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开寿筵的乔家，惟有老二的失踪是个忌讳。强盗称他们的敌人是自己的畏首畏尾。

一

日本军方历来把外务省看成是绊脚石，想随时准备踢开。www@

在抚顺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的一间密室里，石原莞尔中佐和一脸苦相的坂垣征四郎大佐正在起草文件。坂垣征四郎是日本陆军大学的高才生，在少壮派军人中是胆、是魂。

石原莞尔认为今后不能依靠外交官了，都是一些没用的废物!

坂垣征四郎主张以关东军参谋长三宅光治的名义发布搜索中村大尉的通知，给中国施加压力。

石原莞尔说：“这还不够，我以为，要给参谋本部课长记田铁山写一封措词强硬的信，要求以武力解决满蒙问题。”

坂垣征四郎附和道：“我们盼望已久的机会到底来了，我们应该感谢中村大尉的死。”

石原莞尔笑着喝了一口清酒分析说，虽然关东军不会像德国在山东那样，直接用中村事件作为占领满洲的借口，但有了突破口，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坂垣征四郎认为，如果那样，­干­脆让陆军省公布中村震太郎被杀的真相，我们的证据是明明白白的，日本在满蒙的“特殊利益”受到了中国的危害，我们不能坐视。

“好极了。”石原莞尔赞同并主张马上与作战课长公村、动员课长永田电话联系。

坂垣征四郎强调在满洲也别太沉闷了，可以动员满洲青年联盟的冈田猛马、长春支部的小泽开策等人，到处去演讲，举行追悼中村震太郎的追悼会，这对日本军方采取行动是有利的。

石原莞尔拿起酒杯，与坂垣征四郎碰了一下，两人喝­干­后，又按日本人的方式三击掌。石原莞尔说：“征服中国的历史重任，也许就落到了我和坂垣君的肩上了，为了天皇，为了我们‘八紘一宇’的理想，我们­干­了。”

坂垣征四郎主张，如果打响了，日本应以寡制众，我们在兵力上虽不及张学良的多，但我们可用闪电战术，先占沈阳城，迅雷不及掩耳地推翻张学良的政权，满洲就不在话下了。

“看来坂垣君已胸有成竹了，这是日本帝国的福气。”石原莞尔道。

坂垣征四郎说：“关东军这边全靠你了。”

石原莞尔说：“我是孤掌难鸣啊!你可是素有陆军大学创建以来最为出类拔萃人物的称号，这是天皇都知道的呀!”

坂垣征四郎说：“我们不过是履行一种职责。我记得10年前田中义一首相就说过，甲午之战和日俄海战，日本人耗费了20亿日元，死了23万人，不能什么也没拿到就完了。”

石原莞尔也是亲耳听过田中义一讲话的人，田中义一认为，向大陆发展是我们民族生存的根本。是的，使贫困的日本变富，惟一的办法是利用中国资源，首先必须取得满洲，除此，别无良策。记得他执政后，当时就说，侵占中国的问题，是他这任内阁的重要使命。这话深深地印在了石原莞尔的心中。

坂垣征四郎说：“可惜田中先生没能在他任内实现，但他的开拓是功不可没的。也许他太急了些，4年前的‘东方会议’倒是现实得多了，我们只能一口一口地吃荞麦面，第一步把中国的东北分离出来比较容易。”

石原莞尔埋怨外务省无能误事。他认为，远在张学良易帜投靠蒋介石的中央政府时，日本方面就该动手，而当时的林久治郎只是用愚笨的外交辞令对张学良一番恫吓，使张学良只是推迟易帜3个月而已，他认为张学良怕的不是外交手段。

最后坂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商定，马上与土肥原贤二、冈村宁次、东条英机、永田铁山等强硬少壮派军人联系，力争贵族院、三省二部的支持，不能坐失良机。他们都自豪地感到，为大日本帝国开拓疆土的重任，就落到他们肩上了，除了武力，除了军人的胆识，他们什么都不信服。

二

日本军方突然任命主战派军人冈村宁次当补任课课长，是耐人寻味的。至少坂垣征四郎、石原莞尔欢呼雀跃。这等于说，今后­操­纵日本命运的大权已经掌握到了少壮派军人手中。果然，冈村宁次之后，又宣布了土肥原贤二调任沈阳特务机关长的任命，任命建川美次为参谋本部作战部长，这名单几乎全部出自坂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之手。

这消息连驻兴安屯垦区的军人都为之震动不安了。

乔参天是从日本士官学校旧同学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与关玉衡都深深地感到，日本参谋本部、关东军、陆军省的要害部门全都换上了主战派军人对东北不利。关玉衡认为前景不乐观，但乔参天认为，日本正规军在东北不到两万人，而他们在京津地区有11．5万人，在辽吉黑三省有27万人，是占绝对优势的，只要下决心，何惧之有?

关玉衡苦笑一下，说：“在战争的棋盘上，决定胜负的有时并不取决于兵力多寡。你在日本念过士官学校，你该比我懂得。”

乔参天不愿用悲观的语气讨论时局，关玉衡也不再说。乔参天本来在防地视察，是关玉衡派人把他叫回来的，却又不像是讨论时局，就问他有什么事?

关玉衡这才想起来，笑着说：“你回长春去给你老父亲过寿诞吧，放你10天假。八月初一不是令尊大人的60大寿吗?”

乔参天很惊讶，说：“关团长怎么会知道家父的生日?”

“哪是我呀!”关玉衡道，“昨天少帅来了一封电报，是他告诉我的。”说罢，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红纸包，往乔参天面前一推，说：“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少帅已经派特使宋悦南赶往长春祝寿去了，他说他政务匆忙，不能去给老爷子磕头了，让你代为致意。”

乔参天说：“这太不好意思了。现在东北形势瞬息万变，我离开队伍时间长了不好。感谢少帅美意，我三五天就回来。”

“不，”关玉衡说，“给令尊大人做寿后，你不要回这里了。”他告诉乔参天，假满后直接去沈阳7旅报到，少帅已经同王以哲旅长打过招呼，让他去621团任团副。

乔参天毫无准备，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这都是少帅的良苦用心。”关玉衡说，日本方面口口声声要来追查中村事件的元凶，少帅把当事人陆续调离这里，当然是一片爱护之情了。

乔参天沉默着没再言语。

三

伊通河蓝晶晶的，夹岸的垂柳把长长的枝条浸润到波平如镜的水中，摇出层层涟漪。此时有两个少女正在河中游泳。她们的游泳技术都很高超，仰泳时浮在水面上尚能自由地聊天。其中鹅蛋形脸将一头秀发拖于水中的乔参云正是乔参天的大妹妹，今年19岁，是东北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学法律的。她闪动着黑黑的眸子，望着天际的流云，问：“方岫，你毕业去­干­什么?当文豪吗?”

叫方岫的女孩子椭圆脸，长得像古典美人，梳一头短发。她说：“那只是个梦，梦有十之八九是要落空的。”

乔参云说：“别泄气呀!中国可是缺女作家呀，我读你发在报上的，感动得都快掉目了。”

方岫笑起来，说：“我这半瓶子醋，只能唬你这样的傻丫头罢了。”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她们换了个姿势向河心游去。方岫问：“关山度有消息吗?听说他混进了蒋主席的侍从室?”

“谁知道?他这个人野得很，我认识他都有点儿后悔。”

“又说假话!”方岫是知道根底的，当年关山度报考黄埔军校时，乔参云才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她就狂热地鼓动他投笔从戎，嘴上天天不离关山度，他成了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所以方岫说她现在是卖乖。

乔参云道：“这家伙，官大了脾气也长了，到现在也没给我父亲寄来祝寿信，我看他是忘了。”

“你该提醒他一下，未来的老泰山万一不悦，不大好吧?”

“我绝不提醒他，看他有没有这个心了。他怎么能记住我的生日呢?年年及时地讨好。”

“人家是要娶你为妻，又不是娶老丈人!”说到这里，方岫格格大笑，一下子呛了水，跳起来咳个不停，乔参云忙给她拍背。止住咳后，乔参云说：“该，报应!”

两个人正闹着，忽听岸上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乔参云扭头一看，说：“有人来了。”

原来是两骑马顺河边的土路飞驰而来。她俩立刻游向岸边，借芦苇丛的遮挡迅速换了衣服。

骑马而来的正是乔参天带着护兵吴亮回乡来了。乔参云离很远就认出来了，她惊喜地大叫：“大哥！”摆着手迎着跑过去，方岫却笑吟吟地站到路旁大榆树下。

乔参天飞马奔来，也喊着：“参云。”驰到跟前，一猫腰，轻盈地把妹妹挟起来，抱坐到马鞍上。他说：“怎么湿淋淋的?去游泳啦?”

“是啊!”乔参云说，“快下马，不光我一个，还有别人呢。”

马速放缓，乔参天望着大榆树下的姑娘，问：“不是参雨吗?”参雨是他念中学的小妹妹。

乔参云摇摇头。乔参天问：“那是谁?”

乔参云道：“忘了?一次交给你一大捆信的人!”

“方岫?”惊喜的表情出现在乔参天的脸上，他嘱咐乔参云：“在她面前，你可千万别提这个碴儿，她脸上该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