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有眼水咧!”老爹扭过头来。
“爹,我们开始烤烟了?”
“第二炉罗!”
“爷,你听,好像是我么爹回来嘞!”
“呵,真回来啦!”嫂子一条腿踩在门槛上。
大川快步往前走,心里却虚疑着。狗嗅出了主人汗味,它亲热地在他脚下打转。冷不防,它猛扑过来,将满是泥土的爪子搭在他的胸前,湿辘辘的舌头企图舔他脖子。
“这狗有眼水,走一年了,还认识你。”老爹说。
“死狗!滚开!就这件象样的衣服,你要给我整脏!”
狗被掀开,顺势打个滚儿,就躲在近旁的竹扁后面。怯怯地摇着尾,嘴里还受了委屈似的哼哼。
“这狗跟你亲热嘞!”老爹说。
“毛孩儿,么爹真回来罗!”妈妈说。
孩子却将头埋进爷爷满是烟油的怀里。爷笑道:
“真没用!整天叨念着‘爷,你听,好像是我么爹回来嘞!’,怎么,他一回来,就把你吓成这样!男子汉自幼就不要怕事。快出来,爷怀里有烟油,闷着小孙孙啦!”
孩子仍旧躲着。“毛孩儿,来呀,么爹有玩具。”
“平时本事大,没想到是个入门精!”妈妈将他抱在怀里。
“是个羞羞客!”老爹说。
“大川,咋今天才回来?娘都念你半个月啦!”
“我刚放假。本来学校推荐我去参加实践活动。娘呢?”
“参加啥实践活动,”老爹说。“我看那是旅游嘞!在我们这里来实践,才能出真汉子。不过也有学生来,一个个的细皮嫩肉,整天游山玩水,连苞谷苗都不认识!”老爹说完话,就咬着麻绳介烟了。
“娘撇烟去了,刚出门。娘还盼你带个媳妇回来哩!”
“是你在盼,嫂。”
“那有啥区别罗。不说我,连你侄儿也想看看么妈。”
“她走不惯山路,不然我就带回来了。”
“城里的弟媳来,应该提前通知我。我去砍竹刷子,好准备大扫帚,一路上扫石子。”
“你赶紧准备。”
“只怕不用。你要背着回来。真有了?”
“什么?”
“女朋友。你真有了?”
“没。我这么说你又不相信。”
“看你脸都红到耳朵坡,该不真有啦!我扞,还是赶紧扎扫帚,越大越管用!”
“嫂,你就不要多想。你弟上学还饿肚皮,周末到餐馆打工,平时学习任务又重,我想都没想过那些事!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请你给我相门亲,农村姑娘能劳动。”
“就怕你盯着月亮,依我看,你相上的姑娘除非像嫦娥!”
“哈哈。那就嫦娥。嫂,哥呢?”
“还是做生意,买板方去了。见月不回来。你还没吃饭,嫂给你下面。毛孩儿,去么爹那儿。入门精,么爹瞧不起哟!”
大川定了不定神,将背包放在铺了厚厚一层灰的小方桌上,耸耸背带勒红的肩,伸手来接嫂递不来的孩子:
“来呀,么爹给你玩具。”
小手儿搂紧妈妈的脖子,他居然哭了。
“再哭!看妈不打你,才怪!入门精。”
承德老爹坐在两凳间的棕垫上,一根烤烟竿横在胸前。他探着佝偻的身子,嘴里咬住麻绳,烟叶在他满是茧子的大手中纷舞,不久就长成绿油油的一竿。他移动身子,手撑在棕垫上,骨胳就摆木榻价直响;那件破烂的t恤往上滑动,红腰带和汗兮兮的背脊便露了出来。他平静地注视着烟叶,额头布满深深的皱纹。
“爹,你今年身体还好?”
“嗯?”老爹嘴里咬着烟绳。
“我给你泡杯茶。”
介完一竿烟,老爹直了腰,骨胳又是一阵响。他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杯,放在木凳上。又开始介烟了。
大川并不闲着,将老爹介好的烟搬到堂屋去。又一竿烟介完,老爹的嘴腾了出来,他想跟儿子说几句话,大川却被毛孩儿的妈妈叫去吃饭了。老爹咳嗽一阵,就装袋旱烟抽起来。
/.t-^!
0 0