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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歌剧团的演出从《补锅》、《游乡》直演到《打铜锣》,Gao潮迭起掌声不断。三个剧目演完了,大家仍余兴未了不肯离去。团长和山寨的干部一合计,决定搞个联欢晚会,主台从台上转到了地下。于是场中央燃起了几堆熊熊的篝火,围着篝火,剧团的乐队和苗胞的芦笙、竹笛、独弦琴齐奏了起来。苗族的姑娘们先来了一段多声部的和声齐唱:
你见过苗家的青山嘛,
你饮过苗家的清泉水嘛,
从天上到地下,
苗家的山水美如画。
从北方到南方,
苗家的山泉流天下。
唱到这里,一群苗家的小伙子也唱着、跳着进了场中,姑娘们立即变换了队形,给小伙子们让出了一个空间。他们的舞步和歌声充满了欢快和自信。
东方升起红太阳,
苗家儿女喜洋洋。
山也笑来水也乐,
村村寨寨齐欢唱。
嘿罗嘿!嘿罗嘿!
森林绿艳艳,稻花飘清香。
梯田步步高,泉水叮咚响。
人勤地不懒,丰收喜在望。
汗水冲走千年苦,苗家日子赛蜜糖。
这时队形变换,姑娘们又载歌载舞地回到了场中央:
你见过苗家的姑娘嘛,
你见过苗家的小伙嘛。
从天上到地下,
苗家的姑娘美如水,
从北方到南方,
苗家的小伙壮如山。
接下又是男女青年的混合歌舞:
春天来到苗山寨,
山山水水喜开怀,
唱上一支欢乐歌,
赞美今天好时代。
嘿罗嘿!嘿罗嘿!
木叶传心声,篝火熊熊旺。
芦笙声声喜,独弦琴声扬。
姑娘跳起舞,小伙把歌唱。
苗家今天好日子,全靠恩人共产党。
就这么唱着、跳着,苗山之夜沸腾了。山歌剧团的演职员、苗族的姑娘、小伙、老人和孩子,汇成欢乐的海洋。周星激动地在速写本上涂抹着、勾画着,他要捕捉这人类情感的升华,他要记录下这民间艺术的真谛。几位老人和孩子围在他身边直夸他画得好:
“画得好像,好神,就像活的一样。”
“城里人有文化,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我们山寨的孩子也能学上这艺术就好了!”一位老人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心有所感地说。
白天陪同周星去泉边担水的那位苗家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旁边,她腼腆地对周星说:
“画家同志,给我画一张像好吗?”
周星正求之不得,他让姑娘坐下。映着熊熊的篝火,姑娘的脸上红光满面楚楚动人。饱含激|情的速写笔在纸上有节律的跳跃,像在演奏一首月光、篝火、青春、花儿与少年的奏鸣曲。周星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技巧,而是用自己的心在作画。当活生生的形象跃然纸上的时候,还不待周星说画好了,速写就被另一个姑娘抢走了。她冲到篝火的中央地带高喊着:
“大家看啦,我们漂亮的灵芝姑娘成了画中人了。”
场中又掀起了一股热浪,这热浪中蕴藏着激|情、羡慕、诗情、画意、原始的、现代的、憧憬的、完美的美。美丽的苗山寨中,很少有人拍过照片,更没有人上过画。这些美丽的画中人,早就该上画了,我为什么不早点来呢?这山上除了灵芝姑娘还有山茶姑娘、桂花姑娘,还有壮如大山的棒小伙,还有白胡子老人的许多神奇故事。大山需要艺术,艺术也需要大山,周星确信这是一条真理。这时剧团的团支书莫春兰亮着她的女高音说:
“苗族同胞们,我们的画家周星,不仅画得好,而且歌也唱得好。我们欢迎他来一段好吗?”
场中立即掌声雷动,周星到也不腼腆,他的确是一位很好的业余歌手,对音乐的爱好并不亚于美术。他放下手中的画夹,大大方方地步入场中说道:
“苗胞们,我们是山歌剧团,但我今天要唱的不是秀江地区的山歌,也不是苗族、瑶族、壮家、侗乡的山歌,我要献给你们的是一首你们从未听过的,老革命根据地井冈山的山歌,歌名叫《我的家乡井冈山》。”
又是一阵掌声,在乐队的伴奏声中,周星展开了自己抒情男高音的歌喉:
哎呀哩!
我的家乡井冈山呀哩,
离天三尺三,三尺三。
当年毛委员在山头站啦啊嘿,
毛委员在山头站,
擎灯高照胜利的方向。
红色的山啊阿哈嘿胜利的路,
毛主席派来了好干部,
好呀么好干部哇。
同吃当年的红米饭,
同住当年的禾草铺。
啊嘿,啊哈嘿,修起水渠和电站,
红花铺满五井路。
……
一首井冈山歌,像清新的春风吹遍了山寨。原来老革命根据地的山歌这么好听,如此地沁入肺腑,引来苗胞由衷地赞叹。接着剧团又演唱了一些其它少数民族的歌曲,苗胞们第一次从歌曲中感受到了祖国的伟大和民族的凝聚力。
就在Gao潮迭起的时候,剧团的刘芳书记又告诉大家一个特大喜讯:
“同志们,大苗山的苗胞们,在今天这个美好的夜晚,这个欢乐的时刻,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特大的喜讯,那就是:老艺人莫大娘、秦大爷的救命恩人,苗家兄弟已经找到了!”场中一阵欢呼过后,刘芳继续说:“遗憾的是,当年,因为给汉人通风报信,苗大爷和苗老二当晚就被土匪杀害了。现在还健在的只有苗老大,和他的女儿苗灵芝……”
这时,灵芝扶着他爹,春兰扶着莫大妈,还有秦师傅、覃师傅走进了场中,他们流着泪接受了大家的祝贺。此刻、山寨的苗书记也说了话:
“山歌剧团的同志们,你们辛苦了!首先,让我代表苗山寨的乡亲们感谢党中央、感谢毛主席派来了乌兰牧骑文艺队,感谢山歌剧团不辞辛苦,跋山涉水为苗胞送来了大戏,送来了文化。同时,我希望你们能常来,我们大苗山太需要看大戏,太需要文化了。同志们,提到在抗战年间发生在苗山的那次劫难,为掩护汉族同胞而遭土匪杀害的还有另外四人。他们是为民族团结而死的,死得光荣,死得值!苗汉自古是一家,中国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些前辈,永远地自觉维护祖国各民族的团结。……”
好日子过起来总觉得特别快。剧团在苗山寨呆了三天。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采风、收集整理创作素材和民间音乐;同时,进行了文艺辅导。短短几天,莫春兰和苗灵芝已经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她手把手地教灵芝饰演《补锅》一剧中的女主角兰英。这灵芝的悟性也特好,不到三天,便把《补锅》一剧全学会了。男主角唐强称赞灵芝:
“比春兰还学得快,灵芝真是艺术天才。”
莫春兰也跟灵芝姑娘学会了一种苗家的绝艺,吹木叶。小小的一片树叶,能吹出美妙的音乐,灵芝姑娘说:
“我们苗家有句话,木叶一吹,喜鹊满天飞。你烦恼的时候,只要一吹木叶,喜鹊便飞来了,烦恼也赶走了。”
山上除了芦笙外还有一种古老的竹制乐器叫独弦琴。秦大爷的儿子乐手小秦拿过来一看,发现它像一把中胡,但安装的弦却是一根细麻绳,琴声苍老低沉,充满了沧桑感。小秦试着把细麻绳换成了钢丝弦,沧桑感没了,琴声却变得喜悦悠扬。大家都觉得各有特色,便给苗家乐手留下了几盘琴弦。
最有趣也是最有争议的是,剧团在山寨发现了许多极富民族特色的情歌,旋律纯朴、优美、动人,可歌词大多是情郎阿妹之类。剧团有的领导认为这是封建的黄|色音乐,是艺术中的糟粕,不健康、不可取。可苗胞却说:
“我们都很健康,也没有谁生病。我们祖辈很多人就是唱着这些歌长大、结婚、生儿育女的。”
剧团终于要离开苗山寨,苗胞们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留住你的脚步吧,我的同胞,我的兄弟姐妹。周星的胸中一股热流在涌动,他再一次的回首高呼:
“我们还要回来的!——”
山中立即回声激荡:“我们还要回来的,我们还要回来的。……”
是的,山歌剧团要回来,周星要回来,带着梦想、带着期盼,带着永远割不断的情义回来。
这支日夜兼程的文艺轻骑兵,翻过了一道道的山,越过了一座座的岭,经过了一个个的苗寨、侗乡、壮家、瑶家;他们是文艺宣传队,也是播种机。周星觉得自己正在成长,在追寻一个美丽的梦。已近初冬了,山歌剧团的全体人员还穿着单薄的衣裳。他们像一支转战许久的游击队,衣冠不整,头发修长,胡子拉渣;然而,他们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这就是遐迩闻名的山歌剧团,这就是人们喜爱的山歌剧团;它的生命力就在于扎根于人民,服务于人民。革命的时代像一座大熔炉,正一次次的锤炼周星,这位初踏征途的年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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