她发脾气,风雨中骑自行车带她去学校……这也是他的成功。
燕石毫不掩饰女儿在南京的努力和进步,她学习不是最好的,但相当可以,做实验动手能力强,给人家小孩补课,教一个香港人的孩子学普通话……说的人侃侃而谈,充满喜悦和自豪,像谈论她自己;听的人也支着耳朵,不想漏掉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也充满喜悦和自豪,像谈论他自己。
末了,两人都愣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感想里,都没意识到这是唯一能使他们同时关注同时内心洋溢着快乐的东西,离开了这种交集,他们又慢慢回到各自内心依恋的东西上,不再如影随形,不再有共同的心灵憧憬和情感碰撞。他们也很高兴终于坐在一起笑了,不突然失控了,而且有一个相同的目标,至少燕石认为有了这个目标,他才不至于离开。老程觉得,至少有了这个目标,他才感觉自己留在这儿有那么一丁点儿意义。
两人的关系没有明显地破裂,但随着一路走来的足迹,到现在,固化了,每个人内心都被以往的冰冷、怨恨、冷漠和顽固的废墟所包围,以前还知道挣扎着爬出来向对方抱怨或发脾气似的求援,现在爬都不爬了,不知是惯性还是自己太沉重,索性就躺在冷冰冰的废墟和黑暗里任时间吞噬自己,像两个互不认识的人,无言以对中等着自己肉体的完结。如果说谁有胜利的话,至少黑暗中燕石已找到了温暖的东西,那就是程佳,她知道自己挺得住,至于老程,那是他自己的事,如果他痛苦,那是活该老天报应。程健人内心是痛苦的,程佳的光亮在脑海里熄灭后,慢慢闪出一团温暖光泽的是王若琳艳若春花般的面庞,他所爱的人,他无时不担心着她,现在就想拥抱她……
第二天,老程一大早就上班了。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缓慢,有规律,以一个家为圆心,各做各的事,没多少话,就是一天天混日子。
燕石随后到小区广场上锻炼身体,这场病后,比以前爱惜自己了。一个人在健身场地里转,人就像个影子般,形体俱在,看上去和以前一样,精神却不鲜活了,可以说被抽走了,像自己的家庭,壳,完整的壳还在,保存得也很好,但内有质感和温情的东西已炭化了般,所有的活力都缩回内心的阴郁里,就是那种看似光鲜、外嫩里焦的活法。这时接到一个电话,不是南京,而是西部某省份一个刚建成的私立学校打来的,问她愿不愿意去那里任职,薪水在北京不算高,但在当地已属高薪……她当场愣在了那里,飞速盘算,前一段日子地狱般,恨不得Сhā了翅膀马上离开,现在虽也离地狱不远,但老程总算回来了,日子还算平静地、半死不活地凑合着,只要她这么一走,哪怕半年,就等于自动把老程又推出去了,这个家算彻底完结了。
因此她拒绝了,但这次应聘的成功又燃起了她重找工作的信心,如果有一份早九晚五的工作,整个人恐怕就脱胎换骨了,比现在有精神有信心得多,说不定老程也会惊讶。
这样想着,正要往家走,电话又响了,一家庭闲妇,还挺忙,接通,竟是胡星斗。他先问了她的身体状况,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有时间聊聊呗?”
燕石知道他又与赵波出状况了,只是赵波鉴于她身体刚愈,没好意思找她唠叨呢。
“那就过来吧。”
“等我啊,马上。”
燕石刚放下电话,就看见五六米外的汽车里钻出一个人,在附近踱步,人还是那个俊人,穿着也同样讲究,但精神差远了,垂头丧气,走路头都不抬。
燕石没去打招呼,而是快步又若无其事地与邻居寒暄着回家了。还以为他至少在半路上呢。结果她在家泡上铁观音,至少等了一刻钟,才有人敲门。
胡星斗进来后,人好多了,还能笑出来,一ρi股坐进沙发里,捧着杯子喝了一半,开始清着嗓子说话:“大嫂,叫你燕姐行不?你可得帮兄弟一把,好好劝劝我媳妇,丫又闹着跟我离婚呢,法院传票都到我手里了。她这么一矫情的人,以为离婚多时髦呢,也不想想真离了她怎么办?她还以为她十八岁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呢!”
燕石不喜欢他什么都推到赵波身上,“她为什么非要跟你离呀?”
“嗨,多疑,听见风就是雨。也怪我,成天在外面混也有点粗心,没注意,得罪了谁,哪个混蛋搞了我与一个小姐合影的照片,让她看见了——这作假也太简单了,在电脑上合成仅需十分钟,丫就当真了,非跟我玩命!”
燕石追问:“你与外面的女人真有这回事吗?无风不起浪呀,你可别骗我。”
“嗨,大嫂,实话说了吧,现在男人在外面有几个干净的?一个也没有!我敢拿脑袋担保。灯红酒绿的社会,指望男人自律,自律个屁呀,指望他还有点良心就行了。我胡星斗算是不错啦,不大玩,小玩,玩完回家,她给我脸色我看着,不仅看她的脸,我谁的脸都看,丈母娘一家我小心伺候着,不信你问问我儿子胡飞宇,谁让我稀罕赵波呢!我就贱,愿意被她拿着,心甘情愿受她的气,每个月工资奖金都是颠儿颠儿献宝似的塞她手里,谁叫人家是咱媳妇呢,还给胡家生了儿子。就这样惯着她,越来越胆肥,动不动就与我离婚,一不如意就崩,她也不想想要是换了别人……大嫂,你评评理吧,除了在外应酬多,我哪儿对不起她?真离了,凭我胡星斗这样的(巴掌从脸上划过,拍在胸脯上),一样找个二十来岁的黄花大闺女,还得大学毕业的,可我这离了婚的媳妇怎么办?跟你说,我还真舍不得她受别人的欺负!别人说我是受虐狂,被降住了,一物降一物,犯在她手里了,我认!但看不得她摔跟头,我相信天底下没有比我胡星斗对她更真心的了,她瞎折腾个啥呀,三十七八的人了,她还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
从对面男人声情并茂、委屈、不满的叙述中,至少有一点让燕石觉得他比老程强,人家无论怎么玩也没把自个儿玩进去,玩过了还知道哪是自己的家,哪是自己的亲人,不像老程,人傻,没基本的是非感,像狗,扔给他块骨头,牵着就走了。
燕石给他加水,不动声色,“是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不大不小的,离个啥劲啊。你好歹比老程强多了,当一辈子公务员,不贪人家不拿人家,就挣那点钱还得瑟个没完,估计他现在还没跟外边的那个断,气得我一身病。其实我与老程也不是不能离,主要是离不起,我没工作,离了就喝西北风,程佳上大学还得花钱,有点钱还不够折腾的呢。说实话,你们男人也不是东西着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咋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我这一病才算看开了一点,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都去折腾吧,我是不管他了,但离婚没门!”
胡星斗一边尴尬地笑一边称赞地点点头,“大嫂,亲燕姐,你就这一点好,我就说健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女人能无怨无悔地跟着男人一辈子,不离不弃,就是福。我媳妇要有你一半好我也就不愁了。说到底男人与女人思维不一样,做事方式也不同,男人天生主外,女人天生主内,你以主内的眼光看主外的,肯定有些事觉得不爽,但男人觉得没什么不正常,和谐社会嘛,互相理解包容吧。燕姐,拜托您,我知道我家赵波倔,但听你的劝,你得替我好好劝劝她,有错我改不行吗?这婚真不是离着玩的,没后悔药可吃呀!你让她好好想想这十几年我胡星斗对她如何,对她家人如何,对她妈如何,你知道上次我妈都给她下跪了,我这心里……什么都别说了,我怕了她了,不是一句古语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嘛,一千年都过去了,还差这一辈子?折腾我我也不离,我得向大嫂学习,以大局为重,不与不讲道理的傻人一般见识。哎哟大嫂,亲燕姐,我把心窝子里的话都讲出来了,你得为兄弟出一把力啊,现在她也在气头上,你说给她听让她消消气,快点撤诉,好歹程佳都上大学啦,可飞宇才上初中呢,怎么着也得我儿子十八岁后再踢我吧。”
哎,把这个男子汉难为的,只剩下没当着大姐的面哭鼻子了。燕石觉得心里酸酸的,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大家平时关系不错,能帮就帮吧,而且这胡老弟不久前还帮过自己呢,比老程都不知道可爱多少倍呢。
燕石惴惴不安了一天,晚上,程健人回来,她禁不住献宝似的向他唠叨了一遍,他好友找上门来,还指望他拿个主意呢。老程有点不高兴,“别人的家事,你别乱掺和,让你劝你也只可点到为止,不要当判官,也别替人家背书。每家的经都不好念,但如何念,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于是她一腔好心也被浇灭了。
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西南五环路上,一辆陆虎一辆帕萨特和一辆宝马慢慢靠拢,围住了一辆奥迪a6,a6车里的人显然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被一帮人揪下来,拖到路边的树丛里一顿?打脚踢,然后扬长而去……
..{t}{xt}{小}{说}{天}{堂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