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刚回忆到这里,突然觉得背部痒痒的,似乎有多只柔软的手在不时偷偷地搔揉一下自己的背部和身体,而且这种搔揉的频率有渐多之势。他不禁用右手向后背摸去,想探个究竟,没想到右手立即像被许多柔软的手搏住。他大吃一惊,立即用力将手抽脱。这一抽,立即惊动了水中无数柔软的手纷纷向众人搏来,有如被惊醒的一群水妖,要将这群自投罗网的闯入者束缚。大家几乎同时惊叫起来。危急关头,秀江边长大的美工刘剑立即向大家发出了警告:
“千万不要乱动,不要翻身!保持仰泳动作,平仰在水面上缓缓退出这个水草地区。如果身体胡乱运动,是很容易被水草缚住的,那时,你水性再好也是在劫难逃。”
刘剑的警告立即镇定了大家的情绪,大家开始缓缓地撤出危险区域。
周星问刘剑:“这一带水深吗?”
“很深,有人在船上测过约有六米多深,个别地方还超过。这是事故多发地段。”
“那水草怎么这样长呢?都快长出水面了。”
“据地质学家考证,亿万年前秀江地区曾经是一片浩瀚的汪洋大海,是地壳的运动把这个原来的海底世界托出了水面。这些水草虽不像海底的海带,但也不知在这一带繁衍了多久,当然是长得很长的。你回头看看,这一带的水色特别绿,其实都是水草的颜色。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即美好、奇妙又风云莫测,关键是要掌握规律,在风云变幻时把握好自己。”刘剑又特意提醒周星看天上:“你看天上的火烧云,前不久还非常壮丽,现在显现的图像却显得有些古怪而狰狞可怕。”
周星能继续上南方民族艺术学院深造,的确要归功李、田二位教授。他们发现周星的潜质、基础、悟性很好,是可塑之材,便下决心收下这名弟子。伯乐难当,千里马也难寻;他们不愿意让可塑之材从自己眼皮底下流失,第二天便去找了秀江市文化局,说明想收周星做学生的意愿。局人事科张科长觉得有点为难,原因有两点:第一,周星已经是美术大专毕业生,又改学其它专业没有先例;第二,按文件规定,已分配工作的毕业生,要工作一年之后才能再申请读书,否则只能自费,也没有工龄计算。但周星画得好歌也唱得好,局里也早有所闻,于是热心的张科长便带二位教授找到沈局长和何书记。几位局领导一商量,立即作了几点决定:同意周星到南方民族艺术学院学习深造,专业自选;学习期间破格带薪并计算工龄,但毕业后要回到秀江来工作。当教授们非常满意地要离开时,好心的沈局长又补上了一句,他对张科长说:
“老张,其余的事你安排一下。周星现在就可以不上班,让他协助教授们搞招生工作吧。”
幸运之星真的光临了,周星不亦乐乎,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觉得世界上好人真多,自己真幸福。他选择了声乐专业,又全力以赴地配合教授们搞招生工作。然而就在这时,天边飘过来了一块巨大得足以覆盖中华大地的浓重红云,红色的风暴来临了。这场风暴猛烈而持久,将涤荡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周星的命运,瞬间又发生了急剧的戏剧性变化。
这天早上,周星早早地来到了临时考场排练厅。这是招生工作的最后一天了,考生仍然很多。然而快九点半了,李教授他们还没来,这可不像他们的工作作风。周星正感到纳闷,群艺馆的副馆长李亚如匆匆走了进来。这位从志愿军文工团转业的女同志,平时总是很乐观的,然而今天却神色凝重。她走到周星身边和蔼关心地说:
“小周,我告诉一个令你失望的消息,希望你听了不要难过,眼光放远一点,机会还有,前途还是光明的。刚才我接到李教授他们的电话说:招生组昨晚接到上级指示,人马全部撤回学院,原定招生计划撤消,已做的工作一律宣布无效。上级在指示时只大慨说明了一下理由,就是根据最新中央指示精神,改革旧的教育制度,废除旧的招生方法,教育战线资产阶级的一统天下必须砸烂。”
李亚如馆长的通知,有如冬天的一盆凉水从周星的头上泼下,他惊愕得好一会没说出话来,混乱的思绪不仅理不到头,而且是越理越乱。他只好问:
“李教授今天为什么不亲自来说一下呢?这可是大事呀!”
“他说了,因为他自己的心情很复杂、沉重、不理解,所以不愿来,以免影响和加深你的坏情绪。电话里李教授还最后关切地要我转告你,不要放弃,学习的道路有多种途径,天道酬勤,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李教授终于走了,周星的音乐之梦像海市蜃楼瞬间逝去,但幻觉仍历历在目不肯轻易离去。同时,他阅历甚浅年轻的心,也隐隐感觉到中华大地的空气中,正在散发出一种政治斗争的火药味。不是么?报刊上都已显露出来了:上海文汇报的评《海瑞罢官》,5月16日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已有了横扫一切之意。难道一九六六年夏天中国要发生什么大事情?
“右派翻案了,牛鬼蛇神出笼了!”秀江市的大街、小巷、机关、学校、工厂、市郊农村都在传颂着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人们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秀江市一夜之间掀起了狂澜。人们激动而愤怒地从四面八方,涌向设立在秀江市的省第一师范大学的门口。校址是清代的皇城,是一个被万岁爷放逐的王爷府。现在这所高等学府,出了一小撮反动的右派分子,他们自称为“少数派”,即“红卫兵革命造反派”;而他们的对立面,是拥护党委和工作组领导的“多数派”,即“无产阶级革命派”,或简称“师大老多”。这可不得了啦!“造反”,造谁的反?这可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难道想造共产党的反?这不是右派翻天又是什么?中国的老百姓能答应吗?汹涌的人潮冲向师大,大都是自发地去和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作斗争。大家都为着一个共同的目的: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捍卫无产阶级专政,捍卫红色政权永不变色。这场风暴来得是如此突然迅猛,以致于大多数人都没有精神准备。
周星跟着副馆长李亚如大姐随着人潮向皇城涌去。他信赖这位大姐,不仅因为她是自己的领导,还因为她曾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更因为她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和以身作则的精神。群艺馆的正馆长葛涛被调去农村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已两年多了,单位的大小事情实际上都由李亚如主管。虽然她才三十多岁,可解放以来的各项政治运动都参与过。她一边走一边操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说:
“小周,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一场革命和反革命的较量。你看到吧,革命群众都自发地挺身而出,为捍卫无产阶级政权而斗争。你现在还年轻,阅历浅,很多事情你都没经历过,所以在大风大浪中一定要明辨是非,站稳立场。你可能不知道吧,一九五七年反右斗争时师范大学就是一个右派猖獗的地方。当时,右派分子打着向党提意见,大鸣大放的旗帜,疯狂地向党向人民发起进攻,妄图颠覆无产阶级政权,使翻身的劳动人民回到万恶的旧社会,重受二遍苦,重遭二遍罪。当时我们党内的策略是:先引蛇出洞,然后再打蛇打七寸。现在师大的‘一小撮’疯狂到了极点,不用引蛇便出了洞,人民能不愤怒吗?中国有句古话:秀才造反,十年不晚,师范大学是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思想和阶级成份十分复杂,一有风吹草动,那些坚持反动立场的阶级异已分子便跳出来兴风作浪。中央关于文化大革命的5.16通知下达之后,为了加强党对师大文化革命的领导,上级党委派了工作组进驻。可是没几天,师大一小撮右派学生便提出了反动口号,‘踢开师大党委闹革命!赶走工作组,造反有理!’并且将这种反动标语、反动大字报贴上了街,说什么要‘放火烧荒,点燃革命造反的冲天大火!’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疯狂叫嚣‘越乱越好,大乱才能大治’……”
说话间俩人已经来到了人山人海的皇城根。除了自发来的群众之外,也有不少是单位基层党组织来的人。群艺馆也已按照会议上的安排,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分赴辩论最激烈的市中心十字街广场和皇城。
师大少数派“红卫兵革命造反战斗队”的旗帜,不一会便被愤怒的工人和市民撕得粉碎,只有“师大老多”的红旗还在飘扬。红卫兵学生被群众分割开来,有的已经挨了揍,鼻青脸肿还坚持在那里辩论。周星和李亚如挤进一个人堆,只见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被人强迫站在一只破旧的木包装箱上。他自称是师大历史系的,是贫农的儿子。周星的大嗓门在这种辩论场合倒是很具威力,一问话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说自己是历史系的学生,那么我问你,你知道中国人民在解放前被三座大山压迫的历史吗?第二,你是贫农的儿子,为什么还要造反?造谁的反?”
“对,要他回答,要这个翻身忘本的叛逆之徒回答!”人群中很多人附和。
这位个子并不高大貌似文弱的学生,毫不示弱地答道:“你提得很好,我很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解放前中国的近代史是一部被压迫、被侮辱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在这个年代里,劳动人民在水深火热中生活。我的父亲、祖父、先人们就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给地主干活的长工。是共产党挽救了我们全家,解放了全中国的劳动人民;因此,跟着共产党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立场是不会变的。但是,为了反修防修,保证我们社会主义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我们今天必须再一次高举革命造反的大旗。至于造谁的反?这非常明确,谁是修正主义,谁反对毛泽东思想就造谁的反!毛主席说:‘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这时一个工人Сhā话问道:“毛主席讲过这句话吗?如果你敢伪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讲过!”红卫兵学生非常肯定地答道。说完,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1966年6月5日的《人民日报》。周星看到在一篇评论员文章中,用红线划出的正是摘引的这段毛主席语录。
这时李亚如尖锐的女高音发言了:“同志们,我们大家千万不要上他的当。毛主席的语录是不可以断章取义的,要看发表的时代背景,针对的是什么人?什么事?我们可以肯定,主席讲的‘造反’是造旧社会的反,造‘三座大山’的反。右派分子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伎俩并不高明,我们一定要识破他、揭穿他。”
“对!这家伙在打着红旗反红旗,我们不能上他的当!”群众中一遍哄声。
没想到这红卫兵毫不示弱地把手一挥说:“我不是右派,也没有打着红旗反红旗!我是革命造反派!是毛主席的红卫兵!”
他话还没说完,一位工人师傅呸了他一脸的口水说:“你是什么革命派?我看你就像个小反革命!红卫兵?我看你像是黑卫兵!”
红卫兵十分恼怒地擦了擦口水,想发作,但面对自己孤立的处境,只得无可奈何的忍了。他说:“你文明点好不好!有理可以讲嘛!”
“讲文明?讲理?你刚才还在说造反有理,老子今天就造你这小子的反!”工人讥讽道。
此时,红卫兵学生自觉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但他必须说,除此别无良策。头上已是汗珠滚滚的他想掏手绢擦汗,却掏出了一份宣传单;那是一份“五•一六”通知,是中央文件。红卫兵感到了一种力量和希望,也顾不上擦汗就说:
“我给大家念一段中共中央五•一六通知好吧,这是毛主席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指示:‘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的信任,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
红卫兵还没念完,便被李亚如打断了:“你别耍滑头转移话题,中央文件我们自己会学习,现在先回答你们标语上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第一,‘踢开院党委,赶走工作组’,你们还要不要党的领导?第二,‘放火烧荒’、‘越乱越好’,你居心何在?只有无产阶级的敌人才希望社会主义的天下大乱,好达到他们颠覆、复辟的目的。”
红卫兵无可奈何地放下宣传单答道:“要党的领导,但院党委和工作组只有在正确地贯彻了中央精神时才能代表党;否则,我们就要造它们的反。”
李亚如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比党委还高!就算是院党委犯了错误,也轮不到你们来裁判。共产党是有组织原则的,上面还有更高一级的党委,还有民主集中制,还有党的纪律。……”
这时人群中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揪出师大一小撮黑卫兵示众!决不许右派翻天!”
口号声中,几个愤怒地愣小伙子将那个红卫兵从木箱上揪了下来,拳脚俱下,人群大乱。无法继续辩论的李亚如和周星挤出人群,只见皇城根人山人海,类似的场景正在不同的人群中重复,其中还夹杂着“救命”和呼喊“毛主席万岁!”的声音。
针对师大“右派翻天”和“红卫兵”组织的出现,工厂、机关的“赤卫队”和农民的“赤卫军”,学生的“红旗战斗队”应运而生。人们迅速地分成“造反派”和“保皇派”。大字报铺天盖地的上了大街,高音喇叭响彻云霄,各种传单像雪片似的在空中飞舞;从此,国无宁日,天下大乱。动乱中的秀江市同时出现了一种“红海洋”现象。为了宣传毛泽东思想,为了塑造一个红彤彤的世界,让我们的山是红色的山,水是红色的水,天是红色的天,地是红色的地,毛主席语录开始遍布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物品。毛主席像章和“红宝书”人人必备;震天响的语录歌和造反歌成了天下第一流行歌曲。更为奇特的是,激动的人们把整桶整桶的红油漆从大块墙面的顶上往下淋刷,再写上毛主席语录;红油漆一时成了紧俏商品。周星一位朋友曾激|情滿怀认真地对他说:
“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蓝天也染成红色。”
周星打趣地回应:“那就不用了,秀江傍晚火烧云时,天全是红的。”
就在秀江市的造反派和保皇派斗争激烈的时候,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召开了。1966年8月1日,毛泽东亲笔写了《给清华附中红卫兵的一封信》,对红卫兵的革命造反表示了热烈的支持。红卫兵一夜之间成了反工作组的英雄,造反的英雄。紧接着在8月5日,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发表。8月12日全会闭幕,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文化革命的决定《十六条》。决定中明确指出:“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保皇派”的赤卫队员们感到纳闷了,周星也感到纳闷了:难道我们维护党的领导错了,真成了“保皇派”?难道那么多基层党组织都烂了?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党员和干部都是好的怎么理解?那建国以来取得的那么多成就又怎么理解?在人们思想陷入混乱时,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航空学院的红卫兵南下串连队来到了秀江市。他们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北大聂元梓的“奇文”和清华附中红卫兵的“三论造反有理”,而且在秀江市刮起了一股“炮轰省、市委”、“炮打九级司令部”、“打倒一切当权派”的台风。他们有一种令秀江人民难以接受的理论,那就是:“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所有的人都将在这场革命中做出抉择,受到洗礼;因而各级党委、全体当权派都必须接受‘炮轰’‘火烧’,才能真正鉴别是革命的还是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造反就是革命,矛头向上就是大方向,否则就是反革命或是资产阶级保皇派。”
周星是和李亚如一道在市中心广场的大字报栏上看到这些文字的。他很不理解,很不明白,很难接受,但中央文革为什么还要支持造反派呢?他迷茫的望了望副馆长李亚如,希望这个党支书,这位经历过抗美援朝战火考验的领导能坚定而正确的给他指点迷津。然而,周星失望了,他在李亚如的眼中只看到了一种愤怒、无奈、悲哀的神色。她和周星的眼睛对视了一下,觉得自己对这位年轻的下属有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她一改平日的“小周”称呼,特意多加了一个“小”字,严肃的说道:
“小小周,眼前的斗争是一场尖锐、复杂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是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交叉的生死较量。今后的路将会难走,很难走,但前途是光明的。可能我帮不了你什么,但你必须始终牢牢记住,相信党,相信毛主席,站稳阶级立场,就一定能经受住大风大浪的考验。”
李亚如讲话时的语言是平静而认真的,但周星已敏锐地看到了她眼中没有流下的泪花。突然,路上走来几位工人赤卫队员,他们骂骂咧咧不由分说地将南下串联队的大字报撕了下来;对那些撕不动的标语和大字报就用红笔打上大大的叉,或是批上“反革命言论”。赞同赤卫队观点的人群纷纷鼓起了掌。就在这时,一辆高音喇叭宣传车在路中猛然停下,车上飘着“北京南下串连红卫兵”和“秀江师大红卫兵”的战旗。红卫兵们怒气冲冲地跳下车,揪住工人赤卫队,抢夺赤卫队员的笔和颜色。为首的红卫兵质问为首的工人赤卫队员:
“你们为什么撕我们的大字报,干涉我们的‘四大自由’?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是毛主席给我们的权利。”
工人师傅毫不示弱地说:“小子!毛主席教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他妈的不在学校好好念书,跑到街上惹事生非,帮阶级敌人的忙,做反动宣传,我们工人阶级不管你谁管你!”说完,他大手一挥又命令道:“赤卫队员们,给我继续撕!”
一个要撕,一个不让撕,冲突迅速升级成扭打。一辆造反红卫兵的宣传车又开来了,力量对比开始悬殊。混战中有人鼻青脸肿流血了。不能眼看工人师傅吃亏呀,从未打过架的周星不顾李亚如的劝阻,加入了混战。开始周星还想劝歪架,暗帮赤卫队,没想到大个子的北京红卫兵冲周星脸上就是一拳。这一拳挨上非鼻青脸肿不可,幸好周星小时候曾学过三拳二脚,他近乎本能地一个右侧闪,避过对方的冲拳,又迅速抬左腿一个侧踹,将对方踢得后退了几步。此时周星明白已经脱不了身,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只得横下一条心了。几个红卫兵见周星会点武术,便同时围了过来。李亚如想冲进圈子保护周星,又被几个女红卫兵缠住了。车上的红卫兵把旗杆拆下来当武器,混战更加激烈化,可车上的高音喇叭还在高喊着“十六条”里的“要文斗,不要武斗!”。一位小个子的工人赤卫队员被三个红卫兵按在地上踢打。周星的头上被旗杆敲起了一个大包。胆小的围观者纷纷后退。就在这时,一支“农民赤卫军”仿佛从天而降,他们手拿扁担从人群中杀进来,为工人老大哥助战。一位黑脸光膀子大个儿农民,挥舞扁担边打边喊:
“我不懂什么十六条十七条,我们贫下中农保卫毛主席扁担一条。”
……
文革运动像脱缰的野马任其发展,基层党领导渐被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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