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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幸运地当上了农民

车窗外蓝天白云,最多的是草原,连绵起伏。短短几天,我已经用同样的句式造了很多句子。

在新西兰,可以把这辈子的蓝天大海,草原雪山都看过;在新西兰,可以把这辈子的猕猴桃、樱桃、草莓都吃掉;当一个人拥有足够多的期待,他就是幸运的,因为在那么多的期待中,总有一个会实现的。

轿车持续以100公里的时速奔驰在新西兰的国道上,经过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小镇,6小时后,天渐渐黑下来,我们终于在夜­色­中抵达了奥波蒂基。

崔哥说,先去超市买点吃的,明天要上工。于是我们去了一家叫“新世界”(new world)的小超市。可是该买些什么东西呢?我傻愣愣地跟在崔哥后面,没有头绪。

“今天米没打折啊,”崔哥喃喃自语,“你少买点,下次再来看。唉,别拿那个,不好吃,拿旁边的。新西兰的长粳米煮出来的饭都不怎么好吃,炒饭还差不多。”

“买点面包,牛­奶­,还有­鸡­蛋。买那个蓝­色­商标的,划算。”

“火腿今天便宜,拿一个。”

就这样,他说什么,我就买什么,也顾不上好吃与否,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明天的伙食。结完账,我兜里几乎空了。我问崔哥:“今天这车钱能不能等……”

“等发了工资再说。”

和新西兰的绝大多数民宅一样,工头家是单层木结构建筑,橘黄|­色­的灯光从落地窗后透出来,照亮了门口的一小块草地。一些拖鞋和运动鞋散乱地堆在门外,迈步进门的时候我在想,能在这里安顿下来就好了。

脱鞋进门,脚底传来地毯的触感,毛茸茸的;客厅里有一张餐桌,桌上摆着一盘猕猴桃;客厅连着厨房,灶台上有锅和电饭煲;整个房间都沐浴在柔和的黄|­色­灯光里,我心里顿时又踏实了一点。在茫茫大海里的一个小岛上,没有任何朋友的我,特别需要这样的感觉。

工头杰夫和我寒暄了两句,便带我去了卧室。住在这里的一共有三个人,杰夫、崔哥以及另外一个白净的马来西亚小伙。听说晚些时候,还有一个福建的男孩也要过来。我和马来西亚小伙同屋,在门口打过招呼,就返回客厅和崔哥吃晚餐。

崔哥是杰夫的朋友,俩人都来自东北,晚餐自然是东北特­色­。我满脑子都是对安定的渴望,吃什么都香。

“明天上工吗?”我边吃边问杰夫。

“上啊,6点半起床。”

“这么早?太辛苦了吧!我平时可是不睡到8点就浑身难受的!”我当然没敢这么说,我回答的是:“没问题。”

“工资每个星期结一次,房租直接从工资里扣。80新西兰元一周,包水电和网络。你缺钱的话,可以预支一点儿工资。”

“居然还要房租?我还以为免费的呢。”我也没敢这么说,我说:“我知道了。”

卧室大约10平方米,两张床垫直接往地上一摆,就是我们的床。我的马来西亚室友维克多是今年3月份独自来到新西兰的。来打工度假的年轻人,多少都有一些迷惘,我们隐约觉得这一年可以用来铸成豁然开朗的钥匙。但这种隐约本身,也是另一种迷惘。唯一让我确定的是,我终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从此以后,我会认识越来越多的战友。在打工度假的旗帜下,以解放群体­性­迷惘的名义高呼:同志们,冲啊!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猕猴桃大战三百回合。

我睡了几天来最好的一觉,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和维克多早早起床,杰夫已经在客厅了。

“下雨了,暂时在家等着,等农场主通知再上工。”他说。

什么?顿时有种被耍的感觉!我们失望地回到房间,福建小伙也起来了,他说可以叫他阿华。他脸上永远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弯成一条缝,既有喜感,也有点痞子味儿。

我们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吃了顿热乎乎的早餐,面包牛­奶­。我没用过烤面包机,觉得新鲜。牛­奶­则用微波炉加热。我在国内不喝牛­奶­,只因­奶­味太重,可没想到新西兰的牛­奶­味道居然如此清新脱俗。

临近中午,雨终于停了。杰夫接到电话,让我们1点出发。我用火腿、­鸡­蛋和土司做了个超级三明治,算是中饭。

阿华开车,我和维克多在后坐,尾随杰夫出了小镇。出镇后不久,公路有一段沿着海岸线延伸出去,我知道海岸朝北,海尽头就是我的故乡。茫茫的海,容易让人产生思念,因为只有思念,才足以跨越它的广阔,也只有思念的方向,不需要罗盘来指示。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们到了果园。新西兰的很多果园有十分易认的标志——防风墙。这些道路两旁的绿­色­兵士身姿笔挺,别有一番美感。

我们三个小鬼迫不及待地冲进果园,只见大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可是,为什么大部队几乎全都是白头发的爷爷­奶­­奶­?

杰夫把我们三个新人叫到一旁解释:“摘猕猴桃是团队计件工,整个队伍­干­得多,你才能赚得多,所以谁也不敢偷懒。”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别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呢。想吃白食?做梦!

可是,这些老胳膊老腿能和我们年轻人比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我们走上了战场。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头给我们每人一副手套,一个标有号码的果篮。

我们戴上手套,有样学样地将果篮挂在胸口,跟着大部队走向果园深处。大片大片的猕猴桃从我头顶经过,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阿华也是第一次摘猕猴桃,我们有说有笑地并肩走着,一派轻松自在。

“一边吃一边赚钱,太爽了。”

“别看现在吃得欢,就怕回家……”

“那也值了啊,国内一个猕猴桃要多少钱你知道不!”

“听说每天能赚100多块新西兰元?”

“是啊。咱们就要发了。”

“哈哈,拿到工资我要去超市花个痛快!”

>>要命的猕猴桃

对于在城市里生活了小半辈子的我来说,只知道猕猴桃长在树上,今天才亲眼见到它们生长的环境。猕猴桃的种植方式乍看之下类似于葡萄,需要配合支架以供枝叶攀附和生长。果树依靠在每隔10米左右纵向排列的木桩旁生长,列与列之间,有若­干­条铁丝以相同方向向前延伸,扮演了负重的角­色­;果实累累的枝条与铁丝纵横交错,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星星点点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地面。工头告诉我们,摘猕猴桃是新西兰唯一不受太阳暴晒的户外工作。

刚开始,我以为摘果是个很简单的工作,只要伸手摘就是了。可过了一会儿就发现问题了:那些老人家都摘得比我快!这让我情何以堪?而且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们居然用鄙视和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仿佛我就是那个拖后腿的家伙。

论身手和体力,我哪一点在同龄人里都不算差,这可叫我想不明白了。

好在杰夫及时走了过来。

“吴非,你摘果的频率是快,但是每次一只手只摘一个,这样效率就低了。”

说完,他给我做示范。原来一只手同时可以摘3个猕猴桃,双手一伸一次就可以摘6个。比我原来的效率高了2倍,难怪我怎么追,都赶不上其他人的速度呢。哈哈,我很快就掌握了这一技巧。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十分毒辣,尽管在­阴­凉下工作,但我很快便汗流浃背,尤其是肩膀,被果篮的肩带勒得生疼。当挂在胸口的果篮装满猕猴桃之后,便要走到前面不远处一辆挂满大木箱的拖车那儿,将篮子里的果实倒进木箱。我们每天的工资就是以木箱为单位计算的。

每次倒果,需要先将篮子略微举过木箱上沿,装满猕猴桃的篮子有好几十斤,每次发力,肩膀都一紧。当清空篮子后,脖子也跟着酸了起来。我转转脖子,肩膀传来一股汗味。

因为是第一天工作的缘故,我铆足了劲,连偷吃都顾不上,想给队伍的其他成员留下好印象。结果才半天不到,就累得半死。5点半杰夫宣布下班的时候,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下班了。”我有气无力地对阿华说。

他连回答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活的真面目总是和期待不同,自己选择的生活,只能自己扛着。

回到家,我摊在床上,什么事都不想­干­。维克多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我俩没说话,等到饿了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晚餐。

因为太疲惫,晚餐我做了一个菜,大概是番茄炒蛋。好在房东家有电饭煲,省去了煮饭的麻烦。我那时还没用过一般的小锅煮饭,听说很容易粘锅。

炒菜的时候,我发现这里做饭都不用煤气,而是用电磁炉或天然气。之前在肥骆驼客栈我没下过厨,对这玩意儿完全没概念。现在稍加研究,发现并不难。而且比煤气的开关更加便利,不会发生打不着火的状况。

忙东忙西,到洗完澡,已经9点多了。我什么事也不想­干­,只想躺在床上。出国前,我和出版社签过翻译合同,交稿期并不宽松。我跟自己说,白天打工,晚上翻译,如果做不到就是猪。在摘了一天猕猴桃后,我觉得还是做猪比较幸福。

另一张床上的维克多忽然问我:“明天中饭你吃什么?”

我一听就愣了。对啊,明天中饭吃什么?压根儿没想过还有这问题。不过就算打死我,我现在也不愿意起床做饭了。于是我说:“明天早上再说吧……”

我忽然发现还没和同屋的小兄弟好好聊过,于是便率先打开了话题。

“你啥时候来的新西兰?”

“3月份。”

“一个人?”

“嗯,不过我在奥克兰有亲戚。”

“你以前有工作经验吗?”

“没有哦,我还在攻读本科呢。现在只拿到了学历证书还没有学位证书。”

“啥意思?”

“马来西亚是先念3年大学拿到学历证,再念一至两年才拿到学位证的。你呢?也是学生?”

“我都工作5年啦!5年!我最宝贵的青春都耗在酒桌上了。”

我曾经是个业务代表,一般人的工作都是朝九晚五,我是朝酒晚舞。

我们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通,后来我问:“你刚来的时候,也碰到过一些麻烦吧?”

他想了一下,说:“还真有。”然后他便用有些马来西亚口音的中文给我讲述了“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的故事。

2010年3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继续念那意义不明的本科学位,就来到新西兰,夏天就要过去了。

我带了1000多新西兰元,花到4月份的时候,终于快完蛋了,但是我不知道工作在哪里,就在我还剩下二十几新西兰元钱的时候,出现了转机,我找到了一份在果园摘猕猴桃的工作。不,不是在奥波蒂基,是在奥克兰附近。

那天早上很冷,6点多的时候阿姨把我送到奥克兰西区的一个麦当劳门口,等待工头来接我上工。工作没什么好说的,每一个摘过猕猴桃的人都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就是一遍一遍地伸手缩手。

晚上8点,我回到了麦当劳门口,但是我不打算住到阿姨家里去了,如果这样的话,明早还得麻烦她送我过来。马来西亚的麦当劳都是24小时营业的,所以我走进了这家麦当劳,打算在这里过夜。

没想到进去后一问,这里虽然24小时有人,但到晚上12点就不营业了。

我问对方:可以在你们的办公室里过夜吗?

对方说:不行。

我又问:要不我就坐在店里?

对方:这要问我们经理,(过了一会儿)不行。

我再问:那在你们的车上呢……

对方:那不行,万一你偷我的车怎么办?

我心想,难道自己看上去像坏人吗?我挺绝望的,不知不觉就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敲桌子,我一看,是两个小流氓,就用甲和乙来称呼他们吧。

甲:小伙子,喝多了?

我:你才喝多了。

乙:要不要来点那个?

我:哪个?

乙:就是那个,大麻啊。

我:别烦我。

甲:年轻人火气倒不小,我问你,how are you用你们的语言怎么说啊?

我:ni hao。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吸过大麻,总之他们俩一直围在我身旁,不停地说:ni hao,ni hao,ni hao,ni hao……我简直要抓狂了。后来这对活宝终于走了,我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结果我又一次被敲桌子的声音吵醒,这次是个中年大叔。

大叔:小兄弟,碰到麻烦了?

我(本能地):没有。

大叔:我是个保安,有事可以跟我说嘛。

我(看你也不像):我没事啊。

大叔(好像很着急):你看,这是我的证件,这个是我的驾照,这个是我的……

我见他心诚,就将信将疑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他听罢,跑到柜台和麦当劳交涉了很久,完了一脸无奈。

那天晚上12点,保安大叔送我去了警察局,我在警察局里过了温暖无比的一夜。第二天早上打车回到麦当劳,身上只剩下两毛钱。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警察局睡觉了吧。

维克多说完他的故事,问我有没有什么难忘经历,我说:“我才刚到新西兰一周不到。”

“不会吧?”他惊讶万分,“才一周就找到工作了?”

“嗯。”

说完我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没错,自己才刚到新西兰5天而已,为什么感觉像5个星期那么漫长呢?过去的5年,在我心里留下的竟然是一片模糊的笔触!

5天里的一幕幕不断地从我的身体上碾过去,让我体会到真实的生命的密度。人人都曾经有过岁月百变、人生多彩的野心,可是我们究竟有没有胸襟去容纳一个步步惊心的游乐场?我疲惫不堪,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我的肩膀好些了,可脖子却痛得更加明显,最要命的是,痔疮发作了,一定是摘果半蹲的姿势造成的。懒得弄午餐,我就把吐司和火腿装在塑料袋里。每天早上的头一个小时是最难熬的,因为身体还没有从睡眠中完全苏醒,双手乏力,整个人病恹恹的。而且那时朝露还没来得及蒸发,猕猴桃湿漉漉的,每一次摘果,都会有很多的露水流到手上,再一路流进腋下。若是戴了手套,不一会儿,手套便浸湿了露水,黏糊糊地包裹着十指,难受得很。晨间休息时,手指已经被泡得发白了。

我偷偷观察周围,大家都在认真地工作,那些白发老人可真不容易。明明已经可以靠政府的津贴过日子,还要来受这份罪,到底是为什么呢?

吃中饭的时候,我们就拣一处­阴­凉席地而坐,因为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每个人都拼了命似的往嘴巴里送东西。只有这样,待会儿才能躺在太阳下,享受一天之中片刻的悠闲。

小于是山东人,因为信息比较闭塞,他花了十几万,通过中介来到新西兰打工度假。为了偿还这笔费用,他工作很玩命,堪称我们队伍的标兵。

休息的时候,他塞给我几个猕猴桃,说:“熟的。”

人们对未知充满了期待,其中有很多被幻想美化的部分。在来奥波蒂基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下可以痛痛快快地吃水果了。到了果园才发现,和苹果不同的是,猕猴桃被摘下的时候,通常都没熟,摸上去硬邦邦的,根本不能吃。因为猕猴桃保存时间较短,一旦成熟变软,就得尽快食用。所以如果等它们彻底成熟后再采摘就太晚了,而且在采摘、包装等一系列作业过程中,很容易因为和人手的接触造成碰伤。

我一边摘猕猴桃,一边流口水,只能看不能吃的现实让我失望不已。

我接过小于的礼物,手感软软的。我问他:“刚摘的?”

“对。”

“我怎么没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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