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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秘密潜入 > 2

2

致命的子弹穿透他的躯体,焦卷无声地落入了草丛里,徐正男恨恨地回转身。

“突突”

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更多的子弹追了过来

9月22日,6:45分,侦察小组组长徐正男被击毙于代望山西侧的新南里。

[3]

“让开,让开,快让开!”

直升机卷起层层的灰尘,一群医护人员未等它的螺旋桨完全停止,就拥了上去。

李炳熙躺在单架上,努力地睁着双眼眼前是白花花的世界,耳内不停地响着“咚咚”的巨大回音。“啪”的一声,刺眼的光茫­射­入了他的灵魂深处,医护人员在手术室无影灯下开始为他实施手术

****

“雪今小姐,雪今小姐,你没事吧-”

全身上下笼罩在白布下的李炳熙被护士缓缓推过,默默地流着眼泪的李雪今无力地靠在墙上。满身疲惫的郑国浩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沉默了一会儿,就扶着雪今回到病房,急不可待地拿出一叠照片:

“雪今,帮我回忆回忆,那些可恶的北韩军人在自杀前可曾说过什么?”

雪今迷茫地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的,全都告诉你了。”

“雪今,你再好好想想,他们可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雪今依旧摇头,即而着魔般自言自语:

“我要出院对,我要出院!”

“雪今,你胡说什么?快帮我想想,他们提没提过新南里这个地名?”

“新南里?”雪今捂着头低下脑袋,一眼就看到枪击现场的照片:血­肉­模糊的尸体旁散落着杂草,破碎的布片。她紧紧地闭上双眼,浑身不停地发颤。

突然,一丝暖意漫布于全身,雪今闻到了男人的气息,她的头部随着郑国浩那有力的心跳一起跳跃着。她睁开眼,再次扫向那些照片:

“咦,焦卷?”

“你听他们说起过焦卷?”

雪今摇头,郑国浩颇感失望。

“他们只是说要拖延时间,为了掩护什么小组要拖延时间还说到要把情报送回祖国还有-”

雪今抱头紧抓头发,看到此景,郑国浩有些不忍,他拍了拍雪今的肩道:

“算了,想不起来以后再慢慢想吧,想起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你们不是活捉了那个叫李”

“李光素!”

“李光素不是全部交待了吗?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唉”郑国浩长叹道:“话虽如此,但李光素必竟受过专门的特工训练,对付审讯可是他们的必修课。”

他在屋内踱起步来:“一开始我们也相信他的口供,但”郑国浩语气一顿,考虑是否将实情告诉雪今。

雪今习惯­性­的将不听话的头发掖进耳缝后,一努嘴道:

“但是什么?是不是怕违反纪律?哼,不想说就不要说。”

看着清纯可爱的雪今,郑国浩乐了。他并不是怕违犯纪律更何况也不可能违反军纪,只不过,他很担心眼前这个极好冲动的女孩子会做出像上回那样的不智之举,尤其在看到了刚才那凄惨的一幕后。

“但是经我们情报人员分析,李光素虽然交待了大部分问题,却没有交待最关键的-逃跑路线!”

“逃跑路线?”

“没错,北韩特工虽然可以不经思索地就选择自杀,但是他们也不是一群傻子,只有在最危险,无路可逃时,才会选择最极端的方式。”

“噢,原来如此,难怪被包围了就自杀。”

“是啊,但是北韩特工的确是一群具有高作战技能的士兵,就说李光素吧,明明走投无路,还让他带着一个女人从包围圈里逃了出来,就凭这一点不能不让人敬佩啊。”

“难得听到一位大韩民国的高级军官称赞起自己的敌人。”李雪今回想起当时差点被枪杀的情景,不禁咂了咂舌:幸亏李光素选择了逃跑,否则她怎么还能坐在这里?

“事实就是事实,敌人虽然善战,但还是脱逃不了我们的追击不管负出多么大的代价!”

“事实就是事实?”

雪今喃喃自语,自从经历过这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后,她的心情一直开心不起来,夜里总是做噩梦,总觉得有一种力量不断地催促着她:

去啊,去啊你是记者,终身以追查事实为最终目标,去啊,去啊像你的父亲那样,勇敢地面对敌人去啊,去啊,李雪今绝不是懦夫!

“逃跑路线就是敌人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郑国浩停住脚步,双手撑在窗框上,江陵市医院的环境真是优雅极了。蹒跚走路的病人迈着可笑的步子,年青漂亮的护士推着老人穿行于花草丛中,这里虽然每天都在演绎着生与死的绝别,但听不到远方的枪声,看不到大韩民国的士兵是如何奋战在血腥的战场之上。他的声音就像从窗缝里不屈不挠地想钻进来的风似的,刺耳地在雪今的耳畔响起:

“知道敌人的逃跑路线不仅意味着可以将此次渗透进来的敌人一网打尽,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顺藤摸瓜,进一步了解敌人的作战思想、作战方式,可以掌握敌人对我们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要知道,敌人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知道我军在沿海的布防情况的。”

郑国浩说到此处,心里就有一种失职般的揪心的痛:敌人绝不可能是盲目的执行渗透任务,敌人选择江陵海域就充份说明了这一点。从敌人潜艇渗透及至最终搁浅的位置判断-恰到好处地选择了水狗哨所和杏峰哨所这两个雷达站的中间点即雷达盲区!如此­精­确、绝密的军事情报敌人怎么会知道?既然连如此重要的情报,敌情报人员都能弄到手,那么,敌人会选择什么样的逃跑路线呢?能不能借此,一网打尽活跃于韩国境内的北韩情报人员?

“国浩哥,我的确想不起来了。”

雪今为难起来,当时的情况,当时的心情哪有时间想这些,即使敌人可能说过,但对于陷入混乱思维状态的她来说,的确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嗯,不难为你了真是奇怪,敌人怎么会出现在新南里一带呢?”郑国浩摸了摸胡子茬思索起来:三道防线,由外至内层层包围,敌人却出现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脱离了这三道防线,这不能不令他大为吃惊,如果他们没有枪杀韩国普通的百姓,如果他们做的更加职业一些,或许就永远也发现不了他们了必竟是军人出身,如果换了职业杀手,就不会这样盲目开枪了。

“新南里?新南里,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新南里往北是不是有个地方叫仁杰?没错,是仁杰!”

“你听他们说起过仁杰?”

雪今兴奋地说:“当时他们在小溪边喝水时,给我送水的家伙曾问过我仁杰离青鹤山有多远”她摸了摸至今还痛的脸颊道:“我刚想告诉他,却被那个满脸大胡子,好像是他们的指挥官似的人Сhā开了话。”

郑国浩眼前拂现出面目全非,横躺着的金东源的死状,他收起照片,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4]

“带他出去!”

郑国浩不想再看到李光素那副嘴脸作为情报工作者当然会以突破敌人的心理防线,从敌人的嘴内挖掘到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为最大的荣耀,但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投降的敌人他最终都报以不屑的目光或许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吧,或许发自内心就不愿看到承认失败,祈求生存的军人吧?谁能说得清楚呢,真是矛盾啊。他一直在想,大韩民国的士兵如果碰到类似的情况将会如何呢?

他摇了摇头,对李光素的重新审问被证明是徒劳的。很显然北韩特工有其严格的情报保密体系,即使同乘一条船,同呼吸,共患难也不能将所有的情报告诉给每一位军人-不过,事实证明这种保密体系,这种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

郑国浩怔怔地望着天棚,那是李光素最喜欢采用的姿势或许,这样做可以不用直视胜利者的眼神,可以避免投降后的尴尬场面吧军人,必竟是军人,哪怕投降了敌人,骨子里也是军人,一个想随时随地保持尊严的军人但对于李光素这样背叛祖国的军人而言显然是极为滑稽可笑的。

背叛祖国的军人真是连狗都不如!!

他仔细地回想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行动步骤。他努力的想着,尽量想在现有的情报资料中找到与仁杰相关的线索。

海军部自私自利的行动已经为这个国家带来了可怕的严重后果,3名无辜的百姓、4名优秀的军人死于这场本应该结束于海上的战争!

“官僚!”

郑国浩挥起左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即而觉得难以发泄胸中的愤懑,他举起双拳狠命地砸去-但,双拳在半空中悬停了下来。

“长官”

整理笔录的笔录员疑虑地看着他。

“咱们收集到的证据中是不是有纸片?”

“没有啊,除了枪械,衣物什么也没发现啊。”

郑国浩用双拳狠劲地揉着两边的太阳|­茓­,顺着灵光一闪的思路继续想下去:

纸片?纸片!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纸片呢?噢,对了那是第一次搜查潜艇时看到的。冒着淡淡轻烟的潜艇内黑呼呼的,他领着手下小心的进入这艘轻型潜艇内进行搜索-那时,整个局势虽然显现出越来越严重的状态,但调查的主导权还在海军部手中。海军部的高官们极为可笑地想为自己的行动做辩解。但事实证明,海军是无能的,敌人成功地窜逃到了陆地。发展到现在,已经愈来愈难以控制敌人的行踪。

他能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第一个发现敌人搁浅潜艇的人是他,虽然只能作为一名情报分析人员参与到大搜捕行动当中去,但总比他的上司朴正官及海军部被总统解职的高职将领要好得多一直有一个想法不断地涌上心头,并随着事态的发展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那就是:

为大韩民国的海军的无尚荣耀而战!

潜艇内有什么?弹药、装备、扑克牌、生活垃圾、砸毁的电台和高­射­频发报通话器它与宁海滩隐藏于礁石后的那副相同,证明是先期逃跑的侦察人员使用的。还有什么?还有就是那条淡淡冒着轻烟的发源地-一堆被烧尽了的纸堆。

正如笔录员所说的那样,那堆纸被烧得什么都不剩,要是没弄错,那里应该有通信的密码本、海图,但除了密码本还有什么呢?

郑国浩的脑中灵光再现,他兴奋地问道:

“上次失事潜艇内是不是发现了一张纸?”

助手闻言,恍然大悟。这段时间只顾得分析现在资料,密切关注围捕情况,虽然偶尔也曾想到过上次1994年北韩潜艇潜入事件,但手头的工作太多,实在没时间想到那去。即或偶尔想到,也没看出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助手迅速地回到资料室内,从一个文夹中小心地夹出一片纸它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内。

郑国浩拉过台灯伏案一看,泛黄的纸上现出一行模糊不清的字迹来:

江峰、南明山、玉代山、延里、仁杰、新南里、梅峰

“哈!就是这个。”

助手忙跑上前,俯下身子看。

“你看看,就是这条逃跑路线,北韩侦察组使用的是上回预设的逃跑路线!”

“难怪李光素这小子不知道。”

“嗯,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要狡猾哼,你仔细对照一下,看看北韩侦察组成员和潜艇人员的逃跑路线有什么区别?”

“经您一说,不仅在时间上有很大的区别。更重要的是潜艇人员的逃跑路线基本上是沿海岸的山脉布设的,而侦察组却是沿着内陆布设-妈的,真是狡猾、残忍!万一出了危险情况,就可以用二十几条人命作为代价,全力掩护侦察组突出重围最终将情报送到目的地,妈的,真是够狠!”

“嗯,侦察组成员的行动的确出乎我们的意料,从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敌人已经逃离了我们预设的三道搜捕网”郑国浩猛地站起身道:

“给我接负责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参谋长联席会主席金东镇将军!”

“是”

[5]

9月22日,晚20:00分

陆战第1军司令部作战室金东镇亲自坐镇

“长官,经被俘人员李光素核实,被击毙于新南里的确系为北韩侦察小组组长。从现场散落的物品中,我们发现了北韩特工偷Pāi下来的韩国最新布部署的地对地导弹发­射­基地的图片。”

参谋人员的身后不停地放映着幻灯片,茂密的丛林中有一片­精­心伪装的导弹发­射­基地,图片高度清晰,一看就是用远焦镜头拍摄的,­精­度极高,连导弹弹体上印刷的标号都看得一清二楚。

金东镇上将紧紧地抿着嘴­唇­,半晌才道:“从这些照片上我们不难看出:敌人具有极高的特工技能,并时时刻刻为发动致命的一击做准备!”

“此外,由外交部转发的情况通报显示:大韩民国著名学者,汉城大学教授康钟业被神秘人物暗杀于俄罗斯列宁格勒萨尔契柯夫.谢德林图书馆。具体情况尚不明晰,但从俄罗斯独立调查部VKR通报来看,似与一名中国籍女子有关。该名女子搭乘一辆来自中国的长途货车潜入俄国后,随即杀死一名韩国籍男子,经查此男子与北韩极端流亡组织光辉道路关系密切。长途货车司机目前正关押于VKR特设监狱内,总统全权特使朴羽一正紧急赶赴现场。”

“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他硕大的头部一侧问道:“郑上校来没来?他不是急着要见我吗?”

“报告长官,郑上校正在外面等候。”

“让他进来!”

郑国浩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来到金东镇面前敬礼,金东镇微微点了点头:

“开始吧!”

“是,长官。海军特情局自渗透事件发生后,就一直密切跟踪事态的发展,经我们分析推断:北韩残存的两名侦察人员将按照如下路线逃窜-江峰、南明山、玉代山、延里、新南里、仁杰、梅峰。”

郑国浩站在军事挂图前逐一点击。

“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报告长官,很明显残存的北韩侦察人员已成功逃出了我们设置的三道搜捕网。目前,我军应重新部署兵力,扩大搜捕网,全力将他们围堵、击毙于仁杰一带。”

“嗯如果你的推断准确,那么他们此时正在赶往仁杰的路上,过了仁杰就会到达梅峰-”金东镇的目光久久地盯着挂图上一个小小的黑点梅峰。梅峰可是南北朝鲜两国共有的军事分界线所在地啊,漫长的军事分界线蜿蜒而曲折。因为是军事分界线所在地,任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许,北韩军事人员早就密布于此-仅仅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借口!

金东镇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似的。郑国浩最近憋闷了许久,胸中的恶气正不知如何发泄。既然面见到了最高长官,如此绝佳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长官,海军部特情局行动组组长郑国浩要求亲自参与搜捕行动!”

“嗯,你的事我都听说了”金东镇站起身这就意味着最新战况通报已结束,郑国浩望眼欲穿地看着金东镇走出了作战室。周围忙碌的陆军军官们忙里偷闲,有意无意地冲他撇着嘴,嘲笑着。就在郑国浩垂头丧气之际,金东镇身边的作战参谋走进来转达上将的命令:

“长官命令你立即带所部人员赶赴仁杰”参谋有意的在此停顿了一下:“郑上校可以独立行动,不必受陆军管制,但是---如发现异常情况必须马上通报给陆战第1军!”

“是,立即执行命令!”

郑国告虎虎然地大声高叫道。

[1]

一艘中型拖网渔船向朝鲜半岛驶去目的地不是朝鲜,而是南韩。渔民们迎着晨风,在紧张地撒网。

船上有一位和打鱼毫无关系的人,她既不收缆绳,也不补鱼网。她瘦削的身形与那些四肢黝黑而粗大的渔夫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见她-手捧个装着咖啡的暖瓶,一手夹着香烟,独自坐在甲板上。淡淡地轻烟笼罩着她的全身,长长的烟柱笔直地喷向那些说些粗话,不时向她做着下流动作的船员。

她早已和船长讲好了条件:一旦俄罗斯或南韩巡逻艇来了,就马上装成船长的妻子-当然一个东方女人做蓝眼睛大鼻子的俄国人的妻子会招来不解的异样眼神,但这世道谁能说得清呢。反正,西伯利亚早已被这些吃苦耐劳的东方人占据着,娶一个漂亮的东方女人倒也说得通。收了美金的船员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在美元的驱动下,也使渔船提前在半夜出港。

朴莲花将手枪平放在腿上,双脚搁在旅行包上,半眯着眼享受温暖的海风。她丝毫不担心这些粗壮的野蛮人会打她的主意,虽然包里装着大捆的美元,但手枪带来的震撼力却是不可低估的。

船长一直托着下巴-那是朴莲花的杰作,他咧着大豁牙,笑着走到朴莲花面前:

“再过1小时就到南韩海域了您要知道,目前南韩的状态非常令人担忧,剩下的我就帮不上忙了。”

朴莲花心里不免发出一阵窃笑:上船前早就讲好,要将她送到目的地的,现在却想在国际海域扔下她不管。船长说的没错,南韩目前的确处于大搜捕当中,但是搜捕的重点已经从海上转移到了陆地。很显然,船长话中有话,否则,一个胆小的人是绝不会同意一个东方女人随船同行-任何一个傻子都知道:俄罗斯警方正全力搜捕一个来自东方的女人!她很随意的将手枪挽出一个漂亮地花,打开包拿出二叠钞票扔给船长。

“嘿嘿-您真是大方极了,嘿嘿嘿嘿-”船长用手指“哗哗”地捻着钞票,顺手揣进脏兮兮地腰包里:“趁着夜­色­,我会送你到南韩的。”

“知道了,多谢你了。”

“哪里哪里。”

****

雾气开始漫延开来,海平面上蒸腾起粘呼呼的白­色­水气。十月的天气,真是寒冷异常,让人感觉比往年要冷的多。朴莲花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睡了起来,耳畔只能听到渔船发动机发出的“突突”声。

派驻俄罗斯的特工提供了非常准确的天气资料,这非常有利于她秘密地潜入南韩。下一个目标正等着她去完成,历史就是这样,它在暴力导致的权力更迭交替中发展前进,冲击和暗杀是历史的衍生物,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各国政府均为政治­性­谋杀不惜花费巨资,于是暗杀就成了富豪、权势者所凭借和依赖的绝对可靠的手段-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今日的英雄再过十几年、几十年后,又会遭到什么样的评论?

像她这样的无名英雄的下场又将如何?

如果朝鲜半岛真的统一了,会不会清算?

只有一个方法:用武力统一朝鲜半岛,“胜者王、败者寇!”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朴莲花睁开了眼,层层的迷雾让她看不清天上的繁星,她想到了摆在她眼前的另一个目标一个和她同样出­色­的女人,就像这眼前朦朦胧胧的雾一般的女人,金贤姬!

成功实施大韩航空858航班爆炸事件,被最高司令长官金正日将军授予“人民英雄称号”的女特工。和她一样共同毕业于同一所学校朝鲜人民军695间谍学校。所不同的是,金贤姬被幸运地调入杜鹃花作战部队专门执行海外任务,而她却成为了一名高级情报分析员。这么多年过去了,学到的特工技能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生疏,不知可耻的叛国者现在如何?一种高手间决斗的久违的激动感觉令她心潮澎湃。

“还有10分钟就要到目的地了。”船长在房门洞开的驾驶室喊着。

“谢谢你的关照,船长。”

“哪里话,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尽管可以找我。”

朴莲花打开旅行包摸出用油皮纸层层包着的包裹,里面有十多个伪造的护照,五个化名的存折和几个能够提供各种帮助的男女名单。她将其中的一本塞进怀里,靠岸的地点选择在距离渔船出没频繁的港口约一百公里之处,那里是不会有人注意一艘经常出入南韩的俄罗斯渔船更何况,船上的旗帜早已更换,新的猎物正静悄悄地等待着她去完成。

“总算到了,还好一路平安无事!”船长­操­着舵轮对朴莲花喊道:“3分钟后抛锚!”

南韩到了。

****

朴莲花摸着黑,攀行在怪石嶙峋的山路上。为了隐蔽,她不时地躲进齐肩高的杂草中-朝鲜渗透事件早已在全世界传的沸沸扬扬,南韩的各大媒体在做全程的跟踪报道,各个国家也发表着不同谴责的评论。但对她而言,却是提供了绝佳的第一手资料。俄罗斯电台带着颇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感情不痛不痒地做最新时事报道,朴莲花对南韩搜捕情况真是了然于胸。因此,她选择了这个地点一个与目前的紧张局势毫无相关的地点,更何况南韩的军警正在江陵全力搜捕渗透人员,哪有功夫顾得了其它地方?只要爬过这座小山就可以用公开的身份混迹于南韩,并相应地捉住时机完成任务。

敌人都忙于搜捕渗透人员,此时正是敌后方最空虚的时刻!

机会,任何时候都是双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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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天哪!你?”

一个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惊愕之极,不禁脱口而出。

火车站站台上,朴莲花发现有人认出了自己,连忙混进人群中,向另一个出口跑去。尽管头顶上带着一顶厚重的帽子,而且压得很低,终究躲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眼睛-一旦被发现,不管如何变换装束,也难以避开职业特工的追踪。

怎么会被他认出来?朴莲花暗自懊悔,南韩现代集团曾参与朝鲜合作建设金刚山旅游项目,推动了朝韩民间经济交流与合作。此人正是现代集团派驻朝鲜秘密办事处的联络员。因为对某些不可公开的地点显示出过份的好奇心,而被朝鲜侦察局作为重点监视对象。结局是显而易见的他被极为体会的请回了南韩。他可是收集情报的老手,不可能对参与审讯的朴莲花没有一点印象,虽然那时她刚刚完成培训,却显得楚楚动人。这个­色­鬼,当时就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个没完。

太失策,太大意了。这样一来,不出几分钟,那些无所事事的情报人员就会全面进入一级戒备,会在整个地区到处闪动他们的身影,或许会由最高层直接下令:

一经发现,就地枪毙!

大韩航空民航飞机被炸事件,对南韩人的触动极大。尤其对朝鲜女特工更是恨之入骨。不过暂时还不至于-或者确切地讲,她还有一些时间。她原本打算乘岭东铁路­干­线的火车进入江陵市的,现在看来需要调整一下计划才行。

朴莲花走出车站,穿过公路,走进对面一家规模颇大的服装店。穿着制服的南韩女人上前鞠躬问候,脸上的笑容虽然甜得可以腻死人,但她一眼就能看出对方那不屑的眼神。也难怪,她的打扮过于土气,一身下层人的穿着只有那些在南韩打工的中国朝鲜族为了积攒钱,才舍不得花钱买件漂亮衣服。按她的原计划,她是想借这个身份乘火车进入江陵的。但现在看,既然已经有人认出了她,就有必要重新化装一下。

“您好,您看这些衣服都是新款式,您不防试穿一下”

服务员的眼中露着职业­性­微笑,内心却想看对方出丑。随意的挑选一件这家店内的衣服都抵得上眼前这土包子至少一个月的工资。朴莲花在一排衣服前走过,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眼光看着,不时的用手指捻着布料,将一件衣服取了下来。

服务员笑得有些不自然了,那件衣服的价钱可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看来对方不仅是位行家,而且很有钱。最近真是怪事连连,富家少­妇­、小姐们何时又开始流行起朴素的穿着?

“小姐,您想送人?”

宽边圆领的衣服仅适合老年­妇­女穿着,客人也许是想在回国前买一件带给国内的亲人?还是送给自己的母亲?中国人?韩国人?她不敢肯定,这些衣服大都来自中国的生产车间,回国的中国人一般是很少购买韩国的衣物-一者是为了省钱,二者是没有这个必要。

“嗯,我想送给我的妈妈”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这里还有其它款式的,您不防多看看”

时间不等人,哪有闲心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不用了,就选这件-用美元支付,行吗?”

“当然可以,一共二百七十万韩币,折算成美元是”

“小姐,您看,这些够吗?”

“够,够了。”服务小姐接过钱,忙道:“我给您包一下。”

“服务小姐,服务小姐-”

有客人在喊服务小姐,她歉意地鞠了一躬:

“您稍等我马上就来。”

“嗯-”

等服务小姐照顾完其它客人再回头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客人了。

****

“伯母,您可真是的,没看电视吗?江陵现在乱得很哟。”

“我去看我闺女怕什么?再说,正因为危险,我这才去把我孙子接回来。”

“呵呵呵呵”

司机不再说话,反正老人已经付了足够多的钱,没心思管那么多了。后车镜内现出一张密布皱纹的脸,看着约莫有六,七十的年纪,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来。微微的鼻息声轻轻地响起,显然老人开始犯困了,他将录音机关闭,摇上了车窗。不久,便寂寞难耐地哼起了时下最流行的歌。

“吵死了,你这个人就不能静一静!”

老人睁开眼不满地嘟囔道,司机忙闭上嘴-看来,这条漫长的路途只有在沉寂中度过了。

朴莲花对自己的化装技巧深为满意,虽然浓厚的妆还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比在国内受训时经历过的磨难相比,这点瘙痒简直是不值得一提。她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早一些秘密潜入到江陵根据情报,叛国者金贤姬已经离开了在汉城受到严密保护的居住地,显然是为了配合南韩军警搜捕朝鲜渗透人员,才来到了江陵。对这个昔日的同窗,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的恨意不尽快消灭这个人物,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金贤姬对朝鲜特工的内幕、技战术、手段无疑是非常熟悉的,她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把在南韩从事秘密渗透工作的同志送到死亡地狱。最高司令长官金正日将军之所以在目前最关键、最紧要时刻实施“断剑行动”,一是看到了金贤姬投降给朝鲜特战工作带来的负面影响。不难猜测,如果没有金贤姬的叛国投敌,就不会有李光素的卖国求荣!二是“断剑行动”可以一举摧毁敌人为之引以为傲的象征,对其它蠢蠢欲动,想叛国的不坚定份子起到震慑的作用-这就是“断剑行动”的最终指导思想。

沿着高速公路快速行驶的汽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司机转过头看了一眼老人,老人依旧酣睡,他转过头喃喃自语道:

“真是怪事,这里离江陵还有一段路呢!怎么跑到这里来设检查站?”

汽车跟随其它车辆向前缓行,手握M16的警察部队逐一地仔细检查着每一辆车。

“喂,那帮该死的北韩人是不是跑到这来了?”

“对不起,例行公事,请把证件交出来。”

“噢,好的,好的。”

司机从车柜内取出证件交给那名警官,警官简单看过后还给了他。俯下身子向车内一看,见有一位老人正轻微的打着酣。

“这位伯母是到江陵接孙子的,您看她老得连张纸都拿不起来,就不要打扰她吧。”

“不行,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检查!”警官拉后车门,轻声道:“伯母,伯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证件吗?”

“嗯嗯”老人不满地扭动身子,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显然不想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伯母,伯母”

“谁家孩子老叫个没完?嗯噢,警官哪有什么事吗?”

“真是不好意思,例行公事,我们要检查您的证件。”

“检查就检查嘛,何必弄这么大动静,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尊重老人”

老人絮絮叨叨个没完,费了大劲才从包里摸出证件递给警官:

“喂,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北韩坏蛋们在那呢,去那啊,怎么跑这来了?你要是担误了我的大事,我可是要找你们长官的。”

警官看完证件,又摸出一张照片传真过来的影像不是很清晰,但由警方专职画像员根据目击证人画出的女人像还是蛮有特­色­的。他看了看,觉得没看清楚,便想上前仔细看。

“看什么看,真是不像话,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真,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哧拉”老人一把抢过纸,看也不看就撕为两半,胡乱地一揉,就扔给了警官,警官苦笑着,站在那里发愣。

“这孩子,发什么呆,快把门关上,没看飘雪花了吗?真是的,哎哟哟-冻死我喽”

老人下意识的裹紧穿在身上的衣服,站在一旁的司机见状,忙蹲下来将纸团拾起:

“警官,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警官向前一挥手:

“放行!”

[3]

“查出杀死乌鸦的那个臭表子了吗?”

“还没有,韩国政府正在俄罗斯Сhā手此事,弄得乌烟瘴气的,不好查啊。”

“怎么搞的,我们在那里的情报员都­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女人的行踪都查不到,看来真要重新评估一下各地情报人员的能力了。”

“大姐,韩国政府最初认为此事是中国人­干­的,但”玉女咬了一下嘴­唇­道:“但又将目光转向了我们,必竟乌鸦有时出入过爱丽丝酒吧,难保不会被韩国人留意到。”

“嗯,这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大姐放下酒杯,夹着香烟站了起来,她烦燥地在屋内踱着步。大理石地板的中央铺着来自波斯的地毯,头顶处一盏吊灯照­射­在四周的墙壁上,将一幅幅价值不菲的油画照得悠远而深邃。

她走到一幅像面前《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画中的少女曲线分明,微耸的Ru房上两点粉红的|­乳­晕依稀可见,她的视觉沿着Ru房往下就见到了腹部,比Ru房还高耸的小腹一眼就能看出营养过剩的样子。再往下,不禁令她皱起眉头,因为少女最隐密的私|处竟被画家用少女的右手遮挡住了,但那隐约拂现的黑­色­三角形地带足以令所有的男人引起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反应。

自从手里有了钱后,她就疯狂的收购提香的作品。看到这些作品总能给她某种原始的冲动,但现在不知为何连看一眼都觉得异常的讨厌。

一股烟随着一个小洞的不断扩大而变得越来越浓烟头正巧炙烤在画中少女的黑­色­三角形地带,画中扭曲的人物变得开使变得越发古怪。

玉女对大姐这种变态的做法颇不认同,价值上百万的作品,即使不是真正的艺术鉴赏家,但看在钱的份上也不应如此随意的毁掉,她凑上前说道:

“大姐,您看这个女杀手会不会已经潜回到朝鲜?”

“嗯既然完成了暗杀任务,按照朝鲜特战习惯看,应该回去了-如果真是那样,就只好等她下次再露头了。”

“能不能让潜伏在朝鲜的暗线”

大姐望着眼前越来越大,直至燃烧起来的火团挥手道: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了这条暗线,将他用在为乌鸦报仇这件事上划不来。”

“可是-组织内部的人会有怨言的。”

“哈哈哈哈有怨言?会有什么怨言!”

大姐突然发笑,令玉女感到毛骨耸然的寒意。

“大,大姐,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给组织内的某些情报员一种寒心的感觉?”

“寒心?哈哈哈哈玉女,这是再所难免的。”她转过头又坐回到桌前,玉女上前给她倒满了酒:“玉女,你还记得吗?我们是因为什么,才逗留在韩国的?”

“这”玉女不知大姐为何要重提旧事,她镇定了一下­精­神:“我们四个是来刺杀南韩政要人物来的,结果却”玉女的眼前浮现出被自己的同胞准确地说是被她们两个杀死的另外两位同志的惨状。

“却被自己人杀死了,对吧?玉女哈哈哈哈-”

大姐极为快意的大笑,但在玉女眼里却比哭还难看。她们初入韩国时,的确被眼前的繁华、物欲横飞的世界所折服,其下的结果不难想到:两人反对,两人赞同。人是留在了韩国,生活变得极度奢侈,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了祖国,连狗都不如。整天净­干­这种杀人的事情,想想也要吐,还得时时提防会不会有自己的同胞来暗杀她们。这种生不如死,整天像老鼠到处乱钻地过日子,想想就令人寒心,真不如当时就拼个你死我活,万一侥幸成功,还有个依靠,还有个家可回!

“算了玉女,我们能有今天全是靠命堆起来的。令人寒心,是必不可少的-总得有人为此做出牺牲不是吗?”大姐上前拍了拍玉女的脸蛋:“再挣一些钱,咱们就可以到瑞士好好享受了。那个在大韩航空空司开飞机的家伙不是很喜欢你嘛,哈哈哈哈”

“大,大姐,不,不是这样,我们根本就没”

玉女惊惶地做辩解,按照组织的规定:任何人都没有“爱”的权利生是组织的人,死也得是组织的鬼!想要男人,很多,但必须在组织内找。

“好了,我不是为此事要责怪你。必竟,你我的关系不能等同于其它人,那个男人我调查过,虽然离了婚,但总的来说人还不错嗯,职业也不错,收入蛮高的嘛。”

听到此,玉女真的吓了一跳大姐,光辉道路不会想利用那个可怜的男人吧?民航驾驶员无论从哪一点看,都可以成为组织的有力助手。

“叮铃铃”电话响起,大姐侧了一眼。桌上五部电话颜­色­相同,外人很难觉察到它们的不同,但她们却能。铃声响自那部底座埑是白­色­的电话,这是专门用于和韩国政府机构的相关人员联系用的绝密电话,但也仅限于极少数人。

玉女知道大姐是不会接这类电话的,她上前抓了起来。随着话筒内短促的声音,玉女的眼神渐渐地亮了起来

“大姐,韩国军警正全力配合国情局搜捕一名来自朝鲜的女特工朴莲花!”

“什么?”大姐陡然站起。

“密报称此人曾出现在荣州火车站。”

“荣州?她到那里做什么?”

玉女没做回答:多年的严格训练,早就让她懂得什么时候应该轮到自己讲话!

“荣州火车站,荣州火车站她想­干­什么?”

“目前韩国的兵力主要集中在江陵,无力支援荣州-国情局将仅有的兵力重点布防在了荣州以南的清凉里地区。”

“玉女,荣州的下站是哪里?”

玉女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到:

“江陵!”玉女眼光一亮:岭东线由三个主站构成:清凉里—荣州—江陵!

“哈哈哈哈这条鱼自动送上门来了。玉女啊,看来你还是宝刀不减当年啊,在朝鲜接受过的特种培训到现在也没忘,真是不错,我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喽,哈哈哈哈”

玉女的心猛地一揪,暗想:大姐绝不可能忘记这些,必竟是吃这碗的。哎,再亲的姐妹,也总是不断地考验对方,要是回答不上这个看似小而不能再小,完全可以查看地图解决的小事,又会如何?她不想深入想下去,必竟,在没有亲人的异国他乡,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可值得说些心里话,虽然大姐已经迷失了心智,失去了原来的奋斗目标,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制,但还是她唯一依赖、可亲的亲人!

“大姐,她为什么要来江陵?会不会和目前被包围的朝鲜渗透军人有关?”

“不会,不会的。在朝鲜的独裁份子是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去营救他们的与其将力量花费在半死之人身上,不如用在别处---嗯,一个可以挽回败局、挽回面子的一个关键点上!”

“难道会是我们?”

“哈哈哈哈-玉女,你太高估自己了。朝鲜政府这么多年放任我们不管,怎么会突然想起我们?”

“那倒底为了什么会往火坑里钻呢?”

“目前尚不清楚,先把网撒出去,抓住她之后再说后事!”

“好,我这就马上布置下去。”

“还有”

玉女转身。

“对那个可爱的小妹妹也要适当的关照一下吧。”

玉女随着大姐的视线望去,电视内正连篇累牍地介绍大记者李雪今的英勇事迹。

“生为组织的人,死为组织的鬼!真是可惜了,我一向很看重这丫头的。”

大姐的自语声,玉女默默观注了一会儿,随后两脚一并,隐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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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女士,根据您的经验判断,敌人会出现在哪个方向?”

身穿便服的郑国浩望着大玻璃窗,萧条的街道上,北风裹着落叶漫天飞舞。除了荷枪实弹,懒散过度的军警之外,偶见几个老人苦着脸蹒跚而行。但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到了这个女人身上,没有化装的女人的神­色­极为平静而满足,至少在玻璃窗上看去是这样,仿佛像一位陪伴爱人小憩一会儿的家庭­妇­,安静而知足地品味生活中的温馨。但是,如果此时、此地随口喊出这个女人的姓名,定会引起急风骤雨般的爆炸效果愤怒的韩国百姓会不顾不切地以食其­肉­、啃其骨为快!

金贤姬多么美丽而残暴的女人!

或许,她每时每刻,都在忏悔自己的罪孽;或许,她的内心真的希望能早日得到解脱!

郑国浩带着莫名的感觉坐在那里,咖啡是苦的,但是他此刻的内心却比浓浓地咖啡更苦。面对北韩最优秀、亦或是全世界最出­色­的女特工,他的思绪变得极为混乱昔日的仇敌,今天却共饮!不能不说是莫大的笑话,但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眼前的女人虽然早已放弃了原来的信仰,但她却绝不能等同于类似李光素之流的投降者-李光素再怎么夸夸其谈,如何的英勇无畏,却难以掩藏内心对死亡的恐惧。但眼前的女人却是值得受到任何一个敌人尊重,在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敬业­精­神、忘我­精­神、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绝死­精­神,都是值得任何一个为自己祖国的荣誉而战的特战人员所学习的。

难道杀死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也值得效仿?!

是的,祖国的利益绝对高于一切-这在任何一个国家,不管他是标榜什么样民主的国家都会要求自己的人民为祖国的利益而战、为民族的利益而战!

民族-受尽磨难、可歌可泣的朝鲜民族,何时才能不再自相残杀!

金贤姬享受着生命中每一刻的阳光、空气、温馨。也许,生命早已在那被捕自杀的瞬间已离开躯体飞逝于蓝天;也许,此时这多余的生命对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意义尤为重大;也许,她就像窗外的一片落叶,飞舞至极至,再悄悄的飘落,直到化作一抹故乡的春泥。就像那些曾经为朝鲜半岛统一而流血牺牲的同志,就像她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谁说这片土地不是故乡的土地?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同志、亲人永远的驻留在这里,割舍不断的亲情、友情每时每刻都在为这片热土的完整、统一挥洒着汗水。

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了窗台上,宛如彩蝶般那么轻轻一点,随即再次腾空而起。

对于目前的局势金贤姬是知道的。从9月18日发现朝鲜渗透军人至10月15日,算起来“珍岛狗1号”行动已经开展近一个月,大部分同志都已牺牲。而南韩军队除了在9月22日击毙一人后,仅存活下来的三名渗透人员,就好像突然蒸发了似的,再也找不到敌人的行踪。而正是基于这一点,万般无奈下,郑国浩才请她出谋划策。

成功逃逸?

继续潜伏?

旷日持久的行动正逐渐消磨着韩国军人的士气,连续近一个月的钻山越岭,使郑国浩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仁杰,搜遍了仁杰的一草一木,就是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敌人,狡猾的敌人会在哪里呢?

4万名陆军、8万名警察、28万名预备役军人,总计40万大军像梳头用的篦子似的,到处抓这些可恶的小虱子。

“仁杰的天气真是奇怪啊。”

郑国浩闻言一愣,看了半天的窗外,还是那副鬼天气,年年如此,有什么好奇怪的?反过来看这个女人,无原无故的崩出这么一句话,才真正令人奇怪。

“呃女士,您说什么,奇怪?”

“在其它地方,这个季节早就下过一场大雪了吧?”

“噢,也许吧。”

郑国浩不明所以的简单应了一声。的确奇怪,久居这片土地的韩国人为什么没有发现江陵异常的气候?反倒是让一个敌国女人看出了不同,哎,不愧是搞特勤工作的老手。对敌国,什么事情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江陵可真冷啊,下了雪反倒是不冷了。”

金贤姬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品了一下,就转过头望向窗外。一对情人高高兴兴地在她眼前走过,看起来年青人的心情丝毫不受目前局势的影响啊-也不知家里人怎么样了,经历过南北朝鲜统一战争的老母亲还活在世上吗?弟弟现在也应该成家了吧?接到特情局的抄报:成功完成任务后,她就被最高司令长官金正日同志封为朝鲜的人民英雄。真是极大的讽刺,那个独裁者为了顾及自己的脸面,想必不会为难他们吧?哎,真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再看一眼他们-哪怕让他们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成为卖国贼,成了叛国者被他们恨死、打死也心甘情愿!

“嗯仁杰的确很冷,四面被山包围着,风到了这里就打起了漩涡。”

“噢,难怪这么冷呢。”

金贤姬抿嘴一笑,浅浅地酒窝增加了中年女人的成熟、妩媚。妻子如果还活在世上,一定像她一样美丽。郑国浩愣了愣,将头转了过去。越过高低不平的建筑群,就可以看到四周层层环绕的群山,他看着看着,突然眼前一片雪亮,猛地握住女人的手大声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谢,谢谢你!”

“我什么也没做,不用谢我。”

女人真是奇怪,这个当过职业特工的女人更是奇怪-但,郑国浩却非常理解她内心的复杂心情。他扔下金贤姬,推开门跑了出去,虽然这极不符合特种作战条例,虽然可以找到一千、一万个理由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但郑国浩却这样做了一个失去祖国的人能到哪去?

金贤姬静静地坐着,一片落叶再次随风起舞,它飘啊飘,飘过一直守候在车前的两位特情局警官的头顶,飘落到她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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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池塘的水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池畔的树木萎缩在秋天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坐在长椅上的朴莲花不住地看表。2点10分了,她的右手不由得伸到衣袋中,里面装着那个曾想在俄罗斯暗杀她的杀手的勃朗宁半自动手枪-运气还算不错,尸体上搜出了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夹。或许是时局紧张的关系,亦或是天气过冷的关系吧,只能看到少数的人正互相搀扶、依偎着散步。这时,公园的小径上急匆匆地走来一个没戴帽子的中年男子。

与照片中那瘦瘦的年青人相比,眼前的男人简直胖得一塌糊涂,圆圆的脑袋过早地谢了顶,身上穿了件灰黑­色­的宽肥的风衣,颇有点生意人的架式。南明山已经不是朴莲花记忆中的那个血气方刚的中轻情报人员了,从他那红润的脸­色­以及发福的身材来看,一定是终日沉溺于酒­色­当中。不过,他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依然迈着有力的步伐,只是缺少了一样熟悉的笑容。

“哎呀,真是对不起,迟到了。”

南明山的动作缺少朝鲜人特有的矜持、内敛,他夸张的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对方,朴莲花这才款款地站起身,握住了对方的手。从表情上看,南明山显得有些尴尬,但随即耸了耸肩道:

“一点商业上的小事耽搁喽,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南明山大咧咧地寒暄着,朴莲花知道对方来的很准时,并未延误接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演给旁人看的、听的。她有时觉得演员才是最适合从事收集情报工作,换句话说,所有的情报人员必须有演员的表演天赋表演到连自己都分不清舞台与生活的不同时,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毁灭自我!

“您还跟过去一样啊。”朴莲花笑着,两耳却迅速的捕捉周围可疑的目标。

“哪里哪里,最近生意挺忙的,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看望您啊。”

南明山呵呵地笑着,用眼神示意对方向前走,朴莲花极为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秋天的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幽静的小路多了几分萧条、惆怅。

“莲花同志,这个时候来到韩国真是太危险了。”

韩国?朴莲花不希望自己的同志使用这一称呼,至少私下里不希望听到这个词。也许对方的确是为了工作需要,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属于哪个国家。在某种意义和程度上说,有那么一些情报人员久居敌国,的确会出现蜕化的迹象。而这类人也最容易被敌人的情报机构策反,之所以仍然为自己的祖国效力,无非是担心遭到惩罚­性­暗杀,或是为仍然居留在祖国的亲人担心-按照朝鲜情报局的规定,担任外事工作的情报人员必须要将直系家庭留在国内,无非就是担心无法预测的情况出现,至少目前来看,这个方法还是极为有效的。但对那些意志不坚定者投降到敌人阵营只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罢了。南明山,刚涉入情报局时就是她的上级,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当年的恩师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言归正传吧,把情报交给我。”

南明山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由热情迅速的转为冷漠,久违的同志之谊被眼前严酷的现实代替,很明显朴莲花不想在此耗费时间。他颇为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才徐徐地说道:

“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口述情报。”

朴莲花极为不满地轻微努了努嘴,突然意识到不应该在对方面前做出丝毫令人引起怀疑的举动-这是条例中曾重点提到过的。她用手揉了揉鼻子,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她不想在此地耽搁过久,脸上虽然化了妆,但因为时间紧迫,这种装扮是逃脱不了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情报人员的锐眼的。刚才接头时,南明山毫不犹豫地向她走来,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她实在感到疑惑,一个半生从事情报的情报人员,怎么会违反上级的要求,违反必需严格遵守的情报条例。想到此,另一只手再次伸进了口袋,冰冷的枪传来阵阵彻骨的寒意,握枪的手再次变得有力起来-这片地域已经在一小时前经过勘测,证明是安全的。她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快速思索着:难道对方真的是因为安全问题而要求口述情报?会不会另有别的原因?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就只好第一个先­干­掉这个叛徒-格斗的胜负不在于身高、体重,而在于技巧,对方的一条胳膊已经撑控在她的手中,剩下的就是利用手枪的枪柄砸断他的喉咙,从目前对方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很容易对付的。

“有关金贤姬的情况我已经陆续通报给了总部,相信你都已经撑握了。”南明山裹紧了大衣,他实在是想不到会有朝鲜情报人员会直接来找他-七年了,他除了通过翻阅报纸等简单的方式收集一些情报外,已将大部分的­精­力集中在他那日益变得兴隆的生意上-而这原本不过是他用来便于收集情报做掩护用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做生意的天分:“这个叛徒嗯,金贤姬这个可耻的叛国者目前在江陵一所警卫森严的处所,大约有二十名军人在保护着她的安全!”

脱口而出的话变得悠长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原本是不想用这个词汇,这个词汇总是带给他某种令人浑身发颤般的心悸。他非常懊悔不应该在她的面前犹豫地说出这个词,必竟从事情报工作的特工人员是极为敏感的,一旦对方通报给国内,那么引发的可怕后果是不言而喻的。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朴莲花的反应,朴莲花的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似沉浸于秋日的美景当中。她转过脸娇笑着-就像当年二人共事时的样子,这一点多少令南明山放下了心。

“我需要详细的建筑结构图。”

南明山笑了。

“我将所有的情报锁在了江陵火车站候车室内的一个保险柜里,地图、警力分布都在那里。”南明山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朴莲花:“密码是:216嗯,您是知道的,由于您的身份已经提前暴露,各处要道路口有很多的军人在把守-把资料带在身上太不安全。”

朴莲花暗自窃笑,216-最高领袖的生日,不过是借以表达自己的忠心罢了,就凭借这种愚蠢而拙劣的手法足可以将他弄回国内去-也的确到了这一时刻,否则后果就是不可揣测的。

“莲花同志,江陵城内到处都是敌军的身影,你可要注意啊。”

“南明山同志,您放心吧,我会加倍小心的。”

“还需要我提供其它帮助吗?”

“能告诉我有关目前活动于江陵城内其它组织的情况吗?”

“其它组织?”南明山知道朴莲花问的不是国内潜伏于南韩的秘密情报组织,这些别说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绝不能说出来,这是情报纪律严格规定的,所以对方之意很明显是想了解其它组织的活动情况:“您是想了解那个流亡组织的情况吧?”

“是的,光辉道路。”

“恕我无可奉告,您应该知道:上面的命令很清楚-仅提供给您有关金贤姬的情况。”

“那就算了。”

朴莲花停住脚步,松开了一直挽着南明山胳膊的手,并极为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道:

“再见,同志。”

“再见,如有需要请事先通知我。”

“我会的。”

两人目光对视着,目光流露出无限的怅然与温情。朴莲花的内心涌起阵阵的凄凉、无耐-情报人员的内心是孤独的、酸楚的,尤其身在异国他乡!她真的非常怀念身在祖国,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高声歌唱的日子。

南明山望着朴莲花娇小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真是见鬼,因为应对方的要求,改变了接头地点,从汉城乘车赶到江陵弄得他极为疲惫。他发自内心的衷心祝愿这个女人能获得成功,并安全的返回到祖国。撤退的应急方案早已拟定,如果成为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就只好为自己的前途命运做打算了,必竟敌人的审讯在高科技的帮助下,还是极为有效的-留条命苟言残喘,总比死后得到一个不能带来任何实际用处的勋章更好。

“看来要下雪了--”

南明山舔了舔嘴­唇­,抬头看了一眼铅灭­色­的天空,喃喃自语的转过了身。

[2]

"哐啷哐啷-"

汽车延着平整的柏油路面穿行在山间小路。小路不是十分的宽,但足以并行三辆大卡车。它原本就是为了军事用途而专门修建的,除了偶尔登山的人们及零星分布在这一带农庄上的农户们知道外,外界是无法从交通地图上知道江陵北侧还有这样的一条隐蔽于山脉之间的军事公路。

车内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箱子里都装着罐头食品。很显然,雪今爬进了一辆向前方士兵运送食品的军用运输车。但令她极为庆幸的是,这辆停靠在江陵市医院的军车内除了抬出一副担架外,并无其它军人押送,是疏忽,还是偶然?她不想细究,担架上的士兵很显然是由于自己不小心而跌进了某个草窝里,导致小腿骨折。看他那副痛苦的表情,令雪今再次想到了上月牺牲的韩国士兵-李炳熙。无疑眼前这个士兵是幸运的,至少比牺牲的英雄李炳熙幸运但从周围人群激奋的眼神可以看到,没有人会这么想。

雪今原本是抱着侥幸的心情偷偷地钻进了军车内,但幸运女神再次眷顾了她。虽然军车颠簸的很厉害,但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小小"冒险还是颇令她兴奋。这次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一定要采访大后方-一想到即将就要置身于韩国军人严密控制的大后方,她的笑意就拂了上来。如果运气一如既往的好,如果不被这些可爱、勇敢的军人遣送回医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凭借她磨人的手段,娇滴滴的温情,一定不会出现被押送回去的惨状。上回的可怕经历,至今不能让她安静的入睡,再也不会做那样的傻事了。雪今暗暗发誓,只要成功采访完韩国士兵是如何英勇地战斗,那么,她必将成为受世人瞩目的大记者,会成为一个被记者采访的名记者。

"咯咯咯咯-哎哟,讨厌!"

禁不住傻笑起来的雪今被军车高高地抛起,然后重重的撞在木箱上。她揉着细腰哼哼着。木箱堆满了军车内的每一个空间,越是往里,越是黑乎乎的,虽然在内心中她很明确的知道,军车内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但总感觉得有一双魔鬼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她,几缕光线自军车的首部透­射­入车内,细小的灰尘在哼着歌的司机的摇头晃脑中不停地纷飞起舞。她实在是没有勇气靠上前去,黑夜与白昼之间,她宁可选择白昼,即使被人像一只小­鸡­似的拎出车外,她也宁可选择留在汽车的尾部-也许这里让人感觉逃生起来更加方便,也许这里离美丽的蓝天白天更近一些吧。

突然,汽车嘎然而止。

"来,喝点水吧。"

"谢谢伯母。"

"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捉住那帮浑蛋吗?"

"呵呵呵呵-"

司机大笑起来,借以掩饰不自然表情,这么多月过去了,还不能收队回家,军人尚有怨言,更何况是当地的老百姓。

嗓子冒烟,咽口水都异常艰难的雪今掀起军车蓬布的一角。军车停靠在一个高高垒起的草垛旁,虽然车内闷得令人难受,但为了不惊动在外面喝水的司机,也只好舔一舔几欲­干­裂的嘴­唇­-秋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凉爽而­干­燥,让人容易冲动上火。看来医生说的没错,的确是应该好好休息几日,尤其要补充营养。她伸了伸腰,将腿放在车箱壁上尽可能的伸展、挤压全身的筋骨。

车内的空间虽然不大,但对一个长期注意保持自身健美形象的雪今来说,却是绰绰有余。她可以极为容易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脚尖上,她喜欢脚指触摸­唇­翼的感觉。而这一点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她总是想,与其将金钱花费在昂贵的保健化妆品上,不如去锻炼一下身体,只要出一身的臭汗,就能保持傲人的身姿。

车外传来一阵"蟋蟋嗦嗦"的动静,晒­干­的稻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运动。雪今并不以为异,乡下的农庄里有的是大老鼠,这些老鼠不像城里的老鼠--不是被人下了药,就是被人四处追赶。安闲舒适的农庄生活,让它们不仅变得体型硕大,而且做到了与人和平共处。不和平共处有什么办法?这种适应能力极强的家伙是杀不绝的,农户们虽然对它们深恶痛绝,但也不想把有限的­精­力耗费在它们身上。

伸展完四肢的雪今半眯着眼靠在木箱上,突然觉得浑身燥热。运动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快感,一身的大汗反倒是令她更加的感到口渴难耐。她再次掀开车蓬,一丝丝清新的空气钻入鼻内,深秋的空气虽然寒冷,但总是能够振奋人的心智。在这团空气的吸引下,雪今决定放弃原来的计划

多么可笑的想法啊,想要偷偷的潜入韩国军营?真是太幼稚了,或许北韩特工能做到,但对于她而言,却是不能。早晚要被人极不光彩的揪出车外去,不如现在就去求求那位看似和蔼的家伙。如果估记没错,像他这般年龄已经有老婆了吧?呵呵呵呵,有了家室的男人会更好对付!

她整理了一下装束,掀开车蓬,信心十足地跳下了车。眼前的草垛可够大的,高高的堆积在那里,一头牛正悠闲的啃着­干­草,一群不安份的小­鸡­在母­鸡­的引领下到处刨着地里的食。雪今从­鸡­群的身边走过,母­鸡­振翅跑向一旁,小­鸡­急忙地朝"咕咕"招唤它们的母­鸡­身旁跑去。扬起大片的灰尘令她窒息,就在她用手捂在嘴部之际,一双纤细而有力的手套住了她的脖子。

"你要是出声,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雪今万分惊惶地斜过眼望着紧贴着她身体的女人,她胡乱地点着头,对方的手快要拧断她的脖子了,她只能徒劳地做垂死前的挣扎。

"如果想活命的话,快点跟我走。"

"唔唔"

随即,草垛的另一侧传来令雪今模糊而熟悉的沉钝声音。

"突突突突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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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枪声,紧接着是人的脚步声。那女子的手突然向一侧用力很显然,她想就地解决雪今,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对于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工来说,不可谓轻而易举。就在即将要听到那“喀啪”一声的瞬间,那女子莫名其妙地松了手。手一松,早已陷入昏迷中的雪今一下子软软地栽进了­干­草垛内。

那女子握着枪,枪口成下垂姿势她最喜欢这种放松而自然的姿势,这种姿势有利于应负突发事件,她悄悄地贴近传来脚步声的另一侧。

猛然间,那女子平伸着手枪以下蹲姿势冲了出去。可是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绝不是自己听错了,明明是脚步声。这碗饭毕竟不是吃一天半天的了。自己也太大意了她禁不住埋怨自己。留下雪今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同情,而是因为不清楚草垛的另一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M16发出的特有声音,好像来至韩国军人。如果真是韩国军人,那么留下雪今的命,显然是极为有利于她脱身的,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任何失误都可能以生命作为最终的代价。

坏了!她暗暗地责备自己,一边轻手轻脚朝另一侧摸去。自己一时粗心大意,怎么就忘了声东击西的战术。

就在她摸到另一侧准备再次出击时,突然半空里忽地一声落下一个物体。在她觉察到的瞬间,本能地意识到晚了。她立即往右一闪,先自摔倒下去,以减轻即将挨上的那狠命的一击。她感到一个人猛地自草垛上方跳了下来,举手朝自己砸下来。什么东西打在自己的后脑上,一阵剧痛,从脖颈穿过胸部,向双膝扩散开去。她眼前一黑,当即昏倒在地。

****

玉女终于苏醒过来。痛楚使她眼中满溢着泪水。她搞不清自己躺在哪里,但总算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了,朦胧中觉得时间不是很长。她慢慢地爬起身来,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25分钟。假如当时不是先倒下去,那可就够呛了,至少要昏死一个小时。谁袭击了自己?为什么打倒后就不管了呢?他为了什么击倒自己?

这时传来一声惨叫,但马上就消失了。那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但对方为什么要如此虐待这个女孩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玉女右手支撑着身子,转身察看地板不用说,枪已经不见了,身侧躺着一个体态肥胖的家伙,头部被一枪打爆,红白相间的液体迸溅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具女尸上,尸体上并列着三个弹洞,不用细看,就是老手做的。

身上早已被翻遍,没有其它可用的家伙,但她现在有了相当于武器的东西-意识。自己恢复了意识。对方显然料想不到被打倒的人的素质,只知道用枪柄打击要害部位,而且认为这一击准会使受害者昏死半天而不是几十分钟但那仅限于普通人!现在该看自己的了,引诱出打自己的人很简单,但她很清楚:此刻这不是最要紧的。

她悄然挨近前面的那个房间,耳朵贴在门缝上。里面的呻吟声不绝如缕,间或迸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但旋即便憋回去了。这是有人用粗硬的大手捂住了被害人的嘴,指尖又深扣进两颊的缘故,它使被害人只能痛苦的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接着是恶声恶气的话:

“表子!­淫­­妇­!看老本子怎么消遣你。”

又是一声惨叫,但当时便憋了回去。然后是痛苦不堪的呻吟。究竟是怎么折磨人的?玉女的眼前浮现出无数刑讯的图片,尤其对对方的刑讯手段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对方和她一样,同样都是朝鲜人,都是朝鲜人民军的特战军人。那一口地地道道的朝鲜话,让她瞬间便猜测出对方就是韩国军警正大肆搜捕的北韩渗透军人!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决定马上采取行动。同胞间的厮杀,并不能作为逃避的理由,相反,它会变得更加残忍、无情。她一直靠出卖朝鲜军事、经济情报为生,今天的仁慈,并不能换来它日的同情。如果真的哪一天落入到朝鲜军人的手中,也许她的下场就会更加悲惨!

她先是弄出一点动静,然后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含糊不清地嚷叫起来,尽管声音不能太清晰,但必须让里面听出个大概意思来:

“给我住手!­干­什么?不行!你给我等着!我去外面喊人,马上就来!”

她咚咚地踏地板,声音也逐渐减弱,作跑远之状,然后紧贴着墙壁,贴上耳朵倾听室内的动静。

传来了身体受刑女人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门忽地被踹开了,玉女顺势一上劈斩,一下子砍在对方的喉咙上,对方猛烈地撞出门外,一下子摔倒在走廊里。玉女并没有回头看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用看也能知道,凭借断裂的喉结处传来的手感,她可以肯定对方今生今世都别想再爬起来。对此,她没有一点反应、一点表情她要采取的行动是对另一个人施与惩罚。

出来了!那个人紧握M16飞跑到门外来,玉女的右手敏捷地攥住枪管,身体随即一个反转,左腿向那家伙的下腹狠命踢去。剧痛使对方的脸痛的走了形,M16也掉落在地。她毫不留情地扼住对方的喉结,把他的头往墙上撞去。接着扯起他的脖领,使他直贴在门上,挥动肘部对他的心口猛砸,一根肋骨被打塌了。然后用膝盖抵住对方的后腰,即而用力一踹--“啪”的一声,那个身穿韩军军服的男人被她一脚踢入了室内。

[4]

雨中,通往广场的路是很陡的坡道,两旁的景致越来越静穆,有种从俗界来到圣地的感觉。花里胡哨的霓虹灯迤逦到遥远的幕­色­中,街道两侧铺就的大理石石板上被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影映着的五光十­色­的画面被飘落下来的雨滴不时破坏。

一身陆战队装束的钟勇久上尉沉稳的开着军车,雨刷每一次闪动,都可以看到一辆辆包裹严密的军车驶过。副驾驶位上传来女人阵阵的呻吟声,看来这个柔弱的女子快要醒过来了。他侧过脸看了一眼,紧锁的眉头没用多长时间,就放松下来。女人的脸上满是伤痕,好几处已经红肿起来,上面突起的血管像红蜘蛛网似的。右眼角被划出个大口子,血象小溪一样沿着脸颊殷殷流下来,白罩衣被扯得一塌糊涂。仅存褴褛的碎布片遮住了赛雪的肌肤。胸罩的挂钩也被拽断,Ru房突露出来-虽然已经披上了一件衣服,但在他的眼前依然晃动着第一眼看到女人袒露出肌肤时的样子,他不得不承认当时的确惊得他目瞪口呆那是烟头的炙痕!那些难看的小圆点从耻骨处经过腹部,一直延伸到右Ru房周围,连那小小的红|­乳­头也被烧焦了。虽然不愿、不想承认,但通过折磨她的手段,他一眼就看出是同胞侦察组成员所为。很显然,侦察组这帮家伙下这种毒手,不是为了逼出情报,而是施虐­淫­狂的行为讯问是第二位的,尽量迅速地发泄自己的病态欲望才是目的。

女人再次呻吟起来,疼痛使她浑身抽动。歪斜的头部靠在颠簸的车门窗上,白晰的腿部可以看到清晰指痕,钟勇久双眼盯着前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不要紧了,一切都结束了。”

女人仿佛听到他的低语声,一行清泪顺着发丝滑落下来。

“唉-”

钟勇久的思绪在雨水的拍打声中,在女人的呻吟声中渐渐飘向了密林深处-

****

“水,水-”

显然石虎是不幸的,幸运女神并没有关照这个英勇的水兵。钟勇久为了忙于摆脱敌人的搜捕只好背着石虎越走越远,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置身在何方。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向前进,向北方前进,那是祖国的方向,那是亲人的方向!

石虎的枪伤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伤口开始溃烂,由于失血过多,苍白的嘴­唇­早已爆裂,尤为令人担心的是:他的神志已经陷入半醒半昏迷状态。

嚼烂的草根已经吐不出半点水,­干­涩的口腔尤如火炉般可以炙热掉榨出的每一滴水分。

“红,红玉爱珠”

钟勇久靠坐在树­干­上,仰望那高耸入云的松柏。天空异常的蓝、异常的清亮,晚秋的树叶层层叠叠的,是那样的金黄、飘逸,每一次秋风拂过,总要温柔的带走无数的金黄、无数的梦。

“爱,爱珠红玉,红”

人的一生总有很多很多割舍不断的亲情。爱珠,肥胖而充满智慧的一个女人,总是可以用有限的材料做出香喷喷的饭菜,再加上一小杯烧酒,就牢牢地拴住了丈夫的心。

“与其徒劳的用美丽的容貌拴住男人,不如烧一手好菜拴住男人的胃。”

这是爱珠最喜欢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虽然每次都被用来取笑石虎的谈资,但没有一个水兵不发自内心的暗暗叫好。钟勇久及这些水兵吃过很多很多爱珠烧出来的饭菜,那种带有浓浓中国味道的饭菜据说偷学自60年代因不堪国内动荡的革命运动而逃亡至朝鲜的中国人之手,与朝鲜传统的拌凉菜相比,自然多了几分异国情调。

钟勇久爬到石虎身旁将他抱在了怀里,石虎一直在喃喃自语的不停念叨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红玉那鬼丫头真是­精­灵的很,每次都能从他的身上榨出一二样有趣的物什来-当然,这些东西是钟勇久特意带给她的。对于一个无儿、无妻的光棍汉来说,手头自然要宽裕一些,更何况石虎的家,就是他的家。一旦休整下来,隔三差五的到石虎家蹭吃蹭喝是在所难免的。

“石虎,石虎”

“勇,勇久爱,爱珠红玉”

“石虎振作起来,别说丧气话,我们会回到祖国的。”

“嗯是的,我,我们会回去的有,有你在,我相,相信你-”

“石虎,睡吧睡一觉,一切都结束了。”

“看天空真高啊勇,勇久把,把我的梦带,带回祖国吧”

“我,我答应把你的梦带给亲人,你,你就放心吧。”

石虎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望着流泪的勇久,渐渐地将目光伸向高空,他看到无数的金黄,像金­色­的梦一般打着旋飘落下来-

他惊异地发现,每一片落叶中,都有一位熟悉的亲人在向他热切的招手-

谁说这是异国的土地!

英雄的热血浸润着它,

谁说我在此长眠?

轻轻的风,

蓝蓝的天。

石虎的眼并未合上,钟勇久实在不忍合上这双知足、幸福的双眼,枪声震落下无数的树叶,在风的吹拂下,轻飘飘地落在石虎的眼上、身上-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结束的-我们还会再相见,同志!”

钟勇久携起一片在石虎身上高高堆起的落叶,小心地将它含入口中,一丝苦意略带着一份清凉,直到它漫布于全身,化作他体内的­精­魂!

石虎安祥地走了,钟勇久成全了一位只有勇士、只有军人,才能享受的最崇高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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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没有石虎的日子是寂寞的,没有同志相伴的逃亡是孤独的。

枪,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当最后一颗子弹­射­入石虎胸膛的那一刻,它就伴随着英雄的英灵消逝于天际。

枪,留在了石虎的身旁,没有枪的相伴,是多么令人不可想象。

军人,怎么能离开枪的相伴!

钟勇久察看了一下地形,估计了一下时间及方位-没有军事地图的帮助,仅靠手表上的指南针,实在是不能做出­精­确的判断。他穿行在林中,依据植物的颜­色­变化快速潜行。潺潺的流水声,不停地传入他的耳内,他对自己的判断感到非常的满意。有些东西不是靠教官的口授就能撑握的,它需要长期的训练和积累,一个老猎手是绝对不会受困于山林之内的。

但,水源是万万不能接近的。敌人会在那里设置重重的障碍,或许早就下好了套子,静悄悄的等待猎物步入圈套。山林中激战的枪声已经停了很久很久,连他自己都不敢断定停了多长时间,偶然传来的零星枪响,稀稀拉拉的-分明是某个士兵不堪忍受这种磨人的寂寞而在发泄心中的不满。钟勇久笑了,虽然笑的极为勉强,但他心里非常明白--这场游戏他或许能胜,因为他的耐心比敌人强!

被追赶的狼,一旦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扑杀失去耐心、失去信心的猎人。

猎与被猎不过仅差一个字罢了!

冬季快要到了,山上可以裹腹的食物越来越少。尤其在没有盐、淡水的情况下,实在是无法继续潜伏在山林中。即使没有被饿死,也活不过即将到来的严寒冬季。从零星的枪声以及树丛里的痕迹判断,敌人不仅加强了搜捕的兵力,而且在所有可能的地方设置了圈套。他决定放弃原来的逃跑计划,一味的逃命并不是最佳的选择。救命恩人的话总是一语切中要害,他要利用已经降临的黑夜寻隙钻出这片大山。

****

如诗如画的仁杰在高处远望多了一分袅娜,少了一分雄浑,细长的灰­色­链条曲曲折折的隐现于山谷之中,小如蚂蚁般的军车时而闪现,掠过公路两侧种植的垂柳,可以模糊的看到隐没于草垛、栅栏间的一处农庄,钟勇久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嘴里的草根已经嚼不出苦涩的味道,想必味觉早已迟钝,丛林求生训练的本质就是为了生存,好在这点苦对他而言到也算不了什么。他振作­精­神,沿着山体的走势滑下山去。

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他的身形顿止,静静地趴在草丛里仔细观察。除了风声和野­鸡­的求偶声之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难道在山顶的观察有误?

敌人发现了他?

不可能,从枪声判断,弹着点不是­射­向他。以静制动,显然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他的目光仔细的搜索农庄内每一寸土地,他可不想仅仅为了填饱肚皮,反而丢了­性­命。

欲望,克制自己的欲望!

生存法则是必需遵守的,谁违反了它,谁就得下地狱。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两个南韩士兵向屋里抬着人。

钟勇久大感疑惑,这辆军车停在那里,他是观察到了的,车上只下来过一位军人,那个斜挎着步枪,松松垮垮地随着他的ρi股摆动的是一把军用手枪。军人走过­干­草垛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很显然,是进屋里去了。

这原本是他的目标,一个懒散,毫无戒备的军人是最佳的功击目标。和食物相比,手枪对他的吸引力无疑更大,他要潜入市内,就需要一把短兵器护身,虽然他很清楚的知道:枪支并不是万能的,有时还不如一根烧火棍。但有了总比没有好,至少对于一个不想随意杀害平民百姓的军人而言,一枪在手,多多少少都会对这些人起到震慑作用。

经过良久的观察,他基本认定这两个身穿韩军作战服的家伙要么是自己的同志,要么就是趁火打劫的强盗。但不管是属于哪一类,从目前的情况分析,很显然是对他极为有利的。

他小心地靠了过去,就在钟勇久贴近门缝偷窥时,令他难以置信的悲壮惨面出现了。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极其利索的处理掉了一个男人-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庞,分明是侦察组中的一员-郑珉国少尉。

[6]

"住手!"

玉女俯身拾枪的姿势并未改变,她的后腿像弹簧似的向后一弹,全身一缩,尤如皮球般打起滚来,­操­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将枪口抵在了不住在沙发上呻吟的女人-很显然,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那一声受过训练的有力的发令声,她就毫不迟疑判断出对方应是军人出身。她用一种尖锐而平静的声音镇定的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道:

"站在那里,别动!"

玉女有意识的用枪口顶了顶雪今的头,示意钟勇久不要轻举妄动。钟勇久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迅捷的反应和正确的判断,他故作怯生生的样子说:

"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姐。"

钟勇久不想进一步刺激眼前的女人,那身手绝对是受过残酷而严格的训练,动作之利索、之准确绝不是一般的军人能做到的。他目前只想安抚她-尽管这做起来很不容易,但拖延时间,争取一个有利的时机显然是唯一的出路。他相信,对方只要轻轻地抬手,就可以击穿他的脑门。但如此专业的职业杀手不应该轻易选择开枪,这不符合作为一名职业杀手应具备的素质。他有一丝不祥的感觉,虽然职业杀手不会随意开枪,但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最终会选择开枪的机率还是很高的-当然,他只是希望延长对方的判断时间,他希望赢得一个时机,一个令对方失态的时机。

玉女实在摸不准对方的来路,破旧的穿着、愚蠢的举止,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男子-但那句掷地有声的话,使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不在乎多杀一个人,虽然被杀者可能是一个无辜的平民,但彻底解决,不留后患,显然更符合她目前的处境。她需要行动,过多的停留只能引来更多的军人。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无辜的,还是先杀掉再说。

钟勇久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对方的右肩轻微地动了一下,那是持枪的手的肌­肉­在紧缩,是准备开枪前的预兆。从目前自身所处的位置、体态来看,对方无疑再次做出了最佳的判断。他几乎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面对和他同样优秀的人,他不得不放弃最后一线挣扎的努力。

但但总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一闪而逝,他知道那东西很关键,很重要,或许就能一举扭转颓败的局势。

到底是什么呢?

女人的眼神在转动,呼吸变得更加平稳,钟勇久通过那转动的眼神可以猜测出对方正考虑作战计划-他从心眼里暗自为她叫好,虽然面对的是二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但她无疑是非常优秀的,不管面对什么人,都不要轻视、小看你的对手,否则躺在地上的只能是你!

对,就是这个感觉,难怪如此的熟悉。那举动,那眼神,无一不令他想起在国内受训时的景象,教官就是这样教授他们的,教官就是这样要求他们的。直到这些思想、反应成为你体内的一部分,甚至在睡梦中都可以随意的挥洒。

杀人,一旦成了杀人的机器,一切都会变得可能,一切都会变得自然。

"同志!"

玉女的手中的枪瞬间指向钟勇久,但没有立即开枪。很显然,她的内心是非常吃惊的,虽然枪管依然稳稳的指着他-世上真是巧事连连,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接连碰上自己的同胞。

钟勇久暗自高兴,他下的这个赌注显然下对了,对方的眼神飘忽了二下,这令他感到有一丝的希望但随即而来的坚毅眼神,却令他不得不苦笑起来,果断的扭断朝鲜特战侦察组成员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同志?!真是太幼稚、太可笑了,要是换作了他,刚才那一声暴露身份的举措,早就迎来了一粒致命的子弹。

"在临死前,我能不能抽一支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死我,但作为昔日的同胞,在临死前抽支烟的待遇还是能给予的吧?"

钟勇久说此话时,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对方是否会答应。如果换作了他,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开枪。

玉女的心情非常复杂,她知道对方既然是一名特战人员,一名渗透人员,必定接受过类似于她的特战训练作为一名特战人员,当然会以各种借口寻找机会。但不知为什么内心涌起的感情令她不得不答应对方的要求-难道连同胞最后的一个小小要求也不能满足?多年的枪口夺生,使她具备了无人可比的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无数次的暗杀,来源于无数次的成功!

她倒想看看对方能玩出什么花招,甚至连对方可能会采取的行动的每一步骤都想到了。

职业杀手的寂寞谁能理解,她需要刺激,她需要鲜血她渴望这些,这是作为一名优秀的职业杀手发自内心的渴求!

她的枪口指了指男人,钟勇久无耐地将腰后的潜水刀解了下来。他伸开两手,静静地看对方下一步动作。

玉女见对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作为功击的武器,更何况从对方的表情看,分明是准备接受现实的样子,便握着枪走到了钟勇久面前。她围着这个男了慢慢转着,仔细地打量对方。最后,才似乎放心的说道:

"抽吧。"

钟勇久的右手伸到了腋下,正好隐在对手的左肘处,在左手伸到衣袋里掏出烟盒的刹那间,右手突然攥住对方的手枪和握枪的手,猛地沿逆时针方向用力一拧。同时左手扔掉烟盒,狠命地扼向对方的喉咙。

女人显然是有准备的,她的头一仰,一个后翻,枪口再次对准他。钟勇久暗叫不好,顺势向后翻滚过去-那里有沙发,他要利用对方抬手­射­击的空隙躲进沙发的背后去,只要避开致命的第一击,就能寻找下一次的机会。

"砰突突突"

手枪与冲锋枪同时响了起来,玉女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直盯着那个柔弱的,不堪一击的女人扑然倒地。她不相信,不相信百分之百有把握的行动作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她更不相信自己会死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之手。

手枪­射­出的子弹­射­穿入了雪今背后的沙发,这颗子弹原本是给钟勇久准备的。但就在那一瞬间,玉女发现了令她万分惊讶的事情,一直在沙发上呻吟的雪今,竟拾起地上的M16冲锋枪没头没脑的将枪口摇摇晃晃地指向了她。玉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在雪今连续的­射­击下,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肺部,殷红的鲜血伴着气泡冒了出来。她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身体。

钟勇久舒出一口气,快速上前摸了摸郑珉国少尉的心口,那里塌陷了一块,一根肋骨被打断并刺破了内脏,人已经翻上了白眼,看来早已气绝身亡。就在他准备做进一步探查时,地上的女人开始在哀求他了。

"求,求求你,给,给我一枪!"

大口大口的鲜血顺着女人每一次张嘴喷了出来,她的喉咙处发出地下泉水翻涌的"咕噜咕噜"的可怕声音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死去,但这段时间对女人而言无疑是痛苦而漫长的。她向钟勇久伸出了一只求援的手-那意思很明显,希望他能结束这不必要的痛苦。

钟勇久冷冷的看着她让她自己去体会死亡降临前的痛苦,这个女人的残酷与无情,令他的内心升起无边的怨恨,他想看到一个残忍屠杀自己同胞的恶魔是如何走向地狱的。

"快,给枪"

玉女呻吟着,她感到丝丝的冰凉窜走于全身,尤为令她恐怖的是:与浑身的剧痛相比,头脑却异常的清晰,他预感到对方是不会给她一个痛快的了结的,对方只希望看到自己痛苦的死去。

"情,情报"

她不想死,新南里距离仁杰并不远,以她的伤势如果尽快送到医院的话,还有生的希望,她想活命,她还年轻。

"什么情报,妈的,快说!"

"导,导弹-光辉路-"

"什么路?说清楚点。"

女人开始翻动起白眼,钟勇久知道对方离死还有一段距离,他不停地摇动对方,想让她振作起来,但女人却渐渐合上了眼睛,因流血过多陷入了昏迷状态。

血渐渐地流的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泛起的血沬。钟勇久一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对准女人的头部准备勾动板机,但旋而放弃了这一想法,他将手枪柄塞进了她的手中-如果猜测没错,她还应该再醒一次,回光返照前的清醒。

给她一次自裁的机会!

一丝残忍的笑意浮在钟勇久的脸上,敌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对一个叛国分子更是如此,让她自己体会亲自结束自己生命的最后感觉吧!

沙发上的女人倦缩在地上,他将她重新抱到了沙发上,粘滑的液体打湿了他的前胸,那是她的泪水。他这才意识到她已经紧紧地依偎在自己身上。她突然紧搂住他的脖子,呜呜地抽泣起来,这与其说是由于身上的伤痛,不如说是倾诉淤积心中的苦水,但钟勇久现在已顾不上考虑这些了。

他迅速地环饲一番后,拾起手枪,检查了一下弹药,冲出了门。汽车尚在,将女人抱进驾驶室,开足马力驶向前方-

[1]

私人诊疗所看起来面积不大,整洁的地面,淡绿­色­的墙壁,或许是当地局势紧张的关系,在外面看不到一丝的灯光。脸庞肥阔的医生显然不满被深更半夜被人叫醒,他扯着大嗓门,圾拉着拖鞋打开了门。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嘴里虽然唠叨个没完,但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向了患者。

“先给她注­射­镇静剂,再观察几日,马上就会痊愈的。”

“她的伤势重不重?”

医生显然并未听清楚钟勇久发出的含糊不清的问话,他皱了皱眉,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虐待­妇­女可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他再一次仔细察看伤口,喃喃自语道:“不行,这件事情得先告诉­妇­女权益保障机构-我可不想惹麻烦。”医生用怀疑的眼光紧盯着钟勇久,钟勇久苦笑道:

“打不打电话随你,但必须先给她治疗一下。”

“她是你什么人?是谁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举动,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真是变态!”

“我不认识她,开车路过发现她倒在公路旁,就直接找到这家最近的医院了。”

“噢,原来是这样。”医生转过身取出药品、注­射­器:“打了针也会疼上一段时间,但不会持续很久,烧伤处涂上些软膏,它有一定的局部麻醉作用。”

医生示意男子帮忙将女人翻过来,等钟勇久再向后退一步时,却发现医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冲着医生友好的笑了笑,将袖子放下来遮挡住手臂上的纹身一个绘有镰刀、锤子、毛笔的图案①。既然不小心被对方识破了,就没必要继续使用憋脚的南韩语了,他随手拿起桌上放的一包香烟,点燃后塞进医生的嘴里:

“抽支烟吧,对缓解­精­神压力有效。”

医生本能的愤懑的将烟吐了出去。钟勇久见此,便抽取出一根烟点上火,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南韩的烟抽起来有股怪怪的药材味,这令他皱了皱眉,随即又深吸起来,将一个个烟圈喷向呆望的医生。

“发什么愣?还不快点动手治疗。”

“我,我不会给残杀韩国人的敌人医治的。”

“医生同志,别忘记你的职责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你的同胞。”

“韩国人?这怎么可能!”

令钟勇久颇为担心的情况出现了,这个家伙显然从女人紧抱她的动作判断,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不管怎么说,一个朝鲜渗透军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一位南韩籍女子扯在一起的。但是眼前这个深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女人必竟曾救过他一命,他不想一走了之-至少应该看到她苏醒过来。

“信不信随你,但现在你必须履行你的职责,懂吗?”

又是一股烟圈吐了过来,医生低着脑袋凑上前继续涂抹药品,直到全部结束后,摘下手套,说:

“脸上的红肿部位,敷上冰袋,一个晚上就会消肿。”

“不用缝两针?”

“这点伤口缝什么针?挺几日就愈合了。”

医生没好气的说着,显然他并不相信钟勇久说的话,韩国人?见鬼去吧,北韩军人什么时候优待过被俘的韩国人,骗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其实另一层他内心也一直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一个韩国女人会和敌人搞在一起这显然深深的刺痛了他的民族感情。

“这么说还不要紧。”钟勇久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医生了。”

医生看到这个男人有离开的意思,心中的大石不禁落了地,但随即抗议道:

“不行,你得把她带走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这个诊所还会有人来看病吗?”

“呵呵呵呵满口的爱国,仁义,事到临头却完全变了,妈的,你们南韩人真是无可救要!”

“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现在,她已经没事了,我没义务继续照顾她。”

“你可以打电话叫警察。”

医生的眼睛陡然变的溜圆,他不敢断定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发木的双腿哪还有力气走向电话或许对方在他的后脑来上一枪也没准,真是太可怕了。

其实医生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钟勇久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会有事了,他在考虑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位医生。昏迷的女人至少要在明天早晨才能清醒过来,等她镇定情绪,开始说话怎么也得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到那时,他完全可以脱身,逃到另一个地方。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医生却不然,一旦他前脚离开,后脚就打电话,在层层的军警包围中想要脱身,不免要费一番手脚,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就地解决。

“求求您了,快走吧,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你们曾经在我的诊所治疗过-哎,你,你想­干­,­干­什么?”

“医生,会很快过去的,您不要紧张。”

钟勇久叨着烟一步步向医生走去,预感到死亡来临的医生一步步向后退。他真的有点后悔了,不应该及时救治这个女人,没治好他的同伙,自然就不会要他的命,可惜-

医生碰到了床上的那个女人,女人再次发出阵阵的呻吟声,医生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拼尽全力扑到女人的身上。但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被钟勇久拽住腿拖到了地板上,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一只大脚重重地抵在医生的脖颈处,钟勇久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医生,道:

“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女人是你的同胞,难道你想杀死你的同胞?”钟勇久的腿突然一收:“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杀!”

一丝残忍的笑意浮在钟勇久的脸上,救过他的一命早已还清,实在是没必要带上这么一个累赘不防先让这个胆小鬼动手杀死这个女人-如果他有这个勇气的话,然后再处理掉医生也不迟-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岂不更好?

医生真的犹豫起来,他缓慢地站起身,踱到雪今的身旁,女人尤如死人般苍白的脸,令他想到了冷冻室里的死尸-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女人不停的在呻吟着,显然刚才的一扑,在重压下再次撕裂了伤口。他笨拙的将双手叉在雪今的脖子上,微微一用力,女人发出窒息般的急喘声,一双翻白的眼珠恐怖的圆睁着

雪今终于苏醒过来了,在半死的状态下苏醒过来了。

突然,医生松开手瘫软了下来。

救死扶伤的手何时曾用来杀人?

钟勇久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见医生放弃了努力,便走了过来。医生不再做任何的挣扎,头耷拉在床沿,一副等待命运安排的样子。杀死无辜的人,对于钟勇久而言并不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他是军人。

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军人就要千方百计的完成任务,为了完成任务他不得不选择杀人。

他有时在想,用一个人的生命来换取多数人的生命是值得的真是这样吗?他不敢细想下去,任何踌躇、犹豫都是不适合做这行的!

死神的影子渐渐走近,医生绝望的尽力将身体靠向床沿,但那里已经无路可退,面对如此安祥的杀人面孔,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是这样的渺小。

①镰刀、锤子、毛笔:毛笔居中,底为红­色­,是朝鲜劳动党的党旗标志。

[2]

“求,求求你,不,不要”

不要什么?求他什么?雪今不知道,只感觉异样的一种死亡降临时的感觉袭了过来,她敏感的猜测到这二个男人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努力的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真是可笑!”

钟勇久的脚步并未停止,突然,猛地向前窜了过去。医生“嗷”的一声做出本能的反应,他的双手向前举起,就如同遮挡炽热的阳光。但对方并没有给他致命的一击,相反纵身一跃,跳到床上,扶起了向后倒下的雪今。

“你,你不要伤害他。”

“哼,这个杂种刚才想要杀死你,你还为他求饶?”

“--”

雪今凄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医生,默默地将头靠在钟勇久起伏的胸膛之上:“带我离开这里好吗?我怕-”

但是钟勇久不能,他的理智告诉他,绝不能带走这个女人,他恨恨地一咬牙对医生说道:“我把她留在这里,你不要动鬼主意,给我好好治疗,听到了吗?”

医生恍然大悟,难掩死里逃生后的喜悦道:

“当然,当然,我一定尽全力-不过”

“不过什么?”

医生用一双狐疑的眼神瞟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不过还是把她带走的比较好您看,我这里这么小,进进出出的人太多-的确是的确是不方便,万一让别人发现了,我我就没办法保护她了。”

“妈的,要老子说几回你才能相信这个女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韩国人,懂吗?妈的!”

钟勇久松开了手,女人栽倒在床上,他跳下床,毫不理会医生,就向大门走去。忽然,他猛地止住了脚步,这个动作令医生吓了一跳,真恨自己多嘴,万一这个杀人不眨眼不,万一这个连杀人都带着微笑的家伙反悔了怎么办?他浑身发抖的看着钟勇久,钟勇久一把推开他,粗暴地抱起雪今走向门口。

瞬间他的耳边又回响起刚才听到的痛苦的呻吟声:

“我怕-带我走-”

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这能怪谁呢?他可是从来没抱过女人,更不用提受伤的女人-对他而言,在敌占区受伤,就是意味着死亡,通常也是采用极为简单的方式解决,好在这种方式他们这些军人都是认可的。

喃喃呓语的女人像只|­乳­鸽般软软地向下垂着头,她再次昏迷了过去。

“这位小姐”医生舔了舔嘴­唇­,他知道自己全是自找苦吃,但医生的职责、良心的谴责又不得不逼他说出来:“呃,这位小姐的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

钟勇久的身形立止:

“有话快说!”

“这位小姐的伤虽然都是些小伤痕,但都集中在最敏感、最疼痛的部位,所以回去后一定要注意经常更换药品。还有”

“有完没完?妈的,要不就留在你这里,让你负责!”

“噢,千万不要我这里有一些药,你拿着吧。”

医生胡乱的包了些药塞到雪今的怀里。虽然钟勇久的理智不停地告诫他-绝不能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但是潜藏在他内心的感情,却不停地逼迫他,催促他。他担心的不是别的胆小的人最容易做出不智的举动,如果对方认定雪今就是北韩特工人员,那么为了活命很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来,就像刚才的举动-人都是有弱点的,无论多么高尚的人,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人,必竟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只占极少数。他实在对这个女人放心不下,必竟她曾经救过他的命,必竟她是无辜的最重要的是:从她的眼神中,他感受到女人是那么信任他,直至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

“还有什么?快说!”

“这位小姐会经常说一些呓语,这是­精­神受到严重打击后出现的典型症状,你应该注意安抚她,不,不要过分的刺激她。”

“放屁!”

“咣”的一下,钟勇久摔门而出,对这个本应卸下的包袱他真的难以名状,尤其作为一个逃亡者,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违反了一系列的条例、规定-简直是疯狂到了极点,简直是自寻死路!

“妈的,该死!”

****

这是一处位于豪华闹市区的一间小旅店,由于尚未降雪,还不是大量游客游玩的最佳时令,加之仁杰局势不稳,大都数人都决定取消一年一度的冬季滑雪活动。房内显得冷冷清清的,被烟包裹着的钟勇久长时间的望着窗外,一幅硕大的窗帘挡住了大半个窗户,整个旅店笼罩在前面的高层建筑投下的­阴­影中,整整一个白天就这样过去了,黄昏的残阳透过窗缝在地上划出一个金黄的印记。

印记的另一侧一个女人静静地躺在炕上①,脸颊上带着泪的残迹。疼痛的呻吟声只不过才停止了半个钟头,现在又开始辗转不安起来与身体的痛楚相比,带给女人­精­神上的打击更为明显满嘴的胡言乱语,总是围绕着受刑的质问、尖叫声中。

钟勇久闭上眼都能想到那可怕的一幕:二个兴奋的朝鲜军人拿这个可怜的女人施以变态的­淫­威,这原本是国安局那帮家伙拿手的好戏。对此,他并不陌生,当有人要求他所领导的部队也要组织部分­精­英份子进行此项训练时,他陷入了不解和痛苦当中-他是正规军人,冲锋陷阵、流血牺牲是军人的义务,如果军人也搞起这套残害无辜百姓的手段,那成了什么?

军人可以在战场上杀死武装敌人。

军人可以在秘密战线上为了完成任务实施必要的杀戮,但绝不能搞这些令人发指的残酷手段。他可以为了安抚即将远逝的生命,面带微笑的­干­净利索地杀人,但绝不会拿他们的痛苦、死亡前的挣扎作为自已的­精­神发泄!

女人再次开始了呻吟,但这次的呻吟是断断续续的,显然她的头脑正处于半清醒状态,显然她正在努力控制着难忍的疼痛。

女人很美,虽然脸上布满了道道伤痕,但任何污垢都无法掩饰她的娇容。

女人很坚强,他曾看到军人们如何对待那些逃亡到异国后被捕回来的女人。

那惨绝人寰②的一幕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作为高级军官他无处可逃,无处可诉,凭借一个人的力量与强大的党的机器对抗显然是极为可怕的-更何况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为了摆脱苦闷,为了缓解­精­神压力,他开始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工作上“偶然”的失误令他一落千丈。

母亲是伟大的,作为朝鲜功勋卓著的老军人,多多少少可以了解目前的国内形势;母亲的坚毅给了他无穷的力量,最终,他选择了海军,迈进了海军学院的校门-虽然对于一个年纪相对“老”一些的,曾担任高级陆军军官的他来说招到了众多不解的目光,但在这里他寻找到了一种信念,一种可以为祖国效力的机遇一种可以体验血与火的机遇,一种可以发泄内心愤懑的机遇!

和平年代的军人是不幸的,和平年代的军人是孤独的,能够参加一系列渗透行动,并在行动中证明自己的力量,无疑深深地吸引着他。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父亲的化身-一个为战争而活的男人!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雄浑的诗句从小就在耳畔回荡,伟人的气魄,伟人的胸怀时时刻刻鞭策着他-同那些有着共同经历,共同成长的孩子们相比,他无疑是最出­色­的,当然也是最奇特的。

她醒来了,怯生生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像河蚌似的翕动着。一天一夜的煎熬她终于挺了过来。药品堆积在钟勇久的脚下,他总觉得人活着,就要有一种气,一种常人不具备的气。如果她挺不过去,亦只好这样-死有什么可怕的,反正都要死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超出凡人的家伙多活与少活一分钟,对世界谈不上什么损失。

钟勇久的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不是吗?人就应该像动物一样,在激裂的竞争中坚强的存活下来绝不能岂求或想依靠别人的施舍!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否则也不会活到此时、此刻!

①自古以来,不管是南朝鲜,还是北朝鲜世世代代都睡在炕上,它不同于东北半截炕。

②虽然没亲眼目睹过逃亡到中国的朝鲜人最后的境遇,但道听途说过不少,像用铁丝穿鼻,用铁丝穿起一长串后押回国内等,对此,不作进一步叙述。

[3]

雪今睁开了眼,他努力地想看清自己到底置身于何处,烟雾缭绕的屋顶裱糊着墙壁纸,一缕蛛网从一个破旧的吊扇扇叶上垂挂下来。朦胧间她感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气息由远而近,一想到男人,眼前就浮动着那两张狰狞的面孔,她想转动头部,但脖颈处的疼痛牵扯着她,她只好采取唯一简单而有效的方式再次紧闭上双眼。

脚步声停了下来,一股刺鼻的烟味钻入鼻内,她感觉到一个男人正俯下身子注视着自己。她不想睁开眼睛,她真的很怕,怕再次看到那两张魔鬼的面孔,但眼皮却不听使唤起来-人真是奇怪,明知道那是恐怖的,却偏偏要看个清楚。

认出钟勇久的一瞬间,内心的恐怖消失了,脸­色­也平静下来,脸上露出安心的神­色­来。

“谢谢,谢谢你-”

她喃喃地说道。

钟勇久默默地注视着,内心再次涌起先前的异样感觉:

“不用谢,你救了我,其实我是-”他的内心矛盾起来,真实的身份无疑是不能吐露出来的,至少现在还不能。他要利用这个纯洁的女人,她将是一个极好的掩护-他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他不想,也不愿承认心中那一丝丝的、不断增强的感觉,如果认可了这种矛盾的感觉,就会在一瞬间压垮他:“农庄里发生的事”

“不要!讨厌。请不要再提那件事好吗?求求您了。”

“放心吧,都已经过去了”钟勇久站起了身,这让雪今看起来对方是那么的高大:“我要走了。”

“不,不行!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不管。”激动的雪今努力支撑着坐了起来:“哎哟,痛啊痛啊-”

女人的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但钟勇久还是看出她那夸张的表情。这个女人真是有趣得很,先前伤口未愈合时,仅仅是呻吟,现在伤口快愈合了,却大叫大嚷地喊起来。

“喏,药在这里,你自己敷药吧。”

钟勇久用脚将药包踢了过去,雪今嗔怒地努嘴道:

“讨厌,什么态度嘛。”即而想到什么似的,忙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一身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套睡衣睡裤,她羞涩的将脸埋进被中。

钟勇久头一次碰到这种事,他呐呐地说:

“血凝结在衣服上了,要是不换就-”

“闭嘴,全是借口,就是借口!。”

“妈的,好心没好报,这么难缠-”

“喂,你在嘟囔什么?一个大男人净­干­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真讨厌!”

“哼!老子没功夫陪你在这里罗嗦。”

钟勇久一激动,就想推门而出,但手触到门柄时,却止住了-去哪?一个渗透份子大白天能去哪?这时,身后传来雪今的娇笑声:

“咯咯咯咯-”女人发出得意的笑声。

真是见鬼,活像一只母­鸡­在下蛋!这个女人还以为他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她才不敢出门呢!

“喂,你叫什么名字?”

钟勇久回到屋内,一ρi股坐在炕上闷头抽起了烟。雪今见他不理会自己,便大叫起来,但没嚷几声,便被伤口扯得生疼,她无耐地对钟勇久说:

“把药递给我好吗?”

“自己拿。”

药包其实距离雪今不远,但她好像存心要拿钟勇久寻开心似的:

“真是没同情心,帮个小忙嘛,你可不要忘了-”

钟勇久敏感地望向雪今,一股烟飘进了眼内,使得他尽力的挤巴着眼睛,雪今看着他那副样子,再次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像只花母­鸡­似的,哪点还像个女人。快说,不要忘记什么?”

雪今才不理会他,直到笑够了,笑得肚皮痛、浑身伤口隐隐作痛时,才止住了笑。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公民千万不能忘本,尤其不能忘记,嗯”雪今做出一个­阴­森恐怖之状:“尤其不能忘记,本大小姐曾经救过你一命,嗯知恩后要学会报恩,知恩后要-”

“闭嘴-哎哟-”

按捺不住心情的钟勇久,忍无可忍起来,他实在无法再和这个女人共处一室,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原本想起到震慑作用,却没想到他的身体一抖,香烟上的烟头掉落了下来。于是,他像一只大马猴似的,上窜下跳起来。

雪今最初的反应是一愣,即而大笑。

“笑,有什么好笑的?”一根手指自裤子的破洞处伸了出来,钟勇久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喂,你这人蛮有趣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

“呃钟远山。”钟勇久灵机一动说出了父亲的名字。

“钟远山?咯咯咯咯-怎么起了个这么老土的名字?咯咯咯咯-”

“行了,总是‘咯咯’笑个没完,一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

“矜持?”雪今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钟勇久:“这都什么年代了,女人凭什么要做作的在男人面前保持矜持?哼,大男子主义!”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一个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满脑子旧思想,难怪给你起了这么一个老土的名字。”她嘟囔完说道:“现在的年青人都起一些时髦的名字,比如:男的叫‘韦斯、查理’,女的叫‘雪丽、奥黛丽’,喂,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哼,用不着,什么狗屁名。”钟勇久不知何时放松了警惕,他用下巴点了点雪今到:“小姑娘,你叫什么‘口袋’①?”

“讨厌,我才不叫什么‘口袋’。”雪今费力的抬起手臂,将那撮不听话的头发掖进耳缝,不满地牢­骚­满腹起来:“头发已经有二天没洗了,粘糊糊的,我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钟勇久苦笑起来,暗想:全天下的女人不会都像她似的吧?怎么想一出,就是一出的,明明谈到彼此的姓名,却扯到了头发上。没有一个完整的思绪:

“二天没洗头发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有二个多月没洗了,还不是一样­精­神抖搂的活着?”

“什么?二个多月?”雪今捂着嘴巴道:“怪不得我身上有一股烟臭味嗯?中间还夹着鱼腥味!喂,你这个臭男人,一年洗几次澡啊?吃了鱼,不刷牙吗?”

钟勇久不想被这个话题纠缠,仁杰离海边还有一大段距离呢?万一让她起了疑心,就不好办了。

“你管不着,老子就是不喜欢洗澡-喂,小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讨厌,烦人,什么小姑娘!”雪今嗤牙裂嘴的强忍着苦痛,不停地挥动粉拳:“我叫李雪今,雪花的雪,今天的今!”

钟勇久托着腮不解道:“今天的雪花?”看看窗外:“冬天没到,离下雪时日尚早,喂,你出世的太早了,回妈妈的肚皮里多待几天吧。”

“哼哼哼!”

“哼什么?让人听了多难为情-万一听错了,还以为我在房里养了一头猪呢。”

“哼讨厌,不理你了。”

过了一会儿,雪今感到伤口又痛了起来,她咬着牙道:

“你---能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我想-”

“什么都不用想,不行!”

这回雪今没回嘴,她皱着眉道:

“我想换药,所以想请你-”

“呃是这样啊。”

钟勇久犹豫了一下,正想着如何回绝,却未想一段悠然的话音小声的飘了过来:

“还是留下吧,你不在身边,我怕”

①口袋:如果用朝鲜语翻译,奥黛丽的“黛”与口袋的“袋”不同音,此处借用汉语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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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唉”

长长的烟柱喷向了窗外,钟勇久第一次感到从未有过的懊恼,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军人,却缠绵于此。

是对,是错?

是生,是死?

一向果断的他深深陷入了苦恼之中,蟋蟋嗦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其间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声

他努力的控制自己,真想回头再看一眼啊,哪怕只看一眼。累累的伤痕密布于女人洁白的身子,红红的、­嫩­­嫩­的,红白相间组成的一幅人体画,这幅画面足以诱发人类最原始的冲动。他­干­咽了一下口水,试图打破这难熬的寂寞:

“完没完?真是麻烦。”

“哼-哎呀,痛死我了。”雪今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发着哼哼声:“讨厌,尽说风凉话,换了你早就叫破天了。”

“这点小伤算什么?至于哼哼唧唧个没完吗?”

“哼!不理你了-哎,把头转过去,不许偷看。”

“莫明其妙!谁在偷看了。”钟勇久又点上一根烟,道:“该看的早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呸!不理你了。”

钟勇久笑着,窗外的景­色­一如往日,但不知为何现在望去,多了几分秋天萧瑟的美。这点淡淡的凄凉与此时的心境是那么的吻合,街道上四处飘落着金黄的枊叶,再过几日就是11月份了,冬季即将来临,欢叫的鸟雀早已在南归的途中,我何时才能回到祖国啊-

“喂-喂-”雪今低声召唤着:“远,远山哥”

雪今天见他呆呆的发傻的样子,便气上心头,她披上衣服大声的喊了起来:

“远山哥,你这上家伙看什么呢!”

陷入深思的钟勇久突然意识到雪今在召唤他,他本能的转过了身。一眼就看到女人半掩的胸部,胸部不是很大,但他清楚的记得那里有二颗芝麻粒大小的红痣

“远山哥,帮我敷药吧,后背我够不着。”

女人的脸上分明带着羞涩,红彤彤的增添了几许妩媚,钟勇久的神志变得恍忽起来,有一种飘在云端的感觉。

“噢。”

女人的后背异常的光滑,锦缎般的皮肤上明显的可以看到几处红印,睡衣捂在了她的胸前,双肩在微微的颤抖着。这个女人一定感受到了他内心中的不安,屋里为何变得这般寂静,真是令人难堪的寂静啊。

我是怎么了?心跳为什么变得这么快,呼吸为什么变得这样急促?这个男人的手好粗、好大啊,轻轻的抚摸丝毫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真想再躺进他的怀里,真想再听一听那有力的心跳声-

连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就依偎在了男人的胸怀,她闭着眼,抿着嘴­唇­,仿佛再次沉睡过去似的。

钟勇久的心中不断地涌起阵阵燥热,万千思绪不由得细想一股脑的窜了上来。他真的想抱住这个可爱的女人,但他不能,他不愿让已经饱受苦难的雪今再遭受任何身体和心理的创伤-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他爱上了她。

爱情是莫名奇妙的。

爱情是无法用语言解释的。

或许两人共同的生死经历导致了这个结果吧,或许什么也没有-这本就不应该发生,这本就不应该存在。

“小时我常到海边去玩,每次都是牵着父亲的手,在海风的轻轻吹拂下,我们会走很远很远的路,细细的沙,温暖的海水”雪今换了一个姿势,以便让自己更加舒服,更加贴进这个男人:“只可惜父亲太忙,没时间陪我-哎,真想再回到从前啊。”

“你比我幸福多了。”

“和我说说你吧,远山哥。”

“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讲讲你的事吧。”钟勇久不知如何开口,儿时的记忆是那么美好,仿佛总有一股子用不完的劲,他很庆幸自己成长在一个伟人辈出的时代。金日成领袖的巨大光辉就如同太阳般照­射­在所有朝鲜儿童的身上,革命教育深入到每一个人的骨髓,那段日子过得真是无忧无虑:“成长的烦恼。”

“你说什么?什么烦恼。”

“噢没什么,顺嘴乱讲的。”

雪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男人的气息不知为何闻起来怪怪的,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温馨感觉这是一种安全的、宁静如深谷般的感觉,多少年了,她一直在梦中回忆父亲的胸膛。女人是感­性­的,她会凭借感觉去寻找自己的港湾。她一向讨厌烟味,更何况是混杂着鱼腥的气息,但这一刻,躺在心上人的怀里,那丝丝泌入心脾的体味却丝毫未引起她的反感,她像一只舍不得离开巢|­茓­的|­乳­鸽,在男人宽广的胸膛里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1]

当郑国浩踏进农庄的一刹那,一股难闻的腐尸味钻入鼻孔。眼前的一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一群老鼠被吓得慌不择路似的四处逃窜,一只肥硕的家伙站在一具女尸上发出不甘示弱的尖叫声。

“呯!”

身后传来了枪声,郑国浩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向空中开枪的冒失鬼。人都是有感情的,谁都不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这残酷的一幕。他挥了挥手,斥退了这些军人,没有亲身经历过你死我活的血腥战争是绝对无法忍受这些的。开枪的下士早已捂着嘴跑了出去,听到他的命令,其余的军人也迅速撤到了外面,呕吐声,喘息声不停的在他耳畔回想,他侧过脸深息了一口气,举步向尸体走了过去-

“妈的,这些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星期。”助手捂着鼻子从另一个屋里出来道:“里面还有二具尸体,其中一个看起应该是铁臂部队通报失踪的那个司机。”

郑国浩对助手的答复非常的不满,什么叫“应该?”作为一个情报工作者绝不能有半点侥幸心理,那将会导致可怕的灾难­性­后果。就是因为韩国军人长期以来安于现状,满足于现状,才导致今天可怕的结局。战争已经开始了,敌人正在做全面的军事准备,可我们呢?官僚机制是如此的繁杂而拖沓,军人们仅仅是为了应付法律上的责任而当兵,甚至还有人为了免除自己的义务而选择逃避、自残。他有时想,朝鲜军人的渗透从某种意义上讲,对大韩民国的军人的确是一件好事,它可以唤醒这台昏昏欲睡的庞然大物,它可以用血的教训洗去民众对敌人的幻想-看看那些义愤填膺自称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统一而天天叫喊的所谓的民主人士吧,让他们都来看看,看一看这些蠕动着的蛆虫,听一听牺牲战士们的亲人发出的那阵阵的凄惨的撕心裂肺声吧!

这个女人生前一定长得很美,虽然全身都已经被这些寄生虫啃食殆尽,但通过那修长的手指还是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极为注意保养的女人。李光素的供词中没有提到女人参与到此次渗透行动当中,这与世界的其它国家的做法是相似的,很显然女人天生所具有的多愁善感以及毫无理­性­可言的同情心决定她们不能担任此类重大的军事行动。

他仔细地注视了一番这具女尸,心中浮现出雪今的容貌-这个冲动的小家伙自医院再次不告而别,很显然,又去实施她那幼稚而可笑的冒险活动。女人真是不可预测,她们总是用莫明其妙的思维方式实施毫无理­性­的举动。看来雪今并没有从上次可怕的经历中汲取足够的教训,她把这次流血的军事行动看成了一次极好的采访机会,她把这次牵动上千万人的行动当成了一次好玩的游戏。

好在这个女人不是她,雪今的指甲虽然也是同样的修长,但由于有咬手指的习惯,那根食指已经被她咬得面目全非-这是在雪今看照片时他从侧面观察到的。

那么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难道真是一位韩国籍女人?

剩下的交给验尸官解决吧。他站起身走进另一个屋子,屋子不大,殷红的血迹自门口一直沿伸到这里,上面布满了老鼠的爪印,显然是被开枪者开枪打死后脱进这间屋里的。验尸官从老­妇­臃肿的身体内取出了子弹装入了塑料袋内,她的身旁是一名韩国军人的尸体,头部被子弹击穿,整个面孔像只被打烂的柿子,鼻子、眼睛垂挂于胸前。郑国浩不禁握紧了拳头,从伤口判断,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后脑勺­射­击的。

但令他颇感兴趣的是那具扭曲变形的脸孔,一张瘦瘦的脸像被人压实叠起的被子,挤压到了胸部底下。这个人死时一定很恐惧,脖子被人折断时,人是不可能马上断气的,至少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他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自己的胸膛。伴随而来的是窒息,然后是全身的痛苦,这一点可以从他蜷缩的体态不难看出。最后才是昏迷直至断气--看到这副穿着打扮,是朝鲜特战军人无疑。但郑国浩高兴不起来,无论是谁看到如此优秀,以杀人为毕生职业的军人被另一个高手施以如此残酷的杀戮怎么能够高兴得起来?

是谁能够如此­干­净利索杀人,没有打斗的痕迹,现场只有这名军人垂死前的挣扎。从此人死亡所处的位置、地上滑出的痕迹可以判断出,他是在里屋冲出门口的一瞬间被人在一侧重击下身亡的,那么是谁躲在门后实施这一重击的呢?难道是躺在里屋的那个女人?

郑国浩再次踱进了里屋,他站在尸体旁环伺起这间布置简陋的小屋,沙发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带血的一段黑发。不是死亡女人的,颜­色­不相符,那又是谁的?

“长官,您过来看看,这里有异常的痕迹。”

痕迹的确令人怀疑,断断续续的,门框上还留有带血的指印。现场真是乱极了,所有的线索都需要用专门的仪器做进一步的检测。郑国浩走出小屋,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恍如自­阴­间获得重生般的感觉袭上心头。空旷的小院显得略微拥挤,到处是人的脚印和家畜的印记。周围静悄悄议论的声音静止了下来,众军士默默地注视着他,回避着他。

他钻进车内,叨上一根烟闷头抽了起来,司机摇下车窗,显然是为了驱散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腐尸味。他没注意到这些,只觉得清新透肺的空气不断地随着烟吞进胸腔之内,令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今年的天气真怪啊。”

司机不解的望着他。

“别的地方都开始飘起了小雪,但这一带却还是刮着风。”

司机侧着头看了看天,嗫嚅了两下嘴皮没发出声音。

“那个女人的暗示是正确的-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再狡猾的狐狸,也要躲进洞内越冬。可惜,总部不采纳”

司机­干­脆不理会他。

“仅靠现有的兵力还不够,应该增派兵力对这一带进行地毯式搜查。”

这回司机听明白了,他表示认可似的,使劲点起头来。

“但是受了惊吓的狐狸还会留在洞内吗?”

司机再次茫然。

[2]

这里的草黄里透着绿,有一种湿乎乎的感觉。沿着草丛延伸下去是被割草机修剪得平整划一的高尔夫球场,绿树环绕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幢红­色­楼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若一座童话剧中的华丽宫殿。

金贤姬靠坐在一段廊柱前,一群红尾鱼兴奋地随着她的手指来回游动。富足的物质生活并未带给她多少快感,她真的很怀念那段呼吸自由空气的日子。而现在成了什么?不过是一只豢养在池内的一尾供人观赏、戏弄的鱼罢了。长廊的尽头走来一个中年男子,­精­神抖搂的管家迈着与他身份不相符的步伐来到她的面前,递上一本­精­装的书籍:

“女士,您的书已于三月前出版了,这是出版商给您的样书。”管家的神­色­极为谦恭道:“他希望您能亲自与他联系。”

金贤姬漠然的低下头,用手指点了点池中的水,散落在四处的鱼儿迅速围拢过来。从汉城戒备森严的福门洞5号住宅搬进清元里别墅已经有一个月了,先前的那种寂寞的孤独感再次袭上心头,这里的一草一景全然没有了最初的清新、空旷,看着是那么做作,到处留有人工的痕迹。正如陪同她同住的这些人,表面看着都是花匠、管家、厨师的打扮,但骨子里却各个都是经过特训的特警人员。红­色­的高墙外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她很渴望独自踏上那片草地,虽然它已不是那么绿、那么清新有一种衰败的气息,但她很想去触摸它,感受它。

“这包东西是郑国浩上校给您的。”

管家将东西放在书上,这个沉默的女人总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的内心很想和她聊聊,排解一下她的苦闷,但纪律约束着他。他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她美丽、安祥的面孔迷惑,千万要记住,她曾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自女人身上发出的体香,他深息了一口,悄然地退了回去。书上的封面登着一幅扭曲的女人像,如鬼魅般的左半个脸惨白惨白的,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破碎的划痕,从而与另一半红润正常的脸形成了极大的冲突。一道炽热的圣光笔直的照­射­在一行字上:现在想成为女人。这一行字在黑底映衬下显得是如此的夺目、刺眼,但令她内心猛然一抖的却是整幅画面的­色­调构思左白右黑,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黑­色­放在右半个脸上?一个正常的脸庞下搭配白底岂不更好?难道仅仅是为了突出那道炫目的圣光?

金贤姬像被人识破内心中深藏在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似的,内心中暗想道:“好敏感的艺术家啊,你怎么知道我内心的挣扎?你是担心,还是怕?”

她抽回目光转向了另一件东西,一根红线紧绑着的一个小纸包,纸包里会有什么东西?随手将它拿起,触摸到的一瞬间,凭借手感她马上猜了出来。

郑国浩,一个多情善感的男人,难道你也揣测出了我内心的不安?

白晰的双手在轻微的抖动,内心涌起阵阵的波澜。

一个小玻璃瓶,一个盛着取自故乡泥土的玻璃瓶,一个曾经盛着致命毒药的玻璃瓶!

故乡的泥土,落叶的根。你知道吗?一个漂泊的游子多么恳切的想亲吻你-

金贤姬紧紧地握着它,像要将那细细的泥土融入到心中般。远处的林中传来斑鸠的鸣叫,黄昏前的落日渐渐西沉,一抹余辉静静地照­射­在女人的身上,她是那么的孤独,她是那么的端庄-宛如天空中静静飘动的云。

女人是如此的孤独,李光素打破了她最后的一点残梦。她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她那年迈的母亲,以及早已成年的弟弟在一次偶然的意外事件中不幸双双逝去。当然,出于政治宣传上的需要,死后颇为隆重的葬礼自然是免不了的。亲人的存在原本是她活下来的唯一支撑,可现在却只能日日煎熬于梦中的苦痛。死,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的可怕而艰难,也许当一个人的信念发生变化时,原本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女人是如此的端庄,端庄的背后是灰心失望般的冰冷。亲人的死亡令她不再关心任何事,亲人的惨死到底是谁的过错!难道真的是她的过错吗?她不敢想,她怕黑夜的来临,每当夜幕即将降临时,她总要坐在这里,冷冷地感受那一点残阳带给她的丝丝暖意。她为了得到阳光的温暖,宁可长久的默默的坐上整整一天。

天空中的云透­射­着金黄的彩晖,不知不觉间就令她想到了一个男人的名字:金胜一①

金胜一,是一个可怜的男人,因为他的日本国籍被绑架到了朝鲜,他要承受本不应该由他承担的历史重负。来到朝鲜的生活是苦闷的,虽然与日本的亲人仅有一海之隔,但却成了他们之间永远不法跨越的鸿沟。

就在此时,金贤姬出现了,男人那寂寞的心渐渐有了归宿,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年青、富有朝气的女子。虽然他深深地懂得,女人的出现是朝鲜当局刻意的安排,但既然没有勇气去抗争,去选择死,亦只好接受这无耐的现实-女人说的没错:

选择生存远比选择死亡更难。

女人是温柔的,他常常躺在女人的怀里讲述家乡的一草一木,他知道朝鲜的监测器日夜不停地监视着他,他知道自己嘴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未来发动战争的参考资料。但是他不能不说,不能不讲,有人能够静静地倾听,是他工作之余②的最大满足。

女人是聪明的,两人如胶似漆般的生活,让她以最短的时间不仅了解了日本,而且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日语。他真的很怕,不是怕她会对自己的国民做出某种不可预测的可怕行动,而是怕她学会后离开自己。他真的很怕,怕回到从前寂寞无助的日子,怕一个人睡在那冷冰冰的木床之上。

直到有一天,女人提出了一个可怕的要求,要求他能够协助女人完成一个恐怖的计划。他最终答应了女人的要求,为了女人,为了能和她相守到死,他答应了。

金胜一走了,剧烈的毒药没给他们互道分别的机会,女人的动作仅慢了一小步,而这一小步却让女人付出一生来偿还。那一刻的生离死别真是恍如昨日,金贤姬无耐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消逝于天际。她是多么想陪伴着他,那曾经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愿望-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何不防一起下地狱?

现在回味起来,她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答应男人的要求,她本可以和他一起回到日本,但她无法舍弃远在国内的亲人,无法忘记领袖的重托!

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够履行自己的誓言,她感到自己的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懦弱、无耻。

“放心吧,早晚有一天我会随你而去!”

金贤姬喃喃自语着,缓缓踱入了黑暗-

①即日本人“蜂谷真一“,事发时自杀身亡。

②据抗美援朝时逃到朝鲜一侧的美国大兵亲身经历不难猜测,这个叫蜂谷真一的日本籍男子与美国大兵有着相同的经历,居住在由朝鲜政府免费提供的住宅里,每天都重复的做着一件事情:通过收听美国的电台,汇集成资料上报给朝鲜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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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躺在沙发上早已死睡过去的郑国浩一动未动,直到被人不断的摇晃,才一跃而起。二个月来他从没睡过一个好觉,连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倒下就睡觉得这么死。值日军官握着电话,示意长官接听。郑国浩伸了一个懒腰,调整了一个自己的­精­神状态:

“是郑上校吗?”

“嗯,又出什么事了?”

“您最好到检验所来一下,我们分析出了现场结果。”

“噢?”郑国浩看了一眼手表,手表夜光板上显示着蓝­色­的数字:“都已经凌晨2点了,辛苦诸位了,我这就过去。”

他胡乱地用凉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显然有助于振作­精­神。完全驱除睡意的他,一边披上衣服,一边用手抓起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了几口-实在是太累、太困,昨天的晚饭全当作今天的早饭对付了。这一去,鬼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夜里的街道安静极了,仁杰这个地方虽然只有巴掌般大小,但由于每年冬季都会有一大批滑雪的游客来滑雪,不免就依靠这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发展起了当地的经济。整齐划一的街道两侧布满了旅店、酒吧,为了能有个好一些的住处,此时早已应该是游客如织的繁荣景象。但由于北韩渗透事件,对当地的经济打击是尤为明显的。除了那些小本经营的生意人尚在寒风中瑟瑟的巴望能挣点钱的外,大多数苦盼了一年的生意人都灰心失望的早早打了烊。

一个女人搀扶着一个男子走在人行斑马线上,在路灯的照­射­下,女人显然看到了正在等绿灯亮起的一辆越野军用吉普车,便扔下喝醉的男人指着军车破口大骂起来:

“喂,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连几个北韩杂种都对付不了,哼,真是白养你们这帮浑蛋了。喂,你给我滚出来,看看我男人,就因为你们无能,才整天泡在酒缸里,听见没有,赶快给我爬出来!”

上了年纪的女人Сhā着腰这不理会在一旁摇摇欲倒的男人,男人见女人骂个没完没了,便拉着她的胳膊大声嚷嚷道:

“你,你这个娘们,真,真是不懂礼貌怎么,怎么可以乱,乱骂人?谁,谁又得,得罪你了。”

“去你的,别碍老娘的事。”

“哎哟-痛,痛死我喽-妈,妈的,你要是不,不服,再,再接着喝”

女人见男人倒在地上胡言乱语,便一把将他拉起。此时,坐在车内的郑国浩既像发泄内心的愤怒,又像向对方做出保证似的,猛地按下车笛,方向盘一转,汽车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划破寂静的夜空,向前冲去。

“喂,你这个胆小鬼,把车停下来。”

“你,你骂谁呢?谁,谁是胆小鬼?”

“哼,除了那些没用的大韩民国的军人,还能有谁!”

“嗯?”男人的酒好像醒了一大半,他猛地一转身,抱住女人的肩大叫道:“王八---蛋,胆,胆小鬼不,不服再,再喝两瓶”

“呸!喝狗屎去吧,喝死你算了!”

女人扶着男人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后车镜内,郑国浩羞愧难当。怨不得这些平民百姓,军事上的判断失误不仅导致了平民百姓的无辜死亡,而且完全断绝了当地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老百姓能不破口大骂吗?说实话,连他自己都在无时不刻的责骂自己。

真是既劳民,又伤财啊。只有早一天消灭北韩渗透份子,才能早一天恢复正常的秩序,只有早一天消灭北韩渗透份子,才能重新树立大韩民国军人在百姓中的地位。

军人生存的全部意义难道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吗?

郑国浩用力的一踩油门,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像只美洲豹似的与黑夜迅速融为了一体。

**********

检验所被临时设置在仁杰市医院,这是考虑到可以使用医院的某些设备来进行简单的检测。他不太理解,原本明天中午才能得出结果,不知这些人用了什么方法,或许使用医院的设备也未可知。按照报告中的请求,必需的­精­密的专用仪器应该在运往此地的途中,令他颇感高兴的是,总指挥部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意见,从其它地域调来了兵力。

但是当郑国浩通过宪兵布设的第一道检查哨所,驱车进入医院时,却发现有很多技术兵种的军人在四处忙碌着,他颇感吃惊地推开门走进了临时布置的检测所。

“噢,您是郑上校吧?”

“是,我是海军部特情局的郑国浩。”

郑国浩看着眼前和眉善目的少将,军人的本­性­让他不自主的向将军敬礼。

“呵呵,深夜把你召来真是辛苦你了,来,坐,请坐。”

将军拈着一个试管,左右摇了摇,放在灯下看了看,又放回了原处:

“吸烟吗?”

郑国浩摇头。

“不必拘束,我是国防部派来亲自主持这项工作的。”

郑国浩内心一震,看得出来总部对此次发生于农庄的骇人事件非常观注,要不然不会派最高级检验专家到这种地方来。

“大部分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除了一项”将军起身拿来检验报告:“这项检验结果会在五个小时后才能出来,呵呵呵呵装那套设备的飞机因为突然的天气变化晚起飞了三个小时,呵呵呵呵-按时间计算应该快到了。”

难怪会这么利索,原来动用了运输直升机啊。

“你先看看已经得出的检测结果。”

郑国浩接过报告,将军在一旁指指点点的做着解释:

“从血型的化验结果来看,最应该关注的是门框上带血的指印,这枚指印上的血迹是独一无二的。”

“长官,您是说,这枚指印上的血不是屋内尸体上的?”

“是的。”

“也就是说,有一个人受了伤跑了,是那个留下一段头发的女人吗?”

“不,血型不符,是另一个人的。”

“还有一个人?”

“是的,从脚印的压痕看,应该是一个男人。”

郑国浩疑惑起来,留在地上的脚印他是注意到了的,从陷下去的土壤来看,当初是怀疑那个留下一段头发的女人留下的,因为那双压痕很浅,只有体重相对轻巧的女人才会留下这种脚印。

将军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他徐徐的说道:

“北韩人的体质相对我们韩国男人来说是轻了些-这与他们的运动量,饮食有关系。”

“噢,这么说,要么是侦察组仅存活下来的一人,要么就是那个潜艇艇长钟勇久了。”

不知为什么审讯完李光素,郑国浩就一直忘不了这个叫钟勇久的家伙,提起他总有种令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冲动。

“呵呵呵呵-我仅提供检测结果,其它的需要你自己来做判断。”

“谢谢长官,还有其它可供参考的吗?”

“有一点非常令我奇怪。”将军侧头想了想:“除了被击身亡的尸体,屋内四处留下了这个女人的痕迹。从现场留下的痕迹判断,这个女人曾经受过非常重的刑训-从地上的烟头、生扯下来的头发等物品判断,我敢判定绝对是北韩军人所为。从血液凝结的时间已经不太好判断她到底受了多长时间的酷刑,但我敢保证,经过这番拷打,她绝无能力自行离开农庄。”

对于将军的判断,郑国浩是心悦诚服的。别看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但作为军方最高级检验员,他一定参与过无数次针对北韩军人的审讯,自然就会对他们的那套手法极为熟悉,这也是最高层派他来的原因之一吧。

“您的意思是说-”

“不好说啊,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此人的痕迹,但通过推理总觉得怪怪的。郑上校,你认为呢?”

郑国浩细想了一遍,道:

“经您这么一说,的确是很奇怪,从他们互相­射­击的角度,弹道的分析都留下了很多疑点。”

“死亡的北韩军人是躺在里屋的女人­干­的,我们从他的脖颈皮肤处提取物可以断定是这个女人所为呵呵呵呵,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幸好死了。”将军清咳了一下:“当然也要感谢那些贪吃的老鼠,总算给我们留下了一点东西,呵呵呵呵-”

这个老家伙,准定参加过类似的审讯,否则普通军人是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可怕的女人幸好死了,这有什么可笑的!郑国浩闭上眼都能想象得到那凌厉的致命一击,连这样的女人都能杀死,那么杀死这个女人的那个人岂不是更厉害?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处疑点-那就是女人头部的致命伤到底是谁开的枪是那个连动都不能动的女人?这不可能,北韩军人善长这个,他们会让她痛苦不堪,但绝不会给她反击的力量。那是谁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带走受伤女人的男人,如果他不存在,就是天堂里的天使下凡助一臂之力喽。”将军这回没有大笑,他惋惜的搓着手:“可惜现场中缺了二样东西。”

“您是指枪?”

“是的,女人的身上一共有两处枪伤,胸部是M16留下的痕迹现以证明,那不是我们军人的。头部上留有一颗手枪­射­出的子弹,从弹道分析,应该是从高于脸部的位置向下­射­击。”将军站起身比划了一下:“哼,北韩人特有的方式-和那批自杀者采用的方式一模一样,都是击中头部。”将军长叹道:“哎,经过查证,这把手枪是那个被­射­杀的可怜家伙的。”

郑国浩默然无语,同是军人宁可面对面的战死,也不想被敌人偷摸从背后­射­杀,这群卑劣的家伙。

“长官,通过审讯,北韩侦察组成员使用的都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武器,这是便于侦察而故意如此装备的。”

“嗯,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还有别的检测结果吗?能不能进一步查证现场中的那两个女子的身份?”

“现在还不能,不过我们对已经死亡的女子做过牙齿核对,数据库里查不出来-要知道,有那么极少数老人为了节省资金,是很少去看牙医的,但是年轻人不看牙医到是很少见。”将军在屋内踱来踱去:“从牙齿检测来看,分明是做过牙齿美容手术的,真是怪事啊。”

“您看会不会又是北韩人?”

“毫无根据的猜测!总不能到处都是北韩特工吧?呵呵呵呵这件事我会转交给警察局查办的,他们对付这种情况比我们军方更有经验。”

“今天的收获真不少啊,谢谢您,长官。”

“没什么,和这些家伙打了一辈子交道,都习惯喽,呵呵呵呵-只可惜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来寻找那个失踪的女人,噢,还有那个神秘人物,这个家伙职业­性­蛮高的,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个女人就是这个神秘人物解决掉的。”

“谢谢长官,我会注意的。”

“祝你好运,有新的情况,我会极时通知你的。”

“是,长官。”

郑国浩敬完礼,退了出去。

**********

朴莲花在仁杰火车站广场附近租了一个不大的屋子。屋子是老式的一层建筑,多数人不会选择这里。因为此处离市内较远,不仅人多,而且远离滑雪场。但她对这间小屋很满意,房屋的主人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妇­,整天絮絮叨叨个没完,老伴儿因病死于大前年,这就为朴莲花省却了一份心,要知道好­色­并不会因为年龄的关系而有所减低。老­妇­唯一的儿子正在汉城大学读书,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老半儿去世的那天,显然呣子关系并不融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般不会回到家里。

老屋曾“∟”字形排列,西面的一间屋住着老­妇­,拐角处是厨房,转过拐角,位于南侧的还有二间屋,朴莲花看好紧靠厨房的那一间。并不十分宽敞的小院内有一口水井,自从换上自来水后就被填上了土,里面灌了水,有几尾金鱼摇着大ρi股嬉戏于荷花叶下。

“卫生间在那里,虽然是老式的,但总比没有好。”

显然老­妇­担心眼前这个漂亮的中年女人会过分的挑剔。化了妆的朴莲花洋气十足,一看就是时常出入于那些歌舞场所的不正经女人,换了从前老­妇­是绝对不会同意把屋子租给这种女人的,但自从老半儿走了后,断了经济来源,又指望不上自筹学费读书的儿子,便只好打起租房子维继生活的主意。

“姑娘,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绝不能把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领到这里来。”

“呵呵呵呵-伯母您就放心吧,我这人挺安份的,我像您一样特喜欢静,绝不会给您增舔麻烦的。”

“鬼才相信,现在的年青人啊,唉--”

老­妇­长吁短叹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朴莲花四处逛了一圈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内。隔壁的厨房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看来老­妇­是准备做晚饭的。按照事先的约定,房租里包括了一顿早饭,显然不是为她准备的。她端庄的坐在炕上,四下望了望,屋内还算整洁,可以看出老人对这幢老宅是深有感情的。一张饭桌斜靠在矮柜前,矮柜上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朴莲花一躬身,按下了开关,黑白屏幕里是一幅男女搂抱在一起痛苦流涕的场面,她望了一眼帅气的男主角,对这位尚有名气的男主角她显然是极为熟悉的。朝鲜虽然闭塞、落后,但通过一定的技术处理,还是可以接收到南韩电台节目的,更何况了解敌人的状况,本来就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

她看了一会,觉得很无聊,和朝鲜的影视剧比较起来,虽然场面华丽,但总带给一种“滥情”的感觉,缺少一种内在的“气”。朴莲花扭转频道,略带激奋的男音在老旧电视的“滋滋”刺耳声中传进她的耳内:

“代号珍岛狗1号的作战行动目前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自上月在新南里击毙北韩侦察组组长徐正男后,仅过一个月就在仁杰市郊的一个农庄里发现逃逸的侦察小组二名成员中的一名,现已证实死亡。根据上述情况分析,目前仅剩二名北韩渗透军人在逃,总统以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将其绳之以法-对不起各位观众,有最新消息,请听来自青瓦台总统府信息发布处的最新通报。”

“经总统授权,我现在向大家公布一件令人发指的恐怖行为。我大韩民国最杰出的学者、汉城大学康钟业教授被人残忍的枪杀于俄罗斯列宁格勒的一家图书馆。总统已授权总统府高级助理朴羽一协助俄方调查此事。康钟业教授的夫人及女人将搭乘最近的航班赶赴俄国处理善后事宜。”

“请问,此次暗杀行动和本次北韩军人渗透行动有无关系?”

“请问,为避免再次出现类似的恐怖行动,相关单位是否会出台相应的保护政策?”

“请问,北韩最高当局是如何看待此次渗透事件的,对暗杀无辜民主人士有何反应?”

“各位各位-外交部已经照会北韩政府要求对此事做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但到目前为止,总统府还没有收到对方明确的答复。”

“难道北韩最高当局对现在处于层层包围中的北韩军人不管不问吗?”

“您不认为暗杀康钟业教授是为了实施相应的抱复行动吗?”

---

总统府发言人在一片乱糟糟的发问声中,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退了下去。

画面一转,男主持人再次出现,激奋的表情早已化为了悲痛:

“很显然总统府尚未收到北韩最高层的答复,但从两件事情接连发生的情况分析,我们有理由怀疑,暗杀康钟业教授是北韩最高当局实施的针对北韩渗透军人被围、被­射­杀做出的报复­性­行动!现在让我们一起看一下即将登机准备前往俄国处理丈夫善后事宜的康钟业教授的遗孤。”

镜头一转,画面中出现了泪流满面的教授夫人及女儿在保安人员的簇拥下向前走去,主持人借此机会开始向观众介绍康钟业的简历:

“康钟业毕业于汉城大学历史系,获得学士学位后远赴美国的哈佛大学主攻欧洲文学,其后长期驻留莫斯科。是一位在国际学术界具有极大影响力的学者,生前曾积极的致力于南北朝鲜统一大业,主张-”

“啪”朴莲花关闭了电视,她蹙眉深思。搜捕渗透军人的行动已经进入尾声,一旦行动全部结束,那么就会恢复到正常的秩序状态,这对她即将要开展的行动而言显然是极为不利的-行动一结束,金贤姬自然就会回到汉城那座警备森严的居所,解决起来相对要麻烦得多。看来,时间不等人了,刺杀金贤姬的行动必需提前才行!

她闭上眼,眼前立刻出现了一整套经反复研究后最终拟定的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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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径的两旁是被修剪成齐腰高的榆树,大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细树枝,因为天气越来越冷,时常坐在这里谈情说爱的恋人们都躲进了酒吧和咖啡厅里。一个男子坐在塑料椅上低着头假寐。实在是需要睡一会儿了,这会让头脑清醒些,明天必须下决心了:对身边的这个女人是留,还是杀。

旅店的楼梯上铺着一层崭新的地毯,身穿朝鲜民族服装的女人腰间挎着鼓,做出旋转的动作。如果猜测的没错,这素材应该是取自于祖国的。钟勇久总是顽固的认为,朝鲜民族的艺术­精­华在北方。南韩的艺术已经饱受美国文化毒害,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就说前几年,由朝鲜祖国统一歌舞团在南韩演出的歌舞剧“流血的山河”,对南韩及世界引起的轰动就足以证明上述论点。这还是二线演员的表演,要是将经过最高领袖亲自指导改编的“卖花女”拿过来让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欣赏一下,还不得把天震下来。

旅店是二层小楼,窗户的对面是豪华的闹市区,各种高层建筑比比皆是,这是考虑到在遇到突出事件时便于极时脱身,才选择此地的。长长的走廊上静悄悄的,玩了一通宵的服务小姐在桌上打着瞌睡。看到钟勇久上来,便毫无顾忌的擦了一下滴落在嘴角的口水,再次趴在了桌上。小旅店有小旅店的好处,虽然设备、服务不尽人意,但对他而言显然是极为适合的。

门开了,屋内的景象令他吃了一惊。

雪今正打开一个西服盒,自内取出了一套黑­色­西装:

“远山哥,你看看,我给你买的西装好不好看。”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溜出门的?真是太疏忽、太大意了,原本以为依据她身上的伤势判断,料定要继续保养二日的,现在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可小视。

“喂,发什么愣嘛,人家忍着身体的疼痛给你买的西装,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说?”

“呃,好,很好。”

钟勇久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装过西装?除了那年潜入缅甸刺杀南韩总统穿过一回外,剩下的时间全是穿军装。

“讨厌,像根木头似的没半点反应。”

女人的伤口经这两天的休养已经好了一大半,但敏感部位的烟头烫伤是不会这么快就痊愈的。显然她已经憧憬在这些新购入的衣服的乐趣当中,全然忘记了身体的伤痛。

雪今不理会拿着衣服木然傻站着的钟勇久,她取过一个更大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件白丝绸的连衣裙。

“你看看,我穿这件好看吗?”雪今将连衣裙放在身前比量了一下:“我选了大半天,主要是为了搭配你的西装­色­调-咯咯咯咯-”

女人掩嘴笑着,钟勇久瞪大眼珠也看不出这两件衣服有什么搭配不搭配的,但是在内心中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得很美,这套连衣裙很适合她。

“咯咯咯咯-卖衣服的服务小姐问我是不是准备出嫁,远山哥你说我嫁给谁啊?”雪今颇有深意的瞟了一眼钟勇久,钟勇久装傻充愣起来,她不满地一努嘴:“人家说的也在理,快入冬了谁还会买连衣裙啊,咯咯咯咯”

“我看你是发神经了。”

钟勇久笑着将衣服放在炕上,雪今却依然笑着:

“发神经怎么了?我愿意,我高兴-哼,现在不能穿出去,可以到明年再穿嘛。”

“明年?”

钟勇久苦笑,别说明年,有没有明天都不可预料。

“算了,你这人真是没有幽默细胞。”雪今扔下连衣裙,将另外几个大盒子抱了过来:

“穿上吧,你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净是烟臭味-也不知从哪捡来的,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门呢?真是无知的乡下人啊。”

钟勇久刚想生气,一想雪今的话反倒真是提醒了他。现在穿在身上的这套衣服的确是随手在农庄的衣服架上取下的,因为忙于处理现场留下的痕迹,当时也没料想到这身衣服在城里人的眼里会是如此的扎眼。他主动的将盒子打开:一件风衣、一套毛衣毛裤、一双皮鞋-要是换做运动鞋就更好了。有趣的是,还有一顶鸭舌帽,他试戴了一下,感觉大了些:

“喂,下身穿什么?”

“哼,怎么穿衣服都不懂,说你什么好呢?”雪今连头都没抬,她正忙着打开自己的那份,见钟勇久问起便起身道:“穿上那套西服,然后穿上风衣,咦真是太有趣了。”

“嗯?有趣?”

雪今走过来指着钟勇久的耳际:“你这里怎么也有印记?”

“印记?”

“对啊,国浩哥哥也有这个印记。你曾经当过兵吧?咯咯咯咯一定是军官之类的,国浩哥哥曾告诉过我,只有那些长期在部队服役,以军队为职业的专业军人,才会留下这个印记。”

“噢,嗯,是吗?”

“讨厌,不说算了,懒得理你。”

钟勇久松了一口气,平常这个女人就喜欢刨根问底,现在­精­力全部集中在了衣服上,相信这种小事情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女人自盒内取出一件牛仔裤和一件高领毛衣开始麻利地换起衣服。显然她并不想让钟勇久回避,的确是没这个必要。这段时间来,两人共居一室,互相聊天,感情今非昔比。及至后来,连上药的工作也完全由钟勇久担任,虽然她已经能够独立完成,但是还是依赖着他。这一痛苦不堪的工作,每一次都要考验钟勇久的极限自制力。

女人在换裤子时,她那颀长而白晰的大腿露了出来,在外面的阳光照­射­下看得非常清楚。钟勇久当然知道那是一个多么诱人的大腿,但为了克制内心的冲动,有意将目光­射­向窗外。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主地不时飘向雪今。

好长时间没抱女人了,朝鲜的政局当然没有像平民百姓所听到,看到的完全一致。为了鼓励这些执行极度危险行动的军人努力完成任务,通常会在出发前的一晚安排一些娱乐­性­的活动,其中就免不了男欢女爱的一场戏。女人们都是非常漂亮的年青女子,大多来自叛变、投敌、逃亡者或及其家属。她们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见到明媚的阳光,如果幸运的话,在她们年老­色­衰之后,或许能得到一份打杂的工作。这些可怜的女人从进入基地的第一天起就属于这个基地,最终也会成为这些地下混凝土建筑的一部分。

他不打算和这个女人过分亲近,虽然事实是相反的,但是还没有达到那灵与­肉­的最终结合。因为不得不杀掉她的可能­性­仍是很大的。雪今穿上裤子后,又套上了羊毛衫,宽松的毛衣遮不住她那丰满的胸部,钟勇久尽量只注视她的眼睛:

“嗯,真是不错,看起来很随意、很舒服。”

“讨厌,虽然没你的装束正规,但我还是很喜欢这套打扮,感觉很惬意。”

钟勇久也希望能有一套这样的装束,行动起来一定很方便。

“快点穿上嘛,喂,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穿?穿它做什么?”

“哼,本小姐既然能走动了,当然要出去大吃一顿了。”雪今发着贼笑道:“买衣服我可是破费了大笔钱的,饭钱由你掏!哼,连着吃了这么些天的拉面,想想就吐-我要选最好的饭店,噢,对了,吃海鲜吧,即将越冬的海鲜最肥了。”

“呃-我没让你买这些衣服嘛。”

“真是讨厌,喂,是不是兜里没钱?没钱可以向我借嘛。”

雪今似乎认定这个乡下人兜里不会有钱,要是有钱也不会把她弄到这个破地方来。

她的猜测没错,钟勇久的确没钱,从被枪杀的南韩司机的皮包里仅搜出了一点现金,这些钱也仅够住这种旅店的。策划渗透行动的最高当局,显然也没预料到某些逃亡军人会选择在城市里潜伏下来,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从逃跑路线的设计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来。

“走嘛,远山哥,我想吃海鲜--走嘛-”

在雪今的推拉下,二人走出了门。

**********

[仁杰市警察局]

“军用运输卡车被抛弃于距离仁杰高速公路不远的密林内,从伪装来看,窃贼是有足够的时间,嗯-但伪装经验太差。”警官抿嘴说道。

显然郑国浩眼前这个肥嘟嘟的家伙也是军人出身,他凭借从军的那点资历做出了上述判断。

经验太差?真是吹牛吹破天的家伙,要是伪装技术差,你们这帮家伙为什么足足找了这么多天。

“车内什么也没发现嗯,我是说,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嗯车里装满了-”

郑国浩挥手止住他的发言,他非常不习惯,甚至是讨厌和这帮警察打交道。或许是因为军警的工作­性­质不同吧,警察办事总是拖拖拉拉,不仅缺少军人爽快的­性­格,而且还缺少快刀斩乱麻的工作作风。军人喜欢简单化的对待和处理任何事情,而警察却不能。

“除了发现军用卡车,还有什么新情况?”

“噢,嗯-”显然警官被对方突然打断发言是极为不习惯的,一下子竟然忘了想要说什么,他侧歪着脑袋细想了一下,猛地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呵呵呵呵--有关失踪女人的情况,对吧?”

他从高高摞起的文件中好不容易抽出一份文件和一个塑料袋道:

“我们在江陵查到了这个-这个叫李雪今的女人的住处。并在她的住处提取到她身上掉落的毛发-”他不怀好意的向郑国浩暗示,手里的这撮毛或许来自女人最隐密的部位,但见对方神­色­铁青,便自觉无趣的接着说:“经过DNA对比验证,这个”警官又低头看了一眼,资料单上有雪今的三寸照片,他的目光不由得总是被她吸引:“这个-漂亮的女人”

“哼,警官先生,还是我自己看吧。”

郑国浩不客气的一把夺了过来自己看,警官不甘心地凑过脑袋说道:

“很明显,案发现场遗留的那段带血的头发正是来自这个叫李雪今的漂亮女人。真是丧尽天良,哪个变态浑蛋能对这么漂亮的女人下如此重的手段,要是换了我”

“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上。”

郑国浩得知这个结果,内心猛地凉了一大半。眼前尽是雪今可爱的音容笑貌,连耳畔传来的那位警官略带不满的低声下气的话都没听清楚:

“至于另一个女人的身份,实在是不好查啊。我们找遍了这一带失踪女人档案,没有一个是与她相符的。要是有张模糊的照片,也好查一些,但-”警官小心翼翼的递过话道:“长官,您看对这个叫雪今的女人是不是散发寻人启示,让电台、报纸以及各警署都动员起来一齐寻找?”

郑国浩慢慢摇头:雪今极有可能是被那个存活下来的,在门框上留下血手印的家伙带走的。虽然现场勘查隐约感到另有一个神秘人物存在。但不管是谁带走了雪今,如此大肆的寻人,一定会给雪今带来更大的危险。

雪今的尸体并未寻找到,相信她还活着愿老天保佑这个女人吧。

“长官,一定是北韩特工绑架了这个女人,只要找到了这个女人,就等于找到了北韩特工,不防-”

“不行,保证人质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能利用大韩民国的无辜百姓作为冒险的诱饵。”

“我只不过提个建议罢了。”

警官耸了耸肩膀,小声的嘟囔着。

“还有什么新情况?”

郑国浩不得不像挤牙膏似的一点点的挤这个家伙。警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没什么其它可供研究的资料了,应该讲的全讲完了。”

郑国浩也没打招呼,推开门走出警官的房门,沿着台阶往下走。七层楼的台阶令他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不想乘做那拥挤的电梯,他想趁这个功夫好好缕一下现有的资料。但是等他跨进警察局大厅时,那个令他极为讨厌的家伙正像土拨鼠似的四下张望,他厌恶的想避开此人,但警官发现了他后,竟然三步跨做一步,浑身赘­肉­发颤地冲着他跑了过来。

“郑上校郑长官-”警官喘着粗气,擦着汗:“找您找了大半天,差点开车去您办公室了。”

郑国浩真怕他罗哩罗嗦个没完没了:

“找我有什么事?有什么新情况吗?”

“我突然想起一件小事,不知是否对您有帮助。”

郑国浩暗自来气,既然认定是小事,能会有什么帮助。不过多年的特情经验告诫他:那些极其重要的情报,往往就来自这些琐屑的小事。于是他不免鼓励对方勇敢地说出来,他那锐利的目光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多少令人感到一丝的亲切。

“前些日子,江陵市警察局来了一位叫金俊荣的家伙,工作单位还真是不错,呵呵呵呵-好像是在什么民航公司开飞机的,工资挺高的样子。那家伙,身上穿的全是名牌,呵呵呵呵-所以给我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郑国浩耐心的望着他,用于刑讯的本事本能的用上了。

搞刑讯工作的,没点耐心是不行的。

“这个家伙到警局报案说,和他密切交往的女朋友叫玉什么---噢,玉贞。叫玉贞的这个女人已经失踪多日,要我们帮他找出来。”警官­干­咽了一下口水:“这种小情人吵架的事情真是层出不穷,大多是女方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一走了之。而男人却自以为是的认为女人离开他就没法活,呵呵呵呵-一味的傻等,一直等到吃腻了拉面,才想到女友的种种好处,最后是皆大欢喜。”

“噢,最后怎么样了?”

“最近形势紧张,警力不足,哪有功夫理会这种小事。但这个男人有一点和其它人的情况不同,年纪颇大-您要知道,这种事情一般发生在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身上的比较多些,像他这把年纪,还玩这种失踪游戏的,可是不多见啊。”警官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似在回想当时的情形:“所以我就在离开江陵的最后一天,抽出时间,按照这个男人留下的地址去了一趟那个叫爱,爱丽丝的酒吧-挺隐蔽的,特不好找。”

“你没记错,是叫爱丽丝酒吧吗?”郑国浩急切的问道:“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警官颇为惊讶的看着郑国浩:“没了,噢,我是说,我进去问了问里面的人,是否认识一个叫玉贞的女子结果,没一个说认识的,我就离开了。”

“妈的!”

郑国浩挥拳骂道,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会误解,伸出手掌重重地拍了拍这个警官:

“如果你要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工作,我敢肯定,你就不是现在这个小小的警官了嗯,做的不错,好好努力,以后还想起什么,就直接打电话找我,拜托了-这是我的电话。”

“真,真的吗?哎呀,这,这当然,有事一定给您打电话。”

受宠若惊的警官小心的用双手接过郑国浩递来的名片,恭敬地目送着他离去。

[2]

劈劈啪啪地响声惊醒了李镇西。老人或许是出于职业的本能,眼睛尚未睁开,手却伸进了枕头下---梦中的回忆总之挥之不去啊。他长叹一声,坐了起来。

“您醒了?真是准时,您该吃药了。”

年过四十的中年护士,端着盘子走到老人的床侧,李镇西的那双手却借机揩油,轻轻地拍着女人的臀部。护士好像极为习惯似的,­干­净利索地将药喂进他的嘴内,然后向右侧撇了撇嘴。

“哟,是国浩来了-呵呵呵呵-”

老岳父的神­色­极为自然,反倒是埋怨女人似的说道:

“我的女婿难得来一次,就应该早一点叫醒我嘛。”

“哎哟哟,您可真是越来越难侍候喽。”护士一边转身,一边对郑国浩道:“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的美梦,否则军法从事-这可是您亲口对我讲的啊,怎么这会儿,见了女婿就忘了?”

女人是见过场面的人,虽然最近一个阶段因为都忙搜捕事件,来访的客人少了,但偶尔来的,却都是只能在电视等新闻媒介里才能看到的权威人士,她识趣地扭着腰回避了。

李镇西一直目送她消失后,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落到郑国浩身上:

“呵呵呵呵--虽然身上某些重要部位用不上了,但是总有年青人的冲动-呵呵呵呵-真是应了那叫老话:‘人老心不死啊。’”

对老岳父毫不避讳的难堪举动,郑国浩显然并未感到震惊。谁都不是外人,谁都知道海军部特情局打着为国救民的旗号,暗地里做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幕交易-权­色­本就是他们开展行动的一个法宝,谁让男人注定天生就是好­色­的。

当年李镇西主持特情局工作时,可能连自己都数不清楚身边到底有多少个女人。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或许就是因为看透了这些特情人员,看透了男人的本质吧。所以找了一个相对孤癖的,不近女­色­的家伙-郑国浩。这个年青人无疑是另类的,他信奉一个男人应该绝对忠实于自己的老婆当然为大韩民国执行任务时的应酬显然是不算在内。

“听说您病了,我特意来探望您-”

“噢,人老了有病是在所难免的”李镇西坐了起来:“呵呵呵呵-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说话直来直去的,一点好话都不会讲-呵呵呵呵,不过很高兴你能从恩宣走后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恩宣,多善良的女人。郑国浩怎么能忘记自己的结发妻子,正是因为忘不掉,才拼命地想用手头的工作来充实内心的空虚。自妻子走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老人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会勾起对那段美好生活的回忆。对他不能常来探视老人,很显然,老人对此并不以为意,这个老狐狸当然非常理解他的心情。

李镇西搓了搓手,这是他准备发言或采取行动前的一种习惯:

“看来天气是越来越冷了,那帮家伙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啊。”

“前些日子,我专程拜访过金贤姬女士,她暗示北韩渗透军人很有可能已经转移到了城里---陆军自农庄事件后,已经向江陵、新南里、仁杰一带调动兵力,相信会很快抓住剩余的两个人。”

“噢,是这样啊,虽然总是慢了一拍,但能把他们抓起来,有些损失还是值得的-呵呵呵呵,看来替人擦ρi股的工作,陆军是习以为常喽。”

老人必竟是海军出身,每次说到陆军,总是不忘记讥讽一番: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你那点花招还骗不了我这个老头,以前我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你也不见得来看望过我。”老人诡异的眨了眨眼:“呵呵呵呵---有了金贤姬那个女人暗中帮助你,还用得着我吗?”

郑国浩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道: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先前的想象,北韩最高当局正在实施报复­性­行动。”

“你是想说目前的局势已经不局限于纯军事行动?”

“是的。”

“嗯,听说他们派来的特工已经进入韩国了?”

郑国浩不语,他知道老人掌握的情报绝不比他少:

“凭借您的经验,不知能否预测相关的信息。”

“呵呵呵呵,你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分析这条情报的吧。”

“是的,按往常的惯例判断,发生在俄国的那件事情应该是北韩特工所为,如果是真的,那么应该在完成任务后回到北韩才对,但”

郑国浩不知用什么语言继续说下去,事件的头绪太多,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实在是不好用结论­性­语句说下去。

“的确如此,你说的很有道理。北韩人通常在实施报复行动中会留下明显的线索,会明确地告诉我们是他们做的,但这次却没有,所以不好判断是不是他们­干­的。”

老人说完话,眯着眼向后靠去。郑国浩也摸了摸下巴,看着不停劈啪作响的炉火。

“嗯-看来他们有后续的行动啊。”

“您是认为俄国境内的那件事是他们做的?”

“是的,虽然没有按常理出牌,但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为了掩护在韩国即将开展的恐怖行动?”

“嗯-看来陆军的行动快要结束了,你最好先放下那边的无聊工作,审讯工作不是你的强项,你太急燥喽---呵呵呵呵---提个建议不防考虑一下。”

这哪里是建议,老人历来如此,这样会让听者感觉对方是与他商量某事,会他听者感到对方是很重视他的惯用的伎量,不过是用人的一种技巧罢了。但老人的提议显然是对的,从目前的形势判断,渗透分子似乎已经转入城市,而且北韩女特工也潜入到了韩国境内。看来,另一场斗争即将展开,这将是秘密战线的交战。郑国浩若有所思低头道:

“根据目前汇总的情报分析来看,在俄国被杀的男子,以及仁杰警察局提供的失踪女人情况看,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齐出入过一个叫爱丽丝的酒吧,这间酒吧一直是我们特情局关注的重点,您看能不能提供-您,您这是怎么了?”

一听到爱丽斯酒吧,静脉凸出的瘦手马上颤抖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不停地痉挛,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呼噜呼噜”声,显然老人一激动,竟然被痰堵住了气道。护士忙跑了进来,她推开郑国浩,抓起床头矮柜上的药,熟练的给老人灌了下去。

老人的神­色­有了好转,护士瞪着眼,让郑国浩出去。郑国浩探头看了一眼老人,发现老人闭目不语,便颇感意外的怏怏转过了身。此时,他的身后传来老人嘶哑的喃喃声:

“千,千万不要管爱,爱丽丝-光,光辉道路-”

**********

不起眼的小屋座落在江陵河畔旁的一块不起眼的Chu女地上,三面是直耸入云的高山,一面是浩荡的河水,四周静悄悄的,透过落缨纷飞的层林,隐约可以看见一条蜿蜒的土路,那条路极其狭窄,窄得连出租车也进不去。

充满异香的房间内,一只大狼狗倦缩在炉火前打着盹。炉火上冒着淡淡的轻烟,轻烟散处,两个赤­祼­的男女互相缠绕着,吸吮着,动作之猛、之烈不难看出两人均有过剩的­精­力。细密的汗珠,不停地滴落在女人古铜­色­的Ru房上,|­乳­头亦随着女人的喘息不停地摇摆。

俄顷,传来一阵长号,男子仆倒在女人的身上。女人心满意足地将男子推到一边,拾起飘落到地板上的薄纱随意的披在身上,走向浴室。等她再次出来时,男子正趴在木质地板上吹已经快要熄灭的炉火。炉火再次燃烧起来,两人的身体影影绰绰地映在了墙壁上。

女人取过酒杯,倒上后递给了男子,男子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

“知贤,瑞士的机票已经定好了,咱们何时起身?”

女人内心一笑,这个家伙真是做梦。现在的局势的确很危险,她也早已做好出逃的打算,瑞士?那只过是为了哄骗他的托词罢了。

“不急,再等等。”

“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玉女的老相好最近常到爱丽丝酒吧找人-好像报了失踪案,警察也来过一次,幸好没人知道玉女的化名。”

“那群蠢猪能发现什么?我和玉女一直用化名,就是为了防止有这么一天。”大姐得意的笑了笑,突然质问道:“朴莲花的踪迹找到了吗?”

“正在和黑帮组织恩德会协商,希望他们能协助寻找。”

“恩德会?就是那个意大利黑社会组织‘恩德.朗盖塔’在韩国的分会?”

大姐蹙起了眉头。

“不错,恩德会和咱们一直没有实质­性­的往来,由他们出面找人会比我们更方便,而且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咱们只要利用这条线就行了,不过-”

大姐站起身,走到了壁炉前。由于平常注意保养,经常锻炼,并未显示大多数中年女人臃肿的体质,她的小腹依然很平坦。男子的目光沉了下去,表情显露出一股厌恶之­色­,他直盯着木板上留下的一行纤细的脚印,那是女人走过时留下的汗渍。

这个极其令人讨厌、可怕的女人,他一刻也不想同她呆在一起,哪怕是短短的一钞钟。

炉火的火焰是那么的炽热,对他那一抹厌恶的狞笑,大姐是心知肚明的。虽然不能亲眼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这个人显然忘了,她还有其它的防护措施-隐藏在对面一幅油画上的一部摄像机。在它的帮助下,只需要倒一倒录像带,就可以知道这个家伙­干­什么、想什么。他又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每一件看似价值不菲的作品,其实都是假的。大姐转过了身,男子依然低着首把话说完。

“不过他们的要价很高。”

大姐在心里蔑笑起来。要价很高不过是借口,趁机多弄钱,才是目的。她暗自长叹一口气,多么亲密的人,也不绝对不能相信,自己的一生也唯有这些钱来相伴了。她无所谓的说道:

“给他们好了。”

“真是搞不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追查这个女人。”男人抬起头不满的说:“非常时刻还要顾及这些,真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男人显然知道大姐坚定不移的追查朴莲花的踪迹,绝不是为了替乌鸦报仇。这个恶毒的女人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好心?其中必有内情,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内情,如果知道了这个内情,顺藤摸瓜就能掌握整个组织最核心的机密。到时,谁还会想着携款潜逃?

“做咱们这一行的,既然接了活,就要尽力完成!”大姐抬起脚,脚尖点在了男子的鼻头上:“成俊同志,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

女人的平衡力掌握的非常好,既看不出吃力的样子,也看不到摇摆的身形。他张口一咬,脚指灵巧地避开了。

“别问那么多,应该知道的,会让你知道的。”大姐为了安慰成俊,一ρi股坐进他的怀里扭腻道:“这一点你应该多向玉女学习,知道得太多对你不好。”

放屁、胡扯--向玉女学习?你当老子也是白痴?不提玉女到也罢了,既然提到了这个女人,心中的怒气便涌了上来。他不敢得罪大姐,一边摸着她的­奶­头,一边亲吻着,在大姐夺人魂魄的呻吟声中,成俊的思绪渐渐飘到了那座小屋。

**********

跟踪玉女并不难,她的身上留有一种靠人的嗅觉无法察觉的味道,当然这是在他为玉女新买的衣服上指使人偷偷涂抹上去的。借口可以有很多,最直接,最方便的方式就是以她男友的身份邮寄给她---即使事后被玉女发觉了,也无所谓。做他们这一行的,本来就有很多的敌人,鬼才能知道是其中的哪一个。

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相信爱情的存在,真是可笑到了极点。爱情这东西即使有,也不应该属于他们这些以杀人为业的杀手们。这就如同一个妓汝,突然喊着要从良一样既可笑,又不明智。

玉女既然自掘坟墓,当然就不能对她手软。知贤,这个狡猾的恶毒女人当然不会继续将组织的大权交给已经深深陷入爱情漩涡中的女人,他真是搞不明白,玉女成天和她打交道,怎么就看不透她?

****

“活该你有今天!”

玉女在恍惚之中听到了一句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流血过多的她一眼望去,的确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她费力的挣开了眼,眼前白花花一片,她知道这是死亡来临的前兆。

眼前的男人是谁?

是那个黑瘦男子吗?

噢,他叫什么名?

他曾说过什么?

噢,对了,同志真是亲切的称呼啊同志!

高高站立的男子似乎在说着什么,是叫我吗?叫我同志吗?

“玉女,玉女-你他妈的快醒醒-”

成俊看玉女灰蒙般的眼珠,就知道她还有救。黑­色­的瞳孔还未翻到眼皮的最深处,但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深陷于昏迷当中。她的手中有枪,显然那个抱着女人开车走的家伙要么是想玉女自己解决后事-这倒挺­干­净的,要么就是想栽赃、陷害她。人到了绝路,真是天诛地灭哟,好在幸运女神一直在眷顾着我。

“玉女,玉女-”

男子小心的避开血液,蹲在地上使劲的摇晃女子。

“你你是谁?”玉女嗫嚅着嘴皮:“救我”

“快告诉我瑞士银行的秘密账号!”

“账号?”玉女陡然来了劲,两眼有了些许的生气:“你你是谁?”

“妈的,真是见鬼了,快告诉我D字金库的密码。”

“不---知道。”

“妈的”

成俊不禁怒骂道,组织内从A到D一共设置了四个秘密账户,其中的C、D分别由他们二人掌握。玉女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这个傻得可爱的女人,一直认为组织的金库只有一个D字账户。

玉女的神志好像恢复了一些,朦胧的似乎听到了D字账户,便将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到了眼上,双眼变得更加有神起来。

“你成不,不可能!”

“嘿嘿嘿嘿-没错,我是成俊。玉女,快告诉我D字账户,我送你去医院。”

“怎,怎么回事?你你不是”

“先别问这些,回答我的问题。”

玉女的确不知道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活生生的面对着她。这个世界真是太诡秘了,看来上帝和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对于成俊的死而复生,其实她已经猜测出来了-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只不过她过于信任大姐,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

现在想来,其中的奥妙一想就透。按照事先的商定,知贤先解决掉了成俊,做为取信彼此的方式,玉女也要去杀死另一人。玉女执行了,但知贤显然早已和成俊事先达成了内幕交易。这样一来,组织很多的事情表面看起来都掌控在玉女的手中,但最核心的机密,却掌握在此二人的手中。这就如同舞台上照剧本表演的演员,一举一动都离不开幕后导演的指挥­棒­。

“送送我去医院,我告诉你。”

真是做梦,要是想救她,就不会等到现在了。玉女一直实际管理着爱丽丝酒吧的业务,大部分的资金被她储存于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里,如果能将这笔资金据为已有,无疑可以让他后半生过得无忧无虑。玉女虽然神志模糊,但显然知道目前的处境,她要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账户密码是:1776救---我-”

成俊恨得咬牙切齿,见玉女为了活命竟想用D字账号要挟他,他猛地将玉女扶起,然后再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浑蛋,快说是多少?”

玉女被他这么一摔,体内的五脏六腑全被颠了个儿似的,只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四处乱窜,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翕动了两下嘴­唇­发不出半点清晰的声音来:

“-”

此时,门外传来狗的叫声。成俊知道有情况出现,他瞪了一眼玉女,邪恶地笑道:

“既然你不想说出D字账户,就让它随你一起下地狱吧。”

他执着玉女的手,勾动了板机。

[1]

二人出了旅店,迎着落日晚霞,走到稀疏的人群当中。为避人耳目,钟勇久将风衣的领子高高竖起,雪今一直缠着他,让他戴上黑­色­墨镜-这会让他看起来特别的酷。但钟勇久没有理会这个建议,那副样子过于引人注目。他们走过报亭,出于职业习惯雪今购买了一份《中央日报》。然后来到了一家饭店,坐了下来。他的座位正好能够清楚地看到门口,颇为嘈杂的饭店内出奇的安静,钟勇久有些后悔了。

一进饭店的大厅,钟勇久便注意到雪今简直吸引了所有顾客的目光,其中不乏女人嫉妒的眼神。虽然为了安全起见早已做了防备在钟勇久的哄骗下,雪今围上了薄纱围巾,借口当然是担心伤口感染、让别人看到脸上的伤痕不好看等等诸如此类。入口处挂着用玻璃串起来的门帘,几个店员在领班的指挥下正准备将它换下来。

“承蒙光临,二位需要什么?”

雪今不理会侍者,她翻弄着报纸,似乎有什么新闻吸引了她,不住的“咯咯”笑着。她瞟了一眼钟勇久,想看他如何应对:

“听说你这里的海鲜不错,趁这机会和友人一起来领略一下贵店的风味。”

“那是当然了,时下正是入冬季节,海鲜肥得很哪。二位能来敝店,是敝店的荣幸,别的不敢说,我们的海鲜在这一带还是首屈一指的。”

“嗯那就先来两杯葡萄酒润润嗓子吧。”

“这位女士不来点果汁?”

钟勇久没有征询雪今的意见:

“不用了,吃海鲜喝葡萄酒,才能品出海鲜的正宗味道来。噢,对了,要正宗的法国­干­白葡萄酒。”

雪今闻言愕然,没想到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竟然还是一个品食大家。为了不示弱,她蹦出一句话来:

“葡萄酒有什么好喝的?甜甜的,没劲!”她打了响指,对侍者道:“给我来瓶烧酒。”

钟勇久眨了眨眼睛,凑过脸:

“你的伤势刚好,不适宜喝烈酒。”

“哼,你管不着,我就要喝。”雪今侧过脸对侍者嗔怒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呃您还没点主餐呢。”

“噢-”

雪今忙再次端起报纸看了起来,钟勇久苦笑道:

“把你们店里最拿手的都端上来。”

“好的,二位稍等。”

等侍者走后,钟勇久生气道:

“喂,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伤口没有痊愈,喝什么酒!”

“讨厌,没半点绅士风度,不要总是一口一个‘喂喂’。”

钟勇久自觉没趣,知道斗不过伶牙利齿的雪今,索兴不理她,但实在是忍不住对方“咯咯”的笑声,便探过身来:

“看什么呢,报上都写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咯咯咯咯想知道自己看,咯咯咯咯-”

钟勇久带着复杂的心情接过报纸,里面的内容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来,不外乎是最近的局势。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报头的首页竟然用了整整一个版面来介绍该日报社驻江陵特派记者李雪今小姐是多么多么的不畏艰险,是多么多么勇敢的机智面对敌人的枪口-他万万没有想到雪今曾被他的同志绑架,万万没有料到她是如此引人瞩目的公众人物。

思索的功夫,侍者已经送上来了一瓶葡萄酒、一瓶烧酒,还有四样风味小吃。雪今显然颇为踌躇,对脸上的薄纱不知道应如何处理-­嫩­­嫩­的伤痕虽然不至于破容,但恢复如初尚需时日。如今,她已经是受万人注视的大牌记者,万万不能让别人瞧出这副丑样来。

雪今的担心反倒是让钟勇久放心不少,女人都是这副模样,为了美,宁可不要­性­命。菜一盘盘的端了上来,加上各种调味品,整整堆满了一大桌。钟勇久是水兵出身,自然懂得其中的奥妙。他指着螃蟹,头头是道的讲解起来:

“这只螃蟹显然是只公蟹,你最好尝尝那只母蟹,母蟹带籽,有营养。”

“你怎么知道?不懂不要胡说。”

“公的母的很好区分,看蟹底下那“盖“,尖的是公,圆的是母。”

“噢”雪今俯下身子看了看,不停地用手指敲了敲蟹壳:“我还是想吃这只,这只更大,而且我听说这个季节公蟹比母蟹更好吃。哼,你想吃肥的,没门!”

“真是放屁,还以为老子是想和你挣食吃?”钟勇久狠狠地瞪了一眼雪今,这个女人分明是想和他拧着­干­。吃海鲜,对水兵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要不是因为肚子饿,急需恢复体力,平常听听这词都想吐!他用手一把­操­起那只母蟹,扔到雪今的碗里说:

“你懂什么?母蟹最肥的季节是10月---11月份。过了11月中旬后,才吃公蟹!那时公蟹的膏一点也不比母蟹少,而且更甘香酥软。”他伸过手,再次­操­起雪今碗里的那只母蟹,四处捏着蟹腿道:“你看看,这家伙多肥。教你一招,要想判断是否多膏肥美,只要一捏蟹腿”

“脏,脏死了。”雪今将钟勇久的手拨拉到一边:“把你的臭手拿开,乱捏什么?这让人家怎么下口嘛,讨厌!”

“噢-”钟勇久一边将手指放进嘴里不停的吮吸着,一边笑道:“谁让你不信我的话,呵呵呵呵挺香的,快点吃吧。”

“讨厌,一点都配不上这身衣服,真是乡下土老冒。”她夹起一块饼:“那东西留给你吃吧,我要吃海鲜饼!”

钟勇久抬头望了一眼,嘀咕道:“那东西有什么可吃的,不过是鱿鱼、虾仁、鲜贝和在一起的普通东西罢了。”

“哎哟-”

正啃蟹腿的钟勇久抬眼一看,薄纱上留有汤的水渍,一只虾仁没进嘴内,却掉到了桌子上。钟勇久不理会雪今“咂巴咂巴”弄出响声,令雪今看得直咽口水。

“远山哥,咱们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带回家里吃?”

雪今看钟勇久那副不堪入目的吃相,肚皮里时时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

“呃-”对于雪今的突然提议正中钟勇久的下怀,但为了给雪今留下一个不情愿的印象,他露出了满脸的不赞同的神­色­。雪今见此,小嘴一努,也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一个响指,就把侍者招了过来:

“把这些都包上。”

“包上?”侍者颇为诧异,在这种高档饭店,还真没见过要打包的客人:“海鲜要是包回家里吃,就失去新鲜味道了。”

“喂,让你包,你就包上,怎么这么多费话?不知道我们大韩民国经济困难吗?哼,快点包。”脸上的薄纱不时随着雪今呼出的气体抖动着,一旁的钟勇久看在眼里,真担心那东西被她吹落下来:

“别动气,包就包上嘛。”

雪今不理会钟勇久,她把当记者的本事展现了出来:

“哼,还有你,光顾自己吃,却不管人家内心在想什么。”她一甩手,准备走人,末了扔下一句:“账由你来结。”

看到这对吵架的恋人,大厅中的众人露出一股会心的笑容。钟勇久苦笑,南北朝鲜的女人真是天壤之别啊,这算哪门子事嘛。

“先生请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包上。”

钟勇久随手摸出几张票子递给侍者,原本想再加点小费,但随即打消了念头。虽然钱来得是那么容易,但过度的张扬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那个被他摸去钱包的老兄也许正在大街上破口大骂呢。亡羊补牢尚不晚,虽然已经成了众目睽睽下的那只臭虫,但能怪谁呢?谁让女人的心是如此的难测。他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塑料袋,笑了笑追了出去。

**********

一位身穿华丽高领呢子大衣的老­妇­,膝上放着大提琴盒,半眯着眼坐在仁杰候车厅里。如果问她的岁数,谁都会说至少有六十岁,一副圆形的金丝眼镜耷拉在鼻梁之上,配上满头灰白相间的银发,让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某音乐学院的教授。老­妇­并不刻意去掩饰因化妆带给她的不舒服的表情,这会恰到好处更加逼真的体现出一个老年人特有的苍桑的神态来,从而达到化妆的最佳效果。

滚动的电梯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几名警官尽忠职守的用眼睛扫视来来往往的人群。朴莲花坐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选择了一层楼电梯的右侧,这个位置正好背对着电梯,电梯的左前方有一个洗手间,而紧挨它的另一侧,就是她的目标-一长排密码柜。

三个小时的等待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和前两次的实地勘查结果来看,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异状。她把手放进了兜里,把玩着那把钥匙,不时地用指甲抠动钥匙上那块突起的标志-58。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墙壁上倒映着背后的画面,编号为58的密码柜在第三排右数第二的位置上。喇叭里传来广播员悦耳的声音,她抬起眼看了看高悬于墙壁的钟,时间正好显示是下午:13:00。再过二十分钟,就会有一趟从仁杰开往清凉里方向的火车,和前几趟车次相比,无疑要数这趟人最多。她决心利用上车、下车人多的机会打开保险柜取出南明山储藏在那里的资料。

13:15分,她起身,混入到在一楼检票的那队人群中。

13:25分,一个年青女子提着一个小包,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消失在刚从二楼下火车的茫茫人群中。

**********

“哟,姑娘,你这是去哪了?怎么一整天都没看到你啊。”

“挣钱去了,哎哟哎,整整一天,真是累死我了。伯母,有什么吃的没有?”

“真是不自爱!一个晚上,再加一个白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真是不害臊!”

“我能­干­什么?除了挣钱,什么也不会。伯母有饭吗?要是没有,我就出去吃了。”

“哼,饭在锅里,真是的,说好只管中午一顿饭,这都白吃了多少顿了?现在的年青人深是厚颜无耻啊。”

老人似乎认定这个租房的妖艳女人绝不会是正经女人,要么为什么总是晚上出门,白天睡觉?她唠唠叨叨的用小网将金鱼捞进鱼缸里,不免对越来越冷的天气发起牢­骚­来。

“金鱼啊,金鱼,连你们都知道天要变冷了,再看看这个女人”她用网指了指仅穿着一件短短皮裙,扭动ρi股进厨房的女人道:“哎,真是一个狐狸­精­啊。”

朴莲花并不在意,她弄成这般装束,就是要让老人误会她。老人的唠叨,会让她感到有一种回家似的亲切感觉。说实话,真的很想念家中的老母亲。一旦回到家,由母亲介绍来的男子定会踏破她家的门槛年迈的母亲一向因她引以为荣。能进部队,在平壤工作(因工作­性­质,朴莲花没有告诉实情。),吃国家饭,在这个小小的农村自然会受到众人的敬仰。

她将米饭、石锅酱汤以及老人为越冬腌制的小菜放在托盘上,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照例又是打开破电视看了看今天的最新新闻,见没有令她感兴趣的,便关掉,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小包。

包里有一份折叠起来的建筑图纸,展开后,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份粗制烂造的,没有多###价值的资料。朴莲花不免生起闷气来:这个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这份破图纸,连最起码的工程名称都没有,更不用提本应有的,用红笔标出的内视镜头及敌人守卫军人的巡逻路线、时间。

“这个忘本的浑蛋,看来是想把我推进火坑里!”

朴莲花知道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步田地,如果南明山投敌叛变,显然会在仁杰火车站布下天罗地网来抓他。很明显,他只是想用一堆废纸蒙混过关。她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小包里的另一样东西显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它在灯光下发出闪闪的刺眼光茫。

她将皮包倒过来一抖,一把手枪、一个小型单筒望远镜落到了饭桌上。

朴莲花皱着眉细细的思考:

一个望远镜,说明南明山是希望她亲自到目标地采点。真是有趣而可笑的家伙,弄不到像样的情报,就送来了装备?!

一把手枪又意味什么?她实在弄不明白南明山究竟想搞什么鬼,想­干­什么?想要的情报没提供给她,反倒送来一把手枪-难道让我选择自杀?自卫?亦或是知道送来的情报没用,所以想借此来弥补?

真是可笑!至此,朴莲花对除掉南明山这个草包暗下了决心。当然,一切还是要等到完成任务后再定夺,在敌人境内采取极端的行动,不仅不会得到朝鲜最高当局的同意,也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防先让他多快活几天,早晚会派人挤掉这颗早已变了质的脓包。

亲自收集情报当然是必不可少的,问题是南明山在多大程度上是可靠的?像他这样,明知未来可预测的可怕后果,却故意往火坑里跳的情报人员,无疑是最危险的。她很不解,秘密潜伏于南韩的情报人员怎么能对此熟视无睹?

驻南韩的整个情报组织究竟在­干­什么呢?

对于这点,她知道没人会给她一个明确答案的。这不是她的任务,更不属于她的管辖权限。既然南明山没有为她提供可用来参考的情报,只好自己亲自到实地采访了。虽然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但如此一来,无疑已经耽误了她不少宝贵的时间。

[2]

“成俊,想什么呢?为什么不回话。”

“没,没想什么”成俊叹口气道:“不知道咱们两人的结局会怎样。”

“你想到玉女了?呵呵呵呵-放心吧,我亲爱的同志,我们会开着私人游艇周游全世界的。”

放屁,这个­骚­女人满嘴的空话、大话,哄着人为她卖命,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得个玉女似的可悲下场。

“知贤,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吧。”

“不急,不急”大姐回到壁炉前,用脚指抚摸着狗毛,那叫雄盾的大狼狗惬意的摇头晃脑起来,一个翻身,让脚指挠起它的肚皮。却不想,大姐一用力,生硬的用脚指夹下一撮狗毛来。吃痛的雄盾,立在那里不甘示弱的嗤牙低吼起来:“呵呵呵呵-成俊,这条狗的­性­子够野的。”

对于大姐移花接木,转移话题的把戏成俊可是领教过不少。他借这个短暂的停顿,趁机问道:

“还不急?那个叫郑国浩的家伙已经到过爱丽丝酒吧,专门就是来问玉女情况的。”

抖出郑国浩就是要提醒大姐,海军部特情局已经开始留意组织了。大姐怒视着雄盾,就好像把对成俊的怒气转到狗身上似的。留下成俊,显然是出于她的需要,但是这个男人看来已经有点不受她的控制了:

“我在等一个电话,接了电话就会知道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了。”

“电话?什么电话,这种偏僻的小乡村能有信号吗?”

“呵呵呵呵-看把你急的,你可不要忘记,特战人员应具备的忍耐!”

“算了吧,自从踏上这条不归路的那刻起,老子就已经不是什么狗屁特战队员了。”

“噢,那成了什么?”

“职业杀手!”

大姐没有看成俊的眼神,但对方的话已经明显的暗示她:既然是职业杀手,自然是为了钱而杀人。谁给的钱多,就为谁杀人。

一个没有道德、没有信仰、没有国家、没有民族、没有人­性­的冷血杀手-存活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一个字:钱!

当然也会因为钱而毫不犹豫的杀死她!

哎,看来从前那只听话、可爱的小狗如今被养大了,就不受主人的管制了-忍耐,必需忍耐,目前还不到除掉这条狗的地步。

特战队员也罢,职业杀手也罢,只要有弱点,就好办。像玉女,她的弱点是太过于信任人,太过于痴情。而眼前这个家伙,他的弱点无疑是:钱!

“从今天起,由你来负责爱丽丝酒吧这可是你一直想得到的,也不必在躲躲藏藏的了这样,你应该知足了吧。”

“哼,把这么一个受韩国警方注意的酒吧抛给了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可别忘了,既然能出一个金贤姬,就会有第二个金贤姬!”

“成俊同志,你这是在和我说话吗?”大姐的目光变得无比的锐利,像把尖刀似的直刺入男子的心房:“别以为你的翅膀已经长硬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哼,你手里捞的那点钱,还不够我一个零头。不要忘了,组织的大权还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中!”

大姐看成俊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便知道他已经被她震慑住了,至少在一个时期内不会对她的权威发起挑战。她缓缓地踱到成俊身边,用手不停的抚摸他的脸庞-对这样的家伙,只能利用,只能用软硬兼施的方法。显然大姐的抚慰起到了某种效果,虽然彼此都知道这是在做戏,但是为了维持彼此的关系,为了继续互相利用,两人必须紧靠在一起,哪怕这种关系是假的,哪怕这是一个美丽的泡沫。

“成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大姐知道成俊想通了,叼过他递过来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你应该能想到,组织能有今天的规模,光辉道路能有现在的辉煌,绝不是你我几人就能办到的-这其中有很多的利益关系。成俊,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可是”成俊颇为犹豫道:“爱丽丝酒吧不过是咱们组织的一个情报中转站,在目前紧张的情势下没有保留的必要嘛。”

“呵呵呵呵-成俊,从某种程序上讲,你说的没有错,但是爱丽丝的存在是组织的象征标志。我们在警方的监视下继续运作嗳丽丝酒吧,就会引起某些人的关注、紧张。会提醒那些好忘事的人,不要忘记我们的存在-这在组织面临危险时,是必不可少的,懂吗?”

“原来是这样-”

成俊的猜测没错,凭借他们三人的力量,的确是无法将光辉道路发展到如此庞大的规模,很明显,出于某种原因,某些头面人物一直支持组织的存在。这里不仅包括朝韩最高层,或许还包括美国人。今后,应更加留意知贤的行动,他可不想被人耍弄着玩,更不想稀里糊涂地惨死在不知名的小农庄里。

“知贤,我可是一直在暗中行事,突然露面不合适啊。”

“成俊这点我已经替你前前后后都想过了,你一直以酒吧做掩护。这么些年来,在韩国政府机构的档案中留下了极佳的记录,而且生意越做越大。以你目前的生意规模买下爱丽丝,是不会引起人们的丝毫怀疑。放心吧,万一出了事,也会有人极时出面的。”

成俊知道知贤并未欺骗他,像他们这种人只能被暗中处理掉,绝不会大张旗鼓地接受正常的司法程序。为了摸清组织最核心的机密,趁知贤急需用人的机会,好好利用一下,算起来还是值得的。

大姐为了能继续躲在幕后­操­纵整个组织,急需一个有能力的­干­将出头维护组织表面的假象。自玉女死后,情势急转而下,能顶替她的人选,也只有成俊了。

“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烟雾缭绕中,成俊暗暗发下了誓言。

**********

一个红灯在不停的闪烁着-那是镶嵌在台灯上的一块人造红宝石,每当按启屋内的电钮时,它就不停地闪着。连成俊也弄不明白,这幢古­色­古香的小木屋内,当初设计时为什么要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暗暗的,只有一点光线可以自门缝中透­射­进来。这间小木屋对他而言显然并不陌生,但总是弄不清楚深深隐藏于黑暗中的秘密。

大姐扔下烟头,披上睡衣,一言不语的走进了另一间别室。对此,成浩是习以为常的。每到某个时刻,这个女人都要到这间小屋里去,没有过多的解释,憋脚的骗人的套话显然对受过情报收集训练的成俊而言不仅是多余的,反到会加深双方的猜忌。

应该让你知道的,会告诉你的这是情报人员必须懂得的基本道理。

门,一直是虚掩着的,似乎想给成俊留下一个印象:里面毫无秘密,至少对他不保密!换句话来讲就是,只要成俊高兴,想进去看看,任何时候,都是欢迎的。但他知道,这些不过是遮人耳目的伎俩罢了。既然敞开大门让人进去,就不会轻易让你看到想看的秘密,这才是最可怕的,过分的好奇,只能提早丧命!所以,他一次也没涉足此屋,但那间布置的颇为平常的小屋内无疑隐含着惊天的大秘密。

**********

知贤走进小屋,小屋不大,四四方方的,视线过处全是整齐排列的圆木,一看就是墙体。墙体的左侧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排大衣柜。她随手抹了一把桌上的台灯,以给某些好奇的人留个信号--它的下面安有一颗炸弹,会把这里所有的一切炸到天上去,当然也包括好奇者。但这种低级而明显的失误,只能骗那些警察,像成俊这样的人是绝不会上当的。地上落着厚厚的灰尘,一行不甚清晰的纤细脚印留在那里,那是二个星期前留下的。她小心的往前走,将每一步踩在原来脚印的中轴线上,这样会给人一种杂乱的、毫无规律的感觉。眼前到处结着密密的蛛网,她挥动着手,将它们一一扫去。

一张蜘蛛网被密密的包裹在其它蛛网中,她停下了脚步,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她目前所处的位置恰好在屋中的里侧,那里有一面厚厚的玻璃,通过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屋的景象。成俊正坐在椅子上,头部向后仰着,一个个烟圈飘向了房梁。一丝笑意荡在她的嘴角,这个家伙明明有很多疑惑,但强忍着不采取行动,却是很难得。她伸出左手轻轻的拉动那张不起眼的蛛网。

蛛网在抖动,在有规律的抖动。

一张白纸自蛛网下的木缝中伸了出来,她看了一眼玻璃,俯下身将纸片抓在手中:

郑国浩,A—X!

她仔细的确认了一下后,将纸放进了嘴里,嚼烂后,吞进了肚内。一抬手,那个传递情报的蛛网被她挥手打断,并四处走动着将所有看在眼中的蜘蛛网一一拍落。

A代表了暗杀的最高秘级,X代表了下次接头要使用的方式。她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目光在墙角的里层停了片刻,那里有一张小小的蛛网在轻轻地颤抖着。下回接头,就要使用这张网传递消息,用蜘蛛网传递消息是她想出来的,密布于角落里的蛛网层层交织着,不经过彻底的大清扫是无法全部清除的。

她环视了一周后,退了出去,将粘满灰尘、蛛网的衣服抛到了地上。成俊的坐姿没有任何的改变,但他眼前的那盏灯却闪得不似原来那样炫目,激烈。

“任何曲子都会有Gao潮,低潮,就象股票的波动”手夹烟头的手在空中用手划出一道漂亮的波浪线:“累了吧,我替你倒了一杯酒。”

大姐知道成俊话中有话,但她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后坐进成俊的怀里低声道:

“A字密杀,郑国浩!”

“噢--”

在女人的扭腻刺激下,成俊的下身有了明显的反应,或许是因为想象到即将流血的场面吧,或许是因为听到被杀者痛苦的哀求声吧?他感到体内的荷尔蒙在加速分泌,扔掉烟头,一把抱起女人将她抛到了床上。

**********

一个女人,一个少女在一个男人的撕扯下转眼间便得赤­祼­起来。他需要女人,临战前他更需要女人,需要一个天真无邪的年青少女。

征服少女的感觉会让他提前体验到杀人时的快感,她的痛苦、她的呻吟会让他全身放松,会让他­精­神抖搂地投入到生与死的搏杀当中。

洁白的身躯在扭动着,尤如天上的白云,不停地变化,不停地运动,每一次痛苦的扭动都会激起他无限的征服欲望。

挺进,挺进,深深的挺进,在少女的呻吟声中,在少女的眼泪中,成俊像一把深深刺入敌人心脏中的匕首般享受这销魂的一刻!

**********

郑国浩放慢了脚步,他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跟踪他。但是当他用尽一切反侦察手段想要验证这一感觉时,就会失望起来。

是自己的感觉错误?

是对手的跟踪手段太高明?

连续多日的东奔西走,已经有好几天没合眼了。难怪最近总是有一种神志迷迷糊糊的感觉,看来真得好好睡一觉了。他加快脚步,那种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也许是因为岳父神志不清的呓语;也许是受到表彰的关系吧,拼死拼活­干­了这么久,难得受到上司的口头表扬搞特战工作的人,天生就注定要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虽然有其它方式的补偿,但能得到新任上司的亲口奖励,还是很令他高兴。

战争真是考验人的绝佳机遇!

他抿着嘴,回忆那难望的一刻。

新任海军部特情局局长的安虎山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和气,他像一尊佛像似的颤微微站起了身。双方握手的那一刻,感觉对方的手掌心­肉­乎乎的,仿佛有一股暖流传入郑国浩的体内这让他不经意间将已经运到手掌的力道减弱下去。韩国海军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在第一次见面时,要用这种方式测试彼此的力量。显然老人并不知道这个规矩,亦或是不想,如果是后者就多少有些令人玩味的地方。

“呵呵呵呵-来来坐下,坐下嘛。”

佛爷像祖父般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手,一边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佛爷是特情局内部某些军官对他的称呼,郑国浩觉得这个外号还是很贴切的。但他受不了这种礼遇-太­肉­麻,太随和,缺少军人应有的锋锐。这算什么?就像是妓院的老鸨在拉客!难怪另有一些人称呼他为老母­鸡­呢。

“不知长官有何吩咐。”

“噢,没什么要吩咐的。”

佛爷的谦恭让郑国浩极不习惯,很明显新任长官是文官出身,这种所谓的军人和郑国浩这些一线军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此,这套适用于官场的客套话反倒引起了郑国浩的警觉。他可不想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尤其是这类面善心黑的笑面佛,要知道像他这样长年在外执行任务的军人不怕面对敌人,就怕自己人背后使坏,甚至稀里糊涂的丧命也是有可能的。正襟危坐的他一如既往的目视前方,佛爷喘了二口气,正­色­道:

“郑上校最近辛苦了嗯在‘珍岛狗1号’行动中表现极为出­色­,为我们海军挽回了面子嗯-参联会主席金东镇将军非常欣赏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为我们特情局增光。”

“是,决不辜负长官的期待!”

安虎山摆摆手示意站得有如标枪般挺拔的郑国浩坐下,他端起咖啡呡了一口,皱了皱眉。郑国浩知道特情局泡制的这东西非常不好喝,因此前任上司宁可喝茶,也不喝咖啡,这也算是海军部特情局的一大特­色­吧。安虎山放下杯子,身体舒适地靠坐在沙发上:

“国浩啊,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嘛。”

改换称呼是暗示对方,正事已经谈完,下面要谈的都是私事。对这套把戏郑国浩并不陌生,他低下头,通过茶几上的黑­色­有机玻璃观察对方。

“嗯我听闻岳父大人最近身体不太好,不防抽出一点时间去看望一下,顺便替我问候一声。哎-最近太忙,一直没顾得上看望他啊。”

“是,我会时常去看望他的。”

“嗯,我是非常了解他的,这个老家伙倔得很哪。”

郑国浩细心揣摸安虎山为什么要提他的岳父,这让他不禁想起岳父的喃喃呓语声,难道这其中真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内幕?李镇西、安虎山与这个组织有什么关联呢?想到此,他突然抬起头,直视安虎山的目光:

“是---的,暴躁的脾气对他的病情很不利。”

郑国浩将话吞了进去。

“是啊是啊,人老了,不同于年青时代了。”安虎山笑着拍了一下大腿:“现在回想那时候的光景,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

“--”

郑国浩默然不语。安虎山却显得兴致勃Ъo起来:

“尤其那老家伙敢杀敢拼,什么都不顾虑,有几次还险些被敌特工做掉!”

安虎山做了一个劈斩的动作。郑国浩颇为震惊,没想到上司还有过这段经历,李镇西可是从未在他面前讲过这段经历。多数人看到、了解到的李镇西都是突破万难建立海军部特情局的那段历史。

“那可是战争年代啊,国破家亡,每天都要死很多人十几岁的年纪哪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

安虎山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有神起来,他意味颇长的说道:

“望你保重,注意安全嗯很多人都在关心、注视着你,要事不要冲动,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才好啊。”

话总算落到了点子上,显然安虎山招他来是有目的的。或许是李震西打过招呼,或许是另有别人。但不管怎么说,某些人在施加压力不希望他Сhā手北韩极端组织。

光辉道路,到底是一个什么组织?

关心?注视!

很有意思的措词。

李镇西属于哪一方?

大道上开过来一辆大巴士,郑国浩继续往前走,等巴士快要开动时,猛地抓住扶手窜了上去。

[1]

一个女人转过身望向一个男子。一辆大巴士掠过男子眼上的墨镜,正渐渐消失于路的尽头。女人见男子没有发出继续跟踪的信号,便对玻璃橱窗内的婚纱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一边慢慢欣赏着,一边踱进了大型商场。

成俊从墙的拐角处踱了出来,一辆汽车悄悄地停靠在他的身旁,他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一声不语地钻进了车内。银­色­的现代小轿车转瞬间便融入了穿梭不已中的车流中。他并不担心失去对手的踪迹,跟踪的技巧不在于“跟”,而在于发现“踪迹”。那种紧跟在对手身后死缠不放的,都是些没有经验的初学者,这种方式很容易暴露自身,暴露自身的跟踪是毫无意义的。更何况,早已做了准备在可能的地点早已布置好了人手,被跟踪的猎物还能逃到哪里去?现在最急需要解决的,就是寻找一个有利的时机,一个一举捕杀猎物的最佳时机。

通过此次跟踪,被猎者显然具有极佳的应变能力,感知能力。尤其后者实在是很难得。成俊一直很自信的认为,某些从事特战工作的军人具有先天的禀赋,这种不同于寻常人的天赋绝不可能通过艰苦的训练获得,按科学家的说法就是:基因不同。而他的对手无疑拥有这种能力,这一点颇令他高兴。

他敲了敲前面的黑­色­隔音玻璃,命令司机将车开往“梨花桑温泉水世界”。

**********

天气很冷,一团团的水蒸气笼罩在水面上。成俊紧绷着脸,解下下身的大围巾,滑入了池内,蒸腾而上的水蒸气让人看不清对面的人,依稀仅见晃动的人影。

红叶缤纷,几片落叶飘落,随着池水漾动着,全身泡着温泉,配之四周浓浓的秋景这种感觉真是无以名状!

对面传来了女人的窃语声,中间还夹杂着男子打呼噜的声音,成俊眯着眼享受着。

娇笑声越来越大,这种引自日本的温泉浴,是允许男女共浴的。显然对相对保守的韩国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次对传统道德的挑战,大多数人都抱着新奇的心态来到这里,男人尤为如此。

成俊擦了把汗,几个女人似乎在指手划脚。他趁别人不注意时,深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温泉水中。水池下真可谓春光乍现,上了年纪的女人那肥壮的粗腿,象农村摞起的草垛子般随着水波左右荡漾,他瞄上左侧的几条白­嫩­的细腿游了过去。

水下,娇小玲珑的一双双小脚一会儿向上翘起,一会儿向左微摆,柔­嫩­白晰的双腿随波起伏,象河蚌似的分开又闭合,看得成俊浑身血脉喷涨,下身之物坚硬起来。他摇了摇头,回转过身子,不以人注意地探出了头。

成俊喜欢这样,尤其看到漂亮的女人时。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滑入水中。水中的到处是女人的腿部,当然也有他最想看的隐秘之处,他象一只海蛇般穿行于女人的大腿之间,不时地伸出他的粗手拂来拂去。

他在水中游弋了一会,直到喘不过气来时,才冒出了头。一只白­嫩­赛雪的小脚丫调皮地冲着他,顺着脚踝而上,依稀可见微黄的三角­内­裤,他的心像秋天的落叶般摇曳不已,他仰起头。一对高耸的像七星山似的Ru房在他眼前晃动:

“先生,那家伙跑到江陵去了-”

负责具体策划跟踪任务的韩香俯首对他低语。成俊摸了把脸,顺手拍落在她的大腿上:

“和谁见面?”

“金俊荣。”

“嗯,这小子看来是不死心啊。”

“要不要把金俊荣­干­掉?”

“没这个必要,不要打草惊蛇。”

“是。”

**********

郑国浩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但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却丝丝缕缕地袭扰着他,正是这种感觉令他突然采取行动,全然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安虎山的警告一直令他无法平静下来,有种冲动不停地撞击着他,鞭策着他,但思绪是如此的混乱,矛盾,更不知出路在哪里。

“哧-”车门发出难听的开门声,这尤如皮球泄气般的声音,让茫然的郑国浩仿佛看到黑暗中倏忽一闪的灵光,在车门再次发出漏气声之前下了车。他打了一个电话,未等多长时间一辆军用越野吉谱车钻进了他的视野。他不满地将手中的烟头摔到地上-一直不带车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自由行动,车内的通讯器材另他极为反感,总是不停地询问他的踪迹。他的要求是一辆普通的小轿车,但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竟然派来了一辆军车,真是扎眼极了。

吉谱车做了一个漂亮的刹车动作,一个戴墨镜的年青军官敬礼后为他打开了车门:

“长官请。”

“你可以走了。”

郑国浩拍了拍愕然站立的年青军官的肩膀,钻进汽车穿行于公路之上,未几,吉普车拐上高速公路,直扑江陵。

**********

金俊荣无限怅然的站在一块礁石上,泛着白沫的海水不断地冲刷着礁石,掀起一个个黑­色­浪花。海的尽头是欢叫的海鸥,它们逐浪踏花,不时地低下头去啄食。

心上人的惨死,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灵冲击。为此,他不得不停飞休养,心理医生告诫他必须调整心态,否则无法重新飞上蓝天。但女人娇美的倩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尽数在头脑中消除。

“看这家伙在海上自由自在飞翔的惬意样,真是令人羡慕啊。”

泛着沫的海水浸湿了他的鞋面,必竟是深秋的海边,夹着水星的海风虽然令人­精­神振奋,却也让人感受到透骨似的寒意,郑国浩下意识地将衣领竖起,见对方并未搭理他,便蹲在礁石上,陪伴他。

“能告诉我,玉贞究竟是怎么死的吗?是谁如此忍心的伤害她-多善良的女人啊,就这么走了,而我却依然活在世上,真是不公平。”

郑国浩紧紧了身上的衣服,显然警方并未将实情告诉金俊荣,这是出于保密上的需要,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那个身份不名的女人,显然在这个男人的眼中是平凡的、纯洁的。他像大多数热恋中的男子一样,绝对不希望心上人出现任何的不测。而心上人的惨死,不仅给他带来了痛苦,而且很显然极大的伤害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还算男人吗?郑国浩不知道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有关玉女的资料,但他总感觉两人亲密相处,不论对方如何小心,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些信息。

他摸着硬硬的胡茬,发出“哧拉哧拉”的动静,他恼人的思索着,如何委婉地套取对方的话:

“是啊,玉---贞的死的确很令人悲惨。”郑国浩原想使用“可怜”一词,但随即想到使用这一词汇是极不恰当的:“金先生,能否回忆一下你们相处的细节,能不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金俊荣懊恼的摇了摇头。警方也曾这么要求过,但是每当他努力地回忆那段甜蜜的日日夜夜时,便有一种爽然若失的感觉。这种感觉有如海市蜃楼般飘浮在空中,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描述,每到这时,内心充溢着的不是浓浓的爱意,而是一种茫然,一种空虚的茫然。现在回过头细细回想,对玉贞这个女人又了解多少呢?

郑国浩见金俊荣双眼迷离,深陷于回忆中的样子,便知道此时应该趁热打铁虽然这多少显得不太仁道,会击碎这个男人心中的美丽画卷,却是不得以而为之的:

“经过进一步的排查,我们发现这个叫玉贞的女人另有其人。”

金俊荣一把揪起郑国浩的衣领,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大声质问道:

“你这个浑蛋在说什么,玉贞另有其人?”旋即颓然松懈了下来。

郑国浩实在不忍心进一步伤害这个无辜的男子,但既然已经做了,不防就做的彻底些,或许能把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挽救过来:

“是的,的确是另有其人。我们按照你提供的身份证号找到了那个叫玉贞的女人。目前她居住在汉城以南的某个小镇上,以卖鱼为生。”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玉贞不会骗我,玉贞不会骗我-不可能”

金俊荣的心里防线尤如脚下的礁石,不断地被海水蚕食,他痛苦地坐在礁石上任凭海浪的冲击。

远处,水天一线的天际空蒙一片,悠扬的歌声随风飘过,一艘小型的拖网渔船正满载而归。船上的男子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酒壶惬意的喝上一口,抓起一条活鲜鲜的虾放入了嘴中-

“金先生,接受现实吧,你所认识的女人是冒名顶替的-为了尽早查出真相,希望能得到您的合作。”

“请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郑国浩对金俊荣的态度并未放在心上,给他一个思考的空间是有必要的。他转过身跳过大小不一的礁石,拾级而上,台阶的尽头是横亘的护堤,那里有一条水泥路,两辆汽车并靠在护堤的一侧。

“等等等我-”

金俊荣不愧是飞行员出身,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不仅接受了现实,而且做出了与警方合作、揭示真相的决定。郑国浩对这个男子极为欣赏,当年妻子遭遇不测时,他的那副­精­神状态可是远远不如人家。正因为心有同感,他才能更加的体会到对方此时的心理感受。

“金先生,您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可以来电话。”

“我的思绪乱极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金俊荣双手扶在车箱盖儿上不停地喘着气:“你问吧,或许能帮助我回忆一些情况。”

郑国浩体验过警方无休无止的讯问,这种残忍的询问虽然使用了委婉的语气,但任何细微的话题都能触动亲人敏感的痛苦神经。

这是必需的。

他在内心中不停的告诫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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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沉闷的枪声震醒了郑珉国少尉,他依稀的看到一个影子用脚踹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他张开口大声的喊,但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模糊的人影匆匆离去,不禁令他绝望起来,正在他恢复一点神志,准备再次呼叫时,一个苍老的女音在门外喊道:

“宇根他妈宇根他妈-”

脚步声渐渐走近,郑珉国少尉忙躺倒在地,保持原来的身形。

“宇根他妈真是怪事,老太婆那么大岁数跑哪去了?明明听到有声音的嘛。”

“喂,磨蹭什么呢?看完了快走,我肚子饿了。”赶牛车的老人不耐烦的喊着。

“急什么,才­干­那么点活,就嚷嚷着肚子饿。”院里的老­妇­捧着一个小包袱道:“你这个死老头子,宇根她妈无依无靠的多不容易,这新打的年糕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宇根他妈准是一大早出去采蘑菇去了,你,你就把东西放地上,等她回来--吁-哇哇-”老人嘴里大声呵斥着,不停地勒紧缰绳。但犯了倔劲的那头大黄牛喷着气,瞪着眼继续往前走:“呵呵,这家伙也饿了吁-哇哇”

“回,回来,等等我宇根她妈,东西我放在院里了,别忘了哎哟哟”老­妇­将东西放在石台上,紧追了过去,等她费大劲攀上牛车后喘着气嘟囔道:“你,你个老,老不死的,想累死我啊哎哟哎,我的腰哟和,和你生活了,这,这么多年,连,连头牛都看不住没,没用的老东西。”

“吁-哇哇”

老人叫得更起劲了。郑珉国少尉舒了一口气,捂着胸坐起身时,屋内血淋淋地场面让他吃了一惊。令他吃惊的不是尸体,不是鲜血,而是眼前被打暴头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身手他是领教过的,无疑是最出­色­的。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有机会面对面,一对一厮杀是否有十分的反握。这个女人的机智、狠辣现在还令他毛骨悚然。他能活下来真是万幸中的大幸,也多亏了自己那关键时刻的灵机一动。

当他冲出房门时的确未想到会有一个凶残的杀手埋伏在那里,即使有充其量也不过是南韩军人,以他这样的身手赤手空拳独自对付四五个这帮熊包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就在他即将冲到门前时,听到那极为熟悉的“嘎巴”声时,再想止住身形已经晚了。好在极时调整了技战动作,尤其面对那致命一击时,他侧过了左胸,得以让心脏免受重击,斜侧的身体避开了多数力道,否则,就不是折断一根肋骨这么简单了。

显然这个恐怖的女人知道这一击只能令他重伤,并不能致命。他骇然地看到女人踱着莲花步,笑眯眯地走向遗落在地的手枪-

**********

昏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谁击毙了这个女魔?

那个影子又是谁?

郑珉国少尉无暇细想,他站起身,捂着胸,擦拭了一下嘴角漾出的血,拾起M16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小屋。

身上的伤势需要动一次手术,但是在敌人的领土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投敌卖国!好在天气越发转冷,这有利于延迟伤口感染。既然生的希望已经全无,何不如利用残喘的剩余生命做点有益的事情?

朝鲜军人的身上或许什么都缺,但绝不缺少为祖国献身的勇气!

伟大领袖金正日将军正注视着我们,他像金子般爱护着我们,面对慈父般的金正日将军,朝鲜的优秀儿女怎能坐以待毙,怎能违备自己立下的庄重的誓言?

忠诚的誓言:

向敬爱的最高司令官金正日将军致以最崇高的敬礼!我们以热血沸腾的心情接受了将军的任务,必将以忘我的枪炮弹­精­神投入到战斗当中,我们绝不辜负像金子一样爱护我们的最高司令官金正日将军的厚爱与殷切希望!您放心吧,为了让民主主义的鲜花开满朝鲜的大地,我们决心用我们的热血浇灌它!

“为了让民主主义的鲜花开满朝鲜的大地,我们决心用我们的热血浇灌它!”

郑珉国少尉不停地激励着自己,慢慢走向山林,金黄的落叶在风的鼓动下,不停地在这条孤独的身影下打着阵阵漩涡。

**********

“喂,你想­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让开。”

钟勇久被雪今拨到了一旁,他原本想先进行一番观察,然后再进屋的,但怒气冲天的雪今却不管这些,她掏出钥匙,一把拧开房门走了进去。门,并未关死,还留了一条缝隙。钟勇久长吁一口气,左右看了看便跟着走了进去。

女人的屋里真是乱极了,尤如刚历尽大劫难似的,真是狼藉一片。四处乱放的衣物随处可见,钟勇久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看似端庄的女人的住处会是如此的令人叹为息止-这就如同她漂亮的脸蛋一般。

牛仔裤、毛衣、胸罩、袜子一一寻去,动听的歌声自一间屋内传来,白­嫩­的小手一伸一挥,一条­内­裤被雪今扔了出来,掉落于钟勇久的脚下。

“见鬼!”

钟勇久用脚一阵乱踢,乱甩。半晌后,摸了把脸颊上的汗水,环顾一下四周,对自己的清扫工作极为满意。他舒适地刚坐进沙发,沐浴中的雪今就嚷嚷了起来:

“喂,把胸罩、­内­裤递给我。”

“见鬼,你自己来拿!”

“快点嘛,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光着身子出去吧。快点嘛,远山哥。”

钟勇久无耐地站起身,四处寻找起来。鬼知道刚才把那两件东西一脚踢到了哪里,正找出一件­内­裤,捏着鼻子准备递进去时,里面又传来新的指示:

“­内­裤­内­裤在电视柜左排第三个抽屉里,胸罩在衣服架里面的小盒子里,快点啊,冻死我了。”

雪今的小手在门外晃动着。

钟勇久一听,头就“嗡”的一下变得奇大无比。他索兴一把抓起铺在沙发后背上的纱巾塞进了她的手中:

“咯咯咯咯-这么小的东西怎么能行?而且还带着网眼,呸,你这个大­色­狼,讨厌。”

雪今出来了,钟勇久并未看到令人心潮澎湃的喷血画面。女人用很简单的方式解决了这一难堪的问题:上下各一块手巾-遮挡在下身的手巾垂挂下来。女人像印第安人似的羞涩地立在那里,他内心一乐,假装兴味索然的往沙发上一躺,闭上了眼。

一连串轻轻的脚步声起,一阵奇香弥漫于室内。钟勇久忍不住半眯起眼,只见女人撅着臀在翻弄着什么。那件小小的手巾早已抛在一旁。那白白的臀部刺得他心跳加快,两眼迷离。女人站起了身,背对着他套上­内­裤,窄布条的两侧紧绷着两团圆滚滚的­肉­。

雪今转过了身,大声道:

“喂,装睡什么?还不快去冲一冲,你身上的臭味在窗外都能闻到-别忘了,这是在我家,你要听我的命令。”

钟勇久拗不过雪今,只好走进沐浴室。

冰凉的水顺着他的身体滑落,钟勇久仰着头迎向喷头,在水的抚摸下,黑­色­的肌­肉­渐渐松驰,真是舒服到了极点。这比在旅店不知强上多少倍,真有一种在家中的温馨啊。他非常喜欢用凉水冲澡,这会让他一直处于清醒之中。

“我知道爱丽丝酒吧-”真是不可思议,这个女人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参与似的。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安排这一切的巧合吧,他立在那里,挖空心思地想着用什么方式才能从叼蛮的雪今嘴里套出情报来。

**********

“喂,等等我。”

“哼,不理你了。”

“好吧,咱们就在此分别吧。这个你拿着,别忘了吃那只最肥的母蟹,嗯,你需要好好补一补。”自饭店走出后,追上雪今的钟勇久将打完包的海鲜塞到雪今的手里:“记着别喝酒,对伤口有害无益-喂,你,你别,别这样行不,喂-”

雪今原本赌气的话被人当作了真话,连气带怨竟然两眼扑簌簌地掉下泪来,这让刚放下心中大石的钟勇久竟手足无措起来。过往的行人都在路过时有意的瞥上一眼,虽然身上带着那个丢失钱包的倒楣家伙的身份证-他有意找了一个长相和他差不多的家伙下了手。但绝计经不起专业人士的推敲,他搂着雪今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道:

“雪今,别生气,我临时有点事,你可以在旅店等我回来。”

“不,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哼,别想把我甩下。”

“我有点嗯事情要办。”

“借口,讨厌,你们男人说的话全是骗人。”

“我要找一家酒吧我,我的朋友进城后一直在那里工作。”

“朋友?是女朋友吗?”雪今迟疑地吞吐道:“她在哪家酒吧?”

“不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普通朋友。”钟勇久咂了咂嘴­唇­:“在一个叫嗳嗳丝的酒吧。”

“爱丝酒吧?”雪今用诧异的眼望了一下钟勇久:“不会是爱丽丝酒吧吧?”

“呃-我也不太清楚,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如果真的是爱丽丝酒吧,我奉劝远山哥还是不要去找她的好。”

雪今的话令钟勇久大吃一惊:

“为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是为了远山哥好。”

“和我说说嘛,很长时间没见面家里人都挺为她担心的。”

“骗人,是你自己为她担心吧。”

面对醋意陡生的雪今,钟勇久不知如何是好,他木讷的吱吱唔唔起来。

“不过你这个朋友的确是身陷险境。”雪今擦了擦眼角:“远山哥,驻韩美军司令部的肯特中将告诉我,爱丽丝酒吧与某个极端组织有密切的联系-你朋友的境遇-”

光辉道路!

钟勇久差一点将它脱口而出,真是千寻万找,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了解其中的内幕:

“是啊,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更要去看看了。”

“哼,爱丽丝酒吧不在仁杰。我们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到警察局汇报农庄里发生的一切。”

“呃-”钟勇久的脸变成了苦瓜脸,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嘛,再说,早不去晚不去,现在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报警这件事来,岂不是怪事一件?现在,这个女人越来越肯定自己与那个胡编出来的女人有关系。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要编造一个女人的故事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酒吧间里工作,不编女人的故事能编什么?他紧紧了衣服,望了望天:“不用去了,警察局我已经去过了,已经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还,还留了电话,有事情会和我们联系的。”

雪今因为突然冒出的女人心存不满,也未细想留的是什么电话。她突然窜出一步,截住一辆车道:

“走啊,发什么愣啊,远山哥。”

“去,去哪里?”

“哼,不告诉你。”雪今打了个响指对司机道:“大叔,麻烦您送我们去江陵。”

“江陵”钟勇久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又要回到最初的出发点了,整整划了一个圆后,回到了起点。

哼,讨厌的家伙,我到要见识一下这个狐狸­精­!

雪今握紧拳头久久不肯松开。

[1]

“喂,快点起来吧!”身高体胖、大嗓门的妻子半跪着,刺耳的高叫着:“难得在家过一天,出去陪陪孩子们。外面虽然有风,但不算太冷,趁草没变黄,和孩子们一起踢踢球。为了这一天,他们可是等很久了。”

他的丈夫翻过身,屋里明亮的光线使他不禁眯起眼来,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望到蔚蓝的天空下缓缓流淌的河,身穿灰大衣的人们正沿着河岸散步。

金永成揉着惺忪的眼睛,笑着对妻子说:

“好久没有这么舒适的睡觉喽,孩子们呢?”

“哼,总算还知道关心孩子们。”妻子也笑了:“他们在外面等你呢,快起来吃点饭,陪孩子踢踢球吧。”

“嗯,真是累人啊。”金永成伸了个懒腰:“出国一个月,紧张得要命,全身的神­精­绷得像一张弓似的。”

妻子端过饭桌:

“快点吃吧,你经常出国也不知多少人羡慕呢,别不知好赖。”

金永成拿勺舀起汤刚放嘴里,就“呼呼,呵呵”的怪叫着,妻子在一旁抱怨起来:

“看你,天天喝的汤都把你喝成这副模样,是不是外国的洋汤不烫嘴?”

“哪里哟,是因为太想喝你做的汤,所以有点心急,呵呵呵呵”

“去你的,快吃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呃不急,还是先抽根烟吧。”金永成摸了摸嗓子:“憋的难受把我从国外带来的那包烟给我。”

“哎哟哎,这才出去几天啊,听听,这口气!是不是把我当成伺候你的服务员了?”

“别胡说,快点把烟拿来”

金永成故作倒下,做出缩进被子里要睡觉的样子,妻子只好起身拿烟:

“好好,您可是咱们国家的重要人物,谁敢得罪朝鲜外务省首席翻译官金永成同志啊?”妻子虽有怨言,但还是顺从的将烟扔到金永成的身上:“原想送人的哼,抽吧,使劲的抽,咳嗽起来可别再找我。”

“真是啰嗦,我咳嗽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累的。”

金永成仿佛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不仅拿火柴的手在发抖,连火也点不着。妻子一把抢过后嘟囔道:

“真是弄不明白你是怎么为领导当翻译的-要不请个假好好在家里休息一阵子?”

妻子心疼地摸了摸丈夫的额头。金永成抚摸着妻子胖乎乎的手,道:

“再苦再累也得坚持下来,好不容易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是啊是啊,快吃饭吧,适当的锻炼对你的身体会有好处的。”

妻子从丈夫的嘴上抢过香烟,将饭勺塞进他的手里。金永成笑着反驳道:

“有一段时间没踢球了,技艺生疏喽。”

**********

到处是落叶缤纷的景象,金永成坐在一个石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孩子们踢球。如此安逸的生活对他而言的确是奢侈的,更不用提和孩子们共享天伦之乐。作为朝鲜外务省首席翻译官他不仅­精­通英语、法语、俄语,而且对韩国的相关情况也是了如指掌。自进入外务省工作以来,长年随各层高官出访国外,积累了诸多外交经验。他的下一步愿望是希望能成为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的驻外大使。为此,他一直努力学习,与第一副相姜希柱交往甚密,似乎也有了一些眉目。

或许正因为如此,许多人都想结识他,人们似乎认定他会有更大的发展前途。为了不过多的引人注意,此次回家是秘密的,不为外人所知。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悄悄驶入,车上走下一位身穿便装的男子。虽然不想惊动周围的百姓,但对车辆稀少的朝鲜而言,此举显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随着人们的窃语声,金永成转过了头,即而蹙起了眉:

平壤63-236。

从汽车牌照来看,此车不是外务省的。他转回头继续看孩子们踢球。二个儿子和上一次回家前相比,显然长高了许多,他们因父亲的工作关系不仅享受到了平常百姓难以企及的物质生活,而且就读于平壤南山中学,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将于今年升入平壤红旗万景台革命学院,直至金日成综合大学①,这将是走向政途的康庄大道。

“是金永成同志吗?请你随我们走一趟。”

“呃你们是”

“对不起,涉及机密,我们不能说出来”那男子似乎看出他内心的不安,便补充道:“我们需要你的协助,请你随我们走一趟。”

“好吧-”

金永成望着眼前­干­练的男子,内心里闪过很多画面。找他会有什么事情呢?难道在瑞士出现了问题?不可能啊,回国后已经接受了政治审查,和已往一样,任何人不会怀疑他对祖国、对最高领袖的忠诚。但他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很多人就是这样被人请去后神秘失踪的。甚至在他所居住的这处高级公寓楼,就曾出现过这一幕,没人会问,也没人会去关心。他转过头望了望,视线落处不乏羡慕的眼光,还有几人低下头将头转向别处,金永成慈爱地看了一眼正在踢球的儿子。儿子正向他招手,他挥了挥手臂低语,道:

“能不能-”金永成显然想进一步试探,虽然明明知道对方是不会透露半点信息,但还是想有个心里准备,至少现在还来得及抱一抱自己的儿子:“嗯,回家换件衣服还有一些资料。”

“你放心,我们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至于资料,我们的同志会去取的。”

“噢,是这样好吧。”

试探的结果极为不妙,常年和政治人物打交道,不可必免的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如果是因为牵扯到某个政治权威人物,那么随之而来的审讯是极为可怕的。金永成在上车前的那一瞬,怀着复杂的感情,再次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即而抬起头望向那幢楼,此时,他多么希望能看到胖嘟嘟的妻子的身影。

①平壤南山中学、平壤红旗万景台革命学院、金日成综合大学:这三所学校曾是金正日就读的学校,也是朝鲜培养政治­精­英的最高学府。

[2]

沿大同江逆江而上的北风肆虐在漆黑的平壤各条街道上,据平壤广播电台天气预报显示,气温已经接近到0度。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大街上的男男女女们,他们在风中瑟瑟发抖,在大喇叭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准备进入万寿台大纪念碑广场排练。越过人群远望,纯铜铸造的金日成主席铜像正气宇轩昂地为朝鲜人民指示前进的方向,每天早晨­射­入平壤的第一缕阳光,都会照到主席的脸上,刹那间,铜像就会变得金光灿烂,充满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神秘魅力。

伟大领袖金正日将军的生日日益临近,这可是朝鲜举国上下的一件头等大事,也是向世界展示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的一次盛会!黑­色­的轿车避开人群缓缓而行,身穿崭新西装的金永成难以抑制胸中的激动--自上车以来的那种不安的感觉早已一扫而光。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接见他的人会是朝鲜外务省第一副相,显然姜希柱同志是知情者,虽然没有明确论及此次任务的­性­质,但是通过姜希柱同志紧张不安的神态,还是可以看出即将授予他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他反反复复地、颇为不放心的再三向他叮嘱。

接受最高领袖的接见!

多么令人激动的一刻!

难怪弄得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姜希柱同志的嘱咐占用了大部分的时间,从外务省出来时他早已是焕然一新的他,他知道此次最高领袖的接见极其重要。这多亏了第一副相姜希柱同志的提携,要是没有他,谁会在成千上万名翻译人员中去留意他。

转过一道弯,两侧的松树越发的挺拔,宽畅的大道上杳无人影,路灯在冻凝了似的夜空下泛着青幽的寒光,两侧军人竖立如松,目光直刺黑幽的夜空。金永成借着如豆的路灯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是晚19时。

因为尚不清楚即将接受的任务,因此紧张得他两腿直打颤。这一举动显然被一直坐在他身旁的男子觉察到了。他露出会心的一笑:任何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必竟要见的人是朝鲜人民民主义共和国的最高领袖!

突然,眼前一片明亮。整排整排的灯发出耀眼的光茫,这在缺少电力的朝鲜是非常难得一见的。就是经常出入于外务省的首席翻译金永成,对此也不禁吃了一惊。

走出轿车,猛烈的寒风吹得他心里发凉。二十六层①的台阶让他踏上的一瞬间有一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因为初次见到,而是因为对领袖的崇拜带给他的难以言表的切身感受这,必竟不同于电视中看到的。

神情庄重的朝鲜人民军禁卫军尤如天神般站立在每一层台阶之上,仰头望去,一个女人正庄重的等待着他。

“请。”

女人深鞠一躬,得到回礼后,转过身在前引路。地毯上留下浅浅的脚印,踩踏下去的松软的毛羞怯的悄悄立起弯弯的腰。柔和的灯光让人有一种置身于梦境般的感觉-面对如此华丽的宫殿,他是非常熟悉的。多次随高层领导出国访问,早已见识过诸多世界顶级大师的绝世佳作.从某种严格的意义而言,眼前的这一切,显然还谈不上“奢华”二字。但有种东西却不停地敲打着他,这是一种陌生的感受:

孤独!

如此宏伟而华丽的宫殿里应该有很多很多的工作人员,但除了那一排排柔和的灯光之外,却听不到一丝的动静。偶然见到的人,也都是施以恭敬的一礼后,悄无声息的没入不知名的角落。习惯在外交场合中推杯换盏的金永成,再次感受到了最初的莫名恐惧。

朝鲜民族是矜持的,她完全不似外人所看到的那种奔放的表面现象。古往今来,她一直抱守着严格的儒家等级制度、她的谦恭礼让、她的尊严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逾越的!

“请-”

引路的女人将金永成带到一张小桌前,少校军官礼貌的敬礼,照例对他进行了更为仔细的搜查。金永成渐渐放松起心态来,他看到桌上有二副枪套,枪套内有两把小手枪,显然是某位高级军官的配枪。搜身完毕,正不知如何之际,第二声“请”字传入了他的耳内。

一扇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万道光茫照­射­在他身处的外厅内。这华美的光茫,尤如古希腊神话中为人类带来光与热的普罗米修斯手中刺穿黑­色­苍穹的火炬,令诸神恐惧,令黎民温暖。

“您请--”

在门旁站立的女人催促下。金永成整理了一下衣服,抚顺头发举步迈了进去。

①十六层台阶:据网上资料显示金正日的生日是2月16日。

朝鲜境内很多建筑物的命名都有其自身的特点,在大街上,常常会看到“7月28日工厂”、“10月5日自动化综合企业”等等。这些日子,有的是为了纪念金日成主席、金正日总书记曾在这一天到工厂来视察,有的则是代表着两位领导人曾经在这一天对该企业的工作做出过重要指示。

同时,汽车车牌号码也有特定的含义。在平壤市内的大街上,经常会看到一些车牌号前三位为“216”的奔驰轿车———朝鲜党政军领导人和中央各部门负责人的专车。

[3]

小型会议室的门开了,身形富态、身穿米黄|­色­战斗服①的最高领袖金正日将军­阴­沉着脸走入了会议室。

金正日将军来到主位,简单的环顾了一下笔直站立于桌旁的两排朝鲜高层领导人,微微点一下头:

“都坐下吧。”

“唰”

十几个人整齐划一的坐下后,目视着前方。

“有关最近局势的简报相信大家都看了,南韩政府通过外务省向我国传递了非常明确的信息,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商议如何解决此次严重的外交事件。”

虽然和几个中级军官坐于第二排不显眼的位置上,但是金永成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朝鲜人民心中最伟大的指导者,他几乎没有听清最高领袖在讲什么,直至说到“外交事件”时,本能的收起了杂乱的心。

“你们都很清楚,南韩分子目前开展的所谓‘珍岛狗1号’反渗透行动,不仅动员了所有的海陆空现役军人,而且还大肆征集了近30万名预备役人员,如此众多的部队列阵于北南三八线附近,无疑对我国的国防安全发起了严重的挑战-”

对于目前的危机,金永成已经通过翻阅事先发放的绝密资料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但是现在从最高领袖抑扬顿措的话语听起来感受却是如此的强烈、震惊!

“鉴于目前的危急状态,你们都有什么建议?”

无人发言,尤如死寂般的沉默,令人非常压抑。金永成擦了下发际上的汗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更无法想象的是:他,一个外务省首席翻译与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

金大植分明的感到内心中隐约的一丝颤悸,多少次的出生入死从未有过这种可怕的感觉,即使死神也不法让他伏首称臣,但作为渗透行动的主要负责人,无疑要承担失职的罪名。他不怕死,但不希望默默无闻的死去,这不是军人应有的作风。今天列席会议的不仅有军方的强权领导人,而且还有文职官员-但最令人值得引起关注的的是,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的成员一个没少。显然要在本次会议上做出某项重大的决定。回想赴会前几日,在某部门担任重要职务,曾浴血奋战过的一位军中的老战友,莫名其妙的突然拜访,更是加深了这一猜测。

死得其所!

朝鲜开国功臣、祖国统一战争中担任人民军东线司令官的武亭将军②曾发出的掷地有声的话依然回荡于他的耳际。

“最高领袖同志,作为此次渗透行动的直接责任人,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您给予我最严厉的处分!”金大植依如往日端坐在那里,但他没有挥动有力的胳膊,仅仅将手臂放在桌上,形成一个大大的三角形,他似乎预感到即将降临的惩处,他像自己参加的例次战斗一样,准备战斗到最后一息。

做一个负责任的军人,这是军人必备的要素!

做一个敢作敢为的军人,更是军人责无旁贷的责任!

金正日沉默不语,在座的军人更是一语不吱。此时,担任朝鲜劳动党轻工业部部长金敬姬不满的环伺了一周,目光到处,军人无一不是目视前方,而文职人员则低下头去。在没有弄清楚最高领袖真正意图前,谁也不想冒然发言。

金大植,功勋卓著的老军人,手握兵权,德高望重,不是出于某种不可揣测的政治目的,实在是无法想像仅仅因为一次行动失败就要加以严惩。

“同志们,你们这是怎么了?”金敬姬敲了敲桌子,一下子令众人的目光望向她:“最高领袖在问你们,你们都聋了不成?哼,真是搞不懂大家每天都想些什么?金昌满同志,你身为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宣传鼓动部部长有何意见?”

“这,这---我坚决拥护最高领袖的决议!”

金昌满莫名其妙起来,问谁也轮不到他发言哪,他既不属于党中央的核心领导层,也不是最高领袖的核心决策层。更何况这个皇家贵戚的质问到底指向何方,他也没弄明白。是对金大植将军的自求惩处发表言论呢?还是针对目前局势发表建议?

金敬姬闷哼一声,道:

“依我看,对目前的局势造成如此重大的危机,金大植同志负有责无旁贷的责任--”她见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便继续发言:“我提议免去金大植同志的全部职务,开除党籍,同时送交军事法庭。”

在坐的人全都现出惊愕的表情,送交军事法庭就是意味着处以极刑。如此下场,怎么不令众人寒心。

“我不赞同!”

金敬姬闻言一愣,循声一看,是担任朝鲜交通部部长的金勇真同志正铁青着脸注视着她。见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浑身发抖的样子,不禁令她胆寒起来。曾在早些年前―――金成日主席刚去逝,金正日正式宣布守丧期间,金敬姬就配合金正日以种种借口革除、清洗掉一些军中的老姿格军人,但对另一些人,尤其面对像金勇真这样的功勋###,显然只能采取委婉的方式处理。不让他们手握兵权显然是极为重要的,但人家不想退,亦只好安排一些虚职、副职充任。

对这位可称得上是她父亲辈的铁胆老将军,金敬姬不能不说有点心虚起来:

“金勇真同志,不要动怒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呵呵呵呵--”见多数人在附和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您为什么不赞同?”

“不赞同就是不赞同,没什么理由。”老将军一呡嘴:“硬要找出一条理由来也好办,随便挑出一个人来,让他数数金大植同志身上的伤疤,谁的比他多,就权当我在乱放屁!”

显然老将军一激动,就把在军人之中使用的粗俗语言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这让金敬姬瞪着眼珠半晌说不出话来,一阵清咳声在她的左首位传了过来:

“敬姬同志说的仅仅是一个提议罢了,但是--”金正日开始抚弄起铅笔,这让金大植想到了上次眼前的一幕,他的心也随之上下起伏:“嗯!金大植同志对此次渗透行动造成的损失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我建议:免去金大植同志侦察局局长及国防部副部长一职―――改任第七军团军团长。”

“嗯-”

席间发出一声清晰的愤闷声,第七军团就是指驻扎在平壤的预备军团,对军人而言,这实际是意味着失宠。列席会议的大多数人对此都点头表示同意。

金大植凄然而慈祥地望了一眼最高领袖金正日同志,猛地站起身,向他敬礼后,走出了会议室。

时间仿佛凝结于这一刻。过了良久,金敬姬很满意地咂巴了一下嘴­唇­道:

“言归正传,请大家对目前的局势提出看法。”

激烈的讨论声响了起来,站在会客厅门外的金大植同志怅然的伫立,一名陌生的军官走上前敬礼道:

“首长同志您好,我受命来接替李光浩少校,从即日起,我将全权负责您的保卫工作。”

“噢?是这样你是哪个部门派来的?”

“国防部。”

“噢!”

金大植颇为放心,显然一开始最高领袖就没有想掷他于死地,否则就不会派国防部的人负责他的安全工作。反之,如果接替的人是国安部或国情局就预示着后面还将有一系列的动作。

“走!”

金大植爽朗地的一挥军帽,大步往前走,婆娑起舞的树影映照在他的脸上,与此相对应的是他那平静而安祥的心态。

①战斗服:其实就是我们中国人常说的马甲,因为样式比较古板,接近军人的制服,所以在朝鲜称之为战斗服。有关战斗服的资料可以在网上查阅相关资料,随手挑出一张有关金正日将军的照片,都可以看到他一成不变的穿着。我想,这不仅仅是出于宣传的目的,同时,也是为了表现一个国家“战则到底,战则必胜”的决心。战斗服绝不是本人杜撰,是通过问询到中国探亲的朝鲜人得知。以上描述也是其本人亲口转录。

②武亭:1948年2月,朝鲜人民军成立,武亭正式担任炮兵总司令,中将军衔。同年9月9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武亭被任命为民族保卫省副相(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仍兼任人民军炮兵司令。朝鲜战争爆发后,武亭接替金光侠任第二军团军团长,9月15日,仁川登陆开始。人民军不得不撤退。一接到大撤退的命令,深悉游击战之道的武亭在安排了各师的撤退路线后,就切断了所有的无线电联系,结果不但美国人,就是平壤也不知道他去向何方。所以,他位于韩国安东的司令部未受多大挫折便经原州回到了三八线以北的金化,他部下的几个师除了第13师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外,都比较顺利地回到了北方,并保留了骨­干­力量。但是,这一必要的行动却让平壤颇为恼火,因为他们很长时间失去了他的消息。接着,他被命令保卫平壤,但他手下只有两个不足万人的预备师团,武亭不甘心被围歼或当俘虏,他在政府北撤后只做了比较轻微的抵抗便率部撤走。从后来的结果看,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联军已经准备用空降团来截断他的后路,由于撤退的及时,只有最后的一个团受了损失。但是轻易放弃首都的行为无疑将严重打击他的声望。

当第七军团驻扎在满浦时。一天,武亭带着一位受伤的军官来到医务所,他是武亭在八路军时期的部下。武亭要求正在忙碌的医生立即来照顾他的朋友,那位倒霉的军医刻板地告诉武亭:伤员很多,他的朋友必须排队等候。这一“傲慢”的态度激怒了武亭,他掏出手枪当即把医生打死。这一罪行是严重的,他立即被解除了指挥权,后来又被开除军职。不久以后,他在长征时期的旧疾胃溃疡剧烈发作,正在朝鲜指挥中国志愿军的彭德怀立即把他送到东北最好的医院,由罗马尼亚人在长春开设的一家医院,但是已经无力回天了。武亭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够死在他的故土——朝鲜,于是,在1952年10月,他被接回朝鲜,不久以后,在一间普通的军人医院里去世。他死后,朝鲜政府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本书有关朝鲜部队作战情况,曾参考上述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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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会议室上演的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悸惧场面令金永成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力、勇气去面对那诱人的权力顶峰。但那些是飘渺的,至少现在是摸不着、看不见的。和心中的欲望、恐惧相比,会议结束后,接受的任务却是不得不立即正视的问题。

“绝密会议的内容你是知道了,现在我根据会议最终达成的议项,命令你立即做好赴中国谈判的准备。”

国安局局长金民山同志从紧闭的嘴皮中逐字逐句的崩出每一句话,那斯哑的话让听者极为不舒服,当然也显示出谈话者的威严:

“你将随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联络部部长朴宪永同志随行出访,随行团中有国安局副局长李承烨同志,你将负责他的翻译工作-记住,仅负责他的翻译工作,同时,可依据他的要求结合你对南韩的了解提供建设­性­意见。”

“明白了。”

国安局局长金民山显然对这种软弱的回答表示不满,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一下,他拿起厚厚的一个卷宗,道:

“我们全面调查了你的工作业绩,对你工作以来的表现感到非常的满意,之所以挑选你,是因为考虑到金敬姬同志极为看重你的前提下综合得出的结论,相信你不会辜负最高领袖的厚寄,不要让金敬姬同志失望。”

金敬姬?金永成对这个女人并不是很陌生的,她时常­借­种种名义出访友好国家,一般都会点名让他做翻译,一系列的相处,让他对金敬姬这个女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的自满、自傲,以及飞扬跋扈的作风都令他发自内心的不满,自经历此次高层会议后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是,我一定不辜负最高领袖的厚寄,不辜负金敬姬同志对我的信任,必将全力以赴地完成这一光荣的任务。”

“嗯,李承烨同志会交待给你具体的任务---还有什么问题吗?”

“能不能提供一些相关的资料---这是前期准备工作中必不可少的。”

“有什么具体问题可以找侦察局前任局长金大植同志。”金民山把手按向一个红­色­电钮,一位军官走了进来:“你将这位同志带到侦察局前任局长金大植同志的住所。”

“是。”

*********

老人依旧闲情逸致的摆弄着花草,他比谁都清楚在目前朝不饱夕的情况下最要紧的是保持一个平常的心态,更为紧要的是要给人留下一个毫无怨言地接受决议的样子。走到今天这一步,金大植并不是没有一点的心理准备,只是军人崇高的责任感逼迫他履行自己的义务,履行作为一名老军人应尽的责任。

武亭同志的下场他是看在眼中的,这位­性­情刚烈的纯粹军人仅适合生存于战场,和平年代上端阶层的政治权利斗争对他而言是陌生而极不熟悉的。要做一个对比,放眼世界名将比比谐是,美国的五星上将巴顿就是其中的一个最典型代表。

金大植为自己不能列入这些名将这列而深感遗憾,他曾立志要做一个纯粹的军人,做一个为战争而生,为战争而死的军人。但是残酷的战争并未夺走他的生命,从而让自己的后半后深陷于政治权利斗争的泥潭。

眼前的花已经进入枯萎期,就如同老将军辉煌的一生,现在切身的感受起来是那么的强烈。他拾起一片片掉落在花盆中的残叶,小心地将它包裹在一方丝帕之内。接替李光浩少校的贴身侍卫李境宇中校站在室内面无表情地观察老将军的一举一动,红­色­的指示灯闪烁起来,他迈动矫健的步伐来到了大门前。

车内走下一位面容白净的男子,一位上尉军官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上尉军官上前一步在李境宇的耳畔低语了两句,李境宇最初是摇头,随着上尉军官的态度不断转为严厉直至喊叫起来,他的态度才缓和了下来。

金成永对此并不感到吃惊,某些时候军衔并不能代表一切。隶属朝鲜国安局的低级军官因为时常肩负重要使命在某些场合中是有权利命令比他更高一级军官的。李境宇显然对此是非常不理解、不习惯的,这一点可以通过他那黝黑的脸庞上可以观察到。长期在基层的军官的确都是这副模样,单纯而程序化的训练工作,只知道下级要决对服从上级的命令,头脑已经僵化到了除了领兵打仗,研究战术之外,不会思考任何问题。金成永不得不暗自佩服上级的用人安排,像金大植这样在长期掌管国内特殊战线的高级将领,使用国安局或情报部的中级军官显然是不合适的。只有从基层部队调用只知道奉命行事的家伙,才能不受其影响。他甚至可以百分之百的料断:只要上面一下命令,这个家伙可以毫不犹豫执行任何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命令。

闷坐在沙发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是因为上级命令中不包括接待客人这一项,还是因为在大门口给他带来不快,既没有茶水的招待,也不见有人上前寻问。客厅内冷冷清清的,上尉军官伫立在窗前冷冷地看在花园里工作的金大植。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他的心头,金大植无疑是特情工作军人心目中一块高高立起的无字碑,他的传奇经历让每一位年青军人无比向往,能够在他的手下工作更是无尚的光荣。他静静地等待,想用手中有限的权利去维护将军的崇高尊严。

共和国的炮弹将军岂是任何人招之即来,呼之而去的!

“呵呵呵呵―――真是对不住哟,让你们久等了吧。”

“没有,您真是太客―――”

“报告,国安局情调处许日云奉命执行任务。”

金大植和蔼首先招呼被许日云中途打断话而面露不满之­色­的金永成坐下,然后对许日云问道:

“大尉同志,奉命执行什么任务?”

“带此人与您见面。”

“噢,是这样啊。”金大植并未呵退这位军官,他知道按特情规定他要全程观注见面的情形,将两人的每一句话汇集成材料上报给上级。他不再理会眼前的军官,转过身对金永成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呵呵呵呵―――我们这些老家伙老了,不中用喽,但发挥余热当个参谋还是能胜任的。年青人,不要受拘束,有问题尽管说出来。”

金永成感到眼前的老将军面对他与军人之间的谈话有着明显的不同,面对军人将军的语气是简洁而有力,而面对他却是采用一种商榷的口吻。这让他不得不在内心中与朝鲜某些最高领导人暗自做一番对比,经过对比,他不得不承认将军浑身散发出来的神奇魅力。经历过生与死的将军的确是不同于一般人,一类人是想极力的表现出做作的威严,却往往适得其反,人民仅仅因为怕他们手中­操­握的生杀大权而心生恐惧,而另一类人则通过降低身份、用崇高的人格魅力来感化普通人。

但是金永成不敢有丝毫的放纵,更不敢用目光直视将军的眼神。那双眼虽然充满了温情,但一股股杀气却尤如利剑般刺向他的心窝。

一将功成万骨枯!

无数的正义英魂,无数的凄怨鬼魂附着于将军的体内,岂是一个平常人能够对视的?

“首长同志,我想问询一下此次渗透行动的有关细节。”

“噢,是为了这件事。”

真是毫无原由的问题!金大植显然不想谈论此次失败的行动,虽然为此而备受折磨,但还是不想谈出来,即使想谈也无从谈起,具体的行动过程中会出现诸多不可预测情况,特战人员是如何应对的,指挥者的反应又是如何?这些资料现在都是未知数,他不清楚对方想了解此次行动的哪一方面,除非能知道将用于何处,否则就只能面面俱到的谈起。而对方出于保密是不可能告诉他的,金大植靠在沙发背上眯起眼细细思索了一番,突然挺起身板道:

“此次渗透行动代号为:‘海狼―――前哨’是最高领袖金正日同志亲自下令实施的。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侦察敌人最新布置的地对地导弹,至于具体在行动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我不能随意判断。”

“您能告诉我,参加此次行动的人员构成吗?”

“除了潜艇艇员之外,还包括三名侦察组成员和一名海军部特情局上校。”

“据您的推断,他们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金大植闭上了眼,眼前浮现出钟勇久的模样,因为被撤了军职,守卫悄然无息的增加了两倍,全是些陌生的面孔。钟勇久的母亲,英淑也有段日子没过来了,显然被这些守卫堵在了门口,这是他曾经在花园内听到双方吵过架的。为了不泱及老战友,他没有出面,想必也是焦急得很。生还的可能?战争是无情的,有生必有死,谁也无法做出这种推断,看对方提问的情况分析,谈话的重点显然不是做调查。从而可以进一步分析得出最高当局针对此次渗透行动正在做某些举措,可惜以他目前的情况不能接触这些。

金永成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多么令人难以回答,谁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兵是最强的,谁不希望一场战斗打下来,自己的人马不受损伤?但这个问题必须得知道,如果在此次行动中全军覆没,那么无疑将使谈判深处于被动的境地,但如果有人能够成功的逃脱并活下来,不仅可以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而且可以在谈判桌上理直气壮的正视对手。想想看,在敌人四十万军人的层层包围中成功逃逸,这在世界特战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首长同志,最高当局已经决定秘密的同南韩政府谈判,目的是―――因此,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不陷入被动的局面所以想―――”

金大植摇了摇头,令金永成无法继续说下去。战场上解决不了的,例来要放到谈判桌上解决,政治与战争就像一对畸形的孪生兄弟,一个看起来生得白白净净,骨子里却比那臭水沟里的水还要脏;而战争与之相对比,却要纯净得多,虽然它常常被政客当作一块擦口水的布―――一块被折叠起来的白布,谁肯用破麻布擦自己那高尚的嘴呢?

“目前26名渗透军人中尚有两人存活―――”

“应该是三―――”

金永成猛然间感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显然在将军的眼里,那个背叛祖国的家伙已经不算是活人,更不能与那些英勇牺牲、奋力拼捕的朝鲜人民军战士相提并论―――在将军的内心里,这个家伙已经被开除了军籍,虽然他的生命还在残喘着,但对将军而言,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金大植看眼前这个低头不语的年青人,颇为满意地再次靠到沙发上。真是奇怪,自上次参加会议以来,不过才短短过去了一个半天,竟然浑身酸麻起来,仿佛体内的那团元气突然飞出体外。一种茫然、一种等待老死的无助感觉时时袭上心头。如果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还能够为营救被困士兵出谋划策,如今闲置在家里,却令他悲鸣异常。

军事上的解救无论如何是行不通的,就算敌人的兵力进一步增加,就算敌人列阵于北南军事分界线,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一举歼灭对手,更何况是手足相残。和平统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不过是某些理想主义者为安抚民众,哗众取宠的政治宣传口号罢了。

和平统一,谈何容易!

国内一直采取闭关守国的政策,就是担心朝鲜民众受敌国的诱惑,追求物质上的欲望一旦被挑起,那么它就会像决堤的山洪,任何强制手段都无法阻挡。届时,民心所向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民主事业将付之东流,多么可怕、可悲的结局。

唯有坚持不懈的做好军事准备,利用敌人民主政治的弱点,继续争取时间,一旦国际气候再次发生转变时,发动统一战争,一举推进至南方,收复朝鲜所有国土,在朝鲜半岛建立真正的民主政治―――这,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现在,很显然最高当局想要再次利用身在敌国同胞的同情心来换取某种政治上的利益,或许还要做出口惠而实不至的诸些承诺,以使敌国首脑赢得国内民众的支持。对此,金大植不愿做过多的评论,他实是看不透有什么可进行谈判的必要­性­。

军人战死杀场是死得其所!

“嗯―――你的问题我无从回答―――我所知道的,你可以通过查阅相关资料了解,恕不远送。”

“可是首长同志―――”

金大植显然累了,那双闭合上的眼睛再出没有睁开,但金永成通过他起伏的胸膛分明的感受到将军此刻复杂的心情。他默默地陪坐着,穿台上那株不知名的小草在瓶中伸展起它柔弱的身姿,在寒冷的冬天来临之际,显示出超乎寻常的旺盛生命力―――

[1]

郑国浩没有再回办公室,而是驱车直接回到了他在江陵的住所―――一个小小的仅有一间洗浴室的公寓。这是海军部特情局专门为他设置的,它与办公室仅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这是自上次停职反省以来专门为他做出的安置决定,名义上是出于对高级情报人员的安全考虑,但不管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现在看来的确是非常方便。

和大多数公寓一样,它有着完善的小区设施,周围的环境也是可圈可点,但由于在此居住的多数居民都是暂时居住,出入的人员不免复杂一些。或许是由于经常在深更半夜醉酒后回家,小区的警卫显然对这个不可救药,粗鲁的家伙依然留有“极佳”的印象,因此,也省去了烦琐的询问。

电梯的门开启的一瞬间,震响的摇滚乐充斥于楼道内,两个年青的时髦女子显然不仅仅是喝多了,而且看得出来已经吸食了大麻。她们互相搀扶,推推搡搡地向电梯走来。郑国浩转身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快要关闭的电梯门再次滑向一边。他耐心的等待着,以使她们能极时走进电梯里。

“咣”的一声,安放在走廊上的垃圾筒被其中一个女子踢倒了,她骂骂咧咧地将郑国浩拨拉到一旁,一头栽到了电梯内。

门,发出滚轴的滑动声,郑国浩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对于现在年青人诸多的莫名举动,他不想做任何的探讨、深思。更何况这也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责任―――对于一个老特情工作人员而言它不仅是幼稚的,而且是无聊的。任何人只要熬到他这份资历,多多少少都会看淡某些东西。他之所以仍然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是因为除了工作之外他一无所有。他最不能容忍那些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的家伙对他大谈理想、使命、责任―――这些屁话对他已经起不到丝毫作用。

但是今夜却谈了不少!

“讨厌的家伙,真是烦人。”

郑国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是黑乎乎的,整个屋间也是黑洞洞的,只有床上的那双眼睛在发出雪亮的光茫。一想到金俊荣,他就睡不着觉,他辗转反侧,不停地调整姿态。两人长达几小时的促膝长谈没有让他得到任何有价植的情报,但内心的苦闷、压抑却释放不少。谈话虽然没有结果,但对这个叫玉贞的女人的怀疑却反而增加了,她无疑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 身份不明,即使对朝夕相处的爱人也不以实言相告。

二、 “爱丽丝酒吧”转手,自这个叫玉贞的女人离奇失踪后,“爱丽丝酒吧”几乎在短短的几天功夫就转手他人,而且无法从接手者的档案中看出二者的任何关系。

三、 毫无头绪,对“爱丽丝酒吧”现场探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大多数服务人员都已被辞退,无一一人认识或听说过这个叫玉贞的女人―――无论如何解释,对此,都能说得通。

罗列出的这三点让郑国浩大伤脑筋。仁杰警察局的那个胖乎乎的警察明明提到玉贞在“爱丽丝酒吧”工作,而且金俊荣也是对此毫无疑议的肯定,但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农庄内那个死状极惨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这个叫玉贞的女人?

台灯下的座机闪着蓝­色­的灯光,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呼叫了。郑国浩依然没有理会它,这间住处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了,通过座机呼叫他的大多是各酒吧催帐的老板或是从前结交的那些风尘女子―――工作这么累,这么繁忙,他哪里还有­精­力顾及得了她们。墙壁上的蓝光眨了几下后,便再次重归黑暗。

但就在这一刻,郑国浩迅捷地窜了出去。来到门边,他一边静听门外的动静,一边缓缓地拔出了手枪。转动门柄,猛地窜出,楼道内空荡荡的,只有摇滚乐还在惊天动地的震天响着。他将手枪放回枪套,俯身拾起对方留在门缝下的一张纸片―――显然对方除了动作敏捷之外,并不是一个特战老手。因为老手是不会使用这种拙劣的方式传递信息,即使想这么做也应该通过门缝觉察到屋内并没有点灯-一明一暗,暴露自身的行踪是极不明智的。如果是有经验的老手,他会事先打探屋内的情况,手法很多,例如打电话、询问小区门卫等等,这是采取行动之前本应做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能让他极时收到这张纸条。如果是后者,那么送信的人即使被抓住,也是毫无价值可言的。或许出于上述考虑,使郑国浩的行动变得有些迟缓,但不管怎么说,郑国浩在黑暗中看到对方在门前停步的黑影,以及快速塞进来的纸片。要不是他过于小心谨慎,或许还可以抓住此人―――但这是不必要的冒险。狡猾的敌人可以布设很多圈套,他宁可小心些,也不想被人从背后打破脑袋。

钮亮桌上的台灯,一行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字迹清晰映入眼帘:

你的行为,正在付出血的代价;你的好友,正在那里呻吟;你的好奇,将葬送亲人的生命;太阳的光辉将永远照­射­,我们的道路将继续!

致以血的敬告。

“妈的,胡言乱语,这帮浑蛋!”

他掏出手机迅速拨电话号,电话中传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漫长等待,烦燥的“嗡嗡”声持续了很久,才有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您是―――”

“妈的,你这个浑蛋怎么才接电话!我是郑国浩。”

“噢,是――郑,郑上校。”

金俊荣看来没有从醉意中完全清醒,说话的声音听起了有种大舌头的感觉。郑国浩看了一下手表,两人分手已经有3个小时了,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话筒中伴有汽车的鸣笛声,这让他放心不少:

“金俊荣,不管你现在在哪里,马上离开。离开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

“噢?我,我在海鲜大排挡喝,喝酒。发,发生什么事情了,玉,玉贞找到了?”

妈的,明明告诉过他玉贞另有其人,而且通过一番长谈打消了这个家伙残存的一线希望,现在又提到了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救药。

郑国浩砸着桌子大骂道:

“你给我听清楚了,马上离开,有人要杀你,晚了就―――”

“晚?呵呵呵呵―――”金俊荣在电话中发出一长串白痴般的傻笑:“正好我想起了某件东西,呵呵呵呵―――想,想给你去,去电话告诉你。但,但感觉太晚了,就不,不想打扰你”

“噢?”郑国浩的心猛地被人揪起似的,他仿佛看到了黑暗中传来的那一点光明,这让他更加对金俊荣的安全不放心起来:

“好好,你现在上车,上了车后再给我打电话,记住:马上离开!”

“好,好吧,我上车,上车后给你―――喂,小姐,结账―――”

郑国浩抓起衣服冲了出去,巧的是那两个女孩子正好从电梯内走出,其中一个显然认出了具有绅士风度的郑国浩,用手点着郑国浩的前胸,扯着嗓门嚷嚷道:

“喂,一起喝两杯怎么样―――啪―――喂,你这个狗屎竟敢打人―――”

郑国浩见对方不想让开路,顺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等女孩子回过神来破口大骂时电梯的门早已关闭。他摸了摸下巴,这个女孩子的反应让他想到了李雪今,吃了两记耳光的李雪今当时也是这样骂他的,也不知这个可爱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一排排的车流看起来比以前增加了不少,显然民众已经对目前的渗透事件正逐渐失去兴趣,警惕­性­也放松下来。还剩两个渗透军人没有捉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北韩对大韩民国的间谍活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多一人,少一人没什么要紧的。郑国浩拥挤在这条缓慢前行的蜗牛队伍中,不停地鸣笛,催促―――金俊荣的电话一直没有打来,这令他更加为他的安全担心。

“这个浑蛋!”

车一拐,横冲向人行道,行人四处逃窜,大呼小叫的怒骂着。海鲜大排挡―――位于江陵市中心的一条不甚宽敞的街道上。当郑国浩开进这条街时,正好看到一帮围观的人聚集在一起,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在人群外。他的心猛地揪起,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金俊荣不会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吧?一踏油门,汽车猛地向前一窜,直到汽车的首部顶到最后一排人的臀部时,看热闹的人才尖叫着让出了一条路。

金俊荣趴在方向盘上不停地胡言乱语,一个警察正费力的想将他扯出车外,两人形成了僵持。郑国浩的军用吉普车显然让那些想发泄不满心情的人们闭上了嘴,他大步流星的来到车前,看到金俊荣尤如死猪般瘫软在车内,便放下心中的大石。

“哟,是您来了,呵呵呵呵―――这点小事也惊动了您,真是惭愧哟。”

郑国浩此时才发现眼前的这位警察正是几个月前,将他和雪今当作一对开飞车寻找刺激的情侣,抓入江陵警察局的那个家伙。显然,那天全副武装的海军部特情局行动组的破门而入的气势,对他还是有震撼力的:

“噢,原来是你啊。”

“因为上次误会,上司一生气就把我赶到大街上巡逻喽,呵呵呵呵―――那天真是对不起啊。”

警官颇难为情的说道,郑国浩释然地笑道:

“我会在你的长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嗯,此人我要带走。”

“当然,当然可以,这个家伙喝醉了酒想开车―――店老板不放心就报了警正好我路过这里―――”

“嗯,你做的很对。”郑国浩指了指金俊荣道:“还得麻烦您将他的车子先存放到你们警局,人嘛,带到我车里。”

“好说,好说―――”

在警官的协助下,两人费了大劲才将金俊荣弄进了吉普车内。郑国浩向警官致了谢后,一踩油门,越野吉普车钻出了街道,驰入了繁星点点的车流中。

**********

“哗―――”刺骨的凉水浇灌在金俊荣的头上,他挣扎着想抬起被按入水池中的头,但对方强有力的手牢牢地按着他,使他只能徒然地做无畏的挣扎。郑国浩直到认为他已经醒得差不多了,才松开了手。金俊荣一ρi股坐到了大理石上,靠在小便池旁大口的喘着粗气:

“妈的,你,你想弄死我啊。”

“呵呵呵呵―――别不识好歹,你应该感谢我救了你一命。”

“放屁,我活得好好的会有什么危险?”

“行了,你这个浑蛋想喝酒可以找我嘛,为什么一个人独自喝闷酒。”

金俊荣擦了把脸,冲着小便池吐了口吐沫,道:

“和你分别后,心情特闷,所以就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想什么都没用,实情都已经告诉你了。振作­精­神,才像个顶天立地男子汉嘛。”

金俊荣握住郑国浩递过来的手站起了身:

“说的容易,现实必竟是现实,发生过的哪能说忘记,就忘记。”

“好了,费话少说,在电话里你说你想什么东西,快跟我说说。”

金俊荣看看了洗手间,皱眉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哇-”突然,他扶着墙壁吐了起来,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黄水,他用衣袖擦了擦嘴翼上的残渍:“换,换个地方谈-这地方的味道太难闻了-总,总反胃,哇”

“真是令人麻烦的家伙,走,到咖啡厅坐会儿吧不过,得先告诉我到底想起什么了?”

“电话号!”

金俊荣实在是受不了了,话没说完,就推开门闯了出去。

[2]

连郑国浩都为自己的行动感到诧异-和白天相比,晚上的咖啡厅显得寂静了许多,但人却不知多出几倍。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已经指过3:00,凌晨时分室外的寒意似乎驱走了恋人们的睡意,蒸汽凝结成的水滴不时的顺着窗户滑落,朦胧的烛火闪着淡黄的火苗,随着窃声低语的恋人摇摆着柔长的细肢。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禁有些后悔起来:当日与金贤姬见面的时间安排在晚上岂不更好?

趴在桌上的金俊荣发出呢喃的酣声,暖暖的室温令郑国浩几欲闭上双眼,他推了推金俊荣,金俊荣毫不理会,见状不禁令他气结:

这个家伙真是令人气愤,早知如此,不如让他站在外面,冻一冻,­精­神会好些,自然人就不犯困了。

“­干­,­干­什么?睡,睡一会儿-”

“妈的,快给老子起来!”

一声怒吼打破了温馨的咖啡厅,面对众多埋怨的眼神,他不停地点头道歉-不过,这还是值得的,金俊荣揉着眼睛,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真是的,至于这么大声高叫吗?”

“妈的,在惹火老子之前,快说,什么电话号?”

“困死我喽,喝点酒就想睡,真是没办法啊。”

“睡你个头,在车上你已经睡过了,现在还是赶快回答我的问话吧。”

“噢,其实”金俊荣舔了舔嘴­唇­,郑国浩知道这是酒后缺水的典型反应,他将面前的咖啡推了过去。金俊荣喝完后才吐气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组数字,莫名其妙的。”

“什么样的一组数字?会不会是电话号码?”

金俊荣摇头道:

“不可能,我拨过没,没有这个号码。”

“说出来让我听听。”

“不用说,我也没记住,莫名其妙的你自己看吧。”

金俊荣掏出钱包,从里面小心的拈起一张纸条递给郑国浩。

这是一张从音乐会的门票上撕下来的一角,红黄搭配的图案上留有用炭水笔写成的一行清晰的数字:

17766035,玉,吻别。

郑国浩眉头紧锁,这组号码既不是国内电话号,也不是国际电话号。要是判断没错应该是某个保险箱的密码,这个叫玉贞的女人为什么要把保险箱的密码交给金俊荣呢?里面会有什么秘密?他仔细想了想,问道:

“那个女嗯,玉贞还给过你什么东西?我是说,有什么东西是郑重的交给你,让你好好保管的?”

“没有,这组数字也是随手抄在纸条后留给我的,当时”金俊荣两眼闪着光,显然已经毫无倦意,他努力想着当时的情形:“当时,我们准备一起出去听音乐,法国的‘爱乐’交响乐团在韩国做巡回演出,我知道玉贞喜欢跳舞,便托人买了两张票。”

说到此,金俊荣的眼渐渐的飘忽起来,充满了爱意、温馨。突然,两眼一亮,即而暗淡下去:

“可惜,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刚听完上半场,我们在休息厅喝咖啡时,玉贞突然说不舒服,要回去”

“噢?竟然有这种事?你没发现是什么原因导致玉贞不舒服的吗?”

“没有,当时我以为或许是喝了加糖的咖啡的关系吧-你不知道,玉贞喜欢喝不放糖的咖啡,而那天服务小姐却放了糖。不过”

“不过什么?”

郑国浩急的用咖啡勺敲了一下怀子。

“不过,当时玉贞并没生气-我们那时正兴致勃勃地谈论这场音乐会,谁也没去注意这个小细节。”

“嗯,真是怪事。”

“可不是嘛,就在我们起身准备进场接着听后半部时,玉贞突然就不舒服起来,而且坚持要回家,我只好送她回到了家里。”

“你好好想想,玉贞会不会看到了什么,她的脸­色­正常吗?”

“这这我不清楚,当时,我一听玉贞捂着肚子说不舒服,哪还有心思顾得上别的。不过,经你这么一提起,现在回想起来,玉贞的神­色­的确是过度苍白了些-你知道,作为民航客机的飞行员,多多少少懂一些自救的方法。她的脸­色­极不正常-嗯-”

“恐惧?”

“对对,是恐惧。就像我曾经碰到过的,一旦对乘客说到飞机状态不好时,大多数人都会流露出恐惧、绝望的神­色­-玉贞就是那副表神。哎,我当时要留意到这点就好了。”

腹痛!?

借口,玉贞这个女人显然是发现或看到了什么,要么是因为震惊,要么是因为不可置信,所以才借故要离开。但究竟是什么,只好等时机进一步探究了:

“那么这组数字又是什么时候写的,你说过,玉贞是随手写上去后交给你保管的,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吧。”

“不不,你误解了-这仅仅是我的判断,玉贞并没有亲自交给我这张纸条。”

“噢?这怎么可能?”

“情况的确如此。”金俊荣端着服务小姐送上来的第三杯咖啡,吹了两下后,喝了一小口道:“那天回家后,她吃了药,我们很快就睡下了-直到”

显然,这段回忆深深刺痛了金俊荣,握紧咖啡的手紧紧的绷着,仿佛那就是玉贞似的,过了长久,才恢复到正常的脸­色­,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哎,你说的对,我应该忘记玉贞才对。”

出于不知如何安慰这个男人,郑国浩没有回答。他也经历过丧妻之痛,对方的苦痛,他是深有体会的,唯有自觉、自醒,才能救自己,任何人都是帮不上忙的。

“直到次日我醒过来之后,才发现玉贞已经走了。”金俊荣沮丧地说道:“最初还以为是因为有事才暂时离开,后来连着三天没见到她就有些着急了。翻遍了家里的所有角落-我不相信玉贞会一声不吱地离开我,即使离开我,也一定会留下什么东西的。”

金俊荣苦笑道:

“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矛盾。既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又不希望发现-总感觉她会像从前那样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么说,玉贞走后,你才发现这张她留给你的纸条?”

“找到纸条后,我还抱有一线希望,虽然她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任何留言,但通过读纸条里面的内容,总感觉是因为什么事情需要暂时离开我一段时间。”

“嗯--但玉贞一直没有露面,所以你就到‘爱丽丝酒吧’找玉贞去了,对吗?”

“差不多。其实我并不知道玉贞的工作地点,直到有一天,也就是玉贞失踪的第十多天后,我们同机组的同事告诉我曾经在一个叫‘爱丽丝的酒吧’间里看到过一个像玉贞的女人。所以,我就不顾一切地去那儿里找玉贞去了-结果,被人哄了出来,哼!这帮浑蛋。”

“十多天?”

郑国浩茫然不解,农庄里的女人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至少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如果这具女尸真的是这个叫“玉贞”的女人,那么离开金俊荣的那几天时间里还一直活着,但为什么不出来见自己的心上人呢?

难道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呃-”见到金俊荣气愤的样子,郑国浩开始组织起语言:“你,你能肯定玉贞离开你,不是因为另有呃,我是想说,不是因为有别的男人?”

“这怎么可能!”金俊荣吃惊的望着郑国浩,使劲的摇着头,道:“她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这一点我敢肯定-当然,漂亮的女人走到哪都会引起人的注意,但是我从来没看过有别的男人同她有密切的来往。更何况,我们几乎是隔一天见一次面,即使因为工作不能见面,也要打电话互相关心,你说要是有别的男人,我会察觉不出来吗?”

“嗯,说的也是。噢,对了,后来你因为这件事还去报了案,报案是要有凭据的,你凭借什么去报案?”

“要说证据还真没有,但是我去找人时,我分明的感觉到‘爱丽丝酒吧’的服务小姐知道玉贞的下落-要不她为什么吱吱唔唔的?你说,是不是啊?-玉贞哪,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啊-”

金俊荣想到此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来。郑国浩可不管这些,好不容易抓到一条线索岂能放过,他握了握对方的手问道:

“你真的百分之百的肯定,你去找人时,‘爱丽丝酒吧’的服务小姐知道玉贞的下落?”

“这,这-应该没错,她说酒吧里没有叫玉贞的女人,但我还是感觉玉贞就在那里-我的感觉准没错!”

郑国浩苦笑:感觉,依靠这东西能找到线索?不过,恋人之间或许真的有某种不可预测的感觉,要不为什么他去爱丽丝酒吧调查时,就没发现任何异样的感觉-除了一点,那就是为什么要辞退所有的服务人员。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至少总会留用几个熟悉酒吧业务的骨­干­,但酒吧经理的解释也是听起来颇有道理:

我一直以经营酒吧为业,手下有很多这方面的人才,与其用陌生人,不如用我原来的手下。

但是,爱丽丝酒吧并不是一间普通的酒吧,在国安局工作的负责东亚事务的朋友曾向他打过招呼:要十分的留意这间酒吧。但有问题,绝不能Сhā手,要留给国安局的人解决。

“妈的,国安局那帮浑蛋总是留一手。”

“什么?”

“没说你。”郑国浩起身随手将纸条塞进钱包里,对依然眼泪汪汪的金俊荣道:“走,我送你去一个新的地方。”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都是为了你好-如果想活命,就按我的话去做。”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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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喂,醒醒,醒醒-”

“妈的,哪个浑蛋深更半夜来报警!”

“咣哎哟哟妈的,谁啊。”

郑国浩不客气的一脚踹向了椅子,椅子上的年青警官滚落到了地上:

“海军部特情局郑国浩上校!这是我的证件。”

“呃-呵呵,是您啊,真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忙着看文件,就-”

“少罗嗦,我要见你们长官。”

“好好,您稍等,我这就叫长官来。”

三分钟后,里面的房门响起,一位警官一边忙着系扣子,一边打着招呼来到了前厅:

“我是江陵警察局的值班警长,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目前事态如此严重,为什么警局值班人员这么少?”

“唉,我们也没办法啊。按照紧急动员令,全市所有的警力分成了三个大组,三个组昼夜轮换出外勤,守在警局里的人自然就少了。”

“你给我抽调四个人过来。”

“上官,我们警局就这么点人,去哪给您调人啊。”

“不是还有一组人员正休息吗?把最能­干­的调给我,过三个小时后,就用不着你们了。”

“这-好吧,谁让这帮该死的北韩人跑到咱们江陵来了呢,妈的,这么长的海岸线挑哪不好,偏偏跑到了这里,妈的-”

值班警官一手握着电话,一手嘟囔个没完,连播了几个号码,显然正在休息的那组警员也是在电话里向上司发着满腹牢­骚­,值班警官不由的气上心头,对电话连骂带命令地吼叫起来--

未几,警局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陆陆续续地走进几名打着哈欠,怨天怨地的警官。郑国浩虽然不满意,但现在也只能靠这帮家伙来保护金俊荣的安全,自己的手下目前都留在了仁杰,电话早已打出,想必接到命令的­精­­干­人员应该在赶回江陵的路上。

值班警官咳了一下,摆出他的官威道: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搅各位。这位是嗯,还是由他本人做自我介绍吧。”

满腹牢­骚­的警官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身边还站着一个有模有样的人。不用多做介绍,只要看一眼自己的顶头上司值班警官满腹怨气,仍要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便知道又是一个当官的,便自然而然的挺直了腰板。

郑国浩颇觉有趣,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不到的功夫就将他的军街、姓名忘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要想镇住这帮家伙,就得来点吓人的,否则又会三心二意起来,必竟不是什么正规军人,要不是因为另有其它的事情,真不放心将金俊荣交到他们的手上。他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虽然尚不敢肯定恐吓信的内容直指金俊荣,但是他丝毫不怀疑金俊荣手中握有的那组数字正是某些人急欲得到的:

“各位,我是海军部特情局行动组组长郑国浩上校!”

众人立马来了­精­神,郑国浩看在眼里很满意:

“深夜将各位召来是因为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需要大家保护。”他用手指了一下躺在长条椅上睡着的金俊荣:“某个恐怖组织正四处寻找此人的下落,他将是一网打尽这一组织的极其重要的证人。希望各位齐心协力,共同完成这一重任。”

在谈到恐怖组织时,他明显地感受到某些人的眼中流露出吃惊、不满的表情。显然,他们也知道,普通警察是不介入恐怖事件的:

“各位的心情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们放心,三个小时后,我的手下就会赶来接管此事。”

“噢-”

几个人互相望了望,都呼出了憋闷在胸中的那团气,神­色­也变得自然起来,其中一个年长者上前说道:

“放心吧长官,看管犯人是我们最拿手的。”他嘿嘿一笑,挥了挥拳道:“要是这小子不老实,就让他尝尝我‘铁拳’的滋味。”

“算了吧‘铁拳’,再­干­二年你就要退休了,就不要逞能了。”

“‘细眼’,你小子不服是不?过来,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叫“细眼”的中年人忙后退,众人齐声大笑。

值班警官打了个呵欠说:

“好了,细眼还有铁拳,你们两个把人关进铁栅栏里。”

“长官,为什么要关那里?不是说保护证人安全的吗?”

“你这个猪脑,咱们警局除了那,还有更安全的地方吗?你小子可别忘了,这家伙可是恐怖组织要的人!”

“恐怖组织怎么了?”细眼眨巴着眼睛:“北韩人不比恐怖组织更厉害?还不是让咱们一个个的击毙掉了嘛。”

“放屁,北韩人是北韩人,恐怖组织是恐怖组织,二个不能混为一谈。”

铁拳上前一把拽着细眼道:

“平常就你话最多,长官让咱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罗嗦什么。”

金俊荣被这一阵乱吵吵给吵醒了,他见到一胖一瘦的两个警官向他走来,不由得回过头冲郑国浩嚷嚷道:

“喂,郑上校,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吗?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金俊荣,你要是想活命,就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听他们的安排。”

“妈的,这叫什么事,真是麻烦-喂,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想杀我,为什么要杀我吗?”

“行了,乱叫唤什么?起来,走!”

铁拳一把将金俊荣拎起,细眼扶住另一只胳膊道:

“真没看出来啊,像你这样的有钱人也能牵扯上恐怖组织?”

“什么?恐怖组织?”金俊荣一听就傻了眼,他挣脱着大喊道:“郑国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国浩不耐烦的向二名警员使了个眼­色­,就将哀号中的金俊荣关进了临时关押室。郑国浩四下检查了一番,觉得值班警官说的没错,在普通的警察局也就这里相对安全些。他使劲拉了两下那把大铁锁,回过头道:

“把钥匙给我。”

细眼不明就里,递给了他钥匙,郑国浩随手揣进衣袋里:

“麻烦各位了。”

“哎,你把钥匙拿走了,这道门怎么开?”

“放心,行动组的人会将它打开的。”

他拍了拍露着狐疑眼神的值班警官,哂然一笑走了江陵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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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站住!哪个部队的?”

金­色­的秋叶林内,一位蹒跚而行的男子突然被隐藏于暗堡中的哨兵呵止。那男子用步枪拄着地站在那里,让人感觉是一名走散后迷失方向,误入丛林的散兵。他显得极为疲惫,身体不停的摇晃,但依然用平稳的语气回答道:

“铁臂部队21中队第3小分队的--和,和小分队走散了。”

“噢。”

哨兵持着枪从暗堡中钻了出来,看到对方虚弱的样子不禁关心的问到:

“需要我帮忙吗?穿过这片树林,再往前走1公里,就是补给站。”

“有吃的吗?还有药品-走散好几天了,实,实在是支持不住了。”

“有,暗堡里储备着充足的食物和药品,怎么,你受伤了?”

“嗯,不,不小心从山上滚落下来,摔,摔断了一根肋骨。”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来,我扶着你。”

郑珉国少尉在下士的搀扶下走进了暗堡。暗堡内黑乎乎、潮湿湿的,一张折叠式行军床摆在唯一被阳光照­射­的角落里。两袋方便面,一听被打开的罐头放在了小木桌上,几个箱子堆放于床下,想必是诸如枪枝弹药、食物等军需物品: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郑珉国少尉躺倒在行军床上,伤口处的拉扯让他轻轻地呻吟起来。下士自床下拽出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了药品:

“你可真够命大的啊,摔断了一根肋骨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了不得啊。”

“还可以,能挺得住。你也不差嘛,一个人守在这里,不怕北韩特工摸上来吗?”

“呵呵呵呵-我不是一个人,按规定应该是三个人。前两天抽调走了一人,另一个人到山下联络处办事去了。”

“噢,为什么要调走人?”

“情况发生了变化,上面说北韩特工很可能已经转入了城市,所以将大部分兵力抽调到了江陵、仁杰、新南里一带。”下士解开郑珉国少尉的衣服,伤口已经化脓,塌陷处看起来极为可怕,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能给你敷上一些消炎症的外用药品,也只能暂时控制你的感染-必须把你送往医院才行啊,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嗯,麻烦你先做简单处置吧,今天天­色­已晚,还是等到明天再下山吧。”

“这-能挺得住吗?”

“没关系,只是断了根骨头,刺破了一点肺叶,还能坚持。”

“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啊,幸好接到了北韩特工转入城内的通报。否则,刚才你的那副样子,要是放在前两天,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开枪­射­击了。”

“呵呵呵呵-是嘛,也许我真的是命大哟。”

“谁说不是呢,已经有好几个人稀哩糊涂地被那帮北韩浑蛋­干­掉了。你可真够幸运的,根据最近的统计,失踪的士兵多达近十名,唉,凶多吉少哟。”

“这么多?”郑珉国少尉颇为惊讶,难道活着的同志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嗯,你咱们到目前为止的战果如何?”

“妈的,还谈什么战果,别看上面整天大喊大叫的对外界公布什么击毙北韩特工23名,活捉1名,我们大韩民国军人无重大伤亡,只需再歼灭2名即可班师回朝全他娘的狗屁!”

“噢?你认为是谎报?”郑珉国一听到还有一名同志活着便打起了­精­神。

“那到不是,不过咱们陆军也不比那帮无能的海军强到哪去-你想啊,调到40万军人进行拉网式搜捕,仅仅就是为了对付26名北韩渗透分子,就算全部击毙,也没什么好大吹大擂的嘛。”

“嗯,人是多了点。”

“多也没用,反到是让敌人多了一分杀人的机会。”

“嗯,有点道理。”

“噢,对了,通报上提没提到敌人的大致踪迹?”

“呵呵呵呵--这帮浑蛋能跑到哪去?准是想要潜伏在周围的城镇里。”

郑珉国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下士见对方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便接着解释道:

“你想啊,虽然隐藏在密林里比较安全,但是冬天就要到了,没有吃、没有穿、甚至连个像样些的狗窝都没有,当然要进城里喽。你可别不信,就在仁杰市,嗯距离咱们这里大约有10公里的一个农庄里,北韩渗透分子愣是在一个大白天里杀死了一名运输军用物资的司机--听说后脑上挨了一枪,呸!够狠。”

下士涂抹完药,开始给他缠绷带,中间还夹了一块小木板。郑珉国少尉忍住巨痛,缓缓地躺在了床上。这座暗堡隐藏的虽然极为隐密,但还是逃不过他这双训练有素的双眼。像这类为未来军事目的修建的暗堡在朝鲜的密林中会见到更多,虽然大多数已经被藤类植物层层的包裹着,但是只要细心观察,并不难发现。

郑珉国连续两天在丛林中以野果为生,这不仅让他的伤势加重,而且体力严重透支,更重要的是继续这样潜伏下去,真的就要默默无闻的死在这座山上-他岂能这样耗尽自己宝贵的生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尽最大的可能杀死敌人。

发扬枪炮弹­精­神,坚决战斗到最后一息!

这是最高司令长官金正日将军对朝鲜人民军每一名战士提出的最基本的要求。作为一名最优秀的朝鲜特战队员,他决心用自己的行动去实践这一誓言。

一股浓香自暗堡外飘了进来,下士开始生起了火。郑珉国少尉忍不住坐了起来:这帮家伙真是称得上天生的乐天派,当然也是愚蠢的无知者。作为军人竟然漠视,不能在交战的情况下实施野外生火的规定,难怪会如此的不堪一击!不过敌人的分析的确是切中了要害,自侦察组组长牺牲后,他们剩下的两人就如同丧家之犬似的四处逃窜。同敌人的追捕相比,对他们打击最大的却是焦卷的遗失-它的遗失就是意味着本次行动的彻底失败。没有完成任务,即使活着回到祖国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任谁也不敢做出乐观的估计。正如敌人所料,他们为了解决基本的生计,决定秘密潜入城市,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解决吃的问题。如果一旦被敌人发觉,那里会有更多的目标可以用来实施惩戒。

“呵呵呵呵-请不要见怪,反正那帮该死的北韩佬不在丛林里,咱们总不能天天吃罐头啊,来,尝尝吧。”

郑珉国少尉暗自强忍着笑意,看来这些大韩民国的义务兵的确是很可怜,真是娇生惯养到了极点,这才过了几天时间,就叫苦连天的。如果哪天真的交战起来,他们绝对不是朝鲜人民军的对手,真是不可救药。

他也不客气,掏出罐头­肉­放到拉面里,然后捧起小盆就是一阵开吃。吃饱后,他拍了拍肚皮,在下士摇头晃脑的不解声中再次躺倒在床上。

落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热的食物一旦进肚,就马上驱走了全身的寒意,这让他感到浑身的舒坦。眼皮渐渐的愈发沉重起来,他告诫自己绝不能睡觉。一旦睡着,那么醒过来后即将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生涯,他拼命想,想亲人,想父母,想牺牲的同志们-就在­精­神恍惚之际,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声-那是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他猛地坐起身,随手­操­起行军床边的步枪,将枪口对准了门口。

踩踏枯枝败草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凑到暗堡的­射­击口向外望去。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短短的三个小时的时辰里,黑夜就已经再次降临在这座大山。冬季来临前的天气就是如此,昼短夜长,他略微的一估摸,应该有7点钟了。一个人影,趁着夜­色­正悄悄的消失于树林之中。

“妈的,真是该死,早就应该先解决掉才对。”

即而,他摇着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对方仅仅是为了去报警,大可不必如此费一番周折-趁他刚才昏睡时,将他捆绑起来,或者­干­脆的给他来上一枪,都可以解决问题。这家伙准是见他睡了过去,借机下山寻个温暖的去处享乐去了。

郑珉国四下翻找,换上一套半新的军装,兜里塞进两个方便面,然后补充了一些弹药后,也趁着夜­色­钻进了密林之内。

**********

仁杰以北的一条军用公路上,急驶着一辆出租车。车内的司机哼着歌借以打发沉闷、困乏的时间。深秋的夜晚寒风袭人,一轮残月悄悄地爬上了树梢,白­色­的浓雾笼罩着群山,能见度极差。

忽然一个人影自密林内猛地窜出,穿过公路,钻进了对面的灌木丛内。汽车驶过,司机本能的踩下刹车,回过头望了两眼,若有所悟般,拼命的踩着油门向前开去-

军用公路的北山坡上有一处颇大的碉堡,一条狭窄的土路从密林中迤逦而出,在它的前面歪斜的横贯向前。或许是因为离军用公路近的关系,里面显得灯火通明,条件要远远好于隐藏于密林中的暗堡。一个士兵端着洗脸盆走了出来,显然是想在临睡前洗把脸。

此时,土路上大摇大摆地走来一位士兵。枪,随意的背在肩上,出于自然的本能反应,碉堡前的士兵随口问道:

“喂,哪个部队的?”

“铁臂部队21中队第3巡逻小分队的。”

“噢,怎么是一个人?”

“同伴在后面有点私事”

那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做了一个小便的下流动作,端盆的士兵耸了耸肩向那男子的身后望了望,即而顺口问道:

“喂,口令是什么?”

已经走过碉堡近十米远的男子停住了脚步:

“口令是-去你妈的,去死吧-突突,突突突”

郑珉国少尉利落的­操­起M16猛地一个转身,对着那个士兵就是­射­击。

“妈啊,北韩特工-有北韩特工!”

那个韩国的士兵扔掉手里的盆,连滚带爬地钻进了碉堡。

**********

凌晨5时,山岳特攻联队办公室。

吴永安准将正站在大型军用挂图前皱眉沉思,助手徐恒远少校推门走了进来:

“报告,接到15号哨所报警电话:于4日,晚21时21分,发现一名北韩渗透军人,双方进行了低强度的接触后,敌人遁入山林。”

“哦?太好了,终于逮住一条漏网之鱼了。”吴永安准将拿起桌上的帽子问道:“驻守在那里的是哪支部队?”

“铁臂部队的21中队、驻江陵的海防大队以及准备调往仁杰的陆战一师第3团的一部。”

“嗯,很好。备车,我要亲自到现场作勘察”

“长官,北韩渗透份子已经逃逸,外面的能见度很低,是不是应该等到天亮后再去?”

“不行,我要亲自到现场分析敌人的踪迹,这次绝对不能疏忽大意。备车!”

“是。”

“你不必跟着我,留下来联系各军种,让他们迅速向15号哨所增兵,要进行拉网式搜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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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军司令部作战室。

“长官,4日,晚21时,距离仁杰的18号军用公路上,一位出租车司机发现了一名钻入丛林的可疑军人;半小时后,即23分,15号哨所的一名哨兵与一名北韩渗透分子发生激烈枪战,我方无人员损伤。”

“嗯!敌人的行踪真是诡秘到了极点,一会儿出现在城镇边缘的农庄里,一会儿又出现在密林中-茫茫林海,即使再多的兵力也无法尽数打尽。15号哨所距离上次事发的农庄仅隔10余公里,相信是其中逃窜的一人。”

“此外,负责仁杰以南地区的山岳特攻联队联队长吴永安准将已经亲往现场勘察,他要求我们向15号地区增兵。”

“噢?他能去真是最好不过了,呵呵呵呵-这个老家伙终于按捺不住喽。我命令:马上派陆战一师特务团务必于5日到达出事地点,同时命令武装直升机特别空勤团做好待命准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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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特别空勤团吗?我是山岳特攻联队徐恒远少校”

“是,我是特别空勤团金承国上尉。”

“距仁杰18号军用公路上北侧发现敌人踪迹,命令你部做好随时增援准备。”

“妈的,总算轮到我们一展身手了。你放心吧,只要接到出发命令,我们马上出动。”

“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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